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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顾行的声音很低,大约是因为陆离和庄恬就在一门之隔的走廊里,而那扇破门又实在不怎么隔音,他耳语般说道:“顾春华承认了。”

    “啊,是么”方才看到那个“顾”字的时候,李非鱼就猜到了大概,但这个时候也只能“恍然大悟”地附和。

    顾行“嗯”了声,比起应答更像是疑问,似乎在疑惑李非鱼难得一见的迟钝,但他没有多加纠结,很快就继续说道:“是同谋。动机确认了,报复。”

    原本颇具磁性的声音被刻意放轻,随着呼吸一起若有似无地擦过耳朵,李非鱼站得更僵了,只觉左耳像是快要烧起来,后面的词句几乎无法在脑中连成完整的意思。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失常,紧绷着嗓子问:“三姑……呃,你三姑呢”

    大约是声音挑的有些高,顾行无奈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无关。她猜到顾春华有问题。”

    所以紧张起来,想要替她遮掩,这才会忍不住一再试探、表现可疑。

    李非鱼听完了这不痛不痒的结尾,低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那你呢”

    顾行:“嗯”

    李非鱼别开脸:“她们怎么说也是你的亲戚,现在卷进这样的事里,你有什么感觉”

    顾行不假思索道:“与我无关。”

    果然如此。

    他眼中那种毫无温度的冷漠让李非鱼心里缩了一下,不愿再问,她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转开话题:“那这爆炸案就算结了剩下的就是之前的盗窃案和追踪王鹏章……”

    “不。”

    “什么”李非鱼愕然。

    顾行的神色却比以往更加严峻,冲门外唤道:“庄恬!”

    “啊……来了来了!”话音刚落,旧木门就被推开了条缝隙,庄恬钻进半个脑袋来,满脸都是偷听八卦被抓住的惊悚,也不知道送走陆离之后在门后藏了多久。

    顾行道:“炸药用量”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咒语,庄恬立刻郑重下来:“根据案发现场状况和炸药成分初步判断,所用炸药量应该在两公斤上下!”

    她说完,朝李非鱼挤挤眼睛:“姐姐原来可是拆过炸弹的哟!”

    李非鱼想起来,四年前特侦组成立之前,庄恬曾是名特警,现在看来,或许不仅是普通特警那么简单。“排爆手”三个字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允许她继续琢磨下去,顾行沉声道:“刘强只偷了一斤。”

    所以剩下的一公斤多炸药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为什么才安放在墓穴里

    李非鱼倏地出了一头冷汗,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正在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再次响起。

    最老式的响铃声,是顾行的电话,刚按下外放,陆离的声音就急切地传来:“顾队!林湾旅舍发生爆炸,现在伤亡不明!”

     

    ;他咳嗽几声,喘息着补充:“但里面好像有人!”

    手机信号依旧不好,杂音中,另一端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混合着现场嘈杂而混乱的古怪声响,像是一曲变了调的丧歌。

    李非鱼立刻意识到,那种特殊的嘈杂是火焰在风中燃烧的声音。

    她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堵住了,早上出门时,祁江夫妻俩殷勤的笑脸依稀还在眼前,但只不过几个小时之差就……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庄恬却侧耳听着听筒中传来的纷杂不休,她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问:“老陆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陆离:“旅舍外面,我在院子里,屋子里面火势越来越大,大门被烧得变形卡住了,我进不去!刚才一楼的玻璃炸了,里面地上好像趴着个人,我看不清是不是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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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双尸
    远远的,李非鱼瞧见庄恬在和救火的消防队员说着什么,中间时不时还夹杂着夸张的动作和手势,似乎是在毫不退让地争执,经过了一番耗时漫长的交涉之后,终于,她也不知是怎么就说服了对方,浓烟刚刚散得差不多,她就在队长陪同之下进了屋子,李非鱼下意识地想要跟进去,却被消防员给拦了下来。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庄恬终于再次走了出来,她丢掉遮掩口鼻的湿巾,露出一张严肃得少见的面孔,直截了当地说道:“爆炸点有两处!”

    她的声音清脆甜美,但是此刻语气却异乎寻常的沉重:“一处是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房间,也是发现男尸的地方——我问了,男尸是在床上发现的,呈现平躺的姿态,并没有明显蜷缩或挣扎的痕迹。看现场的残留和推断出的爆速,爆炸的很可能就是工地失窃的那种硝铵炸药,不过为了达到起火的效果,制成的炸弹里额外添了不少料;还有一处在楼下厨房里,应该是煤气罐遇热爆炸,厨房烟还没散干净,我就看了一眼,不清楚是意外还是同样的人为。”

    “‘同样’的人为”在所有的解说之中,李非鱼抓住了这么一个关键词。

    庄恬点头,咬牙切齿道:“到处都是助燃剂的痕迹,这要不是谋杀,我现在就把脑袋揪下来给你玩!”

    “所以说,这是……”李非鱼目光一凛,慢慢地说完了最后几个字,“杀人灭口”

    庄恬没说话,但看起来早已有了相同的判断。

    陆离却叹了口气:“确实不太像自杀,但法医解剖之前还是不能想当然地下结论。”

    他手上的烫伤经过了简单的处理,精神状态似乎也缓过来了些,又开始说起了这种保守稳妥的老生常谈,但即便如此,眼看着爆炸起火却无能为力的沮丧仍旧没有完全从他眉间散去,说完了前一句话之后,他又怔怔看了焦黑狰狞的火场一会,忽然没头没尾地轻声道:“无论经过多少次,都让人觉得人命真是太脆弱了,明明几小时前还好好的,可这么一场爆炸之后,两个活生生的人就……”

    他低叹一声,截断了话题。

    李非鱼却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像是瞧见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似的。

    “你说,两个人两个……”

    她猛地反应过来,掏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一串号码。

    几次尝试之后,糟糕的信号总算给了她一点面子,顾行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来:“什么事”

    他的声音严厉,满满地透着“我忙得很,别来烦我”的意味,但李非鱼却毫无察觉似的问道:“顾队,你那边怎么样坟里的碎骨有没有什么异常”

    “嗯”听闻说的是案情,顾行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大部分粉碎,暂时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是指”

    “五年以上,人类。”他顿了下,尽量清楚地补充:“找到一截,腿骨,属于女性。”

    坟地的爆炸威力不小,骸骨的很大一部分都在强烈的爆炸冲击波里和朽棺一起炸得粉碎,连收集起来都成了不可能的任务,眼下摊在解剖台上的骨头渣子因为处在距离爆炸中心稍远一点的位置,所以才能保留下来,但这些碎屑仍几乎看不出完整的形态,又与不少泥土或树枝混在一起,很难彻底分离。

    同来的法医还在努力地观察着那堆碎骨屑,试图从乱糟糟的状况中发现点新的线索。

    而这个时候,他和顾行同时听到了一句问话:“我不怀疑之前的判断,但那些骨头,有没有可能分属不同的人,而你们只采集到了其中一个人的信息”

    法医诧异地抬起头来,双眼倏地一亮,顾行则用力地握紧了手机,几秒之后,他下了命令:“提取dna!询问家属!”

    正好那位吵闹着要个说法的苦主还没走,一通电话过后,他就被请回了会客室等待闻询。

    五年前的事情,通常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模糊,但有些事情却例外,没费多少工夫,那位苦主就想起来了件特别的遭遇——他母亲下葬不久,有一天夜降暴雨,新坟大约是没有夯实的缘故,居然被冲塌了一半。这苦主是个孝子,翌日一见之下深感自己愧对先人,立刻二话不说就重新培土修坟,自那以后,这么多年都没再出过类似的事情。

    “所以你当时并没有打开棺材查看”

    突然,一个无精打采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负责询问的警员愣了一下,李非鱼越过他,向坐在内侧沉默寡言的男人点了下头:“顾队。”

    顾行做了个手势,示意对面的中年人回答这个问题,而李非鱼则自然而然地占了周劲松让出来的位置,继续道:“或者该这么问,你当初亲眼看到了棺材的状况了么”

    中年人显然被问懵了,好一会才摇头:“没、没有。那是我娘的坟啊,都说入土为安,我要是再掘坟开棺材,那、那也太不孝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李非鱼:“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棺材里多了具别人的尸体,也没人知道是么”

    “是……等等,你说啥!”

    没有过多解释,李非鱼和顾行同时站了起来,dna鉴定如果加急的话,三四天就能出结果,到那个时候,或许他们就会知晓工地炸药连续失窃的原因了。

    “哎

    ,你们别走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身后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嚷嚷,李非鱼却无动于衷地随手带上门,把追问隔绝在另一边。随后她犹豫了下,快步追上顾行的脚步,看上去似乎有些真假难辨的忧心忡忡:“听说刘强交代了,偷炸药炸坟的念头是祁江灌输给他的,并不算是直接给他出主意,但在他抱怨孙家的时候,曾经连续提过好几次,他一个二愣子,居然就真把这法子给记住了。”

    顾行站住,回头看着她。

    李非鱼低下头,语速飞快:“刘强也对比了那些炸药失窃的时间点,祁江确实每一次都去工地找过他,最初是打着询问修路进



14 遇袭
    林湾旅舍被烧成了废墟,脆弱灰黑的墙壁外面拦上了警戒线,烟尘散落在枫林间,在夜幕中显出一种令人不快的黑红,仿佛仍有人体烧焦的特殊味道萦回在风中。

    李非鱼在警戒线外停下,远远望着那片焦黑。

    她本来是打算去买衣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上出租车,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个地址,就好像这片火场中还有什么吸引着她的未知线索。

    望着夜幕下被火烟熏黑的废墟,原本大厅、厨房、楼梯,还有二楼每一间客房的位置都在她脑中渐渐清晰起来,这案子说来奇怪,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特殊之处,但她却偏偏觉得到处都隐约透出了一点不对劲的气息。

    譬如,祁江夫妇陈尸的位置。

    按照刚刚拿到的第一手资料,祁江确实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虽然有家具阻挡,但双脚仍然在爆炸中炸断,上半身也血肉模糊,又被接下来的大火烧成了一团乱糟糟的蜂窝煤。通过解剖,法医确定祁江死于爆炸,而不是死后被毁尸,却没有在尸体上发现任何残留的束缚痕迹,也就是说,他是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等着凶手准备好炸药和助燃剂,然后才毫无反抗地被炸死的——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个短暂而平静的流程。

    而一楼祁江的妻子陈雯雯的死也同样奇怪。从旅社正门上镶嵌的玻璃看进去,大门、客厅、厨房在同一条直线上,陈雯雯就倒毙在分隔客厅和厨房的那道门间——面朝厨房。

    两名死者的姿态都太过自然了,除了惨死这一点以外,简直就像是在正常生活之中,一人躺在床上午睡,而贤惠的妻子则正要去厨房忙碌,虽然无法从面部神态推想他们死前经历过什么,但他们所处之地,还有动作、身体的朝向,都根本看不出一点试图挣扎逃离的痕迹。

    林湾旅舍与许多自建的小楼一样,隔音效果很差,所以,如果这真是一场谋杀,凶手又是如何做到在不惊动另一人的前提下杀死第一个受害人的

    同样的,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死,真的只是灭口么用一场骇人听闻的爆炸和谋杀来作为遮掩的手段,会不会反而适得其反

    她默默地思考着零乱闪过脑海的疑问,一边下了车,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警戒线。

    黄白间杂的条带在手电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让人反射性地错开了一点视线。而就在这一瞬间,李非鱼似乎瞧见了树丛间有团不自然的阴影,但再定睛看去,却又只剩下了夜色下的憧憧树影。

    她禁不住疑心自己是看了太多遍顾行的那本笔记,产生心理障碍了。

    但很快,她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白天的时候消防车不知道洒了多少水才控制住火势,眼下那些残水就都在骤降的温度下冻成了冰碴,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额外的小心才不至于滑倒。

    也正因为不得不全神贯注,身后隐隐约约的并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起来。

    李非鱼背后倏地发冷,这个时候出现在凶案现场的,怎么想也不会是慈祥的圣诞老人。

    她心里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动作却一点都没有迟滞,迅速贴着小楼漆黑的墙壁转回身去,强光手电向上抬起,直射向前方,厉喝:“什么人!出来!”

    没有人。

    脚步声骤然停止,院子对面的镂空铁门在冰冷的夜风里吱吱呀呀地摇晃着,灰土遮住了金属原本晶亮的底色,像是荒废了几百年的墓园入口,上面每道铁栏都在暗淡的月色下斜斜投出细长扭曲的影子,与树影交织在一起。

    阴森,但乍一看去没什么不妥。

    只不过,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却不难发现两扇铁栅栏门的影子并不完全对称,一、二、三……右边的铁栏有十二条,而左边只有十一条,李非鱼的目光渐渐定在了最边缘的那一道上,那里像是与什么东西融合了似的,让人看不清楚。

    微风吹过,与日渐干枯的枫叶一样,那道异常的阴影也微微抖动了起来,不知是在紧张还是激动。

    李非鱼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手电稳稳地移向可疑之处,她表情镇定,可心里却快要沉到了底,她对自己的体能有着清醒的认识,若对面真是个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究竟谁能打得赢还是个未知数。

    可惜现在对方藏身在门口,实在不是个撒腿就跑的好时机,她无声地苦笑,没想到自己百年不遇地重返一次现场就遇到了这么一出好戏,只能紧盯着那道异常的影子,空着的一只手却悄悄摸上手机,按下了预存的快捷拨号。

    口袋里手机急促的拨号音给了她一点安慰,李非鱼缓缓地向前迈了一步。

    “警察!那边的人,立刻站出来!”

    影子明显地晃了一下。

    “那绝不是偶然路过的无关之人。”这一念头再次清晰地划过李非鱼的脑海。

    而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里传来的拨号音突然断了,毫无预兆,四周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李非鱼全身再次绷紧了,基站故障带来的不便在这个时候变成了足以致命的麻烦。

    全神贯注之下,她呼吸放得极低,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的精神亢奋而敏锐,她停住脚步,再次拨通了同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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