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庄恬神神秘秘地笑起来:“你们看时间。”
9月21日,凌晨1:45。
她利落地切换到第二段视频,这一次的景象简直像是前一段的镜像,同样的车子,同样的收费站,唯一不同的,只有车行方向和时间。
9月21日,凌晨2:19。
也就是说,这辆在进入龙海高速之后,最多只行驶了十六七分钟就原路折返了。
是忘记了什么东西,还是走错了路,又或者是……
顾行的瞳孔倏然收缩,夺过手机重新点开视频,将两段不过十几秒钟的监控录像重新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他按上屏幕,紧盯画面中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司机,喃喃道:“七分钟。”
“什么”庄恬笑容收住,茫然地问。
顾行没有回答,将手机扔回给她:“许家俊。”
“啊”她顿时更糊涂了。
但立刻,李非鱼就为她解开了这个疑惑:“把孙凌的照片处理一下,遮住女性特征明显的部分,发给许家俊辨认。”
“你是说……”庄恬下意识地把两只手一左一右地覆在了照片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照片上清瘦而高挑的女人面带轻愁,仿佛正在幽幽地与她对视。她不由愣了愣,回望向顾行:“不是吧”
李非鱼在旁轻嗤一声:“这就是高速路上那多花的七分钟的用处。12:20的时候黄万和确实在家,也确实来不及在1:15赶到佳木会所,但谁说那个时候从佳木会所开车离开的人一定就是杀人犯呢”
或许,那位被看做嫌疑人的司机,仅仅就是一名不需要进进行任何激烈运动的,纯粹的司机。
很快的,再次被提审的许家俊就给出了一个不知是出人意料还是理所当然的答案——上一次辨认照片时无论如何都觉得别扭的地
24 推翻不在场证明
午夜之时,原本应该万籁俱寂,但即将破案的兴奋感却给特侦组所在的小楼增添了几分热闹,唯一没有被这种热闹感染的,就只有一楼尽头的审讯室。
见到顾行二人走近,等在门外的庄恬快步迎上来,摇了摇头小声道:“顾队,小鱼,刚才审了那女的半天,但她什么都不说,问急了就哭,边哭边喘,要犯病了似的,言哥和老陆他们都没辙了,怕真把她逼出个好歹来没法交代……”
顾行脚步一缓,透过双面镜往审讯室里瞥了一眼,面色中轻松不再,冷声问:“黄万和呢”
庄恬连忙说:“2号审讯室,老陆他们正在问呢。”
陆离和余成言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或许是坚信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十足完美,黄万和只在最初被警察敲开了家门的时候显露出了一点惊讶和慌张,还没进审讯室,就完全镇定了下来,甚至在看到了肖敏所租赁的轿车通过龙江收费站的视频时,也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顾行推开门的时候,正听见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哪知道肖敏那个婊……咳,那个女人说的话哪能信,她说我是凶手,我就真是凶手啊这么一段连脸都看不着的视频,怎么就能栽赃道我们头上嘿!我还说是她租了车、雇了人,就为了陷害我和我哥呢!哦对了,你不是说她还怀孕了么,那我嫂子出了事,她一‘扶正’,这不是人财兼得了嘛!”
余成言冷哼一声:“她如果想要人财兼得,还有什么动机陷害你哥哥”
黄万和愣了下:“我哪知道,你们问她啊!”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好像真的对内情一无所知一般。但这一回话刚出口,就听见门口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句问话:“最近孙凌买了新衣服没有”
黄万和循声望去,就见李非鱼抱臂站在门边上,背后抵着似乎是新安装不久的那面宽阔玻璃镜,面无表情地冲他点了下头。他犹豫了下,发觉对方的视线投向之处似乎是在桌上模糊照片中的嫌疑人,他便也瞅了瞅照片中那件显眼的灰绿色外衣,不动声色道:“没有,怎么了”
“哦,”顾行示意陆离两人出去,自己坐在了背对镜子的一张椅子上,而李非鱼则继续问道,“那其他的针织布艺品呢”
“这跟我大嫂被杀有什么关系”黄万和隐约觉出了一点古怪,禁不住反问。
李非鱼还没说话,顾行已冷冷道:“回答!有没有”
他不动不笑的时候活像是座精美的冰雕,冰冷而严厉的目光让人心底莫名地生出一阵寒气,黄万和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小范围挪了挪身体,却被手铐给限制在了原地。
“没,没有。”最终,他只能这么回答。
可李非鱼的问题还没完,立刻又问:“近几天,你家换过新的洗衣液、护肤品,或者其他直接接触皮肤的东西么”
比起之前,最后的这个问题太过明确,竟让黄万和生出了一种图穷匕见之感,他那幅始终八风不动的镇定表情像是一潭静水,终于让这枚突然投入的石粒搅乱。
李非鱼漠然道:“别撒谎,我的同事这会儿正在和江苹还有你的父母家人确认同样的事情呢。”
“……”到了嘴边的谎言被生硬地咽了下去,黄万和面颊抽了抽,好一会才勉强敷衍道,“这……警官,我真不清楚。”似乎怕人不信,又连忙挤出个苦笑,解释:“你们也知道,我这一个大老爷们,工作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精神管家里那摊女人的事啊!”
可惜他表演得虽认真,面前的两个人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顾行平静地把几张纸和证物袋一起搁在桌子上,朝他推了过去。
“这是……”
黄万和看清了两样东西,瞳孔一缩,猛地往后靠到了椅背上,手铐骤然晃出了一道尖锐的响声。
事到如今,他已经生出了一股明确的不祥之感,对李非鱼接下来的话更是心知肚明,但真正听她说出口的时候仍然不受控制似的打了个激灵:“孙凌的就医记录,证明她与过敏源接触的时间就是案发前后。”她说着,翻开另一张纸,或者说是打印的图片:“很不幸,孙凌把脸和手都蒙得很严实,却唯独忘了脖子后面,而就是那么一点没有衣物覆盖的地方,偏偏却又和肖敏所租车辆上的颈枕接触到了。正如她昨天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常年生活在洁净的室内环境中,免疫力十分低下,因此稍一遇到刺激物质,皮肤就会产生严重的过敏反应,也就是她颈后的那片红色疹子。”
她那双睡不醒似的眼睛不知何时已明亮得惊人,紧盯着黄万和的反应:“现在过敏源检测正在进行中,你要不要先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那位身娇体弱的太太会在案发前的半夜避人耳目地出现在肖敏所租的车上”
黄万和猛地抽了口气。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反射性地摇头辩解,几分钟之前的自信已经褪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点还摇摇欲坠地绷在他脸上,勉强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顾行深深看他一眼,毫不留恋地站起身。
差不多就在同时,不远处的会客室里也坐着几个人,正是黄家二老和保姆江苹。
大约是有了些应对警察的经验,又或者是想在雇主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江苹并没有像两名老人那样紧张,甚至还见缝插针地和问话的警员讨价还价起来:“哎我和你们说,我们家老太太身体可不好,今天刚出院回来,现在这样大半夜把我们扣在这里,万一老人家哪里不舒服,你们是要负责任的哦。我都已经讲过好几遍了嘛,那天晚上孙姐和黄哥都好端端在家里面,根本就没有出去过,你们这样翻来覆去地问,难道是要……”
“屈打成招”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一个声音就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顾行对一旁的警员做了个手势,让一筹莫展的小姑娘退后,而李非鱼则哂笑了声,把一个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塑料袋丢到江苹面前,单刀直入道:“我们调查过你的记录,到目前为止一直品行良好,而且你刚到黄家两个月,按理说,应当不至于与他们情深意厚到甘愿作伪证的地步。”
她低头调整了下椅子,换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就听江苹倏地调高了声音:“哦哟,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话可不好乱说的,什么叫做甘愿作伪证嘛!你这样一说,就好像我、好像我……”
乍起的惊怒在语调中显露无遗,把旁边呆愣的两位老人吓了一跳,但李非鱼却毫无反应,平静地敲了敲桌子:“安静。”
江苹似乎还想争辩,却又记起了什么,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李非鱼这才继续道:“我们有证据证明在王雪晴被害当夜孙凌曾经出过门,甚至驾车驶入过龙海高速。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你是对此心知肚明,主动为她作伪证,还是一无所知,被她设计蒙在了鼓里。”
江苹愣了:“你说什么”
比她更先一步,少言寡语的老夫妻也同时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黄老太太紧攥着丈夫的手,颤巍巍地向前探身:“不,不能啊,孙凌身体一直
不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李非鱼摇头。
她就算再不长心,面对着眼前病入膏肓的老人也说不出什么尖刻的话来,但即便如此,黄老太太还是明白了过来,喃喃道:“那……那万和他……”话没说完,就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骇之下一口气没接上来,扑通一声栽倒回了沙发上。
一时间会客室里兵荒马乱。
江苹惊呼一声弹了起来,兔子似的窜到了黄老太太身边,但人刚站定,却又愣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旁边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不容分说地将她和黄老爷子都拦到了后面。顾行上前摸了下老人的颈侧,觉出无事,便对正在打急救电话的李非鱼点了点头,命令道:“让她躺平。”而后直起腰,转向江苹:“跟我来。”
原本在问话的两名女警被留在了原处照看病人,江苹无措地左看右看,几次欲言又止,可这个时候实在没人顾得上她,她便只能一步三回
25 尾声
这次审讯没有花费太久,在无数的旁证之下,黄万和本就摇摇欲坠的坚持愈发不堪一击。
而当技术组也在黄家那辆老车的车载电脑里恢复出了近期的记录,发现本应该无人出门的案发当夜里,车子曾有过逾百公里的行驶记录之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了杀人嫁祸的事实。
根据黄万和的供词,正是因为黄万年对于花钱给母亲做手术一事的推诿,让他多年来一直压抑得很好的愤怒爆发了出来,在一个月前与厌烦了和黄万年虚与委蛇的肖敏一拍即合,定下了计策,准备将王雪晴和黄万年这对碍事的夫妻一劳永逸地解决掉。
而案发过程也终于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孙凌趁着保姆江苹煮咖啡的空隙出门,开自家车经由省道前往佳木会所,在监控死角的约定处取得肖敏早已放好的车钥匙,伪装成黄万年的模样从龙海高速返程,并在海清收费站留下了模糊的司机影像。而黄万和则在这段时间里利用江苹伪造出自己无法赶到海清的不在场证明,随后故技重施也溜出家门,驾驶肖敏租赁的轿车进入龙海高速,在半途与孙凌交换车辆与衣着等伪装,原路驶出龙江收费站,杀人还车,最后利用孙凌停在佳木会所附近的自家车辆再次经由省道返回家中,与在门口等待的妻子会合。
清晨五点多的“外出工作”自然也不是外出,而是两人自外返回,在江苹穿衣出来查看之前,孙凌已溜回卧室,趁着黄万和故意与江苹争论是否要吃早餐的时候从容换回睡衣,再出来露个脸,证明自己一夜未曾出门。
不得不说,设计之精细让人很是惊讶,然而即便如此,过程之中还是不免留下了或大或小的破绽,也正是这些破绽连到一起,最终让这番精心谋划功亏一篑。
但在大部分案情都已经调查清楚之际,唯独只剩下一个未解的疑问——这项各怀鬼胎的合作,最初究竟是谁提出的
在审讯之中,黄万和干脆利落地把罪名揽到了自己身上,声称无论是伪装成黄万年或者是用“调虎离山”的方法支开保姆,都是他的主意,而他那位柔弱多病的妻子只是迫于无奈才答应帮他,对于这种说法,肖敏给不出更多的信息,而孙凌则自然而然地全盘接受了下来,连半点异议都没有提出。
可李非鱼一个字都不信。
直到整个案件调查完成并移交出去的时候,她仍然会时不时地想起从黄家出来的那一天顾行说过的话。他说,孙凌很聪明。或许她确实如此,甚至聪明到了可以操控和掌握她周围的人的程度,以至于黄万和心甘情愿地替她承担了一部分罪名。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了。
幸好这只是小之又小的一点缺憾,庄恬已经提前进入了休闲状态,趁着顾行不在,坐到他的椅子上,两条腿不安分地搭上了桌边,兴致勃勃地盘算:“哎,小鱼,咱们……我看看,对了,明天正好发工资,咱们找个地方出去庆祝一下怎么样”
她提高了声音:“老陆老陆,上次那家火锅店就挺好,然后旁边就能去k歌,小鱼正式入职咱们还没给她接风呢,正好就一起了嘛!”
她边说边晃,深色的办公桌在她腿下摇摇晃晃,发出令人牙涩的吱嘎声,完美地遮掩住了开门声。等她发觉不对,顾行已经冷着脸走到了她旁边。
庄恬慌忙把腿缩下来,恨不得平地消失掉:“啊!顾队,你回来啦辛苦了辛苦了,你坐!”
可顾行却没搭理她,也没有坐下,他面色沉重更甚于以往,周身都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顾队”陆离轻声问。
顾行:“孙凌死了。”
所有人全都面露愕然,余成言快步上前,见顾行没有阻拦的意思,从他手中夺过那几页几乎被捏皱了的纸,一目十行地扫过。
“怎么会这样!”半晌,他怔愣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问谁。
前一夜里,孙凌死了,在看守所里留下了一封承认自己策划杀害王雪晴并试图陷害黄万年的书信,然后自杀而死。
这当然不关特侦组的事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更糟糕的是,省厅上层甚至有人认为正是特侦组对案件的调查不够深入完善才导致了此事的发生。
“去他妈的狗屁!”
过了好半天,余成言突然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把那张老办公桌砸得散了架,而后转头
就要出门。
庄恬连忙去拉他:“哎,言哥,你去哪你别走啊,先消消气,咱们……”眼看就要拉不住,她回头叫陆离:“别傻愣着,快来帮忙呀!”
可陆离居然百年不遇地跟余成言统一了战线,伸手帮他拉开了门,微笑着淡淡道:“调查不够深入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能够证明的事情,我倒想请问一下,要怎么才能调查得足够深入——刑讯逼供么”
庄恬一个哆嗦,只觉他笑得像是要杀人。
但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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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炸药失窃
十月黄金周过后,无论是知名景点还是各处名山大川都在短短数日之间冷清下来,随着冬日将近,天气快速转冷,穿梭在田野之间的旅游大巴也愈发空荡得像是专车。
“哎,前面就到啦,你到底下不下车啊”突然,一辆行驶在年久失修的乡间公路的长途客车里响起高亢的一嗓子招呼。
粗哑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嘈杂的引擎声中,过了好一会,坐在最后面靠窗位置上的乘客才打了个哈欠,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慢吞吞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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