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子肆的笔
他想要的回答是任啸决说相信他。
可是,并没有,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一瞬间,他有些失落。
任子钰注意到夜锦衣眼底的失望,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来,他摆摆手道:“沈渊,你先出去,我跟大哥有话要说。”
沈渊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夜锦衣一眼,见夜锦衣也微笑着向他示意,他这才缓步走出去。
任子钰低下头扫视了这地牢一眼,从一旁拿过一个凳子与夜锦衣相对而坐,他安静地看着夜锦衣,而夜锦衣只是阖上了眼睛。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岁,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年,转眼间,你已经这么大了,变得连我都有些看不清楚了。”许久之后,夜锦衣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声音却无奈又落寞,脸上神情缥缈,令人看不分明。
从稚嫩善良到如今的表面乖巧心机深沉,变得太多了。
夜锦衣有些感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若是没有他的出现,任子钰还会是这般模样吗
没人知道答案,因为时间不会重新来过。
“可是,这十年来,大哥却一点没变。”任子钰抬眸从头到尾看了夜锦衣一遍,这句话脱口而出。
一样的隐忍沉稳,一样的冷漠凌厉,即使总是带着温润的足以迷惑别人的清浅笑意。
十年来,夜锦衣一点没变。
可只有夜锦衣知道,他自己变得越来越优柔寡断了,他的命门越来越多,以至于他的威胁也越来越多。
他开始害怕了,或者说,他很早就开始害怕了。
“我们兄弟俩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说过话了”夜锦衣睁开眼睛,注视着任子钰的眼睛问道。
任子钰苦笑一声,道:“大哥忘了,你我从未这样说过话”
“是了,你我从未这样说过话。”夜锦衣想了想,也笑出声来,无奈地抬手用拳头碰了自己的额头,“是大哥的错。”
他觉得遗憾,他应该早些同他这个弟弟如同好兄弟一般喝酒谈心,而不是出事之后才像两个对手一般揣摩猜测对方的想法。
“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有再看着任子钰,只是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指尖捻着的一根稻草。
“哦大哥明示。”任子钰浅笑着问道,似乎夜锦衣不将一切话摆到明面上他就不会罢休。
夜锦衣似乎是预料到任子钰会这样问,没有丝毫的讶异,只轻声道:“任啸云想要我的命,我知道,所以他会给我下毒,可你为何把毒调换给义父你也同为无境山庄中人,为何要设下今日这一计,让我无境山庄蒙羞只是因为恨大哥”
任啸决中毒之事,鬼宿等人查的清清楚楚,那毒本是任啸云要下给自己的,却被任子钰掉包给了任啸决,才有了任啸决中毒,自己去绝崖山庄取血如意这些事情。
而今日王诜和夜锦衣同时被人陷害之事,幕后黑手不是任子钰又是谁
是任子钰接下了这笔生意,又是任子钰提议将拓跋义的名字改作李义,况且那个去伯牙居搜查的陈升之恰好是任子钰的老师。
此间种种,巧合至极,除了任子钰,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闻言,任子钰轻笑一声,道:“大哥觉得我恨你既然如此,我爹要害死你,我不拦就是,何苦把那毒换给大伯,多此一举”
夜锦衣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恨”
“大哥以为我是第二个沈壑因为嫉妒大哥才多番陷害”任子钰有些嘲讽地笑着。
不是这样吗
夜锦衣一直以为任子钰之所以会做这一切,不过是同沈壑一样,不满自己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得到了少庄主的位置,得到了任啸决的器重,不屑更不愿意活在自己的光环之下。所以,任子钰才要千方百计地给自己找麻烦,让自己在无境山庄身败名裂。
可是,夜锦衣现在迷惑了,既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任子钰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做这一切。
“大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任子钰又笑了一声,还是那般的满含嘲讽。
夜锦衣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曾经他与那么多人打过心理战都未曾有这样毫无把握的感觉,只因他了解他们,他洞悉他们身上的所有弱点,可是此时,他面对着任子钰,却不知道任子钰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
看来,这么多年,他的的确确是小看了自己的这个表面乖巧顺从的弟弟,他的城府已非自己能及。
“你到底想要什么”夜锦衣语气虽浅,表面虽风平浪静,心里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想要什么”任子钰站起来
第六十七章 跟我决斗
暗夜降临。
“夜锦衣,拿起剑跟我决斗。”
夜锦衣正在闭幕调息,却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样一句话,夜锦衣的眉头倏然蹙起,缩在长袖中的拳头又用力了几分,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来。
五年前。
“夜锦衣,拿起剑跟我决斗。”
漫天的大雪中,沈壑将一把剑丢在夜锦衣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夜锦衣看着脚下浸入雪中大半的剑,套头看着沈壑,摇摇头:“大哥,我不会跟你打的。”
沈壑的眼中尽是鄙夷:“怎么,夜锦衣,你是不敢吗不要告诉我,你跟容翎学了五年,还连剑都提不起来。”
“锦衣到底做了什么让大哥不高兴”夜锦衣像是没有听到沈壑的挑衅,也没有去捡地上的那柄剑。
沈壑浓眉挑起,甚是恼怒的模样:“夜锦衣,你没有资格叫我大哥。我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为了无境山庄付出了我的一切也没听到师父说个好字,而你呢,只来了五年,师傅就认了你做义子,还让你做了少庄主,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夜锦衣叹口气道:“大哥,锦衣只求有容身之地,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做什么少庄主。”
沈壑一步一步地靠近,嘴角勾起阴冷的笑容,眸里迸溅出阴鸷的焰火:“夜锦衣,你,是在向我炫耀吗”
“拿起剑,跟我打。”沈壑直接踢起地上的剑,接在手里,放在夜锦衣面前。
夜锦衣看了那柄漆黑的剑很久,才接过来拿在手里端详,他抬头看着沈壑:“好,我给你打。”
“好,你若输了,就滚出无境山庄,从此以后,不许再出现。”
夜锦衣深吸一口气:“好,若我输了,再也不出现。”
后来发生了什么,夜锦衣记得很模糊,就像是在做梦,他只记得他和沈壑打了起来,沈壑招招下毒手,在他已经没有退路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哥哥玉琅玕。
那是他在那场祸事之后第一次看到玉琅玕,眼角绽放着幽蓝色印记的玉琅玕。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剑刺中了沈壑的腹部,那血浸染到雪里,红的惊心。沈壑捂着伤口跌坐在那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沈大哥,你撑住,我去找鹤先生。”夜锦衣丢下剑跑过去扶起沈壑,帮他检查伤口。
“啊!”
夜锦衣只感觉腹部一阵剧痛,低头发现一柄匕首整个刺进自己的腹部,而那把匕首握在沈壑的手中,而脸色苍白的沈壑还勉强勾出一个得意的冷笑。
那笑,讽刺至极。
“你。”夜锦衣使劲推开沈壑,挣扎着向后退去,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即使是这样,县血仍然在汩汩地往外冒,夜锦衣倒吸一口气,拼命地往云草堂跑。
可是,还没有等他跑到云草堂,他就失去了知觉,倒在了雪地里。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知道了一件事情——沈壑死了。毫无疑问,那是他杀的,他失手杀了沈壑,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杀人。
他记得他伤还未好,便被任啸决罚去机杼城思过,临走前,他去了沈壑的墓前,却在那里遇见了沈渊。
“沈渊,对不起。”面对着沈壑的墓,夜锦衣只能对沈渊说出这几个字来,若可以他愿意为沈渊偿命,但是却不是现在。
“少庄主,保重。”
沈渊只是低着头对他说出了这几个字,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令夜锦衣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的情绪,只是心里却泛出内疚来。
他不后悔杀了沈壑,却后悔杀了沈渊的亲哥哥,他不觉得对不起沈壑,唯觉得对不起沈渊,因为他让他从此孤苦无依了。
后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沈渊恨他,怨他该多好。可是,偏偏沈渊不恨他、不怨他,反而为他尽心尽力,处处为他着想,久而久之,这种愧疚成了一种无法承受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终,在某一个雷雨天气,这种被压抑了整整三年的情绪爆发了。
似乎要下雨了,天暗了很多,只是透过林间上方的天空便可以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以至于这密林更显得昏暗。
风很大,树上的绿叶也免不了这狂风的摧残,不管在树枝上有多牢固,最终也还是免不了在大风中翻飞被摆布的命运。
夏日绿色的叶子飘飞反倒比秋叶的枯叶飘落显得更为壮观,旁边的树林因着狂风大作而不断发出呜咽声,枝桠在风中狂猎地摇摆,像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
夜锦衣的宽袖被大风吹得鼓起,在风中翻卷,前面的衣襟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连系在脑后的头发也有些被吹散。
天越来越暗,风越来越大。
沈渊看看周围的环境,心里却老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可是这条路自己已经走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觉得有一丝恐惧。
“山雨欲来风满楼。”
前面的夜锦衣看看漫天纷飞的绿叶,扫过路旁荒草丛生枝桠密布的林子,嘴角满意的勾起。
沈渊听到夜锦衣的低吟,有些愣住,为什么他总觉得夜锦衣说这句话别有深意。而且他突然听到周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而这声音刚才却并没有听到,而且这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不对。
“少庄主,有埋伏!”沈渊察觉到不对,迅速拔出自己的剑,面色凝重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果然,从一旁的密林中迅速跳出十余名持剑的蒙面黑衣人,将二人围起来。
而夜锦衣却依旧悠然自得的坐在马上,甚至还浅笑着,任凭黑衣人将他们包围,任凭黑衣人越来越靠近他们,就像没有看到这些人一样。
沈渊看着周围靠近的黑衣人,第一反应就是跃下马护在夜锦衣前面,似是要拼死护住夜锦衣。
“少庄主,你先走。”
夜锦衣闻言,微微低眸,嘲讽的看着护在马前的沈渊,脸上的笑越发深邃了。
“杀无赦。”领头的黑衣人语气冷淡,犹如取命的罗刹,尤其在这狂风大作即将有暴雨来临的时候。
黑衣人听到命令,迅速出剑挥向骑在马上的夜锦衣,见危险来临,那马竟也和他的主人一般镇定,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渊看着剑锋向夜锦衣逼近,迅速出剑挡开,一个黑衣人向夜锦衣骑得马身刺去,而夜锦衣的马就像是有灵性一样,轻轻打着转,马尾猛地抽掉那人手中的剑。
“不错,风影。”夜锦衣轻轻抚了抚那匹黑马的鬃毛,眼里是一种宠爱,嘴角还带着笑意,丝毫不顾旁边还在为他拼命的沈渊。
“唰唰”
“铛铛”
沈渊以一敌众,很是费力,却依然拼命挥着剑,使着招数,把刺向夜锦衣的剑统统挡回,挡不回的也是被风影一尾甩掉。
而夜锦衣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拍拍自己的马,或是在马上笑着看着马下沈渊和众人搏杀,那种惬意的样子很像是在看一场小小的,小小的,比赛。
“少庄主,你快走啊。”沈渊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众这么久,还要顾及一旁的夜锦衣,况且,沈渊本就不是很擅长武功,很快就筋疲力尽。
“给我杀了这个坏事的家伙。”一个蒙面黑衣人一看进攻了这么久,却没有碰到夜锦衣分毫,再也按捺不住。
毕竟这里距离绝崖山庄并不远,若是再拖,那交代的任务怕是就完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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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劫狱吗
夜锦衣一回虞宁的小院就让小厮给他打洗澡水,他的袖子和下摆沾了些血渍,早已干在衣服上,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风依旧很大,却始终没有下雨,阴沉沉的令人难受。
回房间脱掉衣服,夜锦衣就在浴桶里泡着,他的头有些晕,昏沉沉的,泡在热水里这种感觉更甚。
明明就没有出手,他却觉得自己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他觉得自己有些累了,真的累了。
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在热水里泡着不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睛。
不过一炷香时间,他便睁开眼,不但因为他浅眠,更因为外面已经开始下大雨,夏日的雨来的狂暴猛烈,雨打在窗柩上,声音很大。
他从浴桶中出来,水还是温的。
擦干身体,穿好衣服,整理好衣服,踏出房门。
风很大,雨也很大,空气中带着些许腥味,但是却没有再让他感觉到胸闷。雨打在房顶上、地上,溅起水花,院子里很快就有了积水。
走到台阶边,雨点被大风刮落在他的身上,雨滴溅在他的脸上,带来些许刺骨的寒意。通过雨帘,他便看到院中那颗大树上些许白色的花瓣被雨滴打落,和着雨水铺满一地。
雨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夜锦衣双手撑着长廊上的雕花栏杆,无神的看着荷花塘,看着荷叶因为雨滴上下浮沉。
他有问题不明白,那个问题就像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上整整三年。他杀了沈壑,可是沈渊却不恨他,反而对自己异常好,好的令人不敢相信。
这种好让自己这三年里无时无刻不在莫大的愧疚中活着,而当这种愧疚积累到一定的程度,让他快要发疯崩溃。
凭什么沈渊凭什么要这么对他凭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
譬如,在任何时候都护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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