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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边琢磨着,他边把车开到了县城中心,唯一一家24小时营业的中式快餐店灯光惨淡,和半个月前没什么区别,让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从这里一路走回红谷村的那个夜晚。

    他走进店里,叫醒打瞌睡的店员,鬼使神差地又点了一份香菇鸡丝粥。

    温热的食物稍微缓解了胃里泛起的疼痛感,但顾行却无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粥很稠,不过米粒煮得太碎,口感就差了些,鸡肉还算滑嫩,只可惜肉中夹杂了一点不明显的腥味,平心而论,作为小县城里的餐馆,这家店的手艺已经不错,可他还是莫名地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顾行感到有点惊讶,他从来没发现自己是个这么挑剔的人。

    这么一耽搁,他回到龙江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大街小巷都剥下了白天喧嚣的面纱,露出了空旷寂静的一面。

    酒吧街却是个例外,夜晚对于这里来说正是一天中最热闹而繁忙的时间段,欢歌笑语伴着嘈杂的鼓点从每一家夜店里传来,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不停,五光十色的光映上天际,将原本清澈的夜空染得迷离绚丽。

    迎面醉酒的男男女女拉成横排走近,最边上浓妆的女人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像只刚下了蛋的母鸡,她的高跟鞋在地面踩出一串凌乱的脆响,一步三晃地回望过来,手里拉着同伴的胳膊摇晃:“看!你看,你快看哪……哎,帅哥,留个电话呗!”

    顾行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把醉醺醺的调笑声抛在了身后,似乎对于这种事情既习以为常又无动于衷。

    但他的平静和镇定在一秒钟之后就猝不及防地裂开了道缝隙。

    就在第二起案件抛尸现场旁边,酒吧门前的台阶上盘腿坐着一个人,大冷天里连件外套都没穿,手里拎着瓶啤酒,正在仰头猛灌,而地上已经滚落了好几只空瓶子。

    顾行怔了下,几乎疑心自己认错了人,但四周的光线艳丽而明亮,将那张熟悉的面庞勾勒得清晰无比,他心头陡然一阵火起,大步走过去夺下对方的酒瓶:“李非鱼!”

    “……嗯”

    李非鱼还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似乎费了些力气才反应过来,歪头笑了下:“顾队你也来喝酒”

    见她还在朝酒瓶伸手,顾行面色更冷,将瓶子往地面狠狠掼下,“啪”的一声,碎玻璃与酒水霎时四溅开来,李非鱼反射性地缩了下身体,手背上的一线红痕随着动作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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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顾行呼吸一窒,有点后悔:“划伤了”

    但他刚问出口就觉出不对,李非鱼手上的确实是道新伤,但也没有那么新,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脏兮兮地粘在皮肤上,并没有经过哪怕是最基本的处理。

    顾行愈发觉得心里憋了一股火气,他揉了揉眉心:“怎么没回家,衣服和车呢”

    李非鱼咕哝了句什么,弯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地上散碎的玻璃,不规则的断面在灯光下折射出美丽的色彩,如同廉价的宝石,好一会,她鼓了鼓腮帮子,二百五似的嘿嘿嘿笑起来。

    顾行顿时胃疼得更厉害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李非鱼慢吞吞地说:“我没




9 艺术家
    翌日,李非鱼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再熟悉不过的双人大床上,身旁一如既往地堆满了各种毛绒绒的玩偶,怀里一只雪白圆润的大耗子正瞪着一双小豆眼和她面面相觑。

    李非鱼慢吞吞地坐起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譬如这只耗子本该在沙发上,又譬如她身上穿的还是外出的衣服,枕头边还放着家门钥匙。

    李非鱼:“……卧槽!”

    她头皮都麻了,抄起钥匙就往外跑,咚咚咚地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顾行这个时候正在锻炼,手里拎着一只看起来就很有分量的哑铃,李非鱼觑了眼他的脸色,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拿这玩意砸到自己脑袋上。

    “那个……”她干巴巴地扯出个心虚的笑容,“昨天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顾行颠了下哑铃:“下不为例。”

    说完,一句客套话也没有,直截了当地关了门。

    李非鱼顿时蔫成了一朵霜打了的狗尾巴花。

    前一夜被酒精浸透了的记忆终结在她抱着顾行的沙袋晃悠的时候,之后便是一片模糊,李非鱼都不愿意去想,在她宛如一个智障一样瞎折腾的那段时间里,顾行是如何独自返回酒吧街,顶着寒夜和冷风毫无线索地寻找她不知丢到哪里的衣服和钥匙的。

    可真是要了命了!

    她郁闷地揪住毛绒耗子的尖嘴,哀叹:“你说他现在是不是烦死我了啊……”

    而更糟糕的是,她在回想前夜发生的事情时,还发现了点古怪之处,让她不得不再重返酒吧一趟……这种破事可怎么和顾行说呢

    她一直纠结到中午,也没想出来个圆满的说辞。

    余成言这个信息检索小能手倒是先和陆离联袂跑来了,两人带来的消息都和之前在电梯里发现的嫌疑人有关——张岱业遇害的老楼附近有人见过同样装束的男人,可惜并没有看清长相;而11月20日的夜晚,就在汪洁被囚禁之前的半小时左右,她的手机曾经下过一次外卖订单,据外卖小哥回忆,开门取餐的是个穿羽绒服戴帽子口罩的男人,衣服上还带着寒气,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在听说那人就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外卖小哥足足愣了半分钟,既后怕又懊悔,但两人不过是打了个太过短暂的照面,他虽然想要帮忙,却实在想不起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送走两人,李非鱼又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我有个想法。”

    顾行从新送来的笔录上抬起眼睛:“说。”

    李非鱼心里咯噔一下,但这次却不是因为对方的态度,她心虚了一上午,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顾行的声音里似乎含着浓重的鼻音,像是着凉了。

    至于着凉的原因,自然不用多说。

    她的视线落在顾行单薄的衬衫和同样称不上厚实的外套上,禁不住说:“最近降温,你该多穿点。”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顾行看着她的眼神古怪起来:“就这事”

    李非鱼:“……”

    她垮下肩膀,苦笑一声:“我说了的话,你可别生气啊。我今天还得去酒吧喝酒。”

    顾行十指交叉抵在桌边,向后靠上椅背:“为什么”但话音刚落,他就又问:“昨天,发现了线索”

    他的表情冷静,情绪自持,就好像昨夜发生的闹剧在他心里没有留下一点涟漪似的,让李非鱼都忍不住怀疑早上和她同床共枕的“鼠妃”是自己爬上来的了。

    她点点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恍惚听见了什么,但记不清了,想去确定一下。”

    顾行思忖片刻:“好,晚上一起。”

    他言出必行,刚过下班时间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因为预备着要喝酒,两人谁都没有开车,沿着长街慢慢地走到尽头。

    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李非鱼忽然收住步子:“那个,顾队啊……”

    顾行:“嗯”

    李非鱼虚指了下他整肃的衬衫领口和腰间系紧的风衣腰带:“你这么进去只有两种后果,一,被当成19世纪末苏格兰场警探,然后咱们什么也问不出来;二,被一群尖叫的小姑娘围观拍照发朋友圈,寸步难行,咱们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顾行脸色有点发青,显然至少对于后一种可能性已经颇有体会。

    他解开两颗扣子,松了松领口,在一低头,就见李非鱼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副平光镜,造型简约中透着骚包。

    李非鱼一本正经道:“眼神也是,别总把人当罪犯似的打量,酒都让你吓醒了!”

    顾行偏过头咳嗽了声,没答话。

    眼前这家店名字叫做poisonbar,招牌写着酒吧,但实际上却不是个三两友人聊天小酌的地方,反而更像是夜店,晚6点开业,此时不到7点,店里还只有寥寥几个熟客,正在吧台边上和老板聊天,听到脚步声,都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酒红色短发的女人醉眼朦胧地吹了声口哨。

    李非鱼小声抱怨:“走到哪都拈花惹草!”然后在顾行无奈的目光中轻声说:“看着像是刚分手的,别让她缠上。”

    虽然她的本意是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但被她这么一说却怎么听怎么别扭,顾行视线扫过女人无名指上裸露的戒指痕和衣服上沾的碎发,低低“嗯”了声,算是认同了李非鱼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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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犯罪视频
    与李非鱼搭讪的那个男人是个特立独行——或者不如说是个孤芳自赏的不入流艺术家。

    搞艺术的,大多心思都比普罗大众要更细腻敏感一些,而常年吃不饱饭的“艺术家”,则通常要么是梵高那样不见容于俗世的天才,要么就是自视过高的半瓶子水。这个男人无疑是后者。

    他声称自己醉心于在作品中表达宗教与人性的冲突之类的高深命题,口若悬河地说了一堆,反正李非鱼这个天生没什么艺术品味的俗人是半个字也没听明白,好在特侦组还有个专职负责撑场面当衣冠禽兽的陆离,十分尽职尽责地听完了那通醉话。

    最后,陆离走出审问室,对着同事们下了结论:“张岱业抛尸现场的seven字样与十字架涂鸦是他画的,就在尸体发现前两小时左右,但他不承认自己和这几起命案有任何关系。鉴于他的不在场证明充分,并且身高体态与视频中的嫌疑人相差很多,所以我认为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顾行“嗯”了声,吩咐:“放了吧。今天到这。”

    然后回头淡淡瞥了眼李非鱼:“回家。”

    李非鱼更加莫名其妙,直到坐上了末班公交车,才若有所思地说:“顾队,你是不是……”她本来想说“是不是还生我的气”,但话到一半,又觉得这么揣着明白当糊涂没什么意思,便扯了扯嘴角,改口问:“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顾行愣了下。

    “喜欢”他眼神慢慢冷下来,“还没胡闹够”

    李非鱼被他不假思索的回绝说得一怔,定定地瞅了他几秒钟,然后蓦地收回目光,垂下头看脚尖,脸上仍旧笑着,看不出什么异样:“没够啊,这么好玩的事那能玩够呢。我一向是这么个作死的货色,你认识我的第一天不就知道了么!”

    她掰着手指头笑数:“你看我,没有集体荣誉感,做事只图刺激,只要能满足好奇心就不顾规矩,天天胡说八道,嗯,还一点都不矜持,特别不要脸……我也不是第一天调戏你了,这么认真干嘛!”

    顾行:“……”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李非鱼的眼角好似有一点红,不知是口红的晕染还是本身的肤色,然而本是桃花般妩媚的颜色,却莫名地让人生出一种仿佛泫然欲泣的错觉。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但还没来得及补救,李非鱼就趴在窗口“咦”了声,兴致勃勃地叫道:“下车下车!这儿有好吃的!顾队快来,我请客!”

    顾行还没出口的话就被堵了回去,噎得胸口隐隐发闷。

    周末的深夜向来是小吃一条街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从这一点上来说,这里和酒吧街也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喧嚣减了几分,却又多添了些市井里的烟火气。

    李非鱼抓着顾行的衣袖,游鱼般穿行在人群中,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家人满为患的烧烤摊,扬声叫道:“老板!五串牛筋,五串羊肉,两串鱿鱼,两串鸡翅,俩烤馒头片,再加一碗菌汤米粉!”

    大腹便便的老板从烤架边上探出头来:“哟呵,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啦烤串还是老样子,少刷油,多加辣椒”

    李非鱼笑嘻嘻地指指顾行:“一半老样子,另一半不加辣椒。”

    等老板去忙活了,她从一边的箱子里拎出来瓶啤酒,在桌边磕了下,熟练地撬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口,笑道:“你胃不好,不给你喝,等会你吃米粉吧。”

    说话间,一次性餐盒装着的菌汤米粉就端了上来。令人很是诧异,这家和路边大排档差不了多少的小店的食物还挺讲究,菌汤居然不是调味料拼凑出来的清汤寡水,热腾腾的一碗里满满都是各式蘑菇,鲜味调和进鸡汤的浓香里,再配上软弹的米粉,出乎意料的美味。

    烤串也是一样,肉质松软,香而不腻,一口咬下去能感受到饱满的肉汁在唇齿间溢开。

    李非鱼笑道:“这条街往里走就是龙江一中,我中学在那上学,有时不想上课了,就溜来这吃东西。”

    顾行喝了一口汤,没有搭茬。

    饭快吃完时,他总算开了口:“下次不要这样。”

    李非鱼仰头喝光最后一点啤酒,把酒瓶倒过来晃了晃,然后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顾行皱眉盯着她。

    李非鱼笑道:“假话是,我昨天喝高了,对那人吹嘘的事只有点隐约的印象,所以只能瞎猫碰死耗子,看他上不上钩。”

    顾行:“真话呢”

    李非鱼笑得更厉害了,但很快,那笑容里就透出了点冰冷的嘲弄:“如果那人愿意配合的话,早就主动来澄清了,现在七宗罪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几个现场的标记被拿来翻来覆去地说,却连一点反驳的声音都没有,就证明他巴不得看这个热闹。他那个人啊,半生自视甚高却偏偏一无所成,心态已经不太对了,不可能会放过出名的机会,哪怕这个出名只是借着别的事情,又或者……别人并不知道出名的‘作品’是他的手笔。”

    顾行沉默片刻,站起身来:“走吧。”

    他没费力去问李非鱼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她天生就知道,从来如此,人心中那些令人作呕的**在她眼中总是无所遁形。

    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就僵了一下——如果她真的能看清所有人心里的**,那么她方才在车上问的那句话……

    顾行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朝李非鱼看去。

    李非鱼恰好回过头来,诧异地挑了挑眉毛:“有事”

    顾行摇头:“没有。”

    应该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信口胡说八道而已,并不是看出了什么……他自觉并没有存在的,也不该存在的别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特侦组就开了个会。

    几人碰了个头,把这几天里得到的信息汇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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