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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灯巷曲直

    詹沛忽然变了脸色,垂下头去,用手反复搓揉额头,心中难受至极,因他知道,当初目睹这一细节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义弟郭满。

    郑楹见状,还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急切要求詹沛给一个解释出来。

    “我调去西营是在永正九年,离薛王案尚有两年之遥,何至于急成那样。”

    郑楹急促追问:“那你究竟是在急什么”

    “好,”詹沛蓦然抬头,“你这么急切想知道,我便实话告诉你——请求调离,是因为那年乞巧,看上你了。”

    “既看上我,留在护卫营岂不是离我近些,为何反而调去西营这中间是什么因果,我竟想不明白。”

    郑楹竟用詹沛才说过的原话咄咄逼问,听得詹沛心里一阵难受,说话也急促起来:?“留在护卫营不过多看你几眼罢了,我要的是长长久久地得到你,才必要调去西营。护卫营里想出人头地,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你这话仍有纰漏——我已是订过亲的,你再出人头地又能如何难不成你早知我跟冯家会联不了姻”

    “不错。”詹沛一扬眉,向妻子坦言,“我跟随先王日久,早听他数次后悔太早选定了女婿,嫌弃冯广略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那年乞巧后,冯广略又比武垫底,先王很是失望,说早晚要逮个机会废了那婚约。”

    郑楹头一次听说此节,一脸的吃惊。詹沛继续道:“我起初想都不敢想,听先王这么说,我便发誓要得到你。西营差事苦,提拔也快,我自信不出两年,定能入先王的眼,也定能入你的眼。现在看来,我没有太高估




五十九、密谈
    自魏鲲与础州两相修好以来,万举就看明白了一件事——想要挟制础州,魏鲲是再也指望不上了。既然如此,万举就动了除掉魏鲲的心思,看世子魏如虎有心成就一番大业,便决定从他身上入手——

    某天夜里,万举约见魏如虎密谈。

    “若是旁人得势,咱们皎津军兴许还可存有些独霸一方的侥幸,可如今是础州得了势,础州是什么来头藩镇!谋反得逞的藩镇!他们最知道藩镇的厉害,在他们眼里,藩镇不啻头等的祸患,又岂能容咱们做大”

    “万公所言极是,连我都看得出础州是在麻痹父亲,奈何父亲是铁了心要同他们修好,唉……”魏如虎附和着长叹一声,而后又愁容满面,压低声音道,“不瞒万公,我还有一处担忧:爹已为二弟娶了高契之女,我猜,础州势力将来必会力求使二弟上位。父亲也真是的,也不想想,到那时,我这世子又该如何自处”

    万举一听就知道自己找对了人,窃喜不已——显然,这魏如虎对于自己的世子之位的看重远甚于对于皎津军的挂心,料想也必不是什么安分之人,更不是顾大局之人。

    “世子虑得极是,于公于私,联姻都是大大的不智之举。二公子一接手,皎津军早晚会落到扶植他的础州势力手里,那时,世子可就一无所恃,任人宰割了。”

    ……

    在万举的诱劝下,本就栗栗自危的魏如虎终于狠下心,与万举谋划秘密毒杀了亲生父亲魏鲲,对外假称暴病而亡。此后,魏如虎如愿以偿子承父业,接管皎津军。

    魏如虎深深知道,兵力才是真正的倚恃,至于诸多的加封,础州一旦翻脸,便可在一夜之间将其尽数褫夺,便遵照万举建议,厉兵秣马、大肆演兵,锋芒毕露地与础州相对峙。

    父亲猝死,魏如豹很快就怀疑是兄长弑父夺权。魏如豹担忧自身难保,便携新婚不久的妻子高氏偷偷进京,将魏鲲遭害、魏如虎接管皎津的消息告知高契。

    得知皎津激变,础州权贵再不敢掉以轻心,紧跟着也开始整顿兵马钱粮,以备不测。

    —————————

    几乎同时,宫里传出了永正帝郑峦身体不豫的流言,虽然难辨真假,却急坏了郑楹。自打上次与詹沛的一番谈话之后,郑楹朝暮间最怕的就是郑峦一病而死,那样一来,再想泄愤恐怕只能靠鞭尸了。

    六月的一场雨后,溽热难耐,蝉鸣聒噪,城南一处茶楼里,吕唯立心里抱怨着暑气,枯坐着等待约见之人。

    不久,吕唯立等待的人便到了,来客进屋卸下幂篱,竟是郑楹。

    郑楹走近几步,谦逊地朝吕唯立颔首道万福,吕唯立一时看呆,半天才想起还礼。

    彼此见过礼,吕唯立道:“听殿下的使女说殿下欲约见在下,把我吓了一跳,但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吕唯立一句话里带出三个“殿下”来,郑楹听一次心里就难受一次,却也无暇顾及,草草客气了两句,便娓娓讲明了来意。

    “原来如此,只是……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须得是一个箭法精绝武功高强、且不是础州一系的,吕公子再合适不过了。”

    吕唯立听后稍想了想,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殿下既然是要嫁祸给九五之尊,这要价嘛——”吕唯立假装思考,沉吟片刻,伸出一个手指。

    “一百两”郑楹不动声色,心中着实欢喜,她平时于钱上不大经心,梯己不多,但詹沛为她购置的首饰倒是有不少,拿出一部分卖掉足矣。

    却听吕唯立噗嗤一笑,摇头道:“一千两。”



六十、刺客
    转眼又是一年七月七,郑楹携了弟弟郑樟出街游赏。这是她头一次在京过乞巧,走在陌生的闹市中,久远的记忆不受控般纷至沓来,想起自己早年间牵着哥哥的手走过荇泽城车水马龙的广福大街,一路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新鲜。一晃十年过去,现如今轮到她领着弟弟赏玩七夕,走在更加繁华的喧嚣街市中,心境却再难与年少时相提并论。

    “姐,姐夫怎么不同咱们一起”?郑樟忽然开口问道。

    “他有事要忙。”郑楹随口搪塞。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看得出来,你同姐夫在闹不和,你们……究竟怎么了”

    郑楹面露不悦地轻责道:“说了多少遍了,大人的事少管、少问。”

    “我早就长大了,倒是姐还一直像个孩子。”郑樟俏皮笑道。

    郑楹听了更没好气:?“行了,不就是装了回病吗,恨不得天天过一遍嘴,生怕我忘了似的,放心,忘不了的,数你最英明,满意了吧”

    “我哪里敢嘲讽姐姐,”郑樟笑言,“我是说姐姐你看起来还跟十年前一样年轻,乍一看还有些孩子气。”

    郑楹听到这话,白了弟弟一眼,露出些许笑意。

    郑樟见姐姐笑了,又道:“不带姐夫就罢了,这么热闹的长街,真该带我外甥出来见识见识。”

    “还不知要到多晚呢,他二更就要睡的。”

    姐弟两个一路南行,不知不觉人声渐悄,听到更鼓响了三下,随行护卫催请回府,然而郑楹只嘴上答应了,脚下却并无回转之意,继续往南行去。郑樟年轻爱玩,更乐得晚些回去,护卫也只能跟上。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嗖”地一声,一支冷箭极速飞来,擦过郑楹肩头,箭势稍减却依然强劲,触地时砖砾迸溅,竟在青砖上凿出一个寸许深的洞来。人群顿时四散奔逃开去。

    “有人行刺!保护夫人和公子!”护卫们叫嚷着围拢上来。霎时又是一箭,穿过人群不偏不倚地飞向死死护住弟弟奔逃的郑楹的脊背,同头一箭一样,也是擦身而过。

    “是初云酒家!三楼北起第五个窗户!”一名护卫忙乱中努力看清了箭的来处,赶紧提醒同僚,说话间又有两箭射来,幸而都被挡下。

    其中一人当机立断,疾冲向前,就要跃向三楼斩杀刺客。而他离去的瞬间,身后免不了有一瞬的空隙,刺客便瞅准此空隙射出了最后一箭。待护卫跃进窗,屋里早已没了人影,只有丢弃在地上的弓和箭,外加一张蒙面用的布块,再无其他。

    而方才刺客射出的最后一箭终于见了血——郑楹腰侧被锋利的箭镞划了个大口子,鲜血顿时汩汩涌出,而箭势尤未止住,又浅浅刺入郑樟小腹。

    痛楚中,郑楹一眼看到弟弟也受了伤,又急又气,立时忘了自己的伤,急忙就去查看弟弟伤情。身子稍一动弹,百倍的痛楚直穿心肝,郑楹痛嘶一声,五官拧做一团。

    “姐,我没事,你别乱动!”郑樟连声劝止着,伸手为姐姐捂紧了冒血的伤口,再看姐姐,只见她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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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号角
    因乞巧之夜宵禁延至三更,此时城内依旧人来人往,詹沛索性执禁军令牌,急匆匆绕出城外又从西门进了城,快马狂奔回府,一跨进府门,就有一个管事的护卫上前,想将当晚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与主人,詹沛却截声问道:?“先说夫人伤情如何。”

    “血已止住,大夫说夫人年轻康健,只需静养些时日,自会痊愈。”

    詹沛听了,面色稍稍和缓下来,步履匆匆朝就寝的院落走去。

    郑楹并未睡着,听见詹沛进屋,便闭上眼睛假装睡去,一众侍婢也都知趣地退出屋子。

    詹沛走到床前,弯腰抚了抚妻子的肩,想问疼不疼,又知是废话,一时也不知如何启口。

    郑楹面朝墙侧卧着,大半个脸都埋在枕中。詹沛看不到她是何表情,知她是在装睡,便只默默在床边坐下,两眼空洞,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许久,男子轻声道:“你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多想,我自会处理。”说罢蓦然起身而去。

    郑楹仍闭着眼睛,听到这话,虽不知道丈夫是何打算,心里忽然感觉很不是滋味,鼻子一酸,泪水奔涌而出。

    刚离开屋子,詹沛脸上原本温煦的神情霎那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凛冽阴森。

    “备马,随我进宫一趟。”行至院落外,詹沛即向护卫随从厉色下令。

    ——————————

    这夜的九重宫禁中,幽闭中的郑峦照旧无法入眠。自战势失利开始,这夜不能寐的毛病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五年。

    “陛下,詹将军求见。”一名宫人走到龙床边,轻声道。

    “准。”郑峦蜷缩着,气若游丝,仿若将死。

    匆促而稳健的脚步声顷刻逼近。詹沛走到龙床前,挥手令侍从退下,草草拱了拱手算是行礼,而后斥问:“陛下可知末将为何而来”

    “不知。”

    “陛下是如何传消息出去,令人行刺薛王殿下的还请据实以告。”

    郑峦呵呵一笑:?“你看朕有那个本事吗就算朕有心仿效汉献帝搞衣带诏,也得能见到人才行。朕一天到晚,见得到的人都是你们安排的,你要问,该问他们去。”

    詹沛一挑眉毛,盯住皇帝:“看来,行刺之事是有人妄测圣意、自作主张”

    “反正朕是什么都不知道。”

    “末将相信陛下,但又不得不让那些人看看,他们兴风作浪、反我薛王殿下,会换得一个什么后果,所以,即便陛下无辜,也只能委屈陛下了。”

    “詹沛,你要弑君”皇帝缓缓坐起,平静问道。

    詹沛打开盒子,取出里面丝帛包裹着的东西道:“这只号角,好几次差点被我给剁成渣子,不过还是留到了现在,也许就是为了今夜的这一用。”

    詹沛扯去层层丝帛,上前两步,以号角指着皇帝,低沉而狠厉,闷声道:“你可以继续活在世上,也可以继续做皇帝,但别想再过得那么舒坦了!”语罢,号角在掌中应声碎裂。

    郑峦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王者风范,然而在被捂住嘴的同时,锥心的痛楚从手心传遍周身。郑峦顿时面容扭曲,目眦欲裂,任何体面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詹沛用一枚碎片洞穿了皇帝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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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心魔
    离开定国府,詹沛匆匆回到翊府,一进门便急召昨夜随行的护卫来问话。

    听五人细细讲完后,詹沛踱步思量片刻,疑道:“这么说,刺客心无旁骛射出的前几箭要么偏了那么一丁点,要么被挡下,而这匆促射出的最后一箭倒是命中了。”

    “回将军,正是。”

    “箭上也无毒……”詹沛自言自语,再联系起周知行的话,不禁也怀疑起杨昉来,那么杨昉此举目的何在难道是为趁皎津激变挑起础皎争端可距皎津之变才短短一个多月,即便不算谋划的时间,也不够三地间消息往来的,那么,莫非他是为促础州杀郑峦可杨昉一向明显更挂心弋州的前路大局,实在不像是满脑子报仇之人。

    一想到“满脑子报仇”,詹沛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很快镇定下来,继续问道:“刺客遗落的弓箭等物可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皆是寻常之物。随便一家弓箭马具铺子都买得到。”

    “那是个什么……酒家”

    “初云酒家。”詹沛的近身随从虞昴接过话回应道,“昨晚属下便派人去查问过了,店家说那个房间当晚被周怿周大人包下来请客,饮宴结束后,宾客陆续离去,可小二去撤席的时候,发现门关着,敲门问时,里面人说还有事没谈完,小二也不好催,由他们留在屋里,想必就是此人。”

    周怿是知根知底的础州一系,同气连枝,且向来安分守己,嫌疑很小,那么刺客许是某个在场宾客,詹沛在心中猜测着,吩咐虞昴:?“派人去问问都宴请了什么人。”

    “属下一早就命刘掌固去问了,还未回来。”

    “嗯,很好,”詹沛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欣赏道,“我此刻需回家一趟,你把周怿所请宾朋的名册写出来,明日之前拿来给我。”

    虞昴应了是,正准备离去,还没走到门口又被上司叫住。

    “将军还有何吩咐”

    “你再派人……”詹沛刚说了几个字,忽然顿住,改口道,“无事,你先去吧。”

    ————————

    一整夜,郑楹心绪不宁,伤口又疼,直到天将明时才朦朦胧胧睡了一阵子,终究睡不踏实,又不敢翻身,一个姿势睡得腰酸背痛,便索性下床吃了饭。

    “怎么不好好卧床休息”詹沛一进门,看到妻子正坐在书案前,担忧道,“不怕伤口开裂么”

    “我很小心的,你放心吧。”郑楹温婉笑道。

    这笑让詹沛晃了一下神,自打上次坦白过父亲之事后,郑楹就没再对他笑过,本以为受伤后会更淡漠,不想竟回复了以往的甜美端和。詹沛喜出望外,笑着来到妻子身边,抚了抚她迎合着仰起的脸,如沐春风般欣赏那张脸上的笑容。

    “我……”詹沛欲言又止——他多想让郑楹知道,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她一直想看到的,他已经做了。入京数年来,詹沛何尝不想狠狠报复郑峦,奈何大局如此,他实在不能冲动下手。昨夜行刺事发后,詹沛心知无关郑峦,却还是冲郑峦下了狠手,便是要借故放肆这一回,虽然还远不足以解恨,但为了她的恨,也为了自己的恨,詹沛终于还是毅然决然地做下了,不计后果,亦不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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