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第十个名字
结果让洪涛很失望,苏老头背着手站在码头上,虽然没肚子可挺,但腰板挺直,面对新军的枪口居然还有心思去欣赏两边的芍药。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子瞻兄就算威风再大,也犯不着亲率兵马来与新军对阵吧”这下洪涛补得不出面了,但不能弱了气势,是不是黑锅先扣上再说。
“凉王若想对付老朽,何用新军出面,只需三五青帮弟子,就能让我丧身鱼腹。”老要猖狂少要稳,苏轼就是这种状态,几年不见,他脸上的皱纹多了,老人斑也有了,但针锋相对的劲头儿一点不见少,还更甚之。
“青帮为何物”洪涛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啥底气,既然苏轼当面点出,肯定就已经确定青帮和自己有关系,但睁着眼说瞎话是一种习惯,没把证据摆在眼前,洪涛连自己是男的都可以不承认。
“晋卿不知”苏轼冲身后的两个家人摆了摆手,让他们挑着担子先入府,然后抬手指了指码头上那艘双桅江船。
“这不是镖局的镖船嘛,听说来往迅速,改日定当试上一试。”苏轼指的不是镖船,而是镖船上穿着青布短打扮的水手。但洪涛必须假装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装傻充愣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晋卿可还记得元丰四年老朽去了一趟湟州”面对明知故问的洪涛,苏轼也不气恼,话题一转直接十多年前。
“自是记得,我有点忙,没有陪子瞻兄多游历,得罪得罪。但也尽了地主之谊,当时那辆驸马车除了陛下怕是只有一辆吧”洪涛也不太清楚苏轼提起陈年旧事是何意,只能跟着往下说,还得多说露脸的事儿。
“当年晋卿有位属下,名曰朱八斤,此时正在成都府,船上那些青衣人就是他的徒子徒孙,晋卿可知川陕七条江河,凡在水上吃饭之人,皆如此打扮”绕了一圈,苏轼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然后捋着长髯笑吟吟的等着洪涛的反应。
“朱八斤……哎呀,时间有点久记不清了。子瞻兄不是不知道,从幽州回来之后,本王的新军散的散、走的走,很多人都不再联系啦。不过这个朱八斤能搞出如此场面,也不愧是在湟州跟着本王一起打拼过的,胆识和能力都够用,只可惜报国无门。”
听到苏轼报出的人名,洪涛心里反倒踏实了。见到朱八斤没事儿,他本来就是可以公开活动的身份,手下不仅有青帮,还有农村供销社系统,成员遍及全国,和很多地方官和京官都保持着某种不能为外人知晓的密切往来,根本不算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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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有朋自远方来
相比起王小丫,平七海对苏大文豪的抵抗力高多了,其实就算她上赶着凑过去苏轼也不会拿她和王小丫一般看待。
府门外的笑容只是为了气洪涛装出来的,一进门就恢复了常态,挺着没肚子的肚子、昂着欠揍的脸,谁是平七海真不认识。
整座凉王府里只有三个人能让他面对面正经说话,先后次序是长公主、王小丫、凉王……其他人都不该凑上来说什么,各安其位,不能乱了长幼尊卑!
“该,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吧!”洪涛见状反倒舒心了不少,他一高兴别人就得挨挤兑,比如一脸懵逼的平七海。
“奴家不曾慢待苏仙,为何突然间就……”平七海听不太懂这句后世的风凉话,更不知道这是为何。
“这就和你们日本的贵族看不起平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能不问出身、平易近人的只有一个,请往这里看。”一句话就撕破了平七海的幻想,她在凉王府里待的太久了,对礼法这个事儿自然就会淡漠。
“可惜大人不会作诗……”平七海想通了,也没有为自己的出身感到遗憾,但对另一个事儿比较介意。
“这话可就错了,拿着它,去和夫人一起看。”
洪涛等的就是这句话,啥咱不会作诗!笑话,跟着镖船一起来的不仅仅有苏轼主仆四人,还有发往扬州城的四川日报。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一份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这一期的头版。
钗头凤.红酥手!
这是一篇读者投稿,之所以被四川日报登在了头版头条,主要是这位读者名气有点大,苏轼。
自己附在信里的诗词他看了,不光看了,还撰文一篇发到了四川日报。不管是福州日报还是四川日报,乃至真理报,讨论政事只是内容之一,其它版面也得有各种内容填充。
苏大文豪的投稿正是报纸急需的,必须大加宣传。苏轼这个名头一出,想必后续就会有更多当代名人愿意在报纸上发声,所以不光要刊登,还得头版头条,用显眼的黑体字。
苏轼在文章里大大滴吹捧了一下洪涛,尤其是那首词,简直就被夸上天了。钗头凤的词牌也被认可,明明白白的加到了洪涛头上。
这时洪涛才明白为何王小丫说叫撷芳词,在陆游这阙红酥手问世之前,这个词牌确实叫撷芳词。红酥手和撷芳词只在几个平仄发音上有区别,应该算是撷芳词的一个变种。
那苏轼至于这么玩了命的夸洪涛吗其实吧,苏轼夸的不是洪涛,应该是陆游。
这位南宋大诗人因为有了洪涛的存在,终于可以和不可能谋面的北宋大诗人有了切磋的机会。他们在词的造诣上真的各有千秋,结果自然是惺惺相惜、视为知己。
古人在这一点上非常可爱,哪怕见面就骂街,该夸还是要夸。对他们而言,认同别人的能力更能彰显自己有君子胸怀。当然了,这种现象一般只发生在诗词歌赋和文章上,奇技淫巧免谈。
当天晚上,洪涛觉得古人更可爱了。先不说平七海眼睛里的小星星,连一向端庄稳重的长公主都被感染了,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扭着已经有些发福的身体、声音腻得让人牙根发酸,主动得让洪涛都有些害怕。
怀着忐忑的心情,累了一身汗,洪涛才搞明白长公主今天为什么如此卖力,居然能不靠平七海帮忙就独自承受,合算是想知道这厥词为谁而做。
换句话讲吧,长公主吃醋了,生怕夫君在外面有了红酥手。这可和多娶一两个侍妾不可同日而语,古人也明白精神出轨的严重性。
“在应理城时闲来无事,想到娘子独自困守府中,有感而发。”
答案想都没想就从洪涛的破嘴里溜达了出来,至于说长公主会不会从王小丫口中得知不同的答案,知道了有如何反正词句里也没写人名,总不能去问陆游吧。
“……还是不要声张为好,明日妾身去求苏大官人一副墨宝!”
长公主信不信不清楚,反正腿又缠在了洪涛腰上,同时抬起手仔细看了看,这才满意的把头埋在夫君怀里闭上了眼。看这意思她就是红酥手了,以后谁再敢乱认就和谁急。
 
809 不亦烦乎
“鼍龙子瞻兄,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本来洪涛只是试探一下苏轼的弱点,鲸鱼骨认识再挑别的。没想到第一招就奏效了,当下呲着牙,恬着他那张二五八万的脸,把当年孔子教训种子路的模样又升华了好几个档次。
“此物和孔仲尼何关”苏轼也听出来此话的出处,但没想出来洪涛为何要这样说。
“本王吃饱啦,八嘎,咱们去河边走走。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答案必然不能自己说,理由很简单,问题太弱智!
鼍龙……古代的鳄鱼,很可能是扬子鳄。不管是什么吧,反正不会是鲸鱼。古代文人不能说全指鹿为马,比如说沈括那样的。但有很大一部分人对自然知识的了解都特别肤浅,通常就以神话故事为准,既不考证也不琢磨。
斗智斗勇的戏码每天都在进行着,俗话讲冤冤相报何时了,两个人越斗仇越深,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洪涛在长江学院讲课的时候,就以鼍龙为题可劲儿把苏轼羞辱了一番。转过天来,苏轼就坐在鲸鱼骨架下面,面对上百慕名前来听课的文化人,也把洪涛平日里粗俗没文化的表现大加讥讽。
晚上坐到驸马府的餐桌上,当着长公主的面没法明刀明枪的打嘴架,干脆就话里有话的互相挤兑,说着说着必然说到朝政,十次有十次半都是不欢而散,各自回房睡觉。
刚开始王小丫和长公主还找机会私下规劝,但时间一长就发现还是别劝了。这两位是天天掐,可第二天天一亮,昨天的戏码又来一遍,谁也不嫌烦。
不是装的不嫌烦,确实不嫌烦。苏轼自打来到长江学院,突然发现了一方沃土,这里虽然讲授的课程和传统书院有很大差别,但学生们的精气神很是饱满,都属于孺子非常可教的范畴。
他在道理上说不服洪涛,就开始动脑子了,打算也像教王小丫一样来个釜底抽薪,把学院里的学生都拽到他那边去,让洪涛白忙活一场。
想达到这个目的很不容易,也正是不容易才激发了他的斗志,打算拼死一搏。在别的方面苏轼自认斗不过洪涛,唯有诗词一道有希望。
洪涛更不嫌烦,因为这一切就是他故意营造出来的,否则以他这种懒人,怎么可能一边练兵一边抽时间去学院里讲课,若是不给苏轼树立一个必须打倒的敌人,这位老夫子怕是就此沉沦下去了。诗人没了激情,还诗个屁。
也不是天天时时刻刻掐架,赶上两个人心情都不错,尤其是洪涛不想害人的时候,也能坐在一起正正常常的聊天。有时候还会拉着王小丫、长公主一起打一打麻将牌。
这玩意也是洪涛刚到扬子镇时才想起来的,最开始只在府内玩一玩,然后被回来开会的孩子们带到了各地,并以光速在全国范围内广泛流传,成了一项全民娱乐项目,据说后宫嫔妃有事儿没事儿就凑在一起摸几圈,变相的还增进了团结、减少了互相的争斗。
苏轼也不反对玩麻将,都说宋人好赌,其实普通百姓并没这种习惯,真正好赌的就是这些文人墨客,每次玩牌必须挂响,哪怕一文钱也成,不带输赢他绝不答应。
“晋卿,你真打算为朝廷练兵”今天苏轼的牌运不错,连着自摸了三把,面前已经有了好几枚湟州金币。这种黄灿灿的金属不仅女人喜欢,也颇得男人欣赏,心情一好嘴就碎,过问起了洪涛的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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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 心平气和
“北人为何要不断南下,且越来越盛”苏轼其实也挺会抬杠的,洪涛说的办法他挑不出毛病,干脆就从出发点入手。只要无法解释这个问题,之前的论断不攻自破。
“哈,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一句两句讲不清,子瞻兄也不见得能听懂。不过没关系,学院里的学生有懂的,改日可去向他们要详解。我先挑重要的环节说吧,主要是两个方面,气候和环境。”
“先说气候,子瞻兄去过湟州,想必了解一些当地气候,但可知再往北几百里是什么样子那里到了冬天能把人活活冻死,一旦来了大风和雪灾,整座房子都会被积雪掩埋。”
“这些年来寒冷地区正在慢慢向南扩张,趋势很慢,可能几十年才会向南来百里,不太容易感觉到。可是生活在当地的游牧民族深受其害,没办法只能向南迁徙。”
“再说环境,北面看着一望无际,其实并没有太多适合生存的地方,再往北就是一片冰原了,每年没有冰雪的日子只有短短三个月,放牧都不够,更无法耕种。”
“子瞻兄不妨历数一下各朝各代的人口数量,总的趋势肯定在增长。我们如此,北人也是如此。随着人口数量不断增多,他们就需要更多草场、更多粮食。北面不能去那就只有南下,所以说这不是国战,而是为了生存,靠讲道理感化无法避免。”
什么叫小冰河期、小冰河期到底从何时开始,洪涛自己都不太清楚,更没法和苏轼讲明白。但用这些理论忽悠人总是没错的,与实际有点出入但不大,听上去也无暇可击。
“晋卿去过北面”苏轼真没想过能听到如此深奥的回答,看洪涛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我是没去过,可子瞻别忘了,我俘虏过不少西夏人甚至阻卜人,他们落到我的手里,都争先恐后的说实话,嘿嘿嘿……”
说去过显然不合理,拿神仙说事儿又显得太敷衍。苏轼这种人心气很高,你敷衍他就认为你不尊重人,然后就没得聊了。于是洪涛又换了一种说法,听上去依旧很合理。
“……”苏轼最烦的就是这种做派,明明可以略过让人感觉不好的话题,可偏偏就要说出来,还说得那么露骨,那么洋洋自得。
“以晋卿之意,变成一个国家之后就可以解决北人的疾苦”但北人到底是何种生存状态苏轼也无法考证,要说谁最了解此事,首推凉王,当下也不反驳,权当正确。
“光变成一个国家没用,靠武力征服永远只能令人口服,达不到心服。子瞻兄不要提什么圣人教化,只靠说,口服心服都做不到。要想长治久安必须变革,大力发展商业和工业,提高农业耕种的效率,把人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一部分,让他们去生产附加值更高的货物去抢劫外国。再由商人把南方的稻米输送到北方,把北方的畜牧产品交换到南方。只要大家能各取所需,即便碰上灾年同样有余粮度日,被人为何还要南侵呢”
看到苏轼少见的没有反驳,还跟着自己的话锋走,洪涛赶紧祭出了成套理论,并尽量不带讽刺挖苦的词汇,也不去贬低朝廷,就事论事。
“此法倒是可行……但老朽不太明白,此事和齐王有何瓜葛,晋卿为何要不顾一切推齐王出来”
洪涛的这套理论苏轼听过不止一次,也想过不止一年,有甘凉路做为样板存在,想完全反驳很难。那么穷苦的地方都能变成富庶之地,其它州县没理由变不了。
但他想不明白,以王诜的精明,再加上推齐王上位的能力,为什么不去和朝廷再要一两个路继续施行新政呢,既容易达到目的,还不用冒这么大风险。
虽然目前看起来了齐王、凉王与朝廷、皇帝达成了和解,可骨子里没有一个朝廷官员相信这件事不会秋后算账,搞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结局。
“这个答案一说出来,你我就又要不欢而散了……”不管洪涛如何躲闪、也不管苏轼如何小心,话题一深入必将有躲不开的分歧点,而且
811 心平气和2
要不是县城的城楼还在,苏轼甚至有点怀疑镖局带错了路,此地根本不是眉山老家。问过才知道,此时的眉山老家已经是川陕四路几个比较最重要的货物集散地了,来自西南和去往西南的货物都要从此周转。
那些大水车则是工坊区,产自本地的橘橙、枇杷就近在工坊里加工成罐头。还有炒茶作坊,眉山盛产青茶,据说此物在甘凉路卖的非常好,八十多口大铁锅不停翻炒依旧供不应求。
每月都有大船顺着岷江过来把这些货物拉走,带来的除了丰厚的工钱之外,还有各种生活物资。
当地人已经不再完全依靠种地过活,家里的青壮更喜欢到作坊里做工,妇女则去合作社里编制竹器。别看器物都是寻常农家款式,很不起眼,但几个月坚持下来,照样能为家里换来不少收益。
面对此情此景苏轼有点蒙圈,四处走动询问了数月终于才有了点眉目。原来这一切都是由青帮和农业合作社带头干起来的,最开始当地人也抵触过,要不是官府出面说合,再加上青帮很强硬,保不齐就得发生械斗。
但谁也和钱没仇,只要有一个本地人进入工坊,不出两三个月就能见到效果,跟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不到四年时间,眉山县附近的村落基本都转变了态度,成了青帮和合作社的坚决拥护者,即便还有一些乡老士绅看不惯,但没有官府的支持他们也是独力难支。
再想打听青帮和农业合作社的底细,居然发现没人知晓,或者说知道也不说。堂堂朝廷宰相,卸任回乡那也是头面人物,愣问不出来一点实情,这口气真不能忍。
于是老苏同志一封信就写给了成都知府蔡京,两个人在朝堂上虽然政见不合、立场也不一致,但好歹同朝为官多年,这点面子总得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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