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云起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韩十三
说到此,老汉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沈雪吟:“你醒之前,听这位姑娘说那个姓魏的抓你师兄弟,为的是你们身上什么拳法,现在只得了你师兄一人,又怎么舍得要他性命。你不去救还好,若去救他岂不买一送一”
听了老汉的话,沈雪吟才想起方才的事来,自己早燕戈行醒来半个时辰,醒来时,那救了他们的女人,正坐在对面,面前摆着一架古琴。见她起身,中年女子也不说话,只又弹了一曲,琴声缥缈间,沈雪吟竟异常听话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妇人盯紧沈雪吟双眼,轻声问:十三楼为何抓他
沈雪吟想起忘川谷外的事情来,好像依稀听见魏九渊曾说要什么暹罗佛拳,又联想起魏九渊是个武痴,便鬼使神差般,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现在想来,未免有些后怕,那妇人幸亏只问十三楼为何要抓燕戈行,若她问的是为何要抓他们二人,自己红莲教圣使的身份岂不也合盘交代了
念及此,沈雪吟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左手边的妇人一眼,心想,这兄妹绝非等闲。
然而,燕戈行似乎根本没想那么多,只大声地狡辩着:“那也要去救!”
见燕戈行冥顽不灵,一直默不作声的妇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现在离你师兄被擒少说也已过了三个时辰,你以为十三楼的人会在那里等你”
“那我就去十三楼救。”
“你可知十三楼在哪”
这一句到底是问住了燕戈行,只见他皱眉想了沉思——自从和师兄下山,十三楼如影随形好像无处不在,却又的确说不出他们在哪。如今,被那妇人一问,只能哑口无言。许久,才又抬头强辩道:“十三楼是官家,总部自然在中京城,我这就去中京。”
“那你可知中京城离这里有多远,城有多大,开几座城门,里面住了多少人”
一连串问题,燕戈行的脑袋不禁大了起来,脸上急切的表情也渐渐被沮丧代替,最后,双手一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掉进火坑吧”
此时,那妇人却微微一笑,踏着栈桥走上前去,站在桥头,换了一种安慰的语气对燕戈行道:“如今你身上还有伤,等伤养好,功夫更强了,再去中京救你师兄岂不更有把握我兄长刚才也说了,姓魏的暂时不会动你师兄的,至少,也会等学会了他身上的拳法再下手。”
“可是我是师兄不……”
燕戈行本想说师兄不会暹罗拳法,转念一想师兄却会青阳剑法,便留了个心眼,没再把话说下去。从小嘴上从不认输的他又不想败给对方,便又胡搅蛮缠道:“你说等我功夫强了再去救人,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只怕到时师兄已被那阉贼抽筋扒皮只剩骨头了。”
燕戈行有个特点,越是无理狡辩,嗓门就越发的高,用力喊时腹中气力牵动了左勒下的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那妇人眉头紧皱,见他是这般油盐不进的人物,竟有些后悔起来。今日一早,自己像平常一样跨河上山打猎,却见山下打着十三楼旗的一队人马追捕一男一女两个后辈。联想起传闻中十三楼的种种劣迹,觉得这二位必是可怜之人,才一时善心大发,弹了一曲“渡情赋”,迷住众人心魄。却没想到,竟救下了这么一位难缠的货。
“去吧,去吧,只管去送死吧。”
妇人心下发狠,再不管燕戈行,转身独自朝着沈雪吟走来,此时,沈雪吟却忽听身旁的老汉说道:“小兄弟若想功力突飞猛进,老夫倒是想起一个方法来,你若信我,不出一年半载,便会大有长进。”
老汉哪里会什么高深武功,只是年轻时曾当过几年兵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罢了。如今,他想起的是几十年前百夫长训练士兵的情形,一群赤身**的士兵,被赶到齐胸深的江水里,在水中练拳。如此往复,几个月后,上得岸来的士兵们,拳脚功夫竟真的大为长进。
如今那老汉只想稳住燕戈行,免得他真去十三楼送死,葬送了刚刚开始的好年华,哪里管那方法用在他身上到底奏效与否
其实燕戈行早已冷静下来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无奈却又被那妇人激了一把,自己正骑虎难下,老汉却给了个台阶。于是,立马装腔作势道:“大叔可别骗我”
他回话时,心里想着的却是,我和师兄练了十几年,青阳剑法还未大成,那魏九渊就算是武学奇才,少说也得练个三年五载。若眼前这老汉说的是真的,几个月的时间,师兄还是等得起的。
“小兄弟不信可以随老夫去看看!”
老汉心里没底,口中却故作高深,此言一出,便负手转身沿着湖边木楼旁山崖上凿出的石栈道向山半腰走去,搞得身后的小妹一头雾水。她擅音捕之术,兄长擅长锻叉结网钻研渔具,镇子中,兄妹二人也是以此为生,从未听说哥哥还懂得修炼武功。
得了台阶下的燕戈行见好就收,一个飞身跳上栈桥,和沈雪吟一前一后,远远地跟了上来。
几人行了不久,便来到了山半腰,雾气缥缈间,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眼呼呼冒着白气的温泉。那种温泉,镇子上一共有七八眼之多,也是温泉镇名字的由来。
老汉在温泉边站定,咳嗽了一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见燕戈行一脸不解,指了指温泉,沉声道:“以后,无论你练什么武功,拳法也罢,刀技也好,都在
第34章:太子上差
早在三个月前,十三楼一举歼灭了红莲教多名护法长老后,白阳城就已打开城门,城内恢复了往日的络绎。
城东某处隐秘场所,便是十三楼分部所在。
分部外,苏婳已在寒风中整整跪了三天,本就单薄的美人儿,几乎已被冻透。守门的两名士兵,左臂上全都缠着白布,他们是在为薛朝戴孝,五七三十五天后才可摘去。这是楼主魏九渊下达的命令,整个十三楼,上千名官兵,除他自己之外,无一人能免。如今,就连飘摇在分部门口的十三楼大旗也都换成了白底黑字,院内院外一片肃杀。
左边那位鼻头冻得通红的士兵,看苏婳可怜,有意劝她,却又不敢,只压低嗓门咳嗽了一声,向对面的同袍埋怨道:“苏楼牧何苦呢,楼主又没说要罚她,偏要跪在冰天雪地之中,看她那样着实让人心疼。”
魏九渊的确没有惩罚苏婳,是苏婳在十三楼的人带走常牧风时自作主张跟来的,她在分部外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长跪不起,与其说是在跪魏九渊,倒不如说是在向常牧风表达懊悔。若不是她想出了那个恶毒的计划,害燕、常二人兄弟不睦,常牧风又怎会平白失了右眼,最终落入十三楼手中。
这虽不是她的初衷,事情却的确由她而起。
想起那个惊寒驿内的偏偏少年,想起他眉目俊朗的模样,想起那枚打入他眼中的袖箭,苏婳心痛不已。
她本就惊鸿一瞥满心倾慕常牧风,如今看他因自己落入虎口,自不甘心。
三日内滴水未进,风如刀割,原本仙子一样的人儿,如今却面色苍白,形容枯蒿。她的嗓子早已喊得嘶哑,却还在有气无力地朝着院内哭喊着:“求楼主饶……饶常牧风一命,苏婳……苏婳此后定当肝脑涂地报答恩公,再不相负……”
她的声音如同裂锦,从干枯的嗓子里发出,远在百米之外大堂衙内的魏九渊又怎会听见。
可是,她依然兀自喊着,仿佛自己多喊一句,常牧风都多一丝活命的机会一样。
大堂之内,一身黑衣的魏九渊背门而立,他的面前摆着一副巨大的楠木棺材,棺材里躺着的那命银袍小将嘴角还挂着微笑,似乎下一秒就会醒来的样子。可是,魏九渊却绝望而清楚地知道,薛朝再也不会开口叫他义父了。
他右掌紧紧抓着棺口,心痛用力,竟把棺材板抓出四五道凹痕。
“楼主,三日已到,附近各分楼的能来的也都来祭拜过了,盖棺吧”
屠六安的话再次戳到了魏九渊的痛处,他眉头紧皱,却不得不松手,对屠六安挥了挥手,示意盖棺。
厚重棺板盖上,三寸长的黑铁钉砸进了棺材里,铁锤仿佛一下下敲着魏九渊的心。
他悔,悔不该薛朝活着的时候对他那般严苛;他恨,恨那个红衣女子下手如此狠毒,一掌便要了薛朝的命。
尘埃落定,魏九渊长舒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个叫常牧风的怎么样了”
帮忙盖上棺衣后,屠六安连忙跑到魏九渊身边,弓身道:“回楼主,那姓常的还关在地牢中,依旧昏迷未醒。”
魏九渊沉吟片刻,忽道一声“去地牢”,屠六安应时,魏九渊早已率先向地牢走去。
阴暗潮湿的分部地牢中,常牧风被丢在一张硬板床上,既无被褥,也无枕头,滴落在长袍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了梅乌色。眼眶里深深嵌入骨头内的袖箭却无人敢拔。此刻,伤口早已发炎,还在一丝丝向外渗血。迷蒙之中的常牧风轻声呢喃着,仔细听来倒是在叫一个女孩的名字。
“段姑娘,你为何要伤我……我……好疼!”
魏九渊自然知道屠六安是怕治死了常牧风这本活剑谱,所以才不敢妄动。想到此,他默不作声的走向前去,站到还在呻吟的常牧风面前,聚力在手,噗的一下,竟连箭带眼一同拔了出来,叮的一声丢到了对面的石墙上。
常牧风吃痛,惨叫一声,当即便晕死了过去,竟连刚才的呢喃也没有了。
魏九渊在一脸惊愕的屠六安身上擦了擦血手,转身看了常牧风一眼,沉声命道:“去把苏楼牧找来,她不是会配各种奇药吗,要她给我把常牧风治好,若是死了,就让她和苏弱柳一同陪葬。告诉她,常牧风还不到该死的时候。”
屠六安连连点头答应,应承道:“这一点楼主大可放心,依我看,苏楼牧定会尽心尽力,仿佛她比你还不希望这小子死呢。”
“嗯”魏九渊回头猛瞪屠
第35章:忘忧散
“苏楼牧,请吧”
地牢之中,屠六安左手持扇轻轻拍打着胸脯,右手朝着常牧风所在的牢房,对苏婳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常少侠!”
苏婳哑着嗓子大叫一声,也不再管屠六安,只顾跌跌撞撞地扑向前去,走到近前,看见常牧风脸上那个黑漆漆的血窟窿,却再不敢移步,只怔怔地站在那里,噗嗒噗嗒地落着眼泪。许久,哽咽不已的她才鼓足了勇气,缓缓上前一步,伸手碰了碰常牧风的血眼眶,却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她猛擦一把眼泪,慌忙在怀里翻找,把藏在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掏出来放在桌上,挑出那只装着白药的瓶子,取下瓶塞丢到地上,一股脑将瓶中的白药倒在了常牧风眼窝里。常牧风伤口被药杀疼,昏迷中猛皱了一下鼻子,苏婳难免又自责一番。苏婳有心想把常牧风救醒,却又怕他醒后更疼,只得央求屠六安打来一盆清水,取出自己的锦帕,蘸水轻轻帮常牧风清理着脸上的血污。待清理完毕后,用纱布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一切打理完毕,她又问屠六安要了纸笔,写下一副药方,要他派人连夜去抓。那药方是记载在父亲留下的医书上的,以前从未用过,也不知奏不奏效。可如今,整个白阳城内都没人敢医常牧风,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救活了更好,若是救不活,赔他一条命也就是了。早在忘川谷时,她就动过和他一起隐退江湖游荡四方的念头。既然心里已悄悄发过誓,愿陪他四处为家不惧险阻,黄泉地狱又当何妨却只可惜,事到如今,那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屠六安知道常牧风是魏九渊要的人,自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了。
等亲自熬好汤药,已是下半夜,苏婳端着药汤,将一盏如豆青灯放在已挪到常牧风身边的桌案上。她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待药汤凉了,才将一只胳膊枕在常牧风头下,轻轻抬起他的头来,用调羹给他喂药。可惜,昏死之中的常牧风没有意识,好不容易喂到口中的药汤竟全部流了出来。苏婳赶紧放下药碗,用手中丝帕帮他擦拭,她心里想着,常少侠原本是何等俊朗利落的一个人,若他醒着,怎会容自己这般邋遢。
等把流进脖子里的药汤擦干净了,苏婳再喂,常牧风却再次吐了出来。
“常少侠,你吃药啊,吃了药才能好,伤口才不会疼了!”
苏婳低声哽咽着,她将嘴贴在常牧风耳际,像安慰一个吃药怕苦不听话的孩子般安慰他,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廓,才发现常牧风皮肤滚烫。
“吃药啊常牧风,你师弟还等着你呢。”
苏婳默念着,心下一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有心撬开常牧风的嘴,把药喂下去,却又怕牵动伤口弄疼了他。
几次三番,药汤一滴也未喂进常牧风口中,苏婳再也管不了许多,竟端起药碗猛喝了一口,抬起常牧风的头,唇对唇喂了起来。她用舌尖把常牧风紧咬的牙关挑开一条缝,将口中苦辣无比的药汤一点点送入他口中。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常牧风烫得就一团烈火,顺颊而下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脸上,下一刻就会蒸发殆尽的样子。她的脸上亦是火辣辣的,平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心跳那么快!
直到一口口把碗里的药汤喂尽,苏婳才把常牧风重新放到床板上。早前,屠六安虽差人送来了一床被褥,却忘了拿枕头。如今,大牢外铁门已锁,已无处去寻。因担心常牧风平躺心血上涌从伤口里流出来,那一晚,苏婳一直把自己的左臂枕在常牧风脖子下面。待第二天东边天空微微泛白,她的半个身子已经麻木到毫无知觉了。
那一夜,苏婳彻夜无眠,令她感到惊喜的是,丑时出了一身大汗的常牧风竟微微咳嗽了几声,绑在常牧风头上的绷带上也有鲜红色的新鲜血液氤了出来。她知道,那正是气血上行有救了的表现。
苏婳满心期待着常牧风第二天能够醒来,桌案上的青灯终于在黎明十分燃尽了灯油,突突跳动几下,熄灭了。在寒风中跪了整整三天的苏婳,那一刻,终于也像是那盏青灯一般,强撑着熬尽了最后一滴油,轻轻趴在常牧风身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一亮,苏婳是被一阵开门声惊醒的,她坐直身体,转身看时,才发现魏九渊正在屠六安的引领下走进牢房。她下意识地起身行礼,左臂一扥,方才想起自己的手臂昨晚给常牧风当了枕头。
正当犹豫着要不要将那根已经麻成一根木桩的手臂抽回来时,魏九渊却招了招手,示意她不要动。
只见魏九渊走向前来,伸出二指并放到常牧风汗津津的额头,试探了一下后,沉声道:“烧已退了,苏楼牧果然妙手回春,不愧是妙手神仙的千金!”
说话间,他已袖手退到了屠六安身侧,从大袖里掏出自己常年
带在身边的那个琉璃瓶,递到屠六安面前,冷冷命道:“那小子醒后,把这个掺进水里,每次喂服。”
苏婳看得清楚,当即抽手,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央求道:“楼主开恩,不要给常少侠吃忘忧散,求求你了……”
深谙药理的苏婳当然知道忘忧散是什么药物,服用了忘忧散,可以让人不觉疼痛,短时间内全身充血气力大增。这也是魏九渊为何每次出手之前都会服用忘忧散的缘故。忘忧散可以提升数倍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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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神挡杀神
“忘忧散,忘忧散拿来,给我忘忧散!”
铁牢之中,被四根铁链紧紧锁住手脚的常牧风大声呼喊着,披头散发的他只觉头皮之下有千百只小虫在钻,全身奇痒无比,头痛欲裂。可是,魏九渊却偏偏不给他服药,只和屠六安一起负手站在牢外,面无表情看着。
眼见常牧风仿佛中了魔一样没命拉扯踢打,扣在脚腕手腕上的铁链已经把四肢磨得血肉模糊,苏婳忍不住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她心中无比绝望又无比清楚,常牧风已然忘忧散成瘾了。
“嘿嘿嘿,忘忧散果然神奇,几天之内竟让常牧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屠六安把目光从一身血污的常牧风身上收回,换了一口讨好的语气,弓身对魏九渊道:“楼主,要不要趁现在药劲上来了,把青阳剑法问个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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