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蜜”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途南
墓穴藏尸案既然已经侦破,当年的凶手也已经死亡,宝金县公安局领导前几天还接了一次专访,其中的前因后果就没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了,郑佳琳多少也听说过,但她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警方歌功颂德,见话题引偏,当即道:“你的意思是,这束花是受害者家属送来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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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痴迷
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声声都像是在催命。
李非鱼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漫不经心地问正在开车的顾行:“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动手”
七宗罪的受害人已经死了四个,仍活着的三人中,两人不知是谁,剩下的一个却必定是陈学军。
顾行没有回答,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李非鱼却从那种平静之下感觉到了一股潜流似的愤怒,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的休眠火山。
她便自觉没趣地摸了摸鼻子,把仍在响个不停的电话接了起来。
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何昕就挑高了声音:“你在电视上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非鱼被那几乎有些尖利的嗓音惊得一哆嗦,好悬没把手机扔出去,她无声叹了口气,眼皮往下一耷拉:“什么电视啊”
“你还跟我装傻是不是!”何昕愈发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都让怒火烧得直哆嗦,“你那脑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小心摔的还是让罪犯打的啊你倒是说啊!”
李非鱼一愣,心道,不好,忘了这茬了,居然说走嘴了。
她正琢磨着圆谎的说辞,何昕却早有预料似的,一秒钟多余的时间都没再给她:“还有那个跟踪狂,他要干嘛!你、你这是不要命了吗!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就这么天天出去作死是不是!”
李非鱼:“……妈,你能消消气好好说话么”
何昕冷笑:“消消气我都快让你这不省心的讨债鬼气死了,你还有脸让我消气”她深深喘了口气:“李非鱼我告诉你,你现在立马去给我把工作辞了!你再这么作死,索性就别认我这个妈!我现在就当你死了,省得你今天缺胳膊明天少腿的让我不消停!我临老了临老了,没个儿女在身边孝顺就够命苦的了,你今天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趁早当没生过你,还能省点哪天给你收尸的钱!”
她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喊。
李非鱼原本还无奈地听着,可渐渐的,她的脸色也变了,在听到最后“收尸”两个字的时候,眉尖倏地一挑,过了好一会,她淡淡开口:“哦,何阿姨。”
她脸上全无表情,只有嘴角僵硬地扯起来,让她看起来像是戴着个怪异的面具,带着笑的轻快声音从她口中流淌出来:“那我死了之后,抚恤金可就全捐给失学儿童啦!”
何昕气得差点没原地爆炸,“砰”一声摔了手机!
李非鱼无动于衷似的挂断电话,靠到车门上闭目养神起来。
车子很快停下,陈家所在的区域位于近郊,环境清幽,有了年头的小别墅墙角爬上几缕爬墙虎的蔓叶,隐隐生出些许古拙质感,这里不算是什么安保严密的小区,几十年前建造的独栋小楼错落在林木和道路之间,周围并无围栏、院墙,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让人钻空子。
陈家四周都有警车和便衣刑警布控,顾行开车转了一圈,将周围环境仔细确认了一遍,然后接替了陆离和庄恬的位置。
看着那两人离开,附近归于平静,他终于转向李非鱼:“刚才的电话……”
他刚开了个头,李非鱼就突然挑起眼皮冷冷道:“你也来教训我”
她话音中少有的尖刻让顾行怔了下,他拧起眉头:“好好说话!”
李非鱼定定瞅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多滑稽啊,不久之前她还这样跟何昕说过,现在同样的话却又被拍到了自己脸上,生活可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也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李非鱼便清了清嗓子,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笑看着顾行:“好啊,咱们来好好说一说。方才我妈那么大声音,估计你也听到了她说的话,怎么着,你也和她一样,觉得我应该老老实实地走回她给我准备的那条路上去,找份稳定安逸的工作,相夫教子,往后几十年都在一个固定又乏味的生活圈子里打滚,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直到寿终正寝”
不等人回答,她就笑道:“你们管得可真宽,怎么不拿个笼子把我关起来再藏到保险柜里”
顾行让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给气得噎住,可惜他太不善言辞,尤其在表达自己内心感情方面,简直像连幼儿园小班都没毕业,胸闷了好一会,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能把胸中快要涨开的那些情绪理顺,到了最后,只能生硬地说道:“我的事,我能处理,不需要你帮忙!”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李非鱼却立刻就明白他所指的仍旧是之前应对记者追问的事情,她便嗤嗤笑起来:“是,顾大领导,你最行了,你什么都能处理,用不着别人狗
挑门帘地瞎凑合!”
可她笑到最后,却蓦地神色一冷:“既然你那么能耐,怎么不有丝分裂去算了,还要我做什么!”
顾行:“……”
他再不解风情也能意识到这话的味道不对了,但把整段对话回想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究竟是哪点让对方如此反常地无理取闹起来。再要询问,却见李非鱼已经转向了另一边,车窗倒映出她有些木然的表情,像是张批量生产的贴画,透出一股空洞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顾行揉了下眉心,这个时候不方便太过分心私事,眼看着事情没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他只能暂时把心头的郁结压下,打算等换班之后再找个机会好好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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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暴食
一起来的同事们从于航家中撤出,将空间让给了刚刚赶到的痕检人员。
天色微明,楼上楼下传来了住户活动的声响,几名警察过去敲响了邻居的房门,就于航的事情询问起来。
只有李非鱼没有动。
她孤零零地杵在原地,在忙碌的痕检人员中间像根不合时宜的木头桩子,直到有人又催了一次,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屋子:“顾队!我认为张临现在有危险!”
顾行正在听站在楼梯上的一名刑警说着什么,闻言两人齐齐转过头来。
李非鱼快速说道:“之前咱们一直觉得凶手仅仅是下意识地模仿张临,希望将自己代入他的角色,但这个屋子却表明不止如此。”她指向室内,晨曦的薄光透过卧室的白纱窗帘照进来,让洁白的房间明亮得近乎圣洁,在对比之下,愈发凸显出了房子其他区域的脏污凌乱,她神情凝重,继续说:“凶手痴迷于陈宛,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并非仅仅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模仿对方,而是每时每刻都认定了自己才是‘张临’,是陈宛的未婚夫,是她的保护者,那么……我突然想到,他对占据了未婚夫这一身份却没有能够保护好陈宛的真正的张临,又会有怎样的态度呢是回避他的存在,还是——”
这个问题简直不用回答。
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张临,对于大众而言,身份证件、家人朋友和社会的认可共同定义了这个身份,但是对于凶手而言,“张临”这个身份的唯一意义在于是否配得上陈宛。
所以,在凶手看来,在两个“张临”之中,辜负了陈宛的那个,又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顾行对面那个警察吓了一跳,他正是之前打开紧急逃生通道入口的那人,短短一两天里两次听到这种神神叨叨的说辞,看向李非鱼的眼神都不由变得古怪起来,总疑心从她口袋里能找到塔罗牌或者水晶球之类的玩意。
他犹豫了下,试探着问这新鲜出炉的吉普赛女巫:“可是,凶手不是决定按七宗罪的名目来杀人了么”
李非鱼抬眼看向他,眼中透出凉飕飕的讥讽:“丛建萍的死已经说明了,七宗罪不过是凶手自欺欺人的障眼法,而另一方面……”她倏地笑了一下:“你们还记得审问张临的时候,他说陈宛死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
审讯记录有不少参与侦破的刑警看过,不过这种与案情没有直接关联的细节却没几个人记得,附近几人下意识地交换了下茫然的目光,但这时,顾行却平静道:“在公司,参加酒局。”
话刚说完,他就明白了:“暴食!”
暴食,七宗罪之一,也是于航想要给张临编排的可笑罪名。
所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初几个死者也就算了,毕竟算是做了孽,可现在,明明只是凶手心理扭曲想要杀人而已,却偏要将刻意搅浑的污水泼到受害者头上。
顾行冷声道:“立刻找到张临!”
虽然他们一直认为陈学军仍是最可能遇险的那个,但其他的潜在受害者也同样不容忽视!
李非鱼却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个忧心忡忡的表情,她突然有些担心,以凶手的谨慎和狡猾,他就算被逼着动手,难道真的会按照警方的希望直接冲进布在陈家附近的罗网之中么
而仿佛正是为了印证她的隐忧,张临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并不是打不通,线路通畅,但在持续不断的响铃中,却没有人前来应答。
李非鱼咬住嘴唇,不知第多少次拨打了同一个号码,同时催促道:“顾队,再快点!我怕已经出事了!”
顾行未答话,却直接打开警笛,将车头猛地转向右侧,从早高峰的车流中斜穿出去,开上了一旁的人行道,大惊失色的行人乱糟糟地往两侧避让开来。
饶是如此,在自行车和行人的拥堵之下,车速仍然十分缓慢,李非鱼盯着那不过四十的车速表,心中越来越焦躁。但就在此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还没有人说话,一声巨响就猝然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像是手机被摔到了地上。张临的声音嘶哑,因为距离的缘故显得有些模糊,在这连番混乱的声响中惊恐地大喊:“救命!救命!快来人啊!我受伤了,我的腿,他在——啊!”
李非鱼心脏霎时提到了喉咙口,顾行的表情也紧绷起来,车速短暂地急速提升,却又紧接着一脚刹车,让过前方横穿过来的行人,他用力咬紧牙关,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手死死攥在方向盘上,像是要把它扭断一般。
好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张临的呼救再次响了起来。
李非鱼脑
中纷乱地划过无数个念头,蓦地,她从中抓住了点什么,大声叫道:“去卧室!去你和陈宛的卧室!那是陈宛亲手布置的,他不会在那杀人!”
电话对面突兀地静了一瞬间。
一声野兽咆哮般的怒吼突然爆发出来,满含着扭曲的痛苦和怨恨,像是从地狱传来的怨魂的尖啸,让人心生寒意!
但他扑了个空。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中,他志在必得的猎物渐渐跑远,在同一个方向,撞门声清晰地传来。
薄薄的一扇卧室木门,仿佛隔开了地狱和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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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空降
张临家的大门半开着,明媚的阳光从楼道的窗户射进来,在浅色的地砖上折射出雪亮的光,几乎有些刺眼,便愈发反衬出屋子里面的昏暗,以被烟气熏黄的墙壁为背景,灰尘缓缓地飘动飞舞,到处都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人声。
凶手应当已经离开。
电梯门再次开启,又有两名警察赶来。
顾行回头:“调监控。”
凶手离开未久,也许还来得及通过小区和道路的监控视频寻找到他逃离的方向。
说话间,李非鱼已经进了屋子。她靠在玄关一边的墙上,谨慎地将周围环境打量了一遍,确认凶手没有铤而走险地埋伏在附近,这才直奔卧室的方向。顾行对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也立刻跟了上去。
“张临”李非鱼一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喊了一声,“张临!听得见吗!”
屋子里静默良久,总算传出来了一声低弱的呻吟,正是张临的声音。
“我……在这……”
李非鱼毫不迟疑地推开房门。
阳光从窗口直射进来,晃得她眯了下眼,但立刻,她就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张临靠着床头坐在地板上,神情萎顿,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一条腿平平伸开,鲜血顺着大腿淌下来,在地上积成了一滩。发觉有人来,他费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在来人身上,在看清对方的一瞬间,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李非鱼连忙冲过去,手指在张临颈侧和鼻子底下探了探:“没事!”
顾行结下系窗帘的带子,隔床抛了过来,李非鱼在空中抄手抓住,扳过张临的大腿,在伤口近心端用带子系紧。
做完一切,她长出了一口郁气,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好歹捡了一条命回来,比起丛建萍而言,张临的运气总算不是太差。
医院中,张临的家人一得到通知就飞快地赶来了,在听说了详情之后,又是后怕又是自责,连连懊悔这几年没有更关心儿子一点。
好不容易安抚了家属,刚一出门,就又碰见了老熟人——省台的那名女记者郑佳琳。与家属的善解人意相比,这一位一如既往的难缠,嫌疑人杀了人,她要指责警方渎职,现在成功救了受害者一命,她却还是不满意,又换了个角度来埋怨警方反应太慢,让嫌疑人跑掉了,简直比挑肥拣瘦的菜市场大妈还难伺候。
李非鱼熬了一整晚,又过了个刺激万分的早晨,此时对上这么一条专业吃人血馒头的水蛭,只觉身心俱疲,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好不容易把手上的血洗干净,一转身就瞧见个差点戳到腮帮子上的话筒,顿时不自觉地沉了脸。
“李警官,请问今天早上……”郑佳琳像是抓到了她什么马脚似的,忙不迭地开口。
李非鱼没等她说完开头,就冷冷打断:“你们省台的人都不识字么”她指向头顶的标牌:“这里是女厕所,你们一群男男女女带着摄像机堵在门口是要做什么!”
后面的隔间里正好出来了个一脸疲惫的女护士,一抬眼瞧见正对着这边的镜头,吓得惊叫了声,又退了回去,把门锁了。
郑佳琳的脸瞬间就白了。
李非鱼拨开她,径直走了出去,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余成言的电话打了进来。
刚一接起电话,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上面好像要空降个人过来!”
李非鱼立刻一个激灵,方才的困意一扫而空。
“空降谁什么时候”她快步走到个无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问道。
至于“为什么”这种问题,连问都不必问,从几个月前秦老队长重病入院的时候开始,又或者还在更早以前,上边的态度就十分暧昧,一直在考虑是否要撤销特侦组编制,当时这个话题被暂时搁置下来了,但现在,在四具尸体与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那些没有死心的人显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插手特侦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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