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当官那些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惊年渡
陈惇知道皇帝身边的道士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心怀叵测的小人,而且他们的下场都不好,唯有眼前这个陶仲文,是难得的与嘉靖帝善始善终的人,但他现在说这些话,似乎不仅要求生前尊荣,还想要保全身后之名。
陈惇实在有点郁闷,只道:“天师为何对我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子说这种话所谓交浅言深,天师难道以为小子能帮上什么忙吗”
陶仲文缓缓笑道:“老夫说这话,自然有一番道理。因为老夫推演了无数遍,却发现能让我道门安然度过此劫的,非是别人,就是你啊!”
陈惇大惊失色,想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穿越肯定是带了金手指的,要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全对自己另眼相待
他哭笑不得道:“您就别拿小子开玩笑了,什么道门的大救星,您是从哪里看出来小子能拯救道门的……小子现在头上的罪名还没洗清呢,更没有为官做宰,您老就是找人也要找阁老部堂们,您请托严嵩、徐阶陆炳他们才是正理,找我能做什么呢”
“非也,”陶仲文摇头道:“你有所不知,这朝堂之上能说得上话的,老夫我都观察过了。七老八十的,捱不到身后;年轻力壮的,又自以为得意,殊不知登高跌重的道理。更有人心口不一,如今恭顺有加,竭诚志道,将来却要倒打一耙,拂尘落泥。谁能指望地了,谁又能作为依靠呢只有你了。”
陈惇连连摇头道:“天师太高看我了,就算我肯照拂,也要我说得上话才行。小子明年乡试,后年会试,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就算一路连捷,点了进士做了翰林,也要苦熬数十年,方才能在朝堂立足,总算能有一些话语权。这数十年时间里,还有仕途不测的时候,还有登高跌重的时候,起起落落不知道多少日子,到时候只怕早就风住云停,尘埃落定了。就算是一直记得您的托付,只怕也无能为力。”
“你如果担心仕途,那就是杞人忧天了。”谁知陶仲文笑眯眯道:“你小子官星照耀,少年得志,除了陛下,我还未曾见过比你更好的面相呢。”
陈惇似乎又看见了陶仲文的背后伸出八只手来向他招手:“……天师玩笑了,命运这东西,似乎很难说吧。”
“不管你信不信,”陶仲文一挥浮尘,道:“将来你就知道了。”
“就算你答应了,”见陈惇犹豫着点头,陶仲文忽然道:“再给你个忠告,跟陛下身边的太监们,可要保持良好关系。”
陈惇一挑眉,就听陶仲文道:“这些人心存不仁,嫉恨嗔怒之心,本就比旁人重,你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们,便给你穿上几回小鞋……老道原有个弟子,便是说错了话,被他们诬陷,最后杖死了。”
陈惇心中一惊,看来深宫之中,就算是陶仲文这样的高手,也被人明枪暗箭过,不过他很好奇能诬陷陶天师的弟子的大太监是谁——估计也是内廷颇有权势之人,他刚要说话,就见陶天师忽然一掌推来:“道有因有循,有革有化。因而循之,与道神之。革而化之,与时宜之!”
陈惇被推得一个趔趄,疾走了七八步,却忽然看到黄锦和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太监迎面走过来,这太监看着年轻些,一双吊捎三白眼看了过来。
“这个就是……”他似乎猜出了陈惇的身份:“梦龙公子”
“可不是嘛,”黄锦笑呵呵道:“厂公好眼力啊。”
东厂厂公陈洪!陈惇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应对了:“原来是陈公公,小子有礼了。”
“看着真不像能写出《白蛇传》的人,”陈洪一双眼睛嗖嗖地上下打量他,嘴中又啧啧道:“年轻啊,太年轻了。”
陈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呵呵一笑。
“皇爷既要留你在宫中,想来很快便又能看到新书了,”陈洪桀桀笑道:“梦龙公子的新书是什么打算”
陈惇就道:“不准备写书了,这几日是专心待罪。”
陈洪又眯起了眼睛,黄锦这时候就道:“陈公公身负皇命,还有要事,等有空暇了,我们几个宫里头的老人再做东,请梦龙公子吃酒。”
陈洪点头而去,他还有旨意要传达呢,不多久内阁就收到了嘉靖帝的圣谕:胡宗宪勤勉任事,不避矢石,提督水师战船,升苏州兵备使,抗倭有功,着赐银币二百,赐穿麒麟服……张经畏贼失机,以纾东南大祸,本应斩首以儆效尤;念尔苦心备兵,王江泾却贼有功,即日削籍为民,永不叙用!
其余将官各有赏赐嘉奖,算是对王江泾大捷定了性。
 
第一百零六章 药丸要完
苏州与北京相隔千里,但老话说背后说人,必有感应,果然不是虚的。陈惇的鼻子里仿佛吹进了十方灰尘一般,痒地不得了,但他现在身在大殿,前方是守着丹炉准备开炉的嘉靖帝,陈惇想起自己平日打喷嚏的声音,觉得他一个喷嚏出来,很可能嘉靖帝会失手弄翻丹炉。
憋着不打喷嚏是很难受的,陈惇不知道这是他的一帮同学们在背后议论他,只道是北京的气候太干燥,呼吸器官适应不了的缘故。他只好强忍着,五官都扭曲成了一个古怪的神色。
嘉靖帝一转头就看见了他这个狰狞的模样,倒是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惇被他一惊,鼻子里的痒意反而消退了下去,他顿时道:“学生有幸能跟陛下一同见证金丹大成的一刻,实在感到太……激动了。”
嘉靖帝哈哈一笑:“没见过世面,既然你如此欣喜,等会开出来,就赐你一颗尝尝。”
陈惇头一次只恨自己话多,嘉靖帝的药丸,吃了那是真要玩完了。
陶天师在一旁观察炉火,终于点头道:“时辰到了,请陛下开炉。”
嘉靖帝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来,等到黄锦扑灭炉火,他便大喝一声,揭开炉盖,一阵白色的烟雾蒸腾起来,只见那脸盆大小的丹炉里,居然有一颗黄灿灿的金丹,这金丹居然有鸡子大小,看着真叫一个非同凡响!
陈惇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幸好这炉子里只有这一颗丹药,只能留着皇帝自己吃了。没想到嘉靖帝哈哈一声,伸手拿起金丹,放在了托盘之上,却又从炉子里倒出七八颗红彤彤的丹药来,这几颗丹药体积小一些,大概有嘉靖帝衣服上金纽扣的大小。
“金丹、红丹俱成,恭喜陛下!”陶仲文率先贺道,随即大小道士和黄锦都乐呵呵地恭喜嘉靖帝。
嘉靖帝自己也十分高兴,一颗颗数着将丹药放在了匣子里,又拨出两颗红色的来,将其中一颗像是施舍一般给了陈惇:“既然你眼巴巴地盼着,朕也就赐你一颗,让你也尝尝灵丹的滋味,不要觉得朕小气,这丹药是用一百多种天灵地宝做出来的,陶天师又把着罡风真火,差一时半刻也不行,且一炉练不出来几个,能祛病延年,效果显著,朕没有多的给你了。”
陈惇心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这是“眼巴巴盼着”,我这是用全身心拒绝啊:“学生谢陛下隆恩,只此一颗就足矣,岂敢再贪”
他盯着这枚圆润润的红丹,虽然这颜色、这形状都让人很有一口吞掉的**……但这是水银硫磺练出来的东西,重金属严重超标有木有!陈惇看着黄锦笑眯眯端着盘子走过来,脑子飞快旋转着,要想出个办法来拒绝。
但他一时半会真的想不出任何理由来!
“……这丹药要怎么吃”陈惇只好道。
“清水送服。”黄锦又给他倒了一碗水,仿佛看出了陈惇心中的不情愿,居然给他一个略带警告的眼色。
陈惇登时一个激灵,知道眼前这就是一杯毒酒他也得毫不犹豫地喝了!这可是嘉靖帝的赏赐,没错,嘉靖帝一直把丹药当做无上的赏赐,平时十分吝惜,除非严嵩、陆炳这样的宠臣,方才赐予,如今竟然破天荒给自己一颗,那代表什么,代表嘉靖帝对他是满意的,并且认为可以给与他一定的恩宠。
嘉靖帝用入值西苑来划分群臣,群臣被他分为能入值西苑的人,和排除在西苑之外的人。当然入值西苑的人不只是阁臣,还有陪他炼丹,给他撰写青词的人,这些人被嘉靖帝划分在一定范围之中,不在这个范围之内的人,他有一种古怪的认识,那就是大都是反对他炼丹的人。
能被划分在这个范围里,是大多数群臣的追求目标。因为嘉靖帝会更加信任这个范围里的人,虽然他一向刻薄寡恩,但给这个范围里的人的恩典和宽容,还是比范围外的人多得多。
陈惇很轻松地达到了这一个目标,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必须学会分享嘉靖帝兴趣爱好,否则这种恩典会很快消失。
陈惇不得不拿起丹药,他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嘉靖帝要眼看着他吃下去,那就吃吧,大不了囫囵咽下去,回去看能不能催吐出来。
他一口吞了下去,然后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果然让嘉靖帝龙颜大悦。
等到嘉靖帝进入了打坐时间,陈惇才偷偷溜出去,来到陶天师的炼丹房里。陶仲文仿佛知道他会来,连眼睛都没睁开,“……丹药味道如何”
“您没看到我是猪八戒吞人参果,嚼都没嚼一下吗”陈惇不满道。
“猪八戒是谁”陶仲文难得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也是你们道教一个神祇,猪精出身的。”陈惇道。
陶仲文还确实没听过有猪精出身的什么神祇,但他倒也没有表示不信,毕竟道藏广大,灵长、羽毛之类的仙人还是有的。
“能得到陛下赏赐的丹药,你祖坟都要冒青烟了,”陶仲文微微一笑:“毕竟只有陆炳
第一百零七章 厘金
陆近潜仿佛个子猛蹿了一截,使他整个人都显得瘦长了起来,这是陆近真第一眼的感觉,殊不知陆近潜看她的感觉就是,真的和戏曲里苦等薛平贵的王宝钏一模一样——荆钗布裙,双目含愁。
“姐,你这一回可真把我骇住了!”陆近潜大叫道:“我以为天下没有比我更离经叛道,更蔑视规矩礼法的人了,没想到咱姐弟果然是一个娘生的,你这闹起来,声势也不比我小!”
陆近真一时间百味陈杂,悲喜交集:“……是吗”
“说实话,能在大伯父脸上看到那样精彩纷呈的表情,真是值了,”陆近潜似乎在回味着陆执章的神色:“我从小见他,就是那样一副道学先生的样子,我做什么他都那样拗着袖子,板着脊背,像挥一只苍蝇似的……他大概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心里想的也就是家门不幸,出不了一个顶门立户的读书种子!这一回你把他的面具撕下来了,我看了真高兴!”
陆近潜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他根本没有觉得陆近真这样决裂,这样私奔是陆家的耻辱,他觉得这是一种早该进行的反抗:“他现在不敢见人了,似乎觉得没有脸面……我来的时候,他还大声斥责父亲,被我顶了几句,又要拿家法杖我,我二话不说就跑了!那什么规矩,什么脸面的,他在乎就让他守着去罢,反正我不想要!”
陆近真眼泪簌簌落下:“父亲……怎么样我走的时候,连跟他说一声都来不及,他一定生我的气,不是气我淫奔,而是气我没有早早跟他说明白,他气我欺瞒了他!”
陆近真有一个疼爱她的好父亲,陆三老爷的确是被她气得卧病在床,但很大一半也是伤心的。伤心自己的女儿长这么大了,心事却不曾与他诉说,又伤心骨肉血亲却闹得不可挽回了,又担心她所托非人,是被人哄骗了,还担心以后这人始乱终弃,她就无所依托了!
但陆近潜想不到那么多,他来之前也忘记了跟陆三老爷说一声陈惇的为人,不过正是知道陈惇的为人,他对这个“准姐夫”是再满意不过了。
“姐,你可真有眼光,”陆近潜两眼冒光:“我看我这个姐夫,比孔贞宁强不止百倍!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又那样聪明,那样能干,将来肯定飞黄腾达,你妻凭夫贵,说不定还有诰命加身呐!”
等到宫里的太监带来了陈惇的消息:“……在宫里很得陛下喜爱,赐予金丹,又随驾游玩……说不久之后就能回来了,叫夫人不要担心。”
陆近真听到“夫人”两个字,不由得心中一甜。那边陆近潜已经高兴地跳脚了:“我就说他有本事,被锦衣卫捉走,不仅全身而退,还被皇上看中了!”
同样也得到了消息的陆炳微微一笑,又叹息一声:“……看来我多虑了,有的人天生是读书种子,有的人天生是个商人种子,像这小子,大概天生是个做官的种子,任他龙潭虎穴,也自左右逢源……”
陈惇在西苑的日子过得确实比较悠闲,尤其在嘉靖帝不强迫他吃金丹了之后,他又不想陪嘉靖帝打坐修玄,干脆在大殿里一会儿鼾声如雷,一会儿一惊一乍,总之弄出些声响来,气得嘉靖帝把他赶出去,说他在俗世之中沾染了太多浊臭,根本不宜在三清像前出现。
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些行为在黄锦和其他太监眼里,是多么不可思议。哪个朝廷重臣,勋贵亲戚在服侍嘉靖帝修玄的时候,不是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上次连袁炜这样的宠臣不过是一时不察,燃错了香烛,就被嘉靖帝厉声呵斥,赶出大殿跪了两个时辰方才得到了宽恕。而陈惇这家伙不知道祖坟冒了什么青烟,在皇帝面前出了好几回洋相,又是哈欠连天又是打翻贡品,这在其他人身上是要施以杖责的行为,在他身上只不过得了几句不轻不重的呵斥。
陈惇这个当事人是一点没有发现,大殿里香烟味道太重了,呆一会儿就无法忍受,他每次在苑中闲逛许久,等到嘉靖帝修炼完毕,黄锦他们开窗通风之后再回去。最近皇帝对他还是表现了一些超乎寻常的宠爱的,不止是容忍了他一些无礼的举动,而且常常召见他,多的是吃饭的时候,大概是需要陈惇的一些笑话佐饭。
吃完饭嘉靖帝一般适当性地走动一下,然后就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了,这时候陈惇被破格赐一个小杌子坐在旁边,有时候给嘉靖帝念书,有时候干脆就负责陪聊。
嘉靖帝问他许多民间的事情,当然他自己是藩王出身,年轻的时候干过许多微服的事情,对市井的了解是比较透彻的,不过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也就被深深隔离了,他的许多记忆,也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时移世易下来,早都改头换面了。
所以多的时候就是陈惇在说,他喜欢苏州这个城市,爱它的柔婉、明媚,也爱它的热闹,他说苏州大街小巷的吃食,千奇百怪的吆喝,说苏州的蜿蜒水巷,十二明月,说来说去,又说到苏州的繁荣、挥霍,一掷千金上。
嘉靖帝觉得陈惇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独特的安抚,让人有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而且他的讲述都是新鲜的,活灵活现的,光是听他所讲,眼前就能浮现出模样来。
“……搏戏园中,斗鸡之属,
第一百零八章 成竹于胸
厘金这个东西,出现在清朝咸丰年间。最开始是因为太平天国运动轰轰烈烈,控制了江南省份,让朝廷税收无计,便有人提出了这个办法,于里下河设局劝捐,公开告知米行,捐厘助响。
值百抽一的商业税,百分之一为一厘,故称厘金,也就是说按货物价格收取百分之一的商税。
厘金被视为封建统治者对百姓的残酷盘剥,是三大恶税之一,被人贬地一无是处。的确,厘金的弊端太多了,一经推广,课征苛重,危害国民。见货即征,不问巨细。不仅名目繁多,如有坐厘、货厘、统税、统捐、产销税、落地税、山海捐等名目,征课异常广泛,“举凡一切贫富人民自出生到死亡,日用所需之物,无一不在被课之列。”以广西为例,征厘物品为二十九类,达一千九百四十二项,小至手帕、荷包、扇袋、及米粉、醋、蒜,均要负担厘金。总之,凡市上之物,无一不征。且卡局林立,一货数征。而且税率也很不一致,是严重阻碍了商品的流通,,抑制了生产的发展,加速了手工业者走向破产,使人们的生活更加艰难。
但厘金作为一种商业税制、财政手段,也有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来钱快。
清政府实施厘金制度收到的最明显的效果就是搜括了大量的钱财,极大地补救了财政困难。从同治八年开始统计直到清朝光绪三十四年,全国厘金收入总额一直维持在1300万两以上,到光绪三十四年超过了2000万两,宣统二年国家财政预算厘金收入甚至为4300多万两,而当时的田赋收入约为4600多万两,足见厘金收入所占比重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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