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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灯巷曲直

    “楹儿,我算着你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也是该嫁人了。”

    “外公,我不嫁……”郑楹一听见嫁人,没由来地就鼻子一酸,泪眼汪汪。

    “好了好了,怎么才问一句就要哭了外公也不舍得把你嫁出去,想着在你的表兄弟中挑一个最好的,亲上加亲,你说可好”

    郑楹不敢打断,听外公说完,仍旧是那句话——“外公,我不嫁人。父母大仇未报,楹儿不嫁人。”

    “楹儿啊,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你守孝三年,已尽足孝了,再不嫁人,不找个后半生的依恃,你母亲在天上看着,如何心安呢”

    郑楹阁泪汪汪,摇头固辞。

    杨昉见外孙女态度决绝,沉吟良久,叹口气,准备将周知行攻陷桃叶的好消息告诉她:“听说周知行那边……”

    “外公,我不想知道……”郑楹竟出言打断了外公,紧接着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杨昉一脸无奈道:“你这孩子,心里到底藏着多少苦外公什么也没说都能招你哭一场”三年来,杨昉越发觉得这个外孙女的心思性情古怪异常,跟她说了没几句,自己也被带累得心烦气闷,只得潦草结束了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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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楹在杨家这几年来从不打听战况,怕紧跟着会听到什么死讯。每到夜深人静,她的思绪总是会触及那个令她思念成痴又有些讨厌的男人,然后便会在心里暗暗琢磨:詹济之此刻不知是在何处拼杀,还是已经死了也许第一战就死了,现如今骨头不知在哪里朽坏着,魂魄可曾飘来过眼下不死,说不定明天就死,下个月就死,亦或许受了伤,此时此刻正在死去。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逆想他各式各样的死,而不是憧憬他的活,也许,只有先骗自己相信那个男人已死,日后真听到其死讯时才不至于被痛死吧。尽管如此,她还是本能地躲避一切可能夹带噩耗的谈话,譬如有关战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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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奇了怪了,那么大的周转,怎么账目还能做的这么干净,一处漏洞也找不出。”御书房中,刚刚得到弋州安抚使奏疏的皇帝不安地来回走着。

    万举未做回应,却反问道:“陛下得知此情,看来是派人前去弋州监视杨昉了怎么臣竟不知”

    “上次廷议,爱卿因病没来,所以不知此事。”郑峦解释完,忽觉不对劲,蹙眉不满道,“听你的意思,朕做什么决定还要经你首肯不成”

    万举急忙跪地,却正色进言道:?“微臣该死,口不择言冲撞了陛下。?臣是觉得,监视是次要的,要防范一个人,除了武力再没别的可指望,陛下应保存兵力,留待对付杨昉。”

    郑峦嘴里含混答应着,心思却仍旧被础州死死缠缚着——因当年梦璧之事,使得薛王案余波只要一日不平定,便一日咬噬着他的心,于是,焦头烂额的皇帝便自我麻痹一般对杨昉始终怀有侥幸,终于决定彻底转守为攻,集结全部兵力攻打础州军,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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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础州虽不再得杨昉支援,所幸荒年已过,且又已占据桃叶,所以并无粮饷之忧。周知行正想好好休整部卒,然而仅一个月后,刚到六月,朝廷便集结大军从东路反击,周知行在此部署的兵力不足,猝不及防被敌军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不得已赶紧征调别处兵力应对抵抗。?一个缺口还未补好,朝廷又发兵去攻桃叶东边两镇,础州地界燃起两处战火,外加接壤处大大小小的交锋,础州兵力很快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杨昉对此无动于衷,毕竟础州这次的麻烦可不再是缺粮那么简单,况且自己又正受着疑忌,便索性安下心来,静观其变。

    朝廷此次反击声势之浩大前所未见,周知行率础州各部奋起抵抗,终是难挽颓势,节节败退。

     




二十一、护送
    周知行原打算派出一个四五十人的马队护送郑楹姐弟,又怕万一皇帝已在出础州的道路关口设卡,这么多人未免太过招摇,于是只安排了十五个心腹护卫,由詹沛带领,护送郑氏姐弟及郁娘去往弋州。

    十月初一,马队离开荇泽,向西南行去,过了陈陌后果然遇到增设的关卡,幸亏马队人少,看起来与来来往往的押镖马队无异,所以并未遭遇苛刻盘查,得以顺利离开础州。此节点一过,众人都松了口气,交口称赞周都统料事如神,然而没过两天,马队又差点因人少而遇到大麻烦——

    因薛王多年来对辖地盗匪不遗余力的清剿,残存的盗匪要么一哄而散,要么流徙到薛王势力范围以外,重聚为山贼,日渐做大。一行人出础州后的第二天就遇到了一支盘踞在澜山的山贼。护卫马队人数不多,却有两车箱子,正是绝佳的猎物。

    果然,马队在经过一片山林时,忽听得林间传来一连串呼哨。护卫们俱是一惊,连忙围护住马车,紧接着就听到周围林间起了窸窣的扰动,声响越来越大,顷刻间便有两倍于己的贼寇围拢过来,十数个锋利的箭镞也同时对准了马队。

    詹沛朝马车里简短地交待了一句“不要出来”,随即一抖缰绳骑马行至最前,略拱了下手,向山贼问道:“不知诸位英雄拦住我等,有何见教”

    强盗们发出一阵没来由的嗤笑,为首的扯着嗓子高声回应道:“老子也不跟你绕弯子,弟兄们要那两车东西,车里要是有什么亮眼货色,也得给老子留下!”

    马车中的两位女子听了俱是胆战心惊,三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是在下吝啬,只是干了这一行,实在不能碰主顾的货。”詹沛尽量保持礼让的姿态,徐徐道,“诸位英雄想必混迹江湖多年,应看得出我身后这些兄弟们身上都有些本事,虽不及诸位的威风,但真刀真枪地拼起命来,阁下那边也免不了受损伤。依在下之见,倒不如不动干戈,我们几个合出些钱奉上,还请好汉们笑纳后能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语罢,他假意思考一番,启口问道:“五贯何如”

    “五贯我们这么多人,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呢!”这匪首原也不想跟练家子开打,便由着詹沛想一个数出来,一听到这么小个数,登时勃然大怒。

    “那么……再加两贯”

    山贼一听,哄堂大笑,笑声中夹杂着谩骂,显然仍是不满足。

    “三十二个弟兄,一人一贯,再饶你两贯零头,交出三十贯,我们即刻让路!当然,车里的货也得让老子过过眼,要是老的丑的,那就还是你们的,要是盘正条顺的……嘿嘿。”贼首一脸涎皮,如恶犬般面目可憎。

    詹沛见了,心中着实憎鄙,强忍着再度退让道:“翻一番,十四贯,再多,弟兄们就拿不出来了。”

    其实供詹沛支使的钱当然远不止这个数,只是在他眼里,这群毛贼顶多值这些,他对己方实力甚是自信,自是不愿当冤大头。

    贼首不知死活,仗着人多势众,一步也不肯相让。詹沛嘴角牵起冷笑,轻吐出两个字——“找死”,调转马头来到装满箱子的马车旁,其余护卫也纷纷跟了过去。

    匪徒以为这些“押镖的”是认了怂要卸下财物双手奉上,正交头接耳地得意之时,忽听凌厉的刀剑出鞘之声,定睛一看,才知詹沛他们到马车处只是为抽取车下所藏兵器,哪里有丝毫退却之意。

    山贼大惊,立即举刀防御,却先听“嗖”地一声,是詹沛投出的一支长枪呼啸而来,直穿首领心脏。长枪过处,所携气劲冷飕飕直逼近旁的匪徒,令人毛骨悚然。此时这群山贼终于相信,自己碰上的是真正的练家子,且功力远不是他们能望及项背的,只可惜悔之晚矣,詹沛等十人已手执利刃向围合的敌人突袭而来,另外五人则照旧围护住马车严阵以待。

    首领顷刻间毙命,匪徒阵脚已然大乱,但仗着人多,起初还想搏一回命,却不知自己于对手而言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纵使对方只有十人,对付他们三十个也已是绰绰有余。

    护卫们训练有素,来去如风,匪徒甚至连弓都来不及再次搭好,队形已被冲击得不成样子。兵刃相见之际,更显两方实力的云泥之别,护卫们个个兔起鹘落间一招制敌,而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匪徒则瞬间沦为俎上鱼肉,于是混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匪众就意识到顽抗只能是个死,便纷纷弃械下马,跪地投降。

    “济之,你看这些人怎么处置”杜霄汉过来问詹沛道,“他们说是只劫有钱人,那些人都乖乖交了钱,所以他们手里并无人命,这话你信吗”

    “



二十六、女儿心
    冯广略一介贵公子,自幼娇惯,可毕竟身为男子,也期盼着今生能成就一番事业,来京后,虽得着一份油水不错的闲差,却总嫌升迁慢,渐渐便生出了投笔从戎之心,回家后,把孔孟黄老搁置一边,开始苦读兵书,还把荒废已久的弓马拳脚又拾了起来。不久又听说朝廷将与础州开战,冯广略就更不安分了,恰巧战前兵部急需人手,出了不少空缺待补,冯广略便看准这个机会决心自荐去兵部,并如愿以偿被擢拔进入候补之列。

    最终选拔这天,冯广略进入厅堂,只见正中端坐着一位五十许的主试官,两旁各坐着一书记官。冯广略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听主试官问道:“冯公子文臣出身,如何想到要来兵部”

    “国有战事,卑职只想为君分忧,愿出为谋士,哦,冲锋陷阵也可以,卑职武功虽略不济,却也是练过的,兴许……”

    堂中几位官员相视而笑,主试官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位身穿低级官服的人,道:“冯公子请随这位刘令史去吧。”

    “您这是……收我了”冯广略没想到这么容易,激动不已,一连拜了三拜,随后就跟着刘姓小吏去了新的任所。

    进到一间书房,小吏捧来一堆书卷,堆放在案头,转身对冯广略道:“江主事给您派的官职是库部司员外郎。”

    冯广略看了看案上的一堆公文,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小吏,皱起了眉头,疑惑问道:“库部司那我是……”

    “开战在即,羽箭还短十五万支,甲胄还差一千副,有司陆陆续续送来后,我等书令史们负责清点入库,您检阅后登记造册,上报主事,另负责辎重武器调配……”

    “我……我就只做这些”

    “这就不少了,够您忙的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就只做这种活连京都不用出”冯广略不肯死心,再次问小吏道。

    “要出的,过几日可能要协同户部有司去查广宁官仓虚报军需存粮之事。”

    “哦,查……查存粮啊……知道了。”冯广略一脸呆滞,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现实。

    离开官署时,因路不熟,冯广略误走错了地方,看到一处楼阁,正想进去问路,忽听屋子里传来人声:“刚才那姓冯小子可真能冒傻气的——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一个,什么也不懂,只不过沾了父亲遇刺的光在吏部做过半年闲差,居然就敢说要出为谋士,还要上阵杀敌,可把我们几个乐坏了。”说完,几个人哄堂大笑。

    另有一人边笑边问道:“那江主事怎么说”

    “江主事清楚他的水准,原本不想要的,因万侍中颇为抬举那小子,便安排他去了库部司,不过料想他一时半会也看不懂那些多如牛毛的账目,来了多半是去外地催缴武库缺项——不过是跟人扯皮罢了。”

    至此,冯广略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兴冲冲调来兵部,无非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做文官兼杂吏,些微的失落过后,年轻人随即振作起来,在心中安慰自己道:这有什么,羽箭辎重甲胄粮草,哪个在战时不是至关紧要的料理军需一样是在为讨敌出力,又便于侍奉母亲照顾家里,多好的差事。冯广略既立下了决心,第二天天不亮就来报到上任,自此便踏踏实实在这个位子上干了下去。

    ——————

    万愿圆多日之后才知情,既恼怒于冯广略的不告而别,又伤心于他对这个可以常看到自己的官职竟是毫无留恋。少女冲动之下,当即便跑去兵部要找冯广略问清楚:是否之前闲聊里的暧昧就只是暧昧,并无真心。

    到了兵部,守卫却说冯广略在外公干,不在里面,万愿圆便在官署大门外苦苦等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本来攒了一肚子埋怨,可当看到满身灰尘一脸倦容的冯广略出现时,万愿圆心头顿时一软,脸上的怨忿之色随即消失不见,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甜美笑容。

    “阿瘪,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万愿圆跳下马车,温柔问道。

    “阿瘪”这个称呼是两人熟悉以后万愿圆给冯广略取的浑名。她自己名“圆”,这个“瘪”字恰与之相对,其中所蕴含的情思便不言而喻,所以,这浑号虽然听来不雅,冯广略也只佯装不悦,不一会儿便欣然领受了。也是从这开始,两人后来的闲聊才渐渐有了些暧昧的意味。

    “愿娘,你……你也知道的,现在朝廷在讨伐我全家的仇敌,在令尊那边,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冯广略支支吾吾道。

    “我只是问,你走前为何不想着知会我一声”?少女的语调依旧柔婉。

    “我……”



二十九、笼络
    杨昉翻悔,周知行不好过,杨家的日子也轻松不到哪里去。正如王远闻所言,周知行这么一折腾,永正帝对杨昉必然起疑。

    郑峦确实担心极了:杨昉远踞边陲,实力深不可测,若真的已被周知行拉拢过去,对朝廷可是致命的打击。不过,郑峦在担心之外还心存不少侥幸——杨昉自先帝在位时起就已雄踞一方,却从未对朝廷有过虎视眈眈之态,在节度使任上一连三十年,每年都按期进贡纳粮,奏表也极尽谦卑,摆明了一心只想安分守己当个土皇帝,世世代代安享富贵罢了,怎会突然间作风忽变跟逆贼扯上关系了郑峦捉摸不透,便立刻派遣使者去往弋州查问。

    永正十二年五月,永正帝使者来到弋州,杨昉一大早便携五个儿子出城大摆仪仗,将使者恭恭敬敬迎到府邸。正堂里,使者立于上首,杨昉等人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准备聆听圣训。

    “圣上问你,为何意图谋反”

    杨昉一听,赶紧磕起了响头,惊恐万状哀求道:“微臣绝无谋反之心啊!臣世受国恩,从未生过大逆不道的念头,还请圣上明察!”说话间已是涕泗纵横,几个儿子也跟着拜求不止。

    “圣上再问你,为何周知行往你处打”

    “微臣实不知,微臣实不知啊……”杨昉痛哭哀嚎,连连以头撞地,称不知情。旁边跪着的几个儿子一边跟着痛哭磕头,一边拉扯着父亲,不然以杨昉的架势,只怕就撞死当场了。

    “圣上令你如实交待,你都许了些什么好处给周知行”

    “微臣没有许过那逆贼一文钱的好处,连话都没说过一句,除七八年前恍惚见过一面,再无半点瓜葛,算是素不相识。周贼往西南打的事,微臣也是后来才听说,差点当场吓没了老命。”

    “杨节使放心,您的话下官定会一字不改转奏陛下……”使者只照章办事,从头至尾面无表情,很快便结束了问话。

    “多谢圣使公!”杨昉再次叩头,又哭道,“微臣还有一句话想请圣使代为转奏:微臣猜测,想必是那周贼匆促开战,战备不足,便想出这么个阴招想拉我入伙。他以为我会破罐破摔跟他一起反,可他打错了主意——他的说客一来,就被微臣给砍了,人头现仍悬于城门示众。微臣又派人去告诉周贼,以后若敢再派人来,无论说什么,都是同样的下场!微臣一向心软,二十年不曾下过杀令,此番狠心斩杀来使,便是要那群乱臣贼子知道,微臣是宁可尽忠而死,也绝不谋逆图生!”说完,又是一顿嚎哭,几个儿子也附和着说父亲忠心天地可鉴云云。

    “杨节使这一句话还真长啊。”使者笑言。

    杨昉连忙拭去眼泪,尴尬赔笑道:“老臣年纪大了,说话啰嗦,圣使勿怪。”

    “言重了。还有一件小事,圣上令我捎带着问了:杨节使可知晓薛王殿下身后的两位遗孤的下落”

    “老朽也不知这两个孩子现在何处,猜是被周知行藏匿起来了,害得老臣是白日夜里都悬着这颗心呐……”杨昉愁容满面地应道,又洒下许多热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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