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4 过往
但十来分钟之后,他们就亲眼见到了李非鱼和顾行相处的情景,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若非要说古怪,大概就是两人交流的方式让旁观者非常难以理解。
譬如——
顾行:“怎么样”
李非鱼:“没什么事了,除了还有些耳鸣,其他地方都挺好的。”
顾行:“总队”
李非鱼:“嗯,我也觉得他们应该是和那边验证过了。唉,真是越怕出事越出事,都躲出来了,居然还能遇到麻烦,幸亏余成言去外地了,要不然我估计他能冲过来砍人……”
……
周劲松端着泡面站在会客室门口,疑心自己的听力或者理解能力至少有一项出了问题。
李阚越过他,清了清嗓子:“咳,嗯,那个,之前都是误会,我代表大伙给你们道个歉啊。不过,这误会归误会,但该问的也还得问,你们当时在爆炸现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和我们详细说一下”
他指望着顾行回答,却没料到对方一言不发,只是面色冷峻地瞥了眼身边的同事,而接收到了目光示意的李非鱼则十分熟练地代替他将爆炸前后的各项细节叙述了一遍。
末了,她说道:“总而言之,在爆炸发生前,不知是作案者伪装得太好还是天色太暗的缘故,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让人产生警惕的状况,而爆炸发生时情况太过混乱,我们也没有在现场观察到可疑的人。”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毫不迟疑,周劲松禁不住丧气道:“那就是说,仍然没有线索了”
李非鱼顾左右而言他:“顾队,趁热把面吃了,小心饿久了胃疼。”
顾行:“嗯。你呢”
李非鱼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头还晕着呢,没胃口。”
顾行便不再多问。
等他用过了迟来的晚饭,李非鱼刚好把手机收了回去:“走吧。我刚叫了车。”
“哎”顾行还没发表意见,等在一边的周劲松先插话道,“等一下,你们这就要走”
李非鱼抄着手看他:“怎么,还打算拘留三天再放人”
周劲松:“……”
李阚连忙道:“不是,但现在案子还没有头绪,你们是不是……”
出人意料的,这回给出回答的不是李非鱼,而是一直看似沉静稳重的顾行,他站起身,直接绕过对面几人,推开了会客室大门。
李阚:“哎”
顾行偏过头,一字字冷淡道:“与我无关。”
李非鱼顿觉老怀甚慰,连忙愉快地跟了上去。
接近凌晨的时段,即便是宝金县中心的位置也已经十分冷清,只有一两家全天营业的快餐或便利店还亮着灯,惨白的灯光时不时闪烁一下,不仅不让人觉得暖和,反而给阴冷的街道增添了几分鬼气森森。
车始终没有来。
李非鱼郁闷地瞪着再次被莫名取消了的订单,发觉附近居然连一辆可订的车都没有了,她用力跺了跺脚,让有些麻木的双腿暖和一点,又不甘心回去找警车接送,只好病急乱投医地开始搜索夜间长途汽车的班次。
而就在这时,肩上忽然一沉,一件犹带着体温的男式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顾行:“走吧。”
李非鱼愣了下,直到对方都走出了十来米才回过神来,抓紧了外套冲他乐:“顾队,我可真要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了呀”
顾行决定遵照国际惯例继续不搭理她。
李非鱼讨了个没趣,也不气馁,兴致盎然地追上去:“我算了下,从这里走回去至少得十几公里,我要是走不动了怎么办,你背我”
顾行蓦地站住了脚步,李非鱼没防备差点撞到他背上,便听他淡淡道:“你是女孩子。”
这句话可以有许多种意思,其中不乏含有贬低或歧视意味的解释,但对上顾行平静而认真的表情,李非鱼莫名地就理解了他真正想要说的——女孩子的力量通常要比男性弱,所以一旦你的玩笑之辞被误解为邀约,最后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一怔,心头蓦然间百味杂陈。
从小到大,有人不满她的惫懒,有人嫌她轻佻,也有人顺势陪着她胡说八道想要占些便宜,却唯独没有一个人认真地关心过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李非鱼望进顾行漆黑而沉静的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觉得喉咙好似有点发堵,但很快她便垂下眼帘,敛起了那些快要不受控制的情绪,慢吞吞地笑起来:“顾队你放心,我只调戏你一个。”说着,她做了个张开双手的姿势:“如果你有兴趣,我随时欢迎。”
顾行对这个没皮没脸的烦人玩意十分无话可说,只能闭上嘴默默走路。
宝金县城小而破,一条中心大街贯穿南北,用不上半小时就能走到尽头,而路的末端就连着起伏的山势。顾行轻车熟路地从一旁勉强能容人并
行的小路拐进去,很快到了山脚下,他这才再次开口:“近路。”
“嗯。”李非鱼点头,悠然解说,“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甚好。”
顾行像是突然聋了。
山并不深,小路向上蜿蜒到山腰,曲折前行了不足一小时,就隐约能听到江水奔流的声响了。
“快到了”
就在李非鱼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一缕极为清淡缥缈的幽香从前方的林间飘来,安静得像是夜色本身的香气。
“咦这是……”李非鱼喃喃自语,一错眼却发现顾行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山路并没有变得更
5 炸坟?
这个预计之外的话题便到此为止,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揭过,默契得好像之前的一切本就从没有发生过。
又过了一刻钟,山脚下的工地已经近在眼前。
李非鱼又恢复了那副散漫的模样,往四周打量一圈之后,狐疑地摸了摸下巴:“哎,顾队,这里是不是……”
顾行:“嗯。”
李非鱼思忖道:“既然能看到工地了,这里应该离爆炸现场不远,那有没有可能犯人曾经从这条路经过”
顾行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并不惊讶:“不清楚。但这是上坟的路,爆炸现场是……”
“坟地!”李非鱼记起了他们被当做嫌犯带走之前顾行曾经说过的话。
果然,几步之后山势就平缓地收住,林木也变得稀疏起来,透过月光下的疏枝能隐约看到不远处林立的土包与木石墓碑,层层叠叠地一直延伸到山脚。
可是,如果这里都是坟地的话,那么制造爆炸的犯人究竟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她自问在当地无冤无仇,连半点招来打击报复的可能性都没有,而顾行也仅仅是幼时才在此地居住过,多年过去,也不应当与谁留有解不开的仇怨,这么一来——
李非鱼轻声道:“是偶然的话……如果不是针对咱们的爆炸,那在坟地制造爆炸的理由,就更奇怪了。”
顾行注视着夜色下的山脚与林间,一片昏暗之中隐约有些黯淡的光,远远看去分辨不清是漏下的月光还是坟地之间飘浮的磷火,他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但显而易见地已经把对方的话听入了耳中。
李非鱼便揶揄道:“刚才还说不关你的事呢”
顾行:“……”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拿这位新下属没辙了,只好无奈道:“纪律。”
可李非鱼从来不吝抓别人的语病:“所以说,你还是很感兴趣的嘛。唉,男人哪,真是种口是心非死要面子的生物!”
说完,她好像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尾弯起了点狡诈的弧度:“所以说,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意思啊”
顾行完全不想搭理她。
但或许刚刚一同憋屈了一回的经历给了李非鱼许多额外的胆量,见状立刻跟了上去:“说嘛,怕什么难道是心虚了”
顾行被纠缠得寸步难行,只好站定了,低头看向她。李非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本来是在信口胡说八道,可真到了四目相对的这个时刻,却始料未及地感觉到了一丝紧张和期待。
但她没料到,顾行沉默片刻之后,淡淡说道:“和你对我一样。”
他说完就走,留下李非鱼自己在原地发愣,她像是被这个答案给惊呆了,脸上神色几度变化,过了好一会,终于“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追着顾行的背影喊:“哎,没想到顾队你也有幽默感哪!”
只是笑过之后,却又倏然显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寥落。
——顾行的意思再明确不过,若他真是“口是心非”,那么这个回答也就意味着他们永远不会对彼此抱有相同的感情。
这可真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委婉,却又最坚定的拒绝。
山路到了尽头,一边是沉入了寂静之中的隧道工地,另一边则是更加阴森的坟地,李非鱼收住脚步,把顾行的外套从肩头扯下来,仔细地展平了几道细小的褶皱:“你的衣服。多谢了!”
一阵夜风拂过,将残存的温暖吹散,明显的温差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连忙环抱住双臂搓了几下:“我先走了啊。”
顾行被她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塞到了怀里,不由皱了下眉头:“你先穿着,明天……”
“不用麻烦了,”李非鱼背对着他挥挥手,突兀地打断道,“明天我就走了,改日回单位见啦!”
顾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李非鱼实在跑得太快,只不过稍一犹豫的工夫,她就绕过了一从矮树,不见了踪影,顾行注视了黑暗片刻,也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李非鱼确实是打算尽早离开这个糟心地方的,只可惜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
翌日上午,就在旅舍的两位老板正在早餐桌边好奇地询问李非鱼前一夜的离奇经历时,她的目光偶然地往窗外瞥过去了一瞬,而就是这半秒钟不到的时间里看到的东西让她脸上的散漫倏然凝固住了。
李非鱼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再没心思听祁江他们说什么,推开桌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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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院门外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辆摩托车正绝尘而去,年轻高大的骑手没有戴头盔,略长的头发随风扬起,露出一侧耳朵,似乎有什么在上面熠熠生辉地反射着阳光。
李非鱼抽了口气,反射性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顾行的号码,但响铃刚过半声,她就立刻挂断了,转而换成了陆离的电话。
信号一如既往的差,但仍能听出他似乎正在什么地方享受人生,连向来温文尔雅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丝慵懒,不过当他听清了李非鱼所说的内容时,语调一下子就严肃了下来。
“你说什么”
李非鱼
6 阴影
李非鱼表现得毫无兴致,而顾行自然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夸夸其谈,如此一来,李阚话音刚落便冷了场,他尴尬地搓搓手:“那个……不瞒你们说啊,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究竟哪儿不对,你们是省里的同志,你看特侦组还那么有名,能不能帮我们提个醒”
说完,这位勤勤恳恳却不怎么机灵的老同行赶紧摆手补充:“不是说让你们随便干预我们办案啊,我知道有纪律,但是……”他突然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县里现在出了件大案,正没人手呢,这么个连鸟都没炸到一只的小案子吧,说是成立了个专案组,但你们看,劲松都能选进来,这、这还能光指望他们吗”
周劲松脸色顿时十分好看。
不过,虽然话不好听,但李阚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起并没有人员伤亡的案子本身还存在一些无法用“恶作剧”三个字来简单解释的疑点,譬如,为什么要分期分批地偷盗炸药连续有预谋的多次偷窃实在让人不禁怀疑,这场爆炸究竟是犯人唯一的计划,还是一串连环案件的开端。
李非鱼和顾行显然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原本事不关己的淡漠渐渐从面上褪去,短暂的沉默之后,李非鱼忽然问:“顾队,你说如果是特侦组负责这个案子,会从什么方面入手”
她连看都没看李阚两人一眼,就好像真的只是在与顾行随口聊天似的,而顾行果然也认真地回答:“工地。”
不用多说,这种最基本的事情专案组肯定也不会有所疏漏,但看现在的情况,或许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李阚果然有点失望:“这个我们已经查过了,实在是没有线索啊!”
顾行没理他,继续道:“不娴熟。”
“什么”李阚下意识问道,但紧接着却发现顾行根本不是在对他说话。
李非鱼也完全忽略了旁边的两名民警,朝着顾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确实,我也觉得犯人既然把炸药安放在了墓穴里,咱们应该就不是预定的目标,既然如此,特意在咱们经过的时候引爆炸药,不仅没有意义,而且容易让他自己暴露,非常得不偿失。”
她说完,余光越过肩膀向后瞄了一眼,却见李阚正似懂非懂地微张着嘴,一副想问又不知如何问起的模样,她顿觉麻烦万分,只好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继续道:“假如这种推测是正确的,那么犯人在当时引爆,很有可能是出于失误。毕竟咱们一起经过此地纯属偶然,而且你还走得那么快,犯人原本的计划被惊扰,措手不及之际难免发慌,如果他对炸药性能或者是引爆装置还不够熟悉,说不定想要推迟引爆没能成功,反而手一抖就——砰!”
顾行表示赞同。
所以接下来需要重点排查的,应该就是工地所有人员中对爆破操作并不十分熟悉的。这个范围再与炸药丢失期间一直在岗的人员名单交叉对照,并同时留意与被炸坟墓主人有过矛盾的人家,应该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缩小嫌疑人范围。
不过这就完全不是正在“随意聊天”的无关人员所要考虑的事情了。
在两位民警匆匆离开之后,李非鱼也觉得一天的精力都被这无聊的教学演示耗干了,她伸了个懒腰,真情实感地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个午觉,顾队慢走啊。”
可她刚转身,就听到顾行的声音传过来:“你在躲我”
李非鱼:“啊”
然而顾行并没给她装傻充愣的机会,立刻继续问:“为什么”
过于直白的追问让李非鱼简直想扶额:“我说顾队,你是真不明白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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