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国浮沉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虞安逸
第一百零四章 大打出手(上)
青羽和翼枫对望一眼,齐声对乔凤道:“恕我二人无礼!”于是二人将怀王剑轻轻往后一拽,料那老态龙钟的太皇太后也不可能紧握不放。就算她想要紧紧握住,也没有那般力道。但二人终究是顾全宋国王室的颜面,不敢使劲将剑拽回,只能轻轻地拽一下,试探那太皇太后握剑的力道。
没想到,青羽和翼枫自以为的轻轻一拽,竟然险些将紧握剑身不放的乔凤拉下凤榻。乔凤身边的老宫人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跌倒在地。但青羽和翼枫的无礼之举,众人皆看在了眼里。
恕儿不想搅扰了刘璟的婚宴,只得圆场,叱责道:“青羽大哥、翼枫大哥,不得无礼!快给太皇太后赔礼道歉!”
青羽和翼枫始终捧着剑,却清楚他们不该以蜀王之名得罪宋国王室,于是低头道:“请太皇太后降罪。”
乔凤仍紧握着青羽和翼枫手中的怀王剑,坚持道:“剑留下,罪可免!”
恕儿自觉已经给足了太皇太后的面子,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索要这把剑,不免令人心寒。这把剑是陈国一介草民的也就罢了,可是她没听到,这剑是蜀王亲自派了两个蜀宫侍卫保护的吗这剑,分明已经是蜀王的剑,她还坚持要夺走吗
搀扶着太皇太后的那个老宫人也忽然将手按在了剑上,说:“这是我宋国先王的佩剑,蜀王就算喜欢,也要讲个先来后到。”
恕儿看向那年长的宫人,只觉这老妇的神态样貌有些熟悉。恕儿猛然想起,这个人,虽然头发已经花白,皱纹也细密了许多,但她与众不同的齐国口音,闻之令人胆战心惊。
恕儿记得,那一年,玉都南郊的城门外,一个婶婶对她说:“我带你去凌府。”
那个婶婶,她觉得在白玉宫中见过,于是她以为是宫里派来暗中保护哥哥和她的人。她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宫人”
那个婶婶说话有齐国口音,并不像白玉宫中大多数的宫人一样,是从宋国旧都迁至玉都的。她用齐国口音答道:“素华宫。”
恕儿至今还记得那一刻的毛骨悚然。一句“素华宫里哪还有宫人”之后,恕儿便被她用一块涂有蒙汗药的帕子捂住了口鼻……
恕儿一直知道奶奶和母后不喜欢自己,也猜到将她丢进玉河里的一定是她们的人,却始终没有得到证实。而今日,她终于在这景和宫的青天白日之下见到了那年谋害她的那个“婶婶”。她,竟然就站在太皇太后的身侧。恕儿不禁冷笑。景和宫的婶婶,你还记得我吗
一切真相,都在今日不言而喻。太皇太后,你连你儿子用过的一把剑都不肯放过,又怎么可能去谋杀他的亲生女儿看来,我果然不是“父王”的女儿,不是你的孙女。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一再给你留面子。
恕儿侧头看了一眼刘璟,心想:“对不住了,哥哥。我要搅扰你的婚宴了。毕竟你的奶奶曾经想要杀我,我既然大难不死,也就不会再任人宰割。”
说时迟那时快,恕儿狠狠扒开乔凤的五根手指,将她推倒在凤榻之上,又迅速拽起怀王剑,青羽、翼枫顺势起身,三人合力将那说着齐国口音的宫人拉倒在地,摔得连声“哎呦”惨叫。
恕儿对乔凤一字一顿地说:“除非宋怀王起死回生,否则,这把剑,就是我陈国颜树送给蜀王乌邪的!难道宋国堂堂的太皇太后,要公然抢夺蜀王的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大打出手(下)
凌飞扫了眼被青羽和翼枫频频击退的宋宫侍卫,虽知单打独斗,青羽、翼枫和那西岭主公必然占上风,但是他们三个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就是武功再好,也不可能逃出白玉宫层层侍卫的包围。凌飞担忧道:“颜兄可是我们请来宋国的,殿下忍心如此冷眼旁观吗”
刘璟挑眉道:“我没有冷眼旁观。”他与凌飞一起长大,很少对凌飞用“寡人”二字。“我在热血地欣赏。”
凌飞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殿下用如此戏谑的语气说话,一时间竟被他噎得如受了内伤一般,生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凌飞不知如何劝说:“殿下……”
刘璟的眼光难以离开恕儿使出的乌衣剑法。只见她一会儿“猴子称王”,一会儿“蛇行天下”,动作离奇古怪却精妙无双。刘璟眼中的笑意已经挂上了嘴角,他说:“你不必担心,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打输。就算打输了,就算被抓了,不是还有我在”
恕儿苦练三年的剑法,终于有所小成。她的武学启蒙之师虽是刘璟,但真正将她点拨开窍的人,是与义父走遍九州列国,编撰武学大典的诸葛从容。是他传授了她乌衣剑法,令她这样一个从未修习过内功的人显得剑术高绝。是他给她实战十门八派十八个堂主的机会,让她硬生生地在短短十八日内磨炼出迅捷的反应、精准的动作。是他在冰湖上的卓然身姿,深深在她脑海中烙印下了对武学的崇敬和热爱。
她记得,蜀王乌邪说过,武学的至上境界是“知足”,就是将已经学会的招式反复练习,流畅无误,才能做到飘逸自然。三年来,她独独练习经过诸葛从容调教的流云剑和乌衣剑两套剑法,聪慧如她,如今已将这两套剑法练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虽然此时恕儿反反复复只用这两套剑法,但乌衣剑的变幻莫测和流云剑的灵动飘逸足以让她看起来像个武林高手。
怀王剑在恕儿的手中,一会儿剑花流转,一会儿似刀似枪似棍棒。打得酣畅淋漓时,她忽然觉得扬眉吐气,把这些年对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怨愤都一股脑地撒在了这些宋宫侍卫身上。看着一个接一个的侍卫大叫着倒在她的剑锋之下,她挑衅地对凌飞喊道:“原来白玉宫的侍卫还没有我们西岭十门八派的弟兄们讲道理!以多胜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凌飞隔着层层侍卫向她喊道:“西岭主公,这是宋国玉都,江湖上的规矩从来不适用于深宫之中!你们早早停手,献上怀王之剑,殿下可保你们性命无虞!”
恕儿觉得,与源源不绝的宋宫侍卫缠斗并不是办法,于是灵机一动,敏捷地杀出重围,剑锋直指刘璟。
凌飞大惊,立刻拔剑来挡,便与恕儿交锋。
恕儿却向凌飞展露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凌哥哥,我又与你比武了。上一次,在惠仁宫,我输给了你,还被你用木剑无意划伤,那道伤疤至今仍留在我的手臂上。这一次,在景和宫,你我不再用木剑比试,却不知谁输谁赢
凌飞被恕儿笑得一愣,完全不明白她笑容背后的深意,心想,大概那些侍卫武功低下,根本入不了西岭主公杀红了的眼。或许只有我这个宋王的近身侍卫,才能与她斗上一斗,引得她使出另一种剑法
可是恕儿哪会另一种剑法她仍旧只用乌衣剑和流云剑与凌飞比试,动作却比对那些侍卫时慢了半分。刘璟看来,恕儿似乎是在试探凌飞的剑术,又或是在故意相让,怕伤到凌飞。
凌飞从小与刘璟一同习武,请的都是宋国最好的剑客做师父,学的剑法也颇为繁杂。作为近身侍卫,凌飞每日比刘璟练功
第一百零六章 夜探宋宫(上)
景和宫里的所有人都静止着,不知所措地望向被挟持的宋王,就连太皇太后乔凤都纹丝不动。
唯一扎眼的是一个忽然从平昌王府的席位间站起的俊秀少年。林璎三步并作两步,跑跑跳跳地登上十层玉阶,弯腰捡起一个半死不活的侍卫的剑,将它架在了凌飞的脖子上。
此时惊讶的,已经不是百余位宾客,而是恕儿。她瞪着林璎,不敢相信就凭小璎这样三脚猫的拙劣功夫,竟然有模有样地挟持了宋王的近身侍卫,此刻景和宫中武功最高强的人。
林璎似看懂了恕儿的惊讶,笑嘻嘻地对她说:“像我这样从来不会打架的人,居然有朝一日也能将剑架在宋王近身侍卫的脖子上,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又转头对凌飞说:“对不住了,兄弟!谁叫我这辈子的武功造诣,只在今日这一举。你就让我过把武林高手的瘾吧!”
凌飞嫌弃地瞥了一眼林璎,却也不敢动弹。
林璎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眨着,无辜地看向凌飞,心中却暗自盘算,此时宋宫之中一共就两派大势力,一派是乔家,一派是凌家。恕儿姐姐控制住了宋王,太后的乔家军自然不敢妄动,而我控制住你这个凌家的人,丞相府的凌家军则也会被禁锢。
恕儿见刘璟的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呆滞走神,看起来并不想从她的剑下逃脱,于是拽住刘璟的手肘,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还不忘大胆对乔凤道:“太皇太后,您有至尊无上的权力,甚至不用动一根手指便可以左右人的生死,又要我的剑做什么呢我偏偏不给,您老人家又能奈我何”
刘璟侧目凝望。他也不知为何,就是在一缕袭人的香气中忽然确信不疑,这个劫持他的西岭主公,是个女子。她握着怀王剑的小手,纤细润泽,她脖子上挂着的黑色棉绳衬得她的脖颈白皙如玉。那一抹香味,纯澈、清透,像是幻境里开出的花酿出的蜜。刘璟从未体会过这样心如鹿撞的感觉。他清楚地知道,这异常的心动并不是被劫持而受到的惊吓,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伊人若梦,她,竟是个女子。一个不畏权贵、快意恩仇的江湖女子。
乔凤气得颤抖,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中的怒意却令人胆寒:“陈国贱民!你可知道,行刺宋王,不仅是死罪,更要遭受天牢酷刑,如坠炼狱,不得往生”
恕儿哈哈大笑道:“太皇太后久居深宫,想来并不知道,小人我向来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本事。玉河淹不死我,西岭压不住我。今日,谁也休想从我手中夺走怀王剑!”
林璎也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朗声叫嚣:“别说这已是蜀王的囊中之剑,就算只是鄙人买来送给她的,今日你们也休想夺走!”
凌飞咬牙切齿地低声对林璎说:“你们见好就收吧!惹怒太皇太后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林璎并不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没什么好处,就是看不惯那老太太倚老卖老、仗势欺人!”
凌飞哭笑不得,低声说:“你能保证你们家主公能不伤殿下吗你若能保证,我就配合你们,保证你们能安全离开这里。”
林璎小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凌飞说:“景和宫。”
林璎说:“不够。我们要安全离开宋国。”
凌飞说:“不敢保证。”
林璎将剑抵到了凌飞的脖子上,冰冷的剑锋碰上了凌飞的皮肤,凌飞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还是在众
第一百零七章 夜探宋宫(下)
恕儿见长巷四下无人,正色道:“颜某知道殿下并不想扣留我们四人,只是想请我们来宋国一游,顺便商讨五国通商之计。可惜这次颜某任性妄为,不能留在玉都与殿下攀谈了。五国通商,或许还须从长计议。今日冒犯长辈,搅扰了殿下的婚宴,实在出乎预料。一早应邀,出门仓促,并未想到我这把剑会惹出此番状况,还望殿下见谅。”
刘璟深深看着恕儿,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并没听进去半个字。三岁有余,刘璟便每日朝堂听政,那些老臣们滔滔不绝的辩论,使他练就了举世无双的一副耳朵。这副耳朵,能开能闭,方便他坐在龙椅之上神游天际。此时的他,又走神了。因为她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令他陶醉。
刘璟顿悟,原来这便是动心的滋味。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令他动心。他总是觉得,那些王孙贵族的世家小姐们,一个一个娇滴滴、怯生生,规规矩矩、有礼有节的样子十分拘谨无趣,弹琴没有一个比自己弹的好,打架就更是没有人会出手。潜意识里,他还是想念那个小时候跟他一起调皮捣蛋的妹妹。
他不是不会笑,只是这些年来,十年如一日,根本没什么事情也没什么人能够激起他的兴趣。于是他沉迷于批阅奏章。年轻宋王的勤政,甚至被陈国人戏称为“王权狂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批阅奏章的乐趣,因为那些来自宋国七郡的奏章,能带他领略他去不到的地方,比如天涯海角,比如叵测人心。
而面前这个跌落在朱红长毯上的人,竟敢女扮断袖、欺君犯上,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还当众忤逆太皇太后……
刘璟第一次觉得,书中的绮丽风光,曲中的天马行空,还有奏章里的风云变幻、朝堂上的明争暗斗,都在这个穿着浅蓝衣衫的小女子面前黯然失色。悠远江湖,秀丽山水,尽在她正看向自己的一双明眸之中。
心中波澜起伏,刘璟忘情地握起恕儿的手,将她的怀王剑缓缓移开。他感到她的手,柔软温热,就如他此时的心窝。
他拉着她紧握怀王剑的手,带她朝长巷深处走去,说:“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安全之所。”
恕儿任由刘璟拉着她。她认识这条路。这是去往祈和宫的路,那是一处冷宫。冷宫荒芜,的确是个安全之所。
凌飞一把夺过林璎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白了林璎一眼,说:“这里没别人,苏兄假扮江湖高手的瘾,也该过完了。”
林璎嘿嘿笑了几下,一步跨到了青羽身后,免得凌飞报仇。
六人轻声疾走,终于来到了宫门破败的冷宫门口。刘璟领头进去,在荒草丛生的祈和宫中嘱咐道:“你们可以在此处等到天黑再走。我和凌飞出去后,会告诉侍卫,你们一路挟持我和凌飞到西华门,已经从那里逃出了白玉宫。我归去无恙,今晚白玉宫的守卫便会稍有松懈。你们可以从三处地方离开,一处是你们今日随众宾客进来的东兴门,一处是荷花池边的白玉高台,还有一处,是这长巷的尽头。”
刘璟仍旧拉着恕儿的手,继续道:“东兴门晚上会有许多宾客家里的豪华马车停在那里,你们可以藏匿于马车,随着那些宾客一起离开。白玉高台在南边,那里有一处断壁残垣,翻墙出去,便到玉都南城的后街。后街清净,尽是些卖笔墨字画的店铺,晚上应该都已关门。此出冷宫向西,走到长巷尽头,那里的侍卫长日无事,晚上打盹,经常玩忽职守,从那里翻出宫墙,不是难事。”
恕儿感到哥哥的
第一百零八章 一念之差 (上)
离开素华宫,恕儿隐匿在夜色里,独自来到了林珑所居的锦绣园。
娘亲,你可还记得恕儿
锦绣园中的两棵银杏树粗壮茂盛了许多。恕儿沿着凹凸不平的宫墙攀到了园中的一株银杏树上,遥遥观望。
林珑的寝殿敞着窗,窗内烛灯明亮。就如十多年前一样,林珑总会在晚饭后坐在窗边百万小!说写字,宁静安详。
今晚的林珑仍旧坐在窗边写字,身旁还站着阿蝶姑姑,正在给她研磨。
恕儿轻轻跃下银杏树,树枝微颤,发出沙沙的声音。林珑仍在写字,并未抬头去看。
阿蝶朝窗外望去,只见夜色之中,漆黑一片。阿蝶笑说:“公主,这宋宫里的猫,越来越会飞檐走壁了。”林珑放下笔,将写好的字折成一封信,递给阿蝶,说:“明日把信递出去吧。”阿蝶叹了口气,说:“是。”林珑起身,挑灯出屋,去看她菜圃中的菜苗。
恕儿隐在银杏树后,远远看着娘亲的忙忙碌碌,有条不紊。她觉得,相比哥哥的母后,她的娘亲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可能是因为夜色昏暗,可能是因为烛灯朦胧,也可能是因为恕儿站得远看得不真切。林珑的身形依旧娇小,脸上没有太多的皱纹,也看不出是否生了白发。
恕儿倚在银杏树上,不知何时,眼中已盛满了泪水。娘亲,对不起,你养了我七年,我却还未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看到你安好,我本该最是欣慰。可是看到你们都安好,我为什么还会流眼泪
树影下,恕儿的心陷入了挣扎。
娘亲,今晚此时,我该告诉你,我还活着吗告诉你,我还活着,只是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告诉你,我还活着,只是十多年过去也不回来与你相见告诉你,我还活着,只是我在江湖逍遥自在,你却在深宫画地为牢吗
就如同此刻,我看到忙碌无暇的你,没有岁月痕迹的你,没有因为我的离去而一蹶不振的你……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你像现在这般安好,可是看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安好,我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难过。是不是,我终究是你的养女,不是亲生的,所以我的消失,对你来说,就如同跳入你园中的一只猫,你都不曾抬头去看,任由它来去自由、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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