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不知是半杯温水的功效,还是终于放松下来的缘故,顾
行确实觉得胃里舒服了一点,但还没道谢,李非鱼就又早有预料似的笑了下,把那只水滴形状圆滚滚的耗子往他怀里一塞,说道:“少说几句吧。粥还得半个多小时才能做好,你先睡一会。”
又笑:“怎么样,抱着舒服吧陛下要是不嫌弃,今儿个就让鼠妃给您侍寝了。”
顾行再次无话可说,实在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沦落到了需要用小姑娘们才喜欢的毛绒玩偶安抚的地步。
他在心里苦笑了声,抱着雪白圆润的耗子向后靠去,细软的绒毛摸起来确实十分舒服而温暖,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尖锐的疼痛感,让他接连紧绷了多日的精神逐渐松懈下来,居然真的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顾行这
6 红烧狮子头
一晃两天过去,特侦组马不停蹄地把案件相关的证人全都走访了一遍,然而,仍旧没有任何新的线索出现。
李非鱼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目光第一百零一次滞留在卷宗的某一行文字上。
那是第一名死者高钧的生平经历,鉴于他是个知名商人,交际圈子极为广泛,可想而知那些被牵连出的名字大半都只是泛泛之交,甚至连他的真实为人都不大清楚,无论怎么询问,也只能给出人所周知的“年轻有为”“热心慈善”之类的评价。
和媒体的宣传词没什么两样。
而高钧的亲戚和朋友,也不知是被这些说辞洗了脑,还是秉承着人死为大的想法,应对警方的说辞也同样光鲜亮丽,却让人摸不到实处。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突破点。
比如那位泛舟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总,李彧。
这位李总别的本事还在其次,唯有识人的眼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与日俱增,这几年来,几乎到了从无错漏的程度。
至于李非鱼为什么知道这一点……
她叹了口气,对着电话对面响起的男声说道:“爸,你是不是和前阵子死掉的那个高钧做过生意今天周五,我晚上去你那,你和我说说呗。”
对面回了句什么。
她略加思索,便答应道:“现在也行,那就不耽误你晚上酒局了。嗯不行,按规定得至少俩人一起……不啊,就因为你是我爸,我才更不能让人挑毛病呢,嗯,那就这么定了,待会见!”
挂断电话,她抓起外套直奔天台,不出意料地,顾行正在老地方抽烟。
李非鱼往新加固的栏杆看了眼,不由又想起了她刚来的那天,嘴角一抽,径直走过去,按住顾行夹着烟的手,在对方无奈的注视下翻出一盒薄荷糖,一本正经地说:“科学研究表明,吸烟也会加重胃炎和胃溃疡,并且,作为你的同事,我一点也不想因为二手或者三手烟而患上肺癌。”
顾行对前半句没什么反应,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皱了下眉,他干脆地掐灭了刚刚点燃的烟,把薄荷糖接过来,问道:“什么事”
李非鱼苦笑:“陪我去见个死者的生意伙伴。”
泛舟文化传播公司就算称不上财大气粗,但至少在省内也颇有名气,公司坐落在四环路边,占了一整座四层楼,外面还开辟了一大片花园,十分注重工作环境的样子。
作为能做出这种安排的公司老总,李彧看起来很是随和可亲,年过五旬的人了,但外表并不显老,身材保持得也不错,一副风度翩翩的儒商风范。
两人到达的时候,他已经等在了日光室的咖啡厅里,见到来人,他并没站起来,只是稍微侧了下身:“这位是”
李非鱼耸耸肩:“顶头上司,姓顾,顾行。”
李彧这才起身伸出右手:“哦顾队真是年轻有为,幸会幸会。”又笑问:“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他询问的时候李非鱼已经把桌边的饮料单看完了,招呼服务员:“一杯espresso,一杯温水,加上一份芝士蛋糕和你们这拿手的南瓜华夫饼。全记在你们李总账上。”
她点餐十分熟练,一副吃冤大头的架势,李彧还是一派慈祥:“非非就是这样的脾气,顾队多担待些。说起来,你也不要客气,喜欢什么就……”
没等他说完,李非鱼打断道:“水和华夫饼是给他的,他有胃病,吃不了别的。”说着,往咖啡里倒了点奶,拿勺子搅了搅,直截了当地问:“爸,那个高钧为人究竟怎么样”
李彧沉吟片刻,说道:“高钧啊,挺好的,工作努力,人也很有信誉,还总给贫困地区捐款修路什么的,也算是年轻一代里面的领军人物了吧,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真是可惜了。”
李非鱼手指一松,小勺子“叮”一声落回了碟上,几点咖啡在白瓷上溅开。她不抬头,只是语气里面多了三分讥诮:“我是警察,不是记者,您老能不用那套接受采访的腔调么”
顾行蓦地偏头看向李非鱼,她说的是“我是警察”,而不是“我是你女儿”,就算他谈不上善解人意,但这个时候仍然明确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异样的感觉一闪即逝,让人没来得及仔细分析,李彧便笑道:“非非,你这是一定要让我说点死人的坏话呀!”
李非鱼这才抬起了眼睛,喝了口咖啡,无动于衷地弯起嘴角:“对啊。”
李彧对她这副惫懒的态度倒也不以为忤,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就说句不怕得罪人的实话。高钧这几年确实像我之前说的那样,这不是假话,但这个人我还是不想深交,你看着我们生意上有不少合作?
赡鞘敲话旆u氖虑椋饺松希腋坏愎叵刀济挥校蛭匏揖醯谜飧鋈酥荒芄哺还螅荒芡寄眩环缢车氖焙蛩歉龊萌耍肟统苑剐耷牌搪罚蠓降煤埽梢坏┯龅酱煺鄣凸龋峙戮汀?br />
“承受不住”李非鱼含蓄地追问。
李彧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样子不愧是李非鱼的亲爹,些微的嘲讽从他看似和蔼的笑容里泛起来:“承受不住还算好的,我总觉得要是真到那时候,他说不定会……嗯,姑且算作破罐子破摔吧,总之会把其他人也拉下水一起倒霉。”
李非鱼觉得他本来想说的词是“铤而走险”。
不过刚说完,李彧就又摆了摆手
7 鹣鲽
刚刚入夜的时候,解剖结果出来了。
不出所料,这名死者刚刚死去不到一天,在死前也受到了长达数日的折磨,死因是失血过多,身体上所有的伤口都是生前造成。
杀人现场并没有挣扎或盗窃的迹象,也因此没有留下太多行凶者的痕迹,目前为止,除了凶手是左撇子以外,唯一的新线索只有半枚血鞋印,经过分析,推测凶手作案时所穿的是42码的运动鞋。但光龙江市就近千万常驻人口,成年男子以百万计,光靠这么一两条线索来寻找凶手,不啻于大海捞针。
顾行心里隐隐有点烦躁,难道最终还得从死者入手么
张岱业死亡的时间都很微妙,而凶手宁可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也不肯再多等一个夜晚才抛尸,现在看来,恐怕就是因为急着去杀第三名死者。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些死者并不是随机选择的,对于凶手来说,他们有必须得死的理由。
他正在琢磨,忽然觉得身边的沙发垫沉了下,一转头就瞧见李非鱼因为疲累而略显苍白的脸,她伸了个懒腰:“我在想,既然凶手承认了真是按七宗罪的名目来杀人的,那么之前的三名死者,分别对应的是哪几项罪呢”
顾行还没回答,余成言满面阴沉地推门走了进来,视线先往两旁空着的椅子上扫过,然后才怪异地落在沙发上的两人身上,硬邦邦地说道:“死者汪洁,今年30岁,是个家庭主妇,父母都住在外地,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来认尸,听他们电话里说,死者的丈夫正好就是张岱业死的那天去m国出差的,预计明天回来。”
顾行便更加确定了,果然汪洁早就处在了监视之下,而这个独居的空档,恐怕也正是凶手盼望已久的!
他摆摆手,想要告诉余成言可以继续去忙了,但手刚抬起来,却又想到了什么,把李非鱼刚问过的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他们,是七宗罪的哪个”
今日以前,警方一直认为所谓七宗罪不过是媒体和网民们炒作出来的话题,余成言还真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他闻言琢磨了一会,说道:“高钧,商人,短短几年就敛了不知道多少钱,应该是贪婪吧;汪洁,我说不好,不过看她嘴里塞了那么多东西,也许是暴食;至于张岱业,我觉得是淫欲。”
李非鱼眨眨眼:“为什么张岱业是淫欲”
余成言面颊抽动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冷声说:“刚才没来得及说,技术那边又发现了新的线索,张岱业大笔财产的来源。”
李非鱼:“是什么”
余成言眼神更加阴冷了:“地下色情网站!”
在对面惊愕的吸气声中,他又阴恻恻地补充:“全是重口味,强奸、**、sm、恋童,男女不忌,怎么恶心怎么来,技术那边差点看吐了!”
李非鱼蓦地一阵反胃。
杀人的穷凶极恶,被杀的也泯灭良知,人心的恶总是这样,像是永远看不见底的深渊。
一只手突然握上她的肩膀,掌心温暖而稳定。
顾行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来:“别想了,回去休息。”
见她似乎有异议的样子,又说:“没有新的线索,有发现我会叫你。”
李非鱼确实有些不太舒服,反胃的感觉仍在继续,不知道究竟是被余成言那段话恶心的还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仍然没有恢复,她便不再逞强,从善如流地回了家。
她走后,顾行点燃一根烟,淡淡道:“去看看。”
他指的是技术室,在对面新办公楼里,虽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整一层楼仍旧灯火通明,两人刚上楼,就有人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来得正好!”那人眼睛一亮,“我们发现了点规律!”
死者电脑中的信息被挖掘出来了大半,经过对比,发现张岱业那个神秘账户的收入果然是色情网站非法所得,而一笔笔一次性的支出,每一次的转账时间都恰好与新一部或几部视频上线的时间极为接近,这个规律从账户开户到目前为止从未改变过,毫无疑问,就是张岱业向视频提供者支付的报酬。
顾行站在门边,往最近的屏幕上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简直堪比猎奇恐怖片,还是欧美风格的,不过看起来并不太写实,反而透出一股制作精良的小电影的气息。
他皱起眉头:“有多少真的”
技术员回过头,脸色难看:“不好说,就目前看到的这些,大概有十分之一二吧。”
顾行面无表情地“嗯”了声:“找出来。”
如果是视频中有真实的受害者的话,那么报复并杀死张岱业的动机可能就在于此。
但还是不完整。顾行看着视频中夸张扭曲的脸,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仍有想不通的地方,就算这些视频与杀死张岱业的动机有关,但刚刚死掉的汪洁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七宗罪里无论如何都和色情搭不上边的那些罪行……难道凶手就只是生搬硬套地把从傲慢到暴食的一串罪名按在了他随意找到的几个人身上
今天晨报上对“七宗罪杀手随机杀人”的大篇幅分析又浮现在脑海中,顾行虽然表面仍平静如常,但这种被舆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却已让他十分不快。他又摸出一根烟,但就在点燃之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原样放了回去,改从另一边衣袋里取了颗薄荷糖出来,让清凉的味道略略驱散了心中的烦闷,然后转身出门。
“顾队你去哪”有人在后面喊了声。
顾行:“现场
。”
在他重回各个现场拼凑线索的时候,李非鱼正在往家里赶。
不是自己家,而是父母的住处。
电视里,那个惹毛了陆从安的女记者阴魂不散地跑到了李彧夫妻俩所住的小区,像是在预谋什么,而采访的背景正是李非鱼再熟悉不过的那栋小别墅。
李非鱼简直能猜到女记者的台词了。
果然,李彧刚匆匆赶回来就被堵在了自家门口,女记者在镜头外理了理发型,然后快步走上前:“李先生你好,我是省台社会与法制栏目的郑佳琳,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虽然是问句,但她丝毫没有给对方拒绝的余地,立刻就接着问:“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你恰好是高钧生前最后的一位合作对象
8 分我一半
宽敞的电梯中走进来一个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肩上挎着个随处可见的硕大帆布包,他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按下了楼层按键,然后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边。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略长的黑色薄款羽绒服,是街上最常见的款式,大得过分的兜帽扣在脑袋上,遮住了上半边脸,而下面,则戴着个同样是黑色的口罩,把相貌遮得严严实实。
在秋末冬初的季节,这本不算特别,但男人僵硬的动作还是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在他终于迈出电梯的时候,有人飞快地按下了暂停键,低呼:“是23楼!”
水韵名城每层只有一户住户,23楼正是本案第三名死者汪洁的家。
电梯监控图像的一角显示着当时的时间——11月20日晚9:05,正是张岱业的尸体被发现的当天晚上。
很快,男人最后一次从死者家中出来的监控片段也被找到了,只不过这一进一出中间所耗的时间有些长,足有十余日之久,期间他曾多次出入过现场,毋庸置疑,这段时间里他恐怕一直在忙着折磨被害者取乐。
余成言咬紧了牙关,狠狠一捶桌子:“他妈的!十几天,又是十几天啊!凶手怎么就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来!”
他嘴里骂着脏话,可心中却很清醒,犯罪现场浓重的漂白剂味道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陆离也在旁边叹了口气:“看来凶手预谋已久了。”
余成言气哼哼地点了根烟,难得没和他抬杠。
夜色越来越浓,寒意每分钟都在加重,顾行这趟出行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从傍晚到深夜的几个小时里,他独自跑了一趟宝金县,亲眼确认了第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
果然如报告和现场照片所展示的一样,案发地很是偏僻,道路狭窄,路边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霜色在月下反射着微光,到处都是一片萧索凄清。眼下时间还不到晚9点,附近就已经一个人也看不见了,由此可见,清晨的时候应该也是一样,就算被害者遇袭后挣扎呼救,也没有人能够听到。
顾行沿着路走了一阵子,发觉这条路随窄,但路面却十分平整,即便光线暗淡也不必担心被绊倒,他就忽然想起收集到的被害者信息里有一条,高钧常年坚持慢跑,风雨无阻,如此想来这条路很可能就是他每次来宝金时跑步的路线了,而如果凶手在他本次刚到宝金就袭击得手,是否说明他对自己的被害人早就有过深入的研究呢
他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但即便暂时没有答案,却已有了七八分确定,这一连串的案件绝不是媒体所说的临时起意的随机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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