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与他一样的还有好几个人。
车外的枪声停顿了片刻,李阚放开陆离,茫然地左右看看,阴暗的车厢里几具人体交叠在一起,像是昏迷,又像是死了。
理智告诉他不要慌张,但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却催促着他尽快逃离眼前的环境,让他无法清醒地思考,他哆嗦地伏低身体慢慢贴向车门,然而还没有松上一口气,刚刚停歇的枪击声就又更猛烈地响了起来,这一次,除了车厢前方与两侧一如既往受到了攻击,剩下大半子弹都倾泻在了后方紧闭的车门上。
外面持枪的不止一个人!
王鹏章总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帮手!前后不过半分钟不到,却像是过了天翻地覆的一个世纪,前有狼后有虎,连一条生路都看不到!
李阚只觉嘴里发苦,像是刚生吞了半斤黄连,他手脚麻软,跌跌撞撞地去拽周劲松,后者却已经吓呆了,半天也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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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还算清醒的特警气喘吁吁地紧靠在车门边上,双手紧握武器,一人狠狠骂了一句:“老子跟他拼了!”
李阚全身一个激灵,慌忙要去阻止,却争不过对方的力量,没几下就被甩到地上,那人回头怒目而视:“贪生怕死的废物!给老子滚远点!”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眼睁睁地看着车门在眼前打开,一梭子子弹破空的声音在他头顶爆开,像是催命的鬼哭,开门的特警没开几枪就直挺挺栽了下去,身后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似乎有人倒在了李阚身上,身体仍然温热,但是却一动不动了。
他不敢去看,甚至不知道残留在他身上的究竟是尸体的体温,还是血流的热度。
半遮半掩的车门摇摇晃晃,不远处烟尘弥漫,爆炸过后独有的气味随风灌进来,呛得人想要咳嗽。
有谁单脚从后门踏上了车,极用力,“咚”的一声,像是直接踩在了人心上。
李阚全身的温度都好像被抽干净了,终于再也忍不下去,
1 两起血案
阴暗的公寓里,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大半个月没洗的衣服和吃了一半的外卖全随手搁在电脑桌上,一根筷子落到了地面,裹满了糖醋汁的尖端爬上几只蚂蚁,细小的黑色身体沾上了糖浆,在昏黄的灯光里晶晶发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着电脑屏幕的男人眼珠倏地动了动。
那张胡子拉碴的削瘦脸庞一眼看不出真正的年纪,他像是生了锈,人站起来了,头却依旧低垂着,好半天,他轻轻地抬起右脚,朝着那几只忙碌的蚂蚁踩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碾碎了它们脆弱的身体。
他蹒跚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伸手推开了门,门里门外仿佛分属两个世界,大片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倾泻下来,洁白的房间整个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中,像是个远离俗世的神龛。
“五个,”沙哑的嗓音从男人的喉咙深处缓慢地溢出来,如同发自于残旧的风箱,“还差五个……”
七宗罪——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暴食,淫欲。
夕阳下,身着职业套装的干练女记者对着镜头高谈阔论:“……我们刚刚随机采访了几名普通市民,其中大部分都表示最近甚嚣尘上的‘七宗罪杀手’的传言让人非常不安!众所周知,两名死者分别是热衷慈善的年轻企业家和与世无争的自由职业者,这让我们不禁想问,为什么这样品行良好的市民会成为凶手残害的对象他到底是根据什么来选择的被害人,下一个目标又是谁,或者这只是来自于邪教狂热分子的示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是不是接下来所有市民都处于同等的危险之中对于市民心中的恐慌不安,担负着维护社会安定职责的警方又有什么看法呢”
“啪”一声,电视屏幕暗了下去,与画面一起被消除掉的,还有女记者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充满暗示和导向性的话语。
但关掉电视的用处并不大,因为正在直播的节目背景就是省厅新建的大楼,那位咄咄逼人的女记者和许多她的同行一起,正在七嘴八舌地向刚刚出门的陆从安追问,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把话筒塞进他嘴里,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几乎都能感觉到陆从安冷厉眉眼间的阴沉和愤怒。
特侦组的小楼旧而破,被爬墙虎的枯枝败叶遮挡了七七八八,乍一看像座废弃建筑,所以才暂时得以在媒体的轰炸中幸存下来,然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从外围记者时不时回头的动作来看,这个幸存的期限也不会太久了。
庄恬坐在窗台上,透过窗缝揪外边的叶子,边把一片片干脆的枯叶在手里揉碎,边压低声音骂了句脏话:“我x他大爷,究竟是谁第一个开始胡说八道的!什么见了鬼的七宗罪!这帮媒体是吃饱了撑的唯恐天下不乱吗!”
除了余成言意味不明地哼了声,没人说话。
比起还能在表面上保持漠然的顾行,陆离显得更加尴尬而无奈——毕竟正在被媒体轮番围攻的是他如假包换的亲爹。
正如女记者在直播中所说的一样,到目前为止一共发生了两起离奇的命案。
第一起案子的发生地正是特侦组刚刚离开的宝金县,因为受害者是全省知名的新生代企业家,而且死状甚为凄惨,所以刚一出事就占用了大量警力——若非如此,也轮不到一群老弱病残来组建炸药失窃案的专案组。
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仅仅觉得那位叫做高钧的企业家十分倒霉,他本住在省会龙江市,这次跑到偏僻的宝金县只是为了参加一场自己出资建设的小学校的校庆活动,在此之前,他也曾来过几次,却没想到这次为期不过短短三天的行程竟让他遭遇了杀身之祸。
尸体是在县城边缘的路边被发现的,全身被深深浅浅地捅了上百刀,从脑袋到躯干,从前胸到后背,哪怕是四肢末端的手脚和男人独有的某个部位都没能幸免于难,可怜他仪表堂堂了半辈子,临到头来却被利刃绞成了一团烂肉,若不是凭借身上那件写着“7”字的破烂t恤,连跟着他四五年的秘书都分辨不出来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在此之前,小小的宝金县城哪里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命案,整个县刑警队加上从龙江来的同行们一起,全都忙成了团团转的陀螺。
然而,若只是这么单独一场没有其他后续的血案,就算再怎么血腥可怖,恐怕大概用不了太久也就会和其他的人命官司一样被归结为运气差,然后轻飘飘地终结在街头巷尾的唏嘘感慨之中了。真正让这起案件变得诡异起来的,还是在此十天之后的另一起杀人案。
那便是媒体大肆渲染的第二起命案了。
这一回的死者名叫张岱业,是个名副其实的“待业”宅男,十几年如一日地没有稳定工作,全靠为某个网站写些心灵鸡汤套路的专栏文章勉强糊口,好在没什么亲戚,一人吃
饱全家不饿,。
他的尸体也是在路边被发现的,但与前一名死者高钧不同,第二次抛尸的街边并不偏僻,反而是龙江市最有名也最混乱的一条酒吧街深处。街尾向一侧拐出了一条细细的尾巴,里面没什么店面,狭窄的空地里只安放着好几个一人来高的大号垃圾箱,据说是当年市政府为了推行垃圾分类准备的,但几年过去收效寥寥,依旧是什么东西都胡乱往里扔,腐臭的味道能飘出二十米,平时过去的人并不多。
那一天,灯红酒绿的迷离随着周末清晨的
2 抛尸现场
有了这两条可靠线索,并案的做法就不是被媒体牵着鼻子胡闹了。
但这么一来,摆在警方面前的疑问就又多了一个——被害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如果是两起独立的杀人案,那么自然会有不同的凶手和动机,但若恰恰相反,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或同一批人,那么在杀人动机又或者是被害者的选择上必定会有共通之处,可现在让人琢磨不透的是,两案的凶手很可能相同,但受害者之间却没有找到任何关联。
难道是随机选择对象的无差别杀人若真是如此,那这案子就更难破获了。
但幸好这个念头才刚刚产生,就又立刻被众人否决。毕竟两名受害者死状太惨,可见或者是在凶手和被害者之间存在着深仇大恨,又或者那凶手自身是个变态杀人狂,前者自然不用多说,就算真是后者,变态杀人狂选择受害者也自有一套内在的逻辑可循,哪怕这种逻辑不是常人能够轻易理解的。
现在所要判断的就是,究竟是哪一种。
陆离叹了口气,但他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略显失态的表现,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着案卷原文照本宣科地介绍了一遍分发给自己阅读的那部分信息。
“……目前为止,两人相同的地方就只有性别和年龄,其他方面暂时没有发现任何联系或者相同之处。”他最后这样总结道,合上了手中的纸页。
第二起案发到现在,时间并不长,但也不短,恰好十天。
因为有了街头巷尾“七宗罪”的传言,又因为之前两期案件之间正好差了十天,十一月最后的这一天让所有人都颇为紧张,大量的记者们选了这个时间拥堵在省厅外面,不仅仅是为了从警方嘴里掏出来最新的进展,更是怀了点不可告人的心思——万一今天又有新的案件呢
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那些媒体才好……
陆离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往窗外飘了飘。
但立刻,他微乱的思绪就被“砰”的一声闷响拉回,顾行重重拍上桌面,神色漠然:“滚出去!”
他前所未有地说了句脏话,偏偏还是对着自己的同胞兄弟,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齐齐愣在当场,陆离白皙的脸上骤然涨红,他两手猛地收紧,把平放在膝上的几页纸抓出了几道分明的皱痕。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辩驳,垂着眼帘站起身来,低声道:“抱歉。”
说完就要往外走。
不过还没迈动步子就让一只手给抓住了。
李非鱼仍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甚至还有余裕笑了一下:“急什么啊他这是和自个儿过不去呢,男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你懂的,赶上火气上来了,谁和他最亲近,他就顺手拿谁撒撒气,你怎么还正儿八经地当真了!是吧”
最后那句问话是朝着顾行的。
当然不是这么回事,但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法口若悬河地和人掰扯这种幼稚到家的是非对错,显然李非鱼也正是看准了这点才故意颠倒黑白胡说八道。顾行一时只觉喉咙里紧了又紧,可李非鱼却只是眨了眨眼朝他笑,就连眼角和额际的伤口都没有让这笑容失色。
顾行冷冷瞧着她惫懒却又仿佛蕴含深意的神情,但不知为何,心里那股焦灼莫名地就被抚平了几分,大半改换成了好气又好笑的无可奈何。他没再得理不饶人,等着李非鱼把半开的窗户关紧,窗外的喧闹被玻璃分隔开来,便正色道:“抓紧时间。”
无论七宗罪的说法有多扯淡,但就凭之前那番血腥场面和手中寥寥无几的线索来看,凶手既然准备如此充分,未必会就此罢手,他们如果在这个时候还被无关紧要的琐事牵绊而不能全心投入工作的话,何异于对下一个潜在受害者的生命不负责任。
陆离已经坐了回去,再次说了声“抱歉”。
在他另一边的庄恬心有戚戚焉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问道:“顾队,我觉得咱们是不是重新查一遍我怎么觉得这玩意不靠谱呢”她说的是之前查到的内容:“凶手再怎么有准备,也不能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来吧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从第一起案子案发到现在,整整二十天,但目前手里掌握的最重要信息就只有法医报告和死者身份,之前的办案人员不可能消极怠工,那么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找到正确的方向。
顾行思考片刻,说道:“老余,交叉对比。”
李非鱼恰到好处地补充:“需要两名死者各方面的信息,包括曾经去过哪,做过什么事,不止是近期的,既然两人年龄相同,那么最好连在校期间有没有过经历重合的地方也查一下。”
顾行没有表示反对,任由李非鱼越俎代庖地发号施令,俨然是个纵容后宫干政的昏君。
至于其他人,依旧是跑腿的命。
这一次少见的是庄恬和顾行搭档,准备亲眼去第二名死者的抛尸现场瞧一瞧,陆离则要再与原本经手这起案子的同事沟通一下,看看交到他们手中的案卷中是否有疏漏之处,而最后剩下的李非鱼,则享受了病号待遇,被轰回家去了。
在陆离出门前,顾行从后面唤了他一声。
陆离回过头:“……顾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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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他的情绪收敛得很好,只有低垂的视线稍微泄露了一丝内心中的不平静。
顾行走到他面前,很近,间隔一尺都不到,这不是上下级之间的距离,而是兄弟血亲之间的。但他说的话照旧冷淡而简短:“我希望,你在这,不是为了别人。”
不是为了接近谁、修复与谁的关系,不是为了完成谁的期许,更不是为了混日子熬资历,以便子承父业身居高位,而是因为发自内心地想要担起肩上的重任,惩恶扬善,不负使命。
顾行说完就侧身离开,并没有停下来看对方的反应,陆离却脸色变了又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低声回答:“我明白了,谢谢……大哥。”
3 另一间房子
庄恬:“啥”
她咯嘣咯嘣地活动了下脖子和胳膊,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个打手命,脑子长了跟没长也差不了多少。
顾行微微噎住,似乎有点不习惯身边跟着的是个智商不足的肌肉萝莉。
幸好余成言的又一通电话解了围,他飞速地再次查阅了一遍第二名死者张岱业的银行账户,这一回,居然还真注意到了点奇怪的事情。
“你还记得吧张岱业收入很低,连养活自己都勉强,家里穿的用的无一例外都是便宜货。”
顾行不知他要说什么,只好“嗯”了声。
余成言冷笑:“那可就怪了!把现在找到的所有银行账户都综合起来的话,张岱业的收支基本平衡,剩不下几块钱,但我又仔细对照了每一笔开支,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房租!”
那他是用什么租的现在的公寓
顾行容色倏然一凛:“别的房子!快!”
这回不止是庄恬了,余成言也同样抓了瞎,声音狐疑地挑起来:“你是说别的银行账户吧”
顾行用力按住一阵阵发紧的喉咙,越是着急,声音就越像卡在了嗓子里,他咬牙挤出两个字:“房子!”见仍旧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索性直接挂断电话,改成文字信息。
庄恬探着脑袋在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查房租账户……哎顾队,这不还是要查别的账户么”
刚刚分别不到两个小时,顾行已经开始想念那个时常假传圣旨的李非鱼了,他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足足一分钟,眉头皱了又皱,最终眼中闪过一抹歉疚,还是拨通了那个已经背熟了的号码。
李非鱼正在和她那位堪称女强人范本的亲娘共进晚餐,菜刚上来还没动筷子,就突然接到顾行的来电,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果然,接通之后,顾行只说了两个字:“回来!”
李非鱼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何昕却眉毛倒竖,一拍桌子:“你干什么去!”
李非鱼耸耸肩:“打包。”对服务员说:“这道菜,还有这个,这个,加上五人份的米饭,打包带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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