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委屈不忿全憋了回去,半个字不敢吭地深深低着头,活像是个做错了事被当场逮住的小学生。
秦靖狠狠瞪了他一眼,暂时放过了这场打架斗殴,又回头冷哼了声:“顾行!你又是怎么带的队!简直胡闹!哦,你聪明光是聪明有什么用!你要是跟桌上那台电脑一个用处的话,我一万块钱能买俩,还要你干嘛你到现在还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应该干什么是不是!”
“庄恬!”
庄恬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出来,立刻哆嗦了下,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秦队,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秦靖气得乐了出来,哭笑不得地点点她,“我是让你看好他们几个,别整天嘻嘻哈哈的,什么都不过脑子!”
 
21 辨别嫌疑人
顾行按照老队长的指示给所有人都放了一晚上的假,以便用最佳状态来应对接下来的繁重工作。
更深露重夜色迷离,李非鱼本来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奈何这几天的连轴转早已耗干了她作妖的精力,而翌日清早按响隔壁门铃的时候,却好半天都没人应门。
“上班了”她不禁暗自咕哝,“这也太早了……还是没睡醒呢”
迟疑的脚步在相邻的两扇门之间打了好几个转,但就在李非鱼犹豫着要不要放弃的时候,隔壁的门终于开了。
李非鱼反射性地按照在心里彩排了许多遍的流程扬起了个笑容:“我记得……“话音戛然而止,她怔愣地盯紧了面前的男人。
与平日里的装束严整不同,顾行此时只穿了一套家居的背心和长裤,黑色的棉布材质与小麦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完美地勾勒出他窄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腰线,而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紧实,似乎还微微挂着几点汗珠。
李非鱼不自觉地抽了口气,瞄了眼他同样略微汗湿的额头和仿佛愈发幽黑的眼瞳,而后飞快地低下头,半真半假道:“顾队,你这是色诱啊。”
顾行:“……“
他看起来似乎很想把门摔回对方脸上。
两人相对无言了几秒钟,李非鱼总算想起了原本的来意,从顾行身侧向屋子里瞧了瞧——空荡的客厅里除了个摇摇晃晃的沙袋以外,连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更没见到什么和她一样的不速之客,她便清了清嗓子,旧事重提起来:“我记得你胃不好,要不要去我那一起吃个早饭”像是怕人拒绝,又立刻补充:“手艺一般,但总比你每天叫外卖强。”
顾行回头,对着垃圾桶里露出一角的外卖餐盒思忖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他正要说话,李非鱼已先一步“善解人意”地封死了他的借口:“不用客气,你先去冲澡,收拾好了直接来敲门就行。”
顾行只能点头。
李非鱼表情不变,愉快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事实证明,凡是能够轻描淡写地自称厨艺一般都人,这句自谦背后都往往隐藏着异乎寻常的自信,半小时后,李非鱼满意地看着“随便准备”、“一点也不麻烦”的一桌早点被清扫干净,笑眯眯地抛出了邀约:“对了,你要不要过来搭个伙算了,正好我自己吃饭也麻烦,一两个菜太单调,样式多了又吃不完。”
顾行默默看着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上了贼船。
但他也不是矫情的人,略一思索便问:“伙食费”
李非鱼接得顺畅,好像早就打过了几十遍腹稿:“我记账,月末四六分,我四你六——毕竟我出劳力嘛,你要是帮着洗碗的话,可以考虑打折。”
公平合理,乍一听起来,仿佛干干净净地抹去了中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痕迹,只剩下了同事之间的互助互利一般,让人丝毫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但实际上……
李非鱼弯了弯眼睛,愉悦地想起了古往今来无数被温水慢慢煮死的青蛙们。
只不过,顾行这只青蛙毫无察觉却不意味着别人也是一样,至少陆离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推眼镜的动作就起码拉长了五秒钟,好在他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人后向李非鱼投去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非鱼却适时地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表情十足专业:“黄万年的证词,致使他手腕受伤的那场车祸肖敏并不在场,不仅如此,此后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他都在外地谈生意,因为怕肖敏担心所以并没有提起此事,也就是说,他受伤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自然,设计陷害他的凶手也是一样。
单凭这一点虽然无法确定出凶手的身份,但可供怀疑的不过寥寥几人,尤其是在排除了黄万年与王鹏章之后,剩下的人里谁最可疑便是明摆着的事情了。
只可惜没有证据。
顾行思索片刻,没急着打草惊蛇,而是吩咐陆离:“照片,给许家俊。”
陆离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此人的身份,还是李非鱼小声提醒:“是我们在佳木会所抓到的那个小保安。“
短短一句解释的工夫,顾行已经找出了几张黄家兄弟的照片,正面侧面背面都有,全是身着暗色服装的全身照,彼此混杂在一起,第一眼看上去颇有些相似。他将照片交给陆离,又道:“提审肖敏。”说完,皱了皱眉头,似乎还要补充什么,可舌头却再次打了结,让他无法把一句过长的话说出口。
李非鱼将他又渐渐开始紧绷起来的姿态尽收眼底,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用别人提醒,便自觉地接道:“肖敏故意伪造证词意图陷害黄万年,又是除黄万年以外,唯一能够顺理成章接触到他的车钥匙的人,很可能和杀人案脱不开干系,鉴于她有篡改证词、串供的可能,最好能够将她拘留起来。”
她话没说完,余成言就站起来,脸色阴冷得像是索命的黑无常,冷笑:“我去!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还能编出来什么花样!”出门前,他还不忘嘲弄地剜了陆离一眼,不知是不是在暗讽他上次讯问时故作好人。
陆离回给他一个彬彬有礼却不带丝毫温度的笑容。
眼看着两人之间
22 各自的动机
可惜,令所有人再次失望的是,庄恬最终确实找到了此人,但一问才发现,这位为情所困的仁兄当夜醉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要忘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路口的8号别墅里有没有异常状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案子依旧卡在原地,毫无进展。
眼看着夜幕又一次缓缓笼罩了大地,严格来说,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天半,顾行严肃而冷淡的面容上终于也显出了一丝焦躁。他蓦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陆离:“顾队”
顾行停下脚步,生硬道:“黄家,车子……”
黄万和的车是辆破烂的二手车,从来没有安装过gps系统,连车载电脑也不知道有没有,可是如今若是想要寻找一个突破口的话,说不定就只能从这上面碰碰运气了。
“但就算黄万和是凶手,他的车上也未必留有线索!”陆离还在品味顾行那两个词的含义,李非鱼就突然开口阻拦道,“而且,就算车上有线索,你打算用什么样的理由进行搜查他家那么偏僻,附近连个道路监控摄像都没有!”
她还记得从黄家出来的时候顾行笃定而自信的模样,然而无论是怎样的确信无疑,若找不到证据支持,就都毫无意义,现在他们所面临的正是这样的状况,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切实地把黄万和与杀人凶手这两个字眼联系到一起。
李非鱼便不由叹了口气:“他的不在场证明太有力了。”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余成言猛地推开门,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肖敏松口了!”
他脸上惯有的阴郁都被兴奋的光彩遮掩住了,将笔录重重拍到桌上:“她承认了,案发当夜她根本就没有被下安眠药,那些说辞都是黄万和教他的!”
“真的”庄恬惊讶,“真是黄万和”
余成言冷笑着解释:“他们俩高中同学过一年,黄万年那时也见过她,对她很有好感,肖敏本来不太看得上黄家兄弟那副尖嘴猴腮的德行,但前几年她经济紧张,窘迫之际重遇了黄万年,为了钱就在他的追求下顺水推舟了,哼,当然,她心里究竟乐不乐意可就难说了!”
大约是想起了黄家兄弟如出一辙的尊容,庄恬心有戚戚焉地缩了缩脖子,看起来几乎有点同情肖敏,就听余成言继续说:“黄万年和王雪晴感情破裂已久,要不是出于少年夫妻相互扶持过的那一点情分,早就离婚了,所以这几年肖敏过得和正房太太也没什么区别。”
李非鱼听到此处,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点隐晦的讽刺从她脸上浮起。顾行的思路正好转到了个匪夷所思的拐点上,下意识看向她,便恰将这副讥诮之色收入了眼底,不由皱眉:“你说不在乎动机,那你在想什么”
言出突然,李非鱼那点讥讽猝不及防地卡在了脸上,但与她相比,其他人却更加惊讶,庄恬刚要说话,但第一个字音还没出口就被陆离扯了一下,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有余成言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
庄恬连圆场都忘了,小心翼翼地凑近陆离的耳朵:“哎,我怎么觉得顾队和小鱼说话的时候挺正常的啊而且他不是从来都看不懂别人脸色的吗怎么今天……”
陆离无言以对。
两个当事人却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微不足道的波澜,李非鱼表情仅空白了一瞬,就又回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顾大领导,我是不在乎,又不是蠢。”她眼皮懒洋洋地往下耷拉着,嘴角却微微扬起,像是沉浸在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惺忪梦境里,可那个梦境究竟是什么,她却没有提起。
顾行心里有点不痛快,对这种回答有一百个不满意,但不知为何,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向余成言:“继续。”
余成言:“肖敏供认,这几年里黄万和一直跟她有联系,打的都是老同学喝茶聊天的明目,但实际上却都是想要钱。肖敏认为黄万年的钱和她自己的钱也没什么两样,就从没松过口,直到一个月前,她发现黄万年赌瘾越来越重,账户里剩下的钱也越来越少,于是就同意了帮黄万和一个忙。”
“什么忙”
余成言阴森森地哼笑起来:“以她的名义租一辆车,之后如果警察不止一次询问她,就改口指证黄万年给她下过安眠药。按肖敏的说法,她对黄万和要做的事情一概不清楚,更没想到会有人死,只知道帮了这个忙之后黄万年可能会进监狱,而她则能一次性拿到一大笔钱。”
“这也太……”庄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勉强把地图炮的一句“最毒妇人心”憋了回去,端着一副牙疼的表情问,“没别的了”
余成言哂道:“你们还想要什么”
他没指望回答,
但李非鱼和顾行却几乎在同时出了声。
“怀孕。”
“她怀孕了!”
“什么”其他三人都愣了一下。
李非鱼顶着刺在后颈上的两道锐利目光,假装身后的顾行是架安错了地方的探照灯,头也不回地慢条斯理道:“黄万和的许诺太不靠谱,肖敏是个‘聪明人’,未必会为了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甘愿作伪证,尤其在黄万年若出事,王雪晴和黄家人会直接受益的情况下,除非她还有自己的算盘——比如她肚子里已经有了能够顺利成章地继承黄万年财产的孩子。”
23 司机的身份
两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另三人早饥肠辘辘地等了好一会。见到两人进来,陆离立刻往顾行脸上打量了一圈,似乎在那层亘古不变的严肃冷静底下捕捉到了一丝轻松之色,他便也安下心来:“有进展”
顾行也不卖关子,当即点了点头:“动机。”
他向李非鱼做了个手势,动作已经开始有了些熟练的架势,后者只好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大约半年前,黄家老太太在体检时查出了胃癌,中期,需要立刻做手术。黄万和因为常年负担孙凌的医药费,几乎没有存款,只能去找黄万年要钱,但这一回黄万年手头也没钱了,赌博耗干了他手里大部分闲钱,而公司的资金——你们还记得他手腕受伤的那次出差么公司的钱差不多都投在了那个项目里。”
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复杂:“母子俩不知道怎么谈的,最后黄老太太和二儿子说,他哥没钱了,所以她决定不做手术而采取保守治疗,黄万和对此当然不信,多少年来,黄万年永远是财大气粗的代名词,所以他认为所谓的没钱,不过是不想给老人支付医药费的托辞罢了。为此,他有几次喝多了酒,还打电话和周利民抱怨过,而一个多月前,他又打了一次电话,大哭一场,因为复查中发现,黄老太太的病已经发展到了晚期,所剩时间不多了。”
当年既然会因为偏心王雪晴而把两位老人丢给弟弟赡养,现在自然也可能会因为不孝而拒绝给老母治病,愤怒和失望磨平了多年的兄弟情谊,摆在黄万和面前的出路也就只剩下了你死我活。
至于那个狐狸精一样的肖敏,无名无分,在事成之后自然也不会拿到属于他们黄家的一分钱。
李非鱼甚至能够揣摩出黄万和一点一滴的心态变化,但她却连只字片语的褒贬都没有给出,平铺直叙地介绍完了犯罪动机之后,便把话题交给了别人:“你们那边呢”
陆离和余成言同时道:“肖敏承认了!”
话音刚落,两人又同时闭了嘴,余成言还额外附上了一记白眼和一声冷哼。
庄恬的面皮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连忙掩耳盗铃地背过身去。
陆离干咳一声:“肖敏承认她猜到了黄万和可能要对王雪晴下手,并且以此陷害黄万年,但因为这样一来,她肚子里的胎儿就成了黄万年财产的第一继承人,所以并没有试图示警,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而王雪晴被杀前,也是她将黄万年的车钥匙偷送到了约定藏匿处,方便来人取用的。”
果然如此,看似一丘之貉,实际上毕竟还是各怀鬼胎。然而——
“来人”
顾行把注意力从李非鱼那点不对劲之处剥离开来,敏锐地挑出了这个词。
陆离神色微沉:“是的,来人。肖敏取收钥匙都没有亲眼见到和她接头的人。”
也就是说,依旧没有办法证明那个往返于海清和龙景花园的神秘嫌疑人究竟是不是黄万和,而同样的,他那套由家人和保姆共同编织的不在场证明也依旧异常牢固,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欲陷黄万年夫妻于死地而后快,但还是一样无法给他定罪。
“不过,”李非鱼沉吟片刻,提议道,“既然有了肖敏的证词,咱们这回是不是可以考虑搜查黄万和的家和车子了”
与之前不同,现在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即便打草惊蛇也不至于陷入完全被动的状态了。
正好与顾行想到了一起,他颔首道:“可以。”
但这边话音还没落,庄恬就突然举手叫起来:“哎,等等!等等!别忘了我啊!”她指指自己,志得意满地咧嘴一乐:“等听完我查到的内容再决定也不晚嘛!”
在特侦组里,她从来都是个动手不动脑的吉祥物,大伙便下意识地忽略了她,此时听见这一声嚷嚷,才发现她一直端着的手机大约还有点正经的用处。
很快,两段不知是从什么监控录像里截取下来的片段在众人面前展开。一辆低调朴素的轿车驶过收费站,与所有其他车辆一样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并看不出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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