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子肆的笔
那两年里,他性情大变,不再跟以前一样顽皮爱笑,而是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看赵元耆带给他的各种机关术和奇门遁甲的书籍。
也是因为他腿疾的事,他不只一次提出要毁掉与楚家的婚约,可是每一次都被楚修翳拒绝。
“这辈子,我的妻子只能是你。”
那时他们明明都年少,可是楚修翳偏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那时他们明明都年少,可是他夜锦衣偏偏就将这句话埋在了心里。
此后,楚修翳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娶玉展颜,玉展颜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配成为楚修翳的妻子。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会很好。
可是,没有如果,因为那场意外,他和楚修翳注定要成为陌路人,即使楚修翳站在他的面前说有多麽思念玉展颜,他也不会让楚修翳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错过,哪里还有挽回的余地。
年少时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在夜锦衣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他怕自己想起的太多,会越发的痛苦,不止心底的痛苦,还有身体的痛苦,他没有忘记现在自己中了催情蛊毒。
“夜公子,这是公主托我带过来的。”一个狱卒打开牢门,将一个食盒放在牢房的桌子上。
“好,劳烦兄台。”夜锦衣点头道。
狱卒正打算退出去,却瞥到夜锦衣冻得发白的手指,忙道:“这天气越发冷了,不如我让他们搬个炭炉进来,莫要让公子冻病了。”
夜锦衣抬头笑道:“不必了,多谢兄台。”
“我看公主带了烫好的酒来,公子若是不要炭炉,就喝些酒暖暖身子吧。”那狱卒道。
“好。”夜锦衣扫了一眼桌上一壶烫好的花雕酒,那酒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等到狱卒出去,夜锦衣这才站起来走到桌旁,抬手揭开食盒的盖子,看到里面精美的饭菜,自言自语道:“雪中送饭菜与热酒,不错。”
他将盖子盖好,只是拎起一旁的酒壶,打开塞子给自己猛灌了一口,感到一种暖暖的绵柔的感觉从自己的口中蔓延下去,他觉得很是满足,也很是舒爽。
“晋卿,我若是你,便会珍惜赵浅予这个姑娘。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倒不知道雪中送炭得不得你心。”夜锦衣摇着手里的酒壶浅笑道,又是仰头给自己灌一口酒。
喝酒本来就暖身子,再加上这酒是热的,在这冬日里喝起来更是令人觉得痛快,如果没有此时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的剧痛的话会更完美。
真是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夜锦衣微微低着头,用手抵着自己的腹部,用力抬眸扫了一眼手里的那壶酒,猛地抬手将那酒壶砸在铁栏杆上,酒壶顿时被摔成碎片。
即使这样,夜锦衣还是微微勾起嘴唇,轻笑一声:“果然,喝酒误事。”
这句话刚落音,便有一丝血从他苍白的唇角渗出来,他开口冷笑一声,却是心口一热,一口血从口中喷出来,沾上了他洁白的衣衫。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拿出帕子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一边看着自己衣袍上沾染的红色的血迹,轻声道:“待了这么久都没弄脏衣服,偏在今天,可惜了。”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虚弱,更是因为疼痛,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个音阶出口,他也倒在地上。
不多时,就有一个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同几个狱卒走进来,那人整个被斗篷包的严严实实的,连脸都被隐于黑暗之中。
一个狱卒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抬手探探夜锦衣的鼻息,才朝着那穿斗篷的人得意笑道:“已经没气了。任老爷,你放心吧,这生狼毒是剧毒,量我们也下了三倍,就是扁鹊在世也救不了他。”
带斗篷的男人阴冷地笑了一声:“夜锦衣,你骗得了我大哥和子钰又如何,今日,不是还是要死在我手上,只要你死了,无境山庄就太平了。”
旁边的狱卒看着夜锦衣的“尸体”,犹疑道:“任老爷,这,夜公子的尸体”
“随意扔野林子喂狼就成了,用的着那么麻烦”另一狱卒抱臂邪笑一声,说罢还讨好问道,“任老爷,你觉得这招怎么样”
“拖出去埋了,不许被任何人发现。禀告你们大人,就说夜锦衣从牢里逃走了,夜锦衣他武功极高,从这牢里逃走也不是一件难事,他又是无境山庄少庄主,就算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包金子丢给领头的狱卒,冷声道,“这是你们应得的,但若是泄露出去,你们”
说着,他轻轻抬手,手里的刀从刀鞘露出一段刀刃来,那刀刃带着阴森寒冷的光,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是是是,任老爷放心。”那狱卒先是看到那包金子眼睛发亮,听到那男人的话之后又浑身冒汗,忙打包票道,“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他已经死了。”
那男人又低头扫了夜锦衣一眼,沉声笑道:“只是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你小子了。不过看在你这十年也算为无境山庄做些事情的份上,我就勉强亲手给你点小惩罚。”
说罢,他的刀快速出窍,刀光一闪,夜锦衣的手腕处和脚腕处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而夜锦衣却毫无反应,看起来跟一个死人无异。
旁边有些胆小的狱卒看到了,忍不住轻嘶一声,别过头去,心里想着任啸云这个人竟这般恶毒,连死人也不放过,就这般挑断了夜锦衣的手脚筋。
“我猜对你来说,没有比成为一个废人更可怕的事情了。”那男人说罢,放肆大笑几声,才将刀收回刀鞘,大步离开。
实际上,他说对了,对于夜锦衣而言,的确是没有比成为一个废人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那些狱卒看着任啸云离开牢房,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地上已然是个死人的夜锦衣,有些狱卒不知道从何下手,像是害怕,也像是不忍。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抬出去埋了,越远越好。”领头的那个狱卒看起来也有点害怕,便后退几步一挥手,命令道。
见周围的狱卒犹豫着不敢上前,领头狱卒冷喝一声:“怎么,不想救你们家人了,不想要这些金子了。死人你们见多了,怂什么怂。”
说着,他将手里的包裹打开,将里面的金子掏在手里放在他们面前,道:“别跟我说,这些黄灿灿的金子你们不想要,这年头,良心有用吗,有用的话我们会被刚才那混蛋使唤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钱,有钱的才是大爷,要是没钱,这种遭雷劈的勾当你还是要接着干。还愣着干什么,干活!”
那些狱卒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拉起一块麻布盖在夜锦衣身上,几个人抬起夜锦衣悄悄往外面走,等抬到衙狱外面,他们就将夜锦衣的“尸体”放在事先准备好的一辆拉车上面朝着城郊赶去。
而剩下的几个狱卒,慌忙将夜锦衣住的牢房收拾好,将那些饭菜和血迹处理掉。
天气阴冷地可怕,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让这冬夜越发显得冷寂与可怖。
荒郊,几个穿着便衣的男人正拿着锄头和铁锨等
第七十三章 夜锦衣在哪
一辆马车在夜色中匆匆行驶,最终停在了东京大狱前面,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从马车走下来,却被门口的官兵拦住。
“站住,来者何人。”
“集贤殿大学士陈升之,传圣上谕旨,即刻释放王诜、夜锦衣。”陈升之将圣旨抬手放在众人面前,尽显威严。
“宰相大人,请。”门口把守的官兵看到陈升之手里那卷明黄色的圣旨,忙将手里的兵器收起,为他们让开一条路来。
那狱吏接到圣旨,忙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大人,属下有罪。”
跟在陈升之身后的任子钰见状,便明白定是王诜和夜锦衣出了什么问题,忙问道:“驸马和我大哥出了什么事”
那狱卒有些发抖地抬起头来看着面色不佳的陈升之,吞吞吐吐道:“驸马无恙,可夜锦衣他逃走了。”
“不可能!”任子钰猛地向前跨了一步,死死盯着那狱卒。
“大人,属下说的句句属实。夜锦衣在大人来之前没多久逃走了,我正打算去禀告,没想到大人就来了。”那狱吏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生怕陈升之因此事责罚自己,还指了指一旁的狱卒们补充道,“不信,大人可以问他们,他们都可以作证。”
“是,大人,夜锦衣的确是逃走了,关押他的牢房跟其他人是分开的,我们给他送饭时才发现。”那个叫王全的狱卒忙替狱吏解释道,他很清楚,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一个人出了问题,所有人都保不住了。
“老师。”任子钰见陈升之一直紧皱着眉头,脸上蔓延着怒气,忙小心开口道。
那些狱卒听到任子钰叫陈升之,也都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陈升之的脸色,盼着陈升之不要再追查这件事情,给他们一条活路。
过了许久,陈升之才沉声道:“夜锦衣本就无罪,算不得逃逸,如今圣上的谕旨已下,你们从今之后不得再提起这件事情。”
“是。”狱卒们终于松口气,忙点头应道。
“带路,我亲自接驸马都尉。”陈升之道。
“是,大人请。”
王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带自己出去的会是陈升之,纵使那日陈升之来此向自己询问了事发时的详情,可他只当那是审问罢了,并未曾想到陈升之会帮自己。
世事,太无常了。
直到陈升之和任子钰带他出来,上了马车,王诜才终于缓过一丝神来,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朝陈升之深深一拜道:“宰相大人洗清冤屈之大恩,诜感激万分。”
陈升之忙扶着王诜道:“驸马不可。此事本就是老朽一时糊涂,勿信他人之言,害苦了驸马都尉。驸马未责怪反而道谢,折煞我了。”
王诜道:“若非诜太过多疑,当日未将事情禀明,也不会闹出这些事端来。但诜想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主谋,大人查清了”
说着,王诜不着痕迹地扫了任子钰一眼。
陈升之道:“此事多亏了子钰,带我们找到了那几个西夏人,才知他们与夜少庄主有私仇,便设了这么一计,嫁祸夜少庄主。驸马放心,此事我已经向陛下禀明,也是陛下命我连夜来接驸马出去。”
王诜追问道:“那几个西夏人呢”
陈升之叹口气,惋惜道:“可惜,那几个西夏人有备而来,让他们逃了去。”
王诜闻言,低头低笑一声道:“的确可惜。”
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陈升之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只当是王诜对那几个西夏人陷害他的事不能释怀,便道:“驸马放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落网的永远都跑不了。”
王诜点点头,却在瞬间想到什么,猛地抬头问道:“锦衣呢为何二位只接了我出来”
闻言,陈升之的目光有些游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任子钰见状,缓声道:“大哥身子不大舒服,先回去了。”
“任二公子实话实说便是,不必隐瞒。我清楚锦衣,他一定会等我一起离开。”王诜听到任子钰的话,先是冷笑一声,面色极冷地开口。
“既然驸马执意要问,那老朽便不瞒了,夜少庄主在我们将圣旨带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陈升之终于开口道。
言外之意,夜锦衣私自越狱了。
“大人是说锦衣越狱。真是天大的笑话,若要越狱,他当初大可在事发之时就逃走,何必在这牢里待上这么多天。”王诜怒极反笑道。
“我知道夜少庄主高义,可是,此事千真万确。若是驸马心中存有疑惑,日后见了夜少庄主再细细询问便是。只是,今日老朽来此,除了来接驸马,还是来跟驸马告别的。”陈升之倒也没有生气,反倒平和开口。
“大人要去哪里”王诜关切问道。
“老朽为官几十载,有些乏了,也有些糊涂了,再也担不起这宰相之责,该歇着了。”陈升之叹口气,言语中满是疲倦之意,“况且,朝中如今有介甫在,老夫放心。”
“大人既然决定了,诜也不再挽留。”王诜拱手道。
“子钰啊,你当真无心入仕吗”陈升之看向坐在旁边面色沉静的任子钰,言语中带着莫大的遗憾。
“老师,子钰如今只想辅助我大哥,入朝为官之事子钰暂时没有想法。但老师若是有需要,学生随时会到。”似乎是不忍心陈升之太失望,所以任子钰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只说了暂时没有想法。
“也罢,你们这些后生都有自己的抱负,老夫不再强求了。”陈升之脸上带着宽慰的笑容,只是眼里的遗憾之色却没有退下去。
在他看来,任子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入朝为官着实是可惜,他虽想要暂时避开朝堂,却还是处处在为这个朝廷着想。
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是寒窗苦读十载之人的理想,而让这个大宋朝越来越繁荣昌盛,是他们这些已然入朝为官之人最大的抱负。
王诜并没有回到公主府,而是直接去了子期苑,他必须要知道夜锦衣此时此刻是否平安,否则他无法安下心来。任子钰因着担心夜锦衣,也同王诜一同去了子期苑。
因着已经是三更时分,王诜和任子钰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一个披着厚棉袄的老仆从里面将门打开。
 
第七十四章 无悯
卫卿笑冷笑道:“难道不是你将他带走的么”
楚修翳道:“不是。”
卫卿笑道:“那你,会相信他是自己越狱的吗”
楚修翳道:“不会。”
卫卿笑道:“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带走他”
楚修翳道:“你想不到,不代表没有。”
卫卿笑将剑收回剑鞘道:“可你的确是最有可能带走他的人。”
卫卿笑本来并不愿意将自己的剑收回来,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把剑放下,对面的楚修翳也绝对不会将剑收回。
他不害怕楚修翳,因为在他看来,他与楚修翳的武功不相上下,但他害怕楚修翳手中的剑,那把名叫无悯的剑。
要说江湖御器之首,非沧浪谷主鬼御莫属。
沧浪谷主本来没有名字,人们都只知道他带着两个徒弟隐居在沧浪谷罢了,可却是因为他行事风格独特,且为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御器高手,人们皆以得到他炼制的兵器为荣。
所以世人叫他鬼御。
那个鬼字,自然是鬼才的意思。
这个御器界的鬼才本是年少成名,本应有大好的前途,但却在自己三十岁的时候立誓,从此以后不再御器,后面几十年时间他都在沧浪谷悉心培养自己的两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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