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茂秦,”鲁王世子把谢榛推了出来:“你快对啊。”
谢榛此刻在周围人或是鄙夷、或是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也摇了摇头,被失望的鲁王世子拂到一边,骂道:“真不中用!”
忽然一间雅座的门打开了,一个紫纱裙的佳丽走出来:“世子爷,孔公子,我们这里有一位高人,能对的上这对子。”
“哦”孔贞宁眼睛一亮:“那快请来相见啊!”
这佳丽便道:“他不想见您,而且说了,如果要他对出下联,要讨要您身上的一样东西。”
“要我的一样东西”孔贞宁哈哈大笑道:“要什么”
这佳丽指了指他腰间:“要玉璋。”
孔贞宁脸色一变,嘴里哼了一声,然而鲁王世子却等得不耐烦,道:“如果他能对的上,玉璋算什么,只要他帮咱们再进一层楼,别说是玉璋,就是金印,我也不怕送给他,只要他敢要!”
这鲁王世子自是荒淫透顶,无所顾虑。孔贞宁在众人不知道是喝彩还是喝倒彩的欢呼声中,眼皮一跳,一咬牙便解了丝绦,将玉璋放在了桌上:“你要真能对上,给你又何妨!”
陈惇在里面听得清楚,便叫过离他最近的一位红粉佳人,“你叫什么”
“奴家张秋水,公子你有什么吩咐,”这佳人见陈惇温言相问,不由得掩口而笑:“你架起了大锅,众人都等你下米呢。”
“米来了,你写这几个字……”陈惇附在她耳边轻声吩咐道,张秋水只感觉耳边一阵热风拂过,竟不由自主麻痒难耐,酥了半边身体。待听清楚了陈惇的话,又朱唇圆张,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小子,我还说他榆木一个,不解风情呢,”邵芳在一旁看得啧啧:“这张秋水也是久经沙场的红牌了,竟被撩拨地像个刚接客的黄花闺女……”
这张秋水整理了一下裙子,推门道:“下联有了: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一言均赋,四韵俱成。”
她念一个,众人便情不自禁喝彩一声,又连贯起来念一遍,道:“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广陵涛、庐山瀑布,奇伟瑰怪,非常之观。”
“这‘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出自王安石《游褒禅山记》,”谢榛低低道:“而下联对仗的‘一言均赋,四韵俱成’出自王勃《滕王阁序》,果然搭配地很。”
这下宣华馆的人彻底无话可说,座中人欢声雷动,若不是陈惇并不肯露面,要不然他们就要把陈惇簇拥而起了。
“这样便不公平了,”老鸨子见今日居然一连破了两题,心道今儿没看黄历,这高手怎么都出来了:“这人不是你们的人,他帮了你,究竟算他的,还是算你的”
“自然算我……算大家的,”鲁王世子张狂起来,然而又乜了一眼陈惇所在的雅座,心道这家伙说不定还要顶上用场呢,就道:“你们既然摆下大阵,让人来破,不就为了这一天吗岂不闻一夫当关,万夫来攻,我朱颐坦广招天下英雄,应者云集,还怕攻不下你这门关”
邵芳不忍直视道:“就这么五六十个乌合之众,还大言炎炎说天下英雄……”
这张秋水扭着腰走上来,就要拿走玉璋,却被孔贞宁摁住了手。
“怎么,刚说的能对上,就不会吝惜这玉璋,”张秋水媚眼一抛:“现在就食言了”
要说这姐儿爱俏,这话不假,这孔贞宁人物仪表堂堂,甚至比起陈惇来,五官还要耐看些,张秋水本该心向着他,然而陈惇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雕琢在骨不在皮。你要说他比旁人多些什么,这些个阅人无数、眼光毒辣的青楼红牌其实也难以分辨,只不过却知道,他要肯看你一眼,与你说一句话,你目光就难以再落在别人身上了……
张秋水轻轻拨开他的手,只留给他一眼春光的风情,便捧着玉璋款款上楼而去,向陈惇讨赏去了。
邵芳随着那一眼,哈哈大笑,一时间这雅座之中恣意欢谑,让楼下之人纷纷仰望猜度起来。
“厉害,厉害,”邵芳抚掌道:“今夜看样子有望让楚夫人结束清倌儿生涯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陈惇问道。
“只不过
第二十七章 趣味
鲁王世子腹诽道,这他妈谁能做出来这十个字可不是随意搭配,而是要颠来倒去重复回旋能组成诗句的字。
“现在真是是骑虎难下,这次要是输了,不光鲁王府要把脸丢到姥姥家,”这鲁王世子身边的人挤眉凑眼道;“连带着山东人也要被苏州人瞧不起了,咱们山东之地,能做代表的可不就是王府和孔家了吗。”
“是吗”鲁王世子朱颐坦精神一振:“你说得对,怎能让苏州称雄要是不战而败,我们岂不成了懦夫”
坚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鲁王世子当即出价一千两白银,求十字回文句,算起来二十个字价值一千两白银,也就是说一个字就是五百两银子,当真是令人咋舌了。
然而还是没有人应招,因为难度实在太大了,这鲁王世子不服气道:“我看你们这题目,自己也答不上来吧,有本事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楚夫人既然出了这题目,就一定有解,现在不是我们公布答案的问题,”那亸袖垂髫的女子呵呵笑道:“而是您答不上来。”
说着便道:“如果您认输,我们可以告诉您答案。”
要鲁王世子认输,还真是千难万难,但形势就在人前,只能百般不愿地接受现实,愿赌服输。却没想到“吱呀”一声,那陈惇所在的包间的门又一次打开了。
“看什么,”张秋水媚眼一抛:“奴家下来拿酒。”
“嗨,”鲁王世子懊丧地一拍大腿:“我还以为峰回路转,救星下凡了呢!”
众人也是一口气吊上来,上不得下不得,眼瞅着张秋水腰肢款款地取了酒壶,却忽然转过头来:“噢,也有话说。”
“什么话”孔贞宁一挑眉。
“高人说,今日见到鲁王世子,深感荣幸,愿为世子解围,”张秋水道:“而且不要千金。”
“识趣,识趣!”鲁王世子大感爽快:“且唤他下来,一起喝酒啊!”
“等等,”孔贞宁却不信道:“他这能写的上这回文诗”
“对联都对的上,何况回文诗”张秋水道:“只不过他不要千金,要王世子一诺。”
“好啊,你问他有什么要求,”鲁王世子抚掌道:“说出来,本世子让你得偿所愿!”
“世子,不能这么夸口的,”一名侍卫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众人还以为他侍从之中也还有个知晓大义的,却听他道:“万一他要这花魁头夜,咱们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吗”
“啊对,”鲁王世子这才反应过来,叫道:“这个可不行!”
“跟花魁无关,”张秋水道:“这一诺权且记下,等以后再付凭兑。”
鲁王大感满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顿时解下玉钩,“拿着这个去,以后来找我,王府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陈惇仔细端详着端到他眼前的玉钩,张秋水就道:“这鲁王世子虽然是个纨绔,倒也算豪气,不像那个孔公子,要个玉璋还推三阻四,像反悔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邵芳一敲她的额头:“这孔家的玉璋,能和普通的玉钩相比吗那孔家的子嗣,生下来就打造一枚玉璋,上面刻着名字、世系,内孔用白,外孔用黄,大宗用和田羊脂玉,小宗就是普通白玉,承重男用朝廷赐予的圭,所以称为圭璋孔。”
“那这东西也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张秋水反应灵敏:“惟器与名,不可假人啊。”
“其实不算是,”邵芳道:“这东西的实际作用,是用作聘礼的信物。”
“玉璋,天子用来祭天,诸侯用以聘女,”陈惇露出了一个难以揣测的笑容,道:“这孔贞宁失了信物,不知道要怎么交代”
这时候楼上楼下见陈惇这屋子里久久没有动静,都叫唤起来。陈惇当即挥毫笔墨,按回文诗的格式写出二十个字来,叫张秋水出示众人。
“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鲁王世子大声念道:“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上两句是什么来着”众人争凑过来:“是‘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
“春夏秋冬,四季俱全,”看热闹的人评鉴道:“可以凑成七绝、七律、五律,甚至还有古风啊!”
“莺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顿时有那好事者读了出来:“秋江楚雁宿,沙洲浅水流。红炉透炭炙,寒风御隆冬!”
“对上了,对上了!”座中欢声雷动,鲁王世子更是哈哈大笑,大声喝彩。
那最顶楼的重重帷幔之中,一双玉手将鹅黄薛涛笺揉碎,这纸笺上也有两句回文,“秋露桂花湿,霜白绕鹊惊……”,后面的就洇成了淡淡的墨痕。
“快通知你家夫人,赶紧香汤沐浴,洗白白等着本世子!”鲁王世子志得意满,仿佛已经预见到
第二十八章 奇货可居
那边邵芳挑起了这个话头,正不要脸地撩骚着:“来吧,哪位美人毛遂自荐一下,我邵芳就施丹青妙手,给你画一幅举世无双、流传千古的名画来,保管你的名头天下皆知。”
一众姐儿又笑又骂,最后惹得邵芳一拍桌子:“这样的好事儿都没有人来,那我邵芳干脆开扒了自己,让你们给我画一幅得了!”
眼见邵芳还真的要扯开自己的领子,陈惇就幽幽道:“让他扒,给他画一幅龙阳十八式出来,传遍大江南北。”
邵芳一口酒喷出来,指着陈惇说不出话来,那边张秋水哈哈大笑着,“只怕以后的秦楼楚馆都不肯要邵大爷了,倒是南风馆子都倚门而望,盼着邵大爷光顾生意呢。”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邵芳喘匀了气儿,道:“梦龙,这幅画真的不能作吗”
陈惇就道:“她们出了这样的题目分明是刁难,要画人物来填满这副长卷,那么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最起码要画出三十多个人物来,要数量就顾不上质量,若是画得不好了,老鸨子就有话说,更不让你过。”
“不过,”陈惇意兴遄飞:“这个题目既然说填满,那么在这个词上,就能下功夫。”
“快磨墨捧砚,”邵芳大喜道:“我兄弟要作画了!”
陈惇就喊了一声燃香,挥毫疾画起来,邵芳按耐不住也过来瞧,只见横幅右下角的位置,陈惇画了一个天真活泼、梳着总角的孩童,他向后张望着,手上提了一个轱辘。画面的中间,陈惇轻轻带笔,接近一丈长的风筝线跃然纸上,这条线忽上忽下,没入云端之中。
整个画面一气呵成,飘逸有致,浓淡均匀,还有相当大片的留白,儿童和风筝串在一起,整个画面只有一个人物,但已经是填满了整个长卷。
“兄弟,你是个奇才,”邵芳即使早已知道陈惇的本事,还是不由得啧啧称叹道:“我邵芳也自诩是个人物,见到你之后,只觉得天地广阔,山外更有青山啊。”
“什么奇才,我陈梦龙是天下第一难缠还差不多。”陈惇倒是一笑:“叫老鸨子上来,告诉她一样事情,不能小看天下英雄,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等会儿……我是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
宣华馆灯明如昼,充满了欢声笑语,所有在馆子里不管是寻欢还是凑热闹的人都兴奋极了,大声讨论着那些难以置信的场面,四道难住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题目,就在他们眼前破解了,看着老鸨子那强自镇定而又愁云惨淡的神色,大家仿佛吃了蜜一样乐开怀。
“怎么样老鸨子,”鲁王世子叫得最大声:“快把你女儿梳妆打扮,送下楼来!今儿仰仗诸位伸手相帮,我朱颐坦不是个吝啬的人,所谓‘两眼同霁色,秀色共氤氲’,好东西是不是要同享才是我今儿就让大伙儿都——”
“都怎么样”在座的众人一阵群情激奋道。
“都看一眼楚夫人的秀色!”朱颐坦得意道:“回去加餐饭罢!”
“嗨,”众人一阵失意,但一想还能目睹芳容,也嘘了起来:“看一眼也好,没白来!”
老鸨子却拦在了他的路上:“世子爷,不是妈妈非要坏你的好事儿,只不过咱们都是有眼共看的,答出来题目的不是你,是二楼雅座里的那一位。”
“可他是收了酬劳的,所以等于是我们花钱从他那里买回了答案,”孔贞宁道:“买回来的东西,你说是属于买家,还是卖家”
“孔大爷您也是个会说话的,”这老鸨子却并不退缩,只道:“只不过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是钱买不来的,一样是男儿的才华,一样是女儿的真心。您看那科场之试,肚里有无才能点墨,一试就知;而那床笫之间,女儿真情还是假意,你自然也是知道的。既然没有这样的才华,又得不到佳人的一片真心,这两不齐全的事儿,自古就叫做造化弄人,无缘无分。”
“怎么着,跟本世子玩出尔反尔是不是”朱颐坦冷笑道:“也不打听打听,我朱颐坦我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几十个侍卫呼喝起来,然而这老鸨子还是气定神闲道:“世子爷是个什么狠角色,我老鸨子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的。这十几岁就开了荤玩女人,抢夺民女,弄得山东按察使并南京科道十几个言官累日参奏,声达天听,降诏切责,又收了冠带的,不是别人,就是世子爷你呀。”
那朱颐坦越听越心惊,道:“你、你说的什么”
“我是在一样样数落世子爷的丰功伟绩呢,”这老鸨子道:“只不过我听闻,好像圣上命世子闭门读书,而且让孔家约束世子,怎么世子并没有好好读书,反而跑到我苏州来寻欢作乐了呢”
朱颐坦和孔贞宁不由得失色,只因她说的不错,朱颐坦被参奏之后,宗人府收了他的冠带,命他闭门读书,可惜朱颐坦根本纤毫不改,依旧放浪形骸。只不过如今被一个老鸨子说得清清楚楚,就分外奇怪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朱颐坦底气一下子就弱了,强自镇定道:“你个老鸨子,怎敢大言炎炎要挟我”
“不是妈妈我要挟你,”老鸨子道:“是世子爷自己不避忌一些,自己要闹得满城风雨,这闹开了对我宣华馆没什么好处,但对世子爷,好像坏处更多啊。”
想起闻风而动的御史,朱颐坦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你很好,”朱颐坦和孔贞宁对视一眼:“咱们走着
第一章 老去文章不值钱
陈惇喝了几杯酒,就辞别邵芳下了楼,让一众姑娘们的挽留落了空。
“我叫马车送你回去吧,”邵芳还是佳人有约,便道:“改日哥哥我再请你喝酒,绝不会是今天这样不爽利了!”
“不用了,酒喝得挺好,”陈惇道:“我刚好沿着湖畔走走,不用叫马车了。”
邵芳见他只有微微的酒意,眼神还都清明,便嘱咐了几句,才放他离去了。陈惇一路沿着湖畔而行,只觉得满眼风尘气、脂粉香,鼻子里不由得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顿时小腹一紧,才发现方才喝下的几杯芙蓉液,都化作了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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