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小太监们有条不紊地把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放在膳桌上,这一桌子菜也是黄锦很久之前就想好了的。身为这宫里的大总管,黄锦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操着操不完的心。再次检查了一遍食器的摆放位置,又取了个浅口碟子,盖在了冒着热气的汤水上,才挥了挥手,让一群不知所措的小太监们退下去了。
黄锦捧着如意站到了门后,他甚至老神在在地想着,这帮新进宫的小崽子们,还是需要提点提点。望了望内室,他知道,陛下不一会就要出关了。
果然,屋子里陶天师的声音响起来,随风穿过了层层帷幔,渐渐清晰:“上士闻道,勤而习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不久西苑内的所有道士们一起吟唱起来:“……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随着一声悠长悦耳的击磬声,陶仲文微笑着对蒲团上打坐的嘉靖帝说:“恭喜陛下,玄功又进了一步。”
嘉靖帝慢慢睁开眼睛,忽然发出长长的吟啸声来。听到这声音的小太监们,顿时都伏拜在地,同声道:“恭喜陛下出关!”
嘉靖帝感到从未有过的精神,他从蒲团上起身时,甚至推开了前来搀扶的黄锦。黄锦被推得后退几步,眼睛却看向了正在净手的陶天师。而此时的陶天师,也像背后长了一只眼睛似的,竟也微不可察地朝黄锦点了点头。
嘉靖帝走出小舍,转步走到了大殿中,看到眼前一桌子熟悉的饭菜,不由得怔住了。
黄锦上前把一个厚厚的锦墩放在了椅子上,对嘉靖帝道:“陛下,今儿是二十八了。咱们老家,这一天都是要吃‘三蒸’的,”看到嘉靖帝一句话也不说地坐在椅子上,黄锦小意笑道:“老奴还记得陛下从小就不吃荤,可这‘三蒸’里的荤肉,您一直都爱吃。”
嘉靖帝失神道:“朕爱吃,是因为这是皇妣亲手做出来的,这酿蒸里的鳊鱼,都是皇考和朕一起从江里打上来的。”
嘉靖帝从汤里捞出一块鱼肉,细细咀嚼了,摇摇头道:“不是老家的味道。鳊鱼,还是咱老家的水里养出的肉嫩味足啊。”
黄锦擦着眼泪,道:“您要是想吃,不用麻烦官署的人,显陵的守备太监就能送来,孩儿们早想着孝敬……”
嘉靖帝皱了皱眉:“朕又不是昏君,劳民伤财只为了一逞口腹之欲。”说罢又尝了几口蘑菇,示意黄锦把远一点的莼菜夹过来。
黄锦连忙把莼菜夹过来,用银筷子把上面的八角拨掉,道:“奴婢就是心疼陛下,这都正月了,天师也不知道在屋子里烧上地暖,要是把您冻坏了……”
嘉靖帝一听黄锦提起这事就心花怒放:“你懂什么,朕现在玄功已有所成,已经寒暑不侵了。朕现在坐在没地龙的屋子里,反而觉得像在三伏天一样,浑身热的慌。”
黄锦一阵子没口子的称赞,直把嘉靖帝夸得洋洋自得,道:“你这老奴,看在你这么多年一心伺候的份上,将来朕要是升仙了,就勉为其难带上你吧。”
黄锦顿时涕泪交加,看的嘉靖帝一阵好笑,轻轻踹了他一脚,又道:“把这蒸菜,各装一点给天师也送去。”
立马就有小太监取来个大食盒,将菜装了,转步入了后殿。
“朕闭关这一个月,”嘉靖帝道:“天下事,太平吗”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黄锦道:“一切都太平着呢。”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嘉靖帝古怪地笑了一下:“朕奉行清净无为,想求一个太平治世,可是战战兢兢三十年,南倭北虏,让朕太平了吗”
黄锦哪敢回话,就看嘉靖帝的目光在半明半暗啊的烛光中,显得越发看不清楚。
“陛下,”黄锦赶紧转移话题道:“您闭关这些日子,宁安公主来看您了,说嫌教坊司的戏老套,想要从宫外头请戏班子进来唱戏呢。”
宁安公主是皇帝的女儿,生母曹端妃,曾是非常得宠的妃子,只不过在十年前的壬寅宫变中,被皇后处死,此后失去生母的宁安被皇帝交给了沈贵妃抚养,沈贵妃无子,把宁安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惯的她有些娇纵。不过嘉靖帝也十分疼爱这个女儿,甚过裕王和景王。两个皇子尚不敢无诏进宫,宁安却敢乘船去西苑玩耍。
“那就叫几个戏班子来,”嘉靖帝不以为意:“让沈氏安排去吧。”
宫中女人因为常常难
第七十四章 羊刑
“什么,”曹正张大了嘴巴:“倭寇间谍”
陈惇将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也不提马书吏和沈长兴的事情,让曹正大为光火:“这帮没卵子的鳖孙,在大明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敢跑到我绍兴地面上来打探虚实,真是该杀!”
曹正要亲自审讯这个自称“田幸”实名为“石田幸”的倭寇,陈惇没有阻拦,不过单设了一个刑房,没有在公堂之上审讯。
石田幸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头上被蓝道行砸出来的一个窟窿还在淌血,不过没有人可怜他。而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陈惇,眼中露出忌惮和蔑视这样矛盾的神色来。
“说罢,”曹正怒道:“你这倭贼,跑到我绍兴城里,想做什么”
石田幸咧嘴冷笑,并不说话。
曹正看得心头火起,“上夹棍,看他说不说话!”
夹棍由杨木制成,长三尺余,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拶指三副。一个狱卒把棍子竖起来,另一人把石田幸的腿扶上去用绳索绑住,两边一收,顿时把石田幸疼得面色抽搐起来。
见没有达到效果,狱卒又用一根长六七尺、围四寸的大杠,从右边猛力敲打石田幸的足胫,鲜血应声喷洒出来,这下石田幸大叫道:“别夹了!”
“我这儿不仅有夹棍,”曹正冷冷道:“还有笞杖、枷锁、手杻、脚镣、拶指、压膝、问板,让你都尝一尝滋味,好受地很呢。”
“你们中国,不是自诩天、朝、上、国,”石田幸咬牙道:“自古以礼仪立邦,以德化服人吗你们这样对付我,难道不是暴戾欺人,以强凌弱吗”
陈惇哈哈大笑道:“打不过就开始讲道理了是不是你们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的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是暴戾欺人,以强凌弱你们在我大明的土地上烧杀抢掠,竟然还敢说以德服人”
“我大和民族和你们汉人,是不同民族,”石田幸道:“就如同你们和蒙古,世代为仇,互相攻伐一样,两族之间的战争,没有对错。你仇恨我们,说我们烧杀抢掠,我认。只是若是没有你们汉人的带路,我们如何能造成这么大的祸乱我们这些真正从日本东渡而来的,总共也不过几百人罢了,都是内战中失败的武士、浪人,得到诸侯和大寺院主的资助,才驾驭海船来到中国,如同丧家之犬,谁知道你们汉人竟然举着双手欢迎呢我们完全不熟悉明国的地形和军备,一上岸基本上就是瞎猫碰死耗子,基本上不迷路就不错了,是你们带路配合,把我们往内陆引,是你们带着我们,转头屠杀自己的同胞,难道不是吗”
他说地不错。虽然中国在元朝末年和国朝初期也闹过倭寇,但是其规模和广度都远远不能和嘉靖倭乱相比,之所以嘉靖年间的倭乱闹得如此厉害,就在于其参与者多为中国人,并得到了很多沿海居民的支持。
嘉靖以前倭寇都是地地道道的真倭,这些真倭几乎没有造成大的混乱,就被朝廷剿灭了。可见,完全由真倭组成的倭寇作恶能力十分有限。当然他们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多的时候不过百人,少的时候三五人,剩下的就是假倭,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了。大抵真倭十之三,假倭十之七,这些由海盗、海商和渔民组成的假倭,故意剃发易服,扮作日本人的样子,让官军无法分辨,以求以假乱真,掩护自己的走私行径。同样,因为斩杀一个真倭所得的赏钱远远大于斩杀一个中国海盗,所以官兵冒报战功,明知中国人,而称倭夷。
相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日本浪人,中国的海盗渔民们自小生长在江浙沿海,对于沿海的地形地貌可谓是相当的了解,有了他们带路配合,真倭们就不会遭遇迷路的窘境,而可以精准迅速的进行抢掠,他们甚
第七十五章 厚颜无耻
嘉靖三十一年的第一天,天还没有亮,陈惇就在陈温的带领下迎接灶神,陈惇在门口放了炮仗,贴了春联,把买来的钟馗像挂在屋子里。祭灶之后,当然要祭祀祖先了,陈家在陈惇手上落魄了,但是祖先辉煌过,大大小小十几个牌子被重新擦拭供养。
尚薇跟普通的孩提一样,喜欢用金箔纸折成飞蛾、蝴蝶、蚂蚱等形状的饰物,插在头上,用于烘托喜庆气氛,名为戴“闹嚷嚷”。闹嚷嚷这东西比的就是谁家心灵手巧,所以虽然陈惇买了许多金箔纸,但拿着剪子抓耳挠腮,最后在尚薇期盼的目光中做出了蜈蚣模样来,弯弯曲曲的几十只脚,戴在尚薇头上,把旁的孩子都吓跑了。
当然,这里的金箔纸可不是用黄金做的,而是用铝、锡和一定比例的黄铜加工而成的,价格便宜到家家户户都能用上。
吃东西也有讲究,要吃五辛盘,这东西还有个名字就叫春盘,苏轼在《浣溪沙》里就写到:“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契丹人耶律楚材也写过:“昨朝春日偶然忘,试作春盘我一尝。木案初开银线乱,砂瓶煮熟藉丝长。匀和豌豆搡葱白,细剪萎蒿点韭黄。”
春盘里的才都是普通的菜,葱、蒜、韭、蓼蒿、芥,甚至还有几味野菜,取的是“接春尝新”的意思,不过陈惇夹了两筷子,在盘里挑来拣去的,实在不爱吃,因为这东西是隔壁赠送过来的,味道调拌地不太好。
不过喝了两杯屠苏酒,倒是让人觉得舒坦,陈惇笑道:“文长说是要来,我怕这几坛子酒都不够他喝的。”
“不够还有,”陈温对徐文长的到来表示双手欢迎:“我还买了几种酒,不止香雪。”
徐渭比较喜欢绍兴自产的香雪酒,不过其他酒也来者不拒。当然陈温其实不知道,陈惇买来的“屠苏酒”,不是真的屠苏酒而是名酒,只不过装在了普通酒坛中,贴上了屠苏酒的名字。陈惇买的酒叫杂粮酒,名字贱;但流传到后世可就不是这么个叫法了,说出来你就知道——五粮液。此酒两名,文人雅士称之为“姚子雪曲”,下层人民都叫“杂粮酒”,这就是后世五粮液的前身。
这酒浓香爽滑,口感清冽,实在是酒中的上品,算是陈温这样很少饮酒的人,喝了也觉得不错,这几天家中的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都是这父子俩的功劳。
至于为什么陈惇买了好酒却不敢明说,因为陈温到现在还不知道陈惇已经脱离了贫穷的队伍,迈向中产阶级甚至富有的小资产阶级行列了,他知道《白蛇传》,但是陈惇早已明说,这个故事是从梦龙公子那里听来的,陈温就一直认为梦龙公子是徐渭,对徐渭的才华大加赞服。
“咚咚咚——”有人敲门了。
不过打开门并不是徐渭,而是提着大包小包礼物的蓝道行。这家伙二话不说先给陈惇磕了两个头,不过说出的话却让陈惇气死:“惇哥儿,我闻到了好酒的味道!”
不知道蓝道行的鼻子是怎么长的,哪儿有美酒他第一个闻到。这家伙像个牛皮糖似的,陈惇不过是指点了几天,他蹬鼻子上脸非要拜陈惇为师,陈惇虽然不肯当他的老师,不过还是教了他许多察言观色的本事。至于为什么陈惇能瞧上他,因为陈惇发现这个人心宽,能赚钱他就赚,被人揭穿了也不恼,嘻嘻哈哈不生气不计较。不能说是粗中有细,但是心中却有定见。
这是个有意思的人,陈惇觉得有意思,他喜欢和有意思的人打交道。
“惇哥儿,我现在十句里,能有五句都说中了!”蓝道行兴奋道:“每天来算的人越来越多,我就按你说的,只算三卦!”
算命这个东西,需要丰富的经验,和经验总结出来的理论指导,陈惇就叫他每天坐在摊子前面观察,观察世人百态,蓝道行很快摸出一点心得来,陈惇听了就道:“每天三卦是对的,算多了你就要露陷了,而且三个人是你观察好的人,你能说得更准。”
算命是一种职业,因为是根据客户的心理需求,说出他们想要听到的东西。只要不以此设局行骗,陈惇认为就没有问题。
不一会儿成远和有才也来了,再过了一会儿徐渭才大摇大摆走来,不同于别人的是,徐渭的礼物是二两毛豆,为此他振振有词:“你家里肯定什么都不缺,我想来想去,只有喝酒时候,缺二两下酒的毛豆!”
面对徐渭的无赖,陈惇也无可奈何,不过这家伙带来了杜十娘戏曲完稿,总算是听从了陈惇的话,没有添上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坐在院子里看着成远他们放鞭炮,“孙世贵跟我说,”徐渭道:“如今京师盗版横行,各种乱象,说起来憋了一肚子气,几乎要魔怔了。
第七十六章 藏人之地
日暮西斜,钱清镇里的小小茶铺前,来了三个歇脚喝茶的人。
三个人中,两个是穿着皂靴的官差,中间被夹着的那个,则被蒙住了头面,根本看不到面容。
“来两碗茶,”官差把手中的刀放在桌子上,不耐烦道:“快点!”
“来了来了,”茶铺中走出来一个虎背熊腰的伙计,斟茶递水的时候也在不住打量他们:“客官哪里来”
“绍兴。”官差抿了一口茶,呸呸吐起来:“怎么这么多沫儿!”
“对不住,对不住,再给您换一碗。”这伙计居然很好说话:“您二位这是押送犯人去杭州啊,怎么人看不到脸”
“你问题还多,这是上面的交代,知道吗”官差骂道:“不该问的别问!”
伙计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提着茶壶退到了后方,那里等候着五六个汉子,角落里还有被塞住嘴巴瑟瑟发抖的茶铺老板。
“就是他们了,”这群人满意地点头道:“这一次的银子,还真是好挣!”
等听到外面桌椅摇动的声音,“伙计”就笑道:“成了!”
他们走出去,将昏倒在地的两个人拨开,把当中还坐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犯人提起来,给他送了木枷,揭开了这人头上的黑布,却看到一个惊慌失措不停比划着什么的哑巴。
“好像不太对啊,”几个人面面相觑道:“没说是哑巴啊”
就在此时,茶铺里忽然冲进来十几个人人,二话不说就将他们制服住了。“伙计”看到这些人腰间的宝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锦衣卫”
锦衣卫怎么会出动了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已经问清楚了,”不一会儿锦衣卫就审问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是杭州过来的游手。”
两京十三省,走到哪里都有游手无赖——或名恶少,或名光棍,或名帮闲,或名打行、拿讹头;整日在市井间不事生产,依权仗势,横行不法,群聚斗殴,饮酒作乐,还有更甚的,欺男霸女、攻讦诬陷,包娼窝赌,无恶不作。
“抓起来细细审问,”锦衣卫千户王诩道:“问清楚幕后指使是谁。”
沈府之中,得到消息的沈长兴腾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大管家,”沈三哭丧一样道:“事儿没有办成,锦衣卫从天而降,把人都抓起来了!”
“难道是这些人弄得动静太大,惊动了锦衣卫”沈长兴骂道:“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人根本不是石田,”沈三道:“他们蒙着脸押走的是一个做了两年牢的死刑犯!”
沈长兴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他做了个局!”
会稽抓到了一个倭寇谍者,事关重大,曹知县将人绑起来,命送去杭州的锦衣卫衙门里,交给锦衣卫审讯。沈长兴当然不会让这趟使命成功,因为石田幸这一次是私下里来和他通情报的,他怎么能坐视石田幸到了锦衣卫手中,把自己供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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