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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灯巷曲直

    “哦,不不不…不敢耽误大哥公干,我们走,我们这就走。”冯广略说着匆忙扯起万愿圆,揣好银子,夫妻二人相互搀扶着匆匆而去。

    走出好远,冯广略才敢扭头回望,见官差走远,冯广略俯身悄声向怀中哭泣不止的妻子道:“愿娘,你想见岳父,我倒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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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夫妻拿出五两银子各自置办了新衣,在客栈梳洗干净,换上簇新锦衣,又雇了体面的马车来到詹府门前,豪爽地拿出一两银子打点给门房求见詹将军夫人,自称是久别的故人,来京述职,顺道拜访。

    门房见二人衣冠楚楚,姿容典雅又出手阔绰,所以并无怀疑,接下银子,客客气气地应承下来。

    郑楹正在对镜梳妆,听闻故人来访,请来一见,竟是冯广略,另一位一猜便知是他的妻子万愿圆。

    这二人的出现大大出乎郑楹意料之外,郑楹一时呆住,冯广略也是一脸囧相。郑楹刚回过点神,冷不防又见万愿圆跪倒在地,于是赶忙上前与冯广略一同搀扶起来,惊问出了何事。

    万愿圆不肯起身,跪在地上,攥住郑楹的手哭道:“夫人,事到如今,求你大人大量,多多担待拙夫往日的得罪之处……”

    “言重了,快快起来。伯渊并无过错,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罢了,你们若是遇到什么麻烦,还请直言相告,不必见外。”

    万愿圆称谢后站起身来,向郑楹讲述了父亲万举被擒之事,恳求郑楹想方设法让自己见父亲一面。

    郑楹一听说万举被抓,顿时激动问道:“你们可知他被关在何处”

    冯广略答道:“我们一群人都被关在南门禁军大牢,但我看到岳父他被带去了地下监牢,似乎被单独囚禁了。”

    “好,我带你们去!”

    冯氏夫妇不期郑楹这么爽快就答应下来,更不曾察觉其眼中已有异于常人的偏执眼神——那种似乎极热切,又似乎极空洞的眼神。

    冯氏夫妇相识而笑,对郑楹千恩万谢。

    “二位请先在此安坐稍等,”郑楹冷静道,“容我去问阿樟要令牌——阿樟刚开始学着理事,高将军前不久给了他一只令牌,兴许能派上点用场,总比空口白牙的强。”

    郑楹走到门口,忽转身打量了一下万愿圆,略一迟疑后,请万愿圆同去,说是为了好办事。冯广略正摸不着头脑,急不可耐的万愿圆已起身随




七十六、“真相”
    郑楹一人往地牢深处奔去,一路看到的尽是空荡荡的牢房。女子奔到牢底,看到右手边的囚室围栏皆由极粗夯的隼木制成,可见是关押要犯的地方。整间囚室藏于地底,仅在靠近屋顶处开一小洞与外相通,用以通气和进光。

    透过隼木间的空隙,郑楹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淡漠地坐在潮湿稻草上。男子身穿囚衣,周身肮脏,而脸却是干净的,必是用不多的饮水洗过。

    “阁下想必就是万侍中”郑楹问道。

    “正是。”

    “我是郑二娘,薛先王之女,曾听兵部一位朋友说阁下是薛王案知情人,特来向你打听一些事。”

    万举功败垂成,激愤难消,一听这话,知道是詹沛之妻,脑子里顿时开始了谋划——能否让这个与多方都有牵扯的女人代替自己再去搅和一番

    虽心思阴暗,囚犯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贯的肃穆从容,平和道:“原来是焦邑公主殿下,殿下有任何疑惑,但问无妨。”

    郑楹无暇纠结这令她反感的称呼,急急问道:“永正帝为何疑上我父王,又为何要杀我全家”

    “殿下想知道,就容在下细细从头讲起。”

    万举说罢稍一沉吟,脑中已勾画出一个滴水不漏的故事来:“薛先王当年在外剿匪,战功赫赫,然而远离京城,其心难测,圣上便令……”

    “这些我已知晓……”

    “殿下稍耐心些,此事盘根错节,前情不诉,难以帮殿下厘清全盘。”

    郑楹急切点头,促万举继续讲,浑身因为紧张瑟瑟发抖,冷汗淋漓。

    “圣上令我一好友,门下侍郎詹盛出任础州刺史,监督约束薛先王行止。兴许是薛先王在外多年,无人约束随性惯了,受不了被人督视的日子,某日趁詹公在任上时,竟将詹公两个爱子骗去拘到自己身边,名为教养,实为挟持,一拘就是三四年。哦,这些都是詹公回来后亲口告诉我的,我们同为近臣,私下里颇有些交情。”

    “快请往下说关紧的,说快一些。”?郑楹知道时间不多,急忙又催促道。

    “是,”万举加快了语速,“詹公再怎么仁厚,又岂能容人挟持爱子可强权面前,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当着薛先王是奴颜婢膝、如履薄冰。所幸三四年后又得圣恩眷顾调回京城,本以为终于要父子团聚了,不料薛先王却不肯放人。这意思无非就是要留二子为人质,防备着詹公回京后在圣上面前说什么不利于他的话。詹公便将计就计,密令他们潜伏于敌营,摸清王府并绘出地图,掌握薛先王动向,待时机到了便可趁势而动。詹公这两个儿子也很聪明,他们遵照父亲指示,假意忠心效命于薛王。最后计策成功,他们也算功不可没——与詹公里应外合扳倒了薛先王。”

    万举所言虽难挑出漏洞,可毕竟没有证据,所以郑楹只不动声色,并未轻信。万举也深知这一点,脸上表情不变,继续道:“这计策是什么,殿下应已知道得差不多了,但有些前情却是殿下所不知的。”

    “什么前情”

    “梦璧。”万举把这两字咬得格外用力,“詹公知道,以他一己之力,想扳倒薛王那是痴人说梦,就想到利用淄衣侍。永正九年七月七是太后七十寿辰,薛王进京贺寿,所献寿礼是一玉璧。詹公见了,次日便自称昨夜做了一梦,梦到薛王身怀玉璧,而后也化为玉璧,薛化而为璧,这不是薛王褪去草莽、身登御座之兆吗又论述薛王殿下种种招降纳叛的作为,圣上听后果然担忧不已,却不愿发兵征讨,使生灵涂炭。圣上为难之下,叫了我前去商议,我才得知詹公梦璧一事,可我一时也无良策。詹公见圣上为难,不久后便想出良计,即令淄衣侍假扮盗匪,伪装成盗匪复仇的假象。弄得全府鸡犬不留,就是为了将可能继任薛王的世子也一起除去,真正将薛王一脉斩尽杀绝,以保再无后顾之忧。这对薛先王全家固然太过残酷无情,却也使天下免受战火荼毒,当今圣上是因为胸怀苍生才不得已对亲弟弟痛下杀手……”

    “先勿要扯远。”郑楹知道时间不多,痛楚中仍拼命保持清醒,将话题引回正题,“还有什么”

    “詹公私下里又派了他的门生蒋相毅来将计划秘密告知两个儿子,因他们了解薛王行踪,需要他们择定行动的日子,确保行动时薛王一定身在王府,不会扑空。”

    “蒋相毅”?郑楹惊呼。

    万举点点头,道:“此人是詹公门生,和詹沛郭满早就认识,且交情不浅。不然为何詹沛明知蒋相毅腰斩令尊又凌虐令堂,却还肯收留他为础州效力,并为他百般遮掩”

    “是……他!他是……”郑楹再也站立不住,踉跄两步,失措间慌忙用手攀住栏杆。

    “殿下如若了解他,应知道他武功之高,必不会仅仅是个兵部小官。”

    “那他是……”

    “淄衣侍、总使,”万举一字一字顿挫道,“他出自前任淄衣侍詹公门下……”

    郑楹还未从之前的冲击中回过神,又被新的雷暴炸懵:“前任……詹盛是、前任总使”

    “正是,不然仅以文官身份,哪能降住淄衣侍”

    “好、好,你说下去……”

    “是,蒋相毅既是出自詹公门下,自是和詹沛早年相识,且臭味相投,都是首鼠两端之人——蒋相毅自不必说,詹沛原本忠于圣上,后因疑心詹公之死是圣上所为,为报父仇,便又回转础州,投身周知行麾下,引薛王麾下部众为其父报仇……”

    “不对,”郑楹听到此处,忽想起什么,眼神一亮,连忙打断道,“起初蒋相毅来投奔础州时,詹沛曾捆了他严加询问,此后才敢收留,可见必无交情!”

    “殿下啊,您想必是糊涂了——詹蒋二人早年的确有故,后来詹转投础州,蒋可没有啊!故而蒋去投奔础州时,两人已分属不同阵营。詹沛投础后最怕什么当然是知道自己底细的人!所以当他得知蒋来投奔,定然深恐蒋会兜出自己的秘密,自然要询问一番,说是询问,其实无非是威逼利诱,晓以利害,以确保其严守秘密。后来想必蒋十分安分、守口如瓶,两人也就重修旧好,称兄道弟起来。”

    这番话,郑楹略作思考便相信了——当年,詹沛不但带了许多人手前去向蒋示威,还对自己严加防范,直言驱逐,不许自己旁听他向蒋的问话!可见必是在讨论不可告人之事!明明这么明显的心虚表现,自己竟多年不曾起疑,直到有人为自己点透!郑楹闭上眼睛,心中哭叹:詹沛啊詹沛,你当年,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药!

    蓦地,女子又睁开眼睛,眼神一亮,问道:“对了,在他知道他爹死之前,还曾救过我……”

    “所以说他首鼠两端——若不能十拿九稳确定自己所属阵营,便一直两边下注,



七十七、障目
    晚间,詹沛已到家许久,郑楹才拖着脚步走进房门。徒步跋涉十几里后,女子累得眼前发黑。

    “去哪里了这么晚才……”话说到一半,詹沛就看出妻子脸色不大对,且梳着跟自己身份不相匹配的发式,衣着也甚是朴素。

    “都下去。”郑楹吩咐过侍者,又转向一脸茫然的丈夫,“跟我进来。”说着走进内室,詹沛心里疑惑,跟着进了去。

    郑楹心中兜不住这等大事,进屋刚一站定,张口就将万举所言尽数倾倒而出。

    詹沛听得瞠目结舌,一句话也插不进,听完还不及做出反应,郑楹又阴森森道:“我原本以为,你父亲只是案中一枚棋子,他不做,别人也会做,结局都是一样。没想到,他不仅不是棋子,还是那始作俑者!”

    詹沛自知受了诬陷,无奈这故事是那精明至极的万举所编造,一时还真挑不出漏洞,气急苦笑道:?“这故事真编得妙极……”

    “是谁在编故事”郑楹厉声反唇相讥,“我太了解你了,你这种人,绝不会为我一个女人谋定决策。”

    “你是想说……”

    “我是想说,永正九年七月初七之后不久,你就急着调去了西营,?我今天才知道,那正是薛王案计策初定之时!那么,你之前说的都是谎言吧——你不是因那晚看上了我才急求调离,你确是因为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两年后护卫营会有一劫!万举可不知你何时调去西营的,必不是有意选这个日子来构陷于你。当初,我起疑后曾问过你,被你三言两语就哄了过去,想想真是蠢得可笑。”

    詹沛有口难言,结舌半天,无奈道:“我挑错了日子,惹你怀疑,算我失策,可你难道又忘了当年……”

    “当年你从地道救我们出去我没忘,那件事,我谢你一辈子,但那不足以证明你清白——阵营未定之前,你两头下注,两头讨好,难听点说是首鼠两端,好听点说是狡兔三窟,现在看来,也不失为明智之举,不然安有今日”

    郑楹头绪“厘清”,嘴皮变得格外利索,也不给詹沛分辩之机,又抢着说道:?“再不然,你同我解释一下,为何郭满年纪轻轻又一向身康体健的,恰巧你一回去他就死了是否因为他知道你太多丑事”

    忽然间被扣上“弑弟”的帽子,詹沛愈感急火攻心,霎时脸色大变。

    郑楹看到,更认定是心虚所致,再度逼问道:“又或者解释一下,为何郭满死后,蒋相毅兔死狐悲,觉得朝不保夕,紧跟着也逃了还捎带手拐走了我父亲的女人”

    詹沛情绪激荡,心弦紧绷到了极致,忽觉断裂开来,迸出一声冷笑,回讽道:“你自己都说了是因为‘兔死狐悲,朝不保夕’,还问什么为什么”

    “好,你不承认这些,那就说说你自己曾承认过的——你私杀囚犯,这可是板上钉钉的吧你当初干得出这种事,就怪不得我今日猜忌你。”

    郑楹说到此处忽然萎顿,瘫坐在地自嘲道:“我可真是个傻子。我曾说过,这是你一个把柄落在我手里了,虽是把柄,我倒守得比我自己的任何秘密都严,我从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考虑将这个把柄捅给周大帅!我宁肯以苦肉计自伤,也不肯以此相要挟,怕会伤了你心。”

    “那现在呢”詹沛无力问道,他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郑楹阴狠一笑,猛然起身推门而出,迎着夜色大步离去。

    ————————

    情断

    方才憋闷在詹沛腔中一阵一阵涌起的心火,终于在郑楹背影消失的同时,化为一声怒吼!

    “陌如进来!”詹沛走到门边,冲候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喘的侍者们吼道。

    陌如两腿发软,一步三摇地扶着门框,一脚刚踏进门,就被主人捉住手臂拽进屋。

    “说!她是怎么知道捉了万举的谁说漏了嘴是不是你哥哥说给你,你又说给她!”詹沛压低声音怒问道。

    “不不不……不是我哥哥,是、是、好像姓冯、冯的夫妻……来……来过。”

    詹沛松开陌如,双眼恨恨眯起,咬牙切齿自语道:“原来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好心放他们一条生路,竟不要,反跑来我家里搅和!”说着走去门边,又冲外大喝道,“来人——”

    一名随从匆匆来至廊下:“将军请吩咐。”

    “传令虞昴带人出南城门捉拿冯广略,捉到后押回原处关押!”

    “是,小的这就去。”

    随从答应着,一路小跑前去传令,没跑出多远又被主人叫住。

    “等等……不捉了,下去。”

    ——詹沛再怎么懊恼气忿,心里却也明白,罪责不在冯氏夫妇,要不是自己疏忽大意,小看了郑楹如今的手段,也不会横生枝节。他只是后悔,后悔自己留下万举性命的决定,本以为有用,不料终致因小失大,也才有今天的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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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晚来,出什么事了”周知行见到正堂中焦急等待的郑楹,还以为出了大事,吓得不轻。

    “定国公……”

    郑楹临开口,眼前忽然又浮现出地道中詹沛背负郑樟手举火把前行的背影,然而,这最后的片刻踌躇之后,她还是决然抛开所有旧情,严肃道:“定国公可知,当年薛王案中活捉的两名暴徒,都是被詹沛所杀。”

    郑楹义正严辞所说的事,周知行十年前就已知道,稍一琢磨,就猜到郑楹连夜跑来说这些,肯定是家里闹翻了。

    周知行年事已高,明日就准备搬去长宁颐养天年,不想掺和年轻夫妻的闹剧,盘算着陪郑楹骂詹沛一顿,让她尽快出了气回家去,自己也好早些睡觉,于是赶紧装出大吃一惊的神色:“啊竟有这种事,简直……简直……太放肆了。”

    周知行为尊多年,最不善装腔作势,自以为装得很像,却被郑楹一眼看穿。

    “定国公是……早就知道了”

    “哪里哪里,这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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