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云起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韩十三
“你家小姐我还一位她是你女儿呢。”那人虽然只说了一句话,燕戈行已知他的身份,忙叫一声:“想见她就跟我来吧。”
“驾。”
说话间,燕戈行单手一抖马缰,向着山洞所在的方向驰去。江寒也不多说,在一旁马棚里随便解了一匹马,打马快速跟上了前面的黑影。
“你们是什么人呀,十三楼的人为什么找你”
燕戈行单手骑马,另一只手已经忍不住从袋子里掏出一条炸鱼,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啃了起来,路途颠簸,倒也不怕鱼刺卡了嗓子。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找我”
“他们翻看了每个人的掌心,找的就是你这种掌心里有老茧会武功的,如果不是找你,白天你为什么要躲啊,连女儿…主人都不要了!”
听他只是推测,江寒冷冷一笑:“阁下不也会武功吗白天我出门办些急事,凑巧罢了。”
经江寒这么一提醒,燕戈行才想起白天掷石打马,祸事是因自己而起的事情来,不免尴尬一笑:“也是哦,管他们找的那人是不是你呢,就算真是,与十三楼为敌的人也都是好人,我燕戈行乐意救!”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好人”江寒心下一震,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好人’二字来形容自己。
“啊呀,你这人怎么比我还啰嗦,你是坏人,比十三楼还坏的大恶人行了吧”
二人你追我赶,说话间,已行至土崖附近。
燕戈行牵马从土崖一侧的矮坡下去时,看见段非烟一直站在洞口东张西望,心说‘段小姐肯定饿坏了’,不禁摇了摇手中的炸鱼喊道:“段姑娘,有鱼吃啦。”
听到他的声音,段非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眸中却早已是一片晶莹。
温暖的山洞内,沈雪吟还在叫饿,燕戈行顺手递过去一条炸鱼,想看看她是真饿,还是被烧糊涂了说胡话。江寒先把炸鱼接了过去,撕下一块肉来,凑近火堆,仔细挑干净了刺后,才试探着递到了沈雪吟口边:“小姐,你是真饿吗”
看样子,他也很是疑惑。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迷蒙之中的沈雪吟在闻到肉香后,眼睛都未睁开,居然一把将那鱼肉抢过去,一股脑塞进口中,大嚼特嚼起来。
那一日,七八岁的小人儿接连吃了四条尺余的大鲤鱼,嘴里却叫着“还要”。燕戈行心疼炸鱼,江寒怕她真的吃坏了身子,才安慰了几句,扶起她那滚烫的脑袋,枕在了自己腿上,盘算着:明日天一亮,无论如何,就算是冒着被十三楼的人拿了的危险,也要带圣使去看病。
此时,斜倚在洞壁上的常牧风勉强吃下几口鱼肉,却被胸口疼的全都呕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样”
燕戈行听到呕声,连忙丢了手里的炸鱼,跑到师兄身边查看,却看见一直守着师兄的苏婳姑娘摇了摇头,轻声道:“打在胸口上的那几拳实在太重了。”
说着话,苏婳又从另外一只琉璃瓶中倒出几粒红豆大小的小药丸,放进常牧风口中,用水送服下去。
吃了
那药后不久,常牧风一直紧皱的眉头便舒展了不少。燕戈行心下大喜,苏婳却又叹了口气说道:“这药只能减轻疼痛,内伤还要好好调理。”
“内伤调理”
燕戈行突然想起石佛峡时,自己也是受了内伤,当时,怪僧教了自己一套运气疗伤的心法,自己按此法运功,果然有奇效。如今,也不管对常牧风有没有用,只顾将他扶坐起来,贴在耳边将怪僧教的心法和盘托出:“师兄,我在破庙养伤时,怪前辈曾教给我一套运气心诀,想必对你的伤也有用。师兄,你听清了,务必按心诀运力。”
常牧风吃了苏婳的丸药,体内疼痛减轻了不少,虽一直对怪僧心存芥蒂,如今却是要救命,也便不再推脱,当下便盘腿合掌,按照耳边听到的心诀运起功来。
那怪僧所传
第26章:春风一渡
东方那轮红日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火堆的木炭将熄未熄之时,被十三楼的人追赶惯了,一向警觉的江寒就醒了过来。
彼时洞内所有人都还在梦中,昨晚,江寒虽然骗燕戈行说自己姓吴,叫吴江,沈雪吟姓叶,是雇主家的千金。此次,他正是受了雇主之命,带叶小姐到白阳城投亲。无奈,现在想来这话漏洞颇多。那个叫燕戈行的心大,段非烟也不像个有心计的,这二人倒是好骗。可常牧风和那个叫苏婳的,却都不像是糊涂人。万一事后再被问起,言多必失。为今之计,只有趁他们还没醒,带上沈雪吟悄悄溜了才是上策。昨天,他救下了二护法梁古,安置在红莲教一处暗哨内,今天势必要去跟他汇合的。
这样想着,江寒蹑手蹑脚地走到背对着自己的沈雪吟身边,低声唤她名字:“圣使,圣使,属下带你走,千万不要出声。”
他一边留意着洞内剩下的几人,唯恐他们突然醒了,一边摸索着,用铺在沈雪吟身下的袍子卷起了沈雪吟,把还在轻声梦呓的她抗到肩上,提了天瀑剑,悄悄地溜出了山洞。
他抗沈雪吟在肩膀时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手,心中不禁谢天谢地一番——沈雪吟的烧退了。只是,却明显感觉到沈雪吟的身子似乎比以前重了些。江寒心中直道是裹了袍子的原因,也没多想。直到在洞外轻手轻脚地牵了一匹马,把沈雪吟从袍子里解出来,抱她上马时,才差点没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圣使,你!”
一番折腾,沈雪吟也被他摇醒了,揉眼打着哈欠问道:“江大哥,你怎么了”
从她的声音来看,眼前的女孩的确是沈雪吟,可是,可是……
“圣使,你的头发,你的指甲,还有你……”
沈雪吟自觉睡了三五年之久,如今被他摇醒才想起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大梦,梦中她置身于春日温暖的阳光里,周身的草原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真真切切能听到抽枝拔节的声响。
听了江寒的话,沈雪吟下意识地举起手来查看,才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一寸余长,头发更是入海藻一般蔓延到了腰际。
“啊……”
沈雪吟大叫刚一出口,就被‘大逆不道’的江寒捂住了嘴巴,摇头对她说道:“圣使别叫,山洞里还有他人。”
看到自己的毛发指甲开始重新生长,沈雪吟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恐惧。
待仔细想了片刻,似乎跟江寒一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后,她一下子将江寒推开,三步并作两步,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土崖下那条小河边,也不顾秋水寒冷,一下子跳进河中。
微微荡起的涟漪之中,那个七八岁的女童早已没有了踪影,眼下,水中倒映着的竟是一位十二三岁少女的脸庞。就连那本来非常合身的红裙,如今也短了不少,像是被火烧皱了一般,蜷缩在膝盖手肘部位。
沈雪吟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面庞,还忍不住像当初燕戈行掐她般,掐了掐自己的脸,在确定那不是梦后,回转身一脸惊讶地看着同样惊讶无比的江寒。
“圣使,玄清丹的毒…是…是不是已经解了”
沈雪吟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撩起冷水,一遍遍拍打着自己的脸。
突然,大叫一声,踏水而起,跃上了几丈高的土崖,朝着荒原飞奔而去。
等被叫声吵醒的燕戈行,揉着眼睛骂骂咧咧地走出洞来一看究竟时,土崖附近,哪里还有沈雪吟和江寒的影子。
遍布杂草、碎石的荒原之上,沈雪吟像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孩子般撒腿飞奔,一夜之间师父叶无欢教授给她的轻功突飞猛进,身后骑马的江寒策马疾驰,才勉强能够追上。
“哈哈哈,玄清丹没用了,哈哈哈哈。”
沈雪吟大叫着,二十多年来一直盘踞在头顶的雾霾,转瞬间烟消云散,好不快意。
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的她忍不住运气在掌,一记眠月掌朝着身旁的山石打去,掌风如风扶柳,缓缓飘过之后,那块一尺余高的黑虎石居然裂开了一条缝。虽然师父叶无欢说过,眠月掌大成之时可摧铁碎石,如今只把黑虎石震开一条缝,还远远未曾展现出掌法的真正威力,但相比以前,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这一切,江寒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那一刻,他心中的一块巨石也终于落地,十八年了,那块石头一只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玄清丹为何失效,他只知道此刻沈雪吟脸上那真诚的笑意,自己十八年来都未曾见到过。
沈雪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只是
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生长的速度,感觉四肢充满了力量。昨晚那个长长的梦里,她居然梦见了燕戈行,他们两个人一直在开满鲜花、阳光明媚的草原上奔跑,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大快朵颐。她吃了燕戈行递过来的烤鱼、烤鸡、烤全羊。他的脸上,依然是那日在惊寒驿里的坏笑。
一想到燕戈行三个字,她的心就突突跳个不停,面红耳赤。
身体的变化,是从遇到他那一刻就开始了吧。
十八年来,玄清丹的药效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锁住了她的身体,她的青春,她的心。如今,春心即动,万物生长。而燕戈行似乎正是那把打开了牢笼的钥匙。
也许有些事情
第27章:烫手把柄
穿着一身戏子行头,女扮男装的魏九渊刚刚走出太子行宫,就把那套女装奋力从身上扯下来,双臂一震,撕了个粉碎。
“太子也欺人太甚了吧”
说话的那人身穿淡青圆领纹绘长袍,腰坠玄玉虎佩,手里握着一把铁扇,看打扮倒像是个偏偏公子,无奈一张脸却又黑又丑,生生一个活钟馗。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地判楼楼牧屠六安。
听他恭维,魏九渊也不搭理,翻身上了拴在宫门外的马后,才对屠六安命道:“去你的地判楼!”
“得令!”
不多时,几人已策马来到玄阳城外的一处隐蔽地牢。
坐在太师椅中的魏九渊接过屠六安递过来的茶盏,轻轻品了一口,便放在了桌边,从怀里掏出忘忧散,吸了一口,才觉得爽快。
他一边享受着忘忧散带来的极致而短暂的快活,一边对屠六安招了招手:“把他带来吧,我有话要问。”
“楼主…这…”
屠六安知道魏九渊所说何人,心里默默埋怨着“不是要将他关在地牢里永不见天日吗”,同时犹豫着抬头去偷看上司的表情,自己却是一脸的为难和恐惧。待发现魏九渊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后,只得作揖后退一步,对手下命道:“去把那老不死的押来!”
领命的两个手下也皆是一脸为难惊惧,仿佛自己领到了阎罗王发来的催命函一般,又不敢得罪魏九渊,只得哆嗦着下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只听门外哗啦啦声响。待七八个狱卒各自挺着一竿两米多长的特制铁叉,将那名囚犯叉进来时,方见那个被他们七手八脚,用顶端弯成弧形的铁叉叉远了,一点点挪进来的人身形瘦弱,通身被绑了不下二十根拇指粗细的铁链,耷拉在地上的铁链与青砖碰撞,发出哗哗的声响。就连双手,也被戴上了一副特制的手套,牢牢绑在胸前。
那人带着一个巨大的铁头罩,整个头罩浑然一体,只在嘴巴处留了一个洞,方便进食。那人原被关在一只巨大的铁笼里,吃饭时,也是狱卒用铁叉远远把食物挑到他的嘴边。如今,只有从头罩下来露出来的几缕冰蓝色长发,还能证明他的身份。
“咳…咳咳。”
一阵阵沉重的咳嗽声从头罩后面传来,听起来病得很重,仿佛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可,正是这个病秧子,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活了一年又一年,活成了整个地判楼的梦靥。虽然看管他的狱卒每次都离得很远,但仍然一个个相继死去,而且七窍流血,死相极惨。负责看管他的狱卒中,命最硬的也没活过三年。其实屠六安早就想一把火将他烧死了,无奈魏九渊不肯。
见到那人,一向冷傲的魏九渊也不禁微微坐直了身体,待他被众人押到大厅当中时,连忙摆了摆手让狱卒们停下,把他牢牢抵在离自己一丈开外的地方。
“咳咳……咳。”
那人还在咳嗽着,整个人颤颤巍巍,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是应了他的名字苏弱柳。
“弱柳先生别来无恙啊”
魏九渊站起身来,却又不敢向前,摩挲着手中的盖碗讪笑道。
那人歪了歪脑袋,待听清了对方的话后,大笑几声,就连笑声也跟咳嗽声并无二致——“咳咳咳,咳咳咳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你魏九渊魏大阉人不死,阎王小辈怎么敢收我”
也不怪苏弱柳语言乖张,竟不把阎王放在眼里,若论取人性命的手段,恐怕阎罗王也无法望其项背。当年,若不是中了十三楼的圈套,掉进陷阱里的他,被人用一张大网网了起来,区区几十个十三楼的走狗,早就被他毒翻了。他从小毒里泡大,如今,不但百毒不侵,连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已变得剧毒无比。
“哈哈哈,弱柳先生还是这般好魄力,其实魏某人今天找你也无他事,只是借你身上件东西用一用。”
“咳咳咳,好啊,莫说魏大人想借一件,就是十件八件,无论心肝脾胃,只要你敢来取,我自慷慨相赠。”苏弱柳大笑着,他认定了就算魏九渊武功再高,也不敢靠近他三步以内。
“那就这样说定了!”
魏九渊微微一笑,手中的盖碗倒扣,将碗里的茶水倾覆在地后,手腕轻轻一抖,那盖碗便径直朝着苏弱柳的脖子飞了过去。无奈,苏弱柳被七八个人叉着,身体动弹不得,虽然听到了风声,却只能任凭盖碗打来。
嘶的一声,盖碗贴着他瘦长的脖颈飞了过去,只觉后脑一凉,还未反应过来,那盖碗的杯沿已经斩落一缕蓝发,飞到了对面的台案上,众人定睛看时,那缕冰蓝色的长发已经像条听话的小蛇般,委顿在杯底。
“魏九渊,你要做什么”
苏弱柳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对,大喊大叫着:“有种把你爷爷放开,咱们单打独斗!”
而魏九渊却不理他,只招了招手,那群狱卒便再次挺着苏弱柳挪向了大牢。
“魏九渊,你不得好死,你放了爷爷。”
“阉贼,你想怎样”
门外,苏弱柳的声音越来越小,听惯了骂声的魏九渊却不在意,他长袖一缚,走上前来,轻轻地端起了那只盖碗,盖碗里那冰蓝色的头发竟升起了一抹诡异的蓝雾。
他用早先捏在手中的杯盖盖住了茶盏,伸手递给一旁的屠六安:“苏楼牧最近好像有点儿不听话,把这个拿去给她!”
直到那一刻,屠六安方才明白魏九渊为何要留下苏弱柳的狗命。当年苏婳正是因为叔叔被抓,才不得不在魏九渊的威逼利诱下加入了十三楼。苏弱柳这个烫手的把柄,又怎是说丢就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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