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公子肆的笔
任啸决合上信,抬头对容翎说道:“按夜儿说的办吧。”说罢,便将信丢入旁边的香炉中,那香炉便冒出白烟,待到那烟消散完全,任啸决才端起药碗,将药一饮而尽。
一天一夜之后,夜锦衣与卫卿笑出现在了少室山下,二人安顿好马之后,便步行上山。
二人只是刚刚到少林寺门口,就有一个小和尚迎上来躬身问道:“师祖命我在此等候施主。”
“释念知道我要来”夜锦衣问,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释行那老秃驴还活着吗”
“施主见到师叔祖便知。”听到夜锦衣的话,年少的小和尚嘴角明显有些抽搐,但还是扬手为二人指路。
“为什么来这里”卫卿笑与夜锦衣并行跟在那小和尚后面,摇着扇子轻声问。
一路上,夜锦衣都不说此行到底要去哪里,已经到了这少室山,却还是不说此行到底要干什么。
听到卫卿笑的发问,夜锦衣未答,只是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的小和尚,开口问:“小师傅,最近可有其他人来见过释行”
“从小僧有记忆起,就只有施主一人来找师叔祖,也只有施主一人见得到师叔祖。”那小和尚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夜锦衣的话,走上台阶之后,便指了指莲花池前的一所禅房,“师叔祖在这里清修,施主请。”
“多谢小师傅。”
夜锦衣看着面前那所禅房,又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抱臂看着自己的卫卿笑,才扬手道:“释行大师精通佛法,是得道高人,不妨去听听。”
卫卿笑皱皱眉,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两步,见夜锦衣站起原地不动,扭头问:“你不去”
“释念大师既知道我来,想必也有教诲给我听。”夜锦衣笑笑,看向一个方向,果真有一个年迈的僧人朝着他们二人走过来,待到那僧人临近,夜锦衣才躬身道:“释念大师。”
见此,卫卿笑便朝着那禅房走过去,未进门时便听见里面敲木鱼的声音,便整整了衣衫,才轻轻敲了敲门。
“施主进来吧。”
听到里面传来这句话,卫卿笑便直接推开门,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透心凉,一盆子水就这么直腾腾地浇在他的头上,从头到尾湿了个干净,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也贴在了脸上。
然后他便听见禅房里面的大笑声:“哈哈,想不到我这次来这招吧。复杂的机关你躲得开,这次反而栽到最简单的上了。”
夜锦衣正在莲花池旁与释念谈话,听到这声响,扭头便看见禅房这厢卫卿笑刚刚进门便被浇成了落汤鸡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nb
第十七章 所谓执念
“多日不见,施主的魔障似乎越发厉害了。”释念拨动着手里的念珠,波澜不惊地看着夜锦衣。
“多日不见,大师看人的功底越发厉害了。”夜锦衣手负于身后,浅笑着回答释念。
“记得施主第一次来的时候老衲便劝施主放下执念回头是岸。”
“记得在下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告诉大师我回头才是万丈绝崖。”
“善哉,心魔不除,怕是施主此生都难以脱离苦海。”释念双手合十,微微摇头,似是在叹息。
“是不是苦海,怕不是大师一句话就说的清的。”夜锦衣轻笑一声,转身看着满池已然开始枯萎的荷叶,对释念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施主不肯放下心结去见释行,想必是认为守着执念的人是释行。”释念皱眉问道。
“算不得执念,无非是守着自己认为的真相罢了。”
“那施主为何有意让那位公子与释行相见。”
夜锦衣转过身,扫了一眼那间禅房,笑道:“佛家讲佛缘,卫卿笑与释行大师相见是缘分使然,与我无干。”
禅房这厢,释行从旁边的柜子中取出一个鲁班木,他将那鲁班木放在掌心,安静地看,像是在透过这鲁班木想着什么。
卫卿笑也安静地坐在原处,目光也定在释行脸上,他在等,等释行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
“十年前,我接到一份由几大掌门联名写的信,那封信上说玉无痕与姬容勾结,密谋练就邪功忘川吟,危害武林。他们想让我出马,帮他们除掉玉无痕和姬容,我答应了。在玉展颜生辰那天,我们设计让玉无痕中了我们的圈套。”说到这里,释行面带痛色,叹了口气,“后来,他们几人担心还有其他人练就邪功,索性斩草除根,灭了玉家上下百余人。”
“后来呢”卫卿笑皱着眉头,手在袖子中攥得紧紧的。
释行手指摩挲着那鲁班木,声音也低沉起来:“后来,我们散出消息说青峒墓掌门觊觎绝崖山庄至宝,设计害了玉家满门。”
“于是你们又用替玉家报仇的借口灭了青峒墓。”卫卿笑站起来,看着窗外,冷冷问。
他背后的释行紧闭着眼睛,似是极为痛苦,许久之后,才重重一个字:“是。”
“起因是玉无痕与姬容练就绝世邪功,欲图谋害武林”卫卿笑重重转过身来,咬字极重地问出这句话。
“是。”一个字,没有丝毫犹豫,掷地有声。
“大师如此肯定”
“是。”
“为何”
释行抬头看向卫卿笑,微微摇了摇头,满是哀恸之色,似乎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溢满了深沉的悲哀。他的声音变得苍老而无力,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十年前,我叫赵元耆。”
轰。
如晴天霹雳,平地惊雷一般,卫思卿被这句话惊的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满脸皱纹,甚至在开始捉弄了自己的老和尚,他不敢相信这便是自己娘亲口中已经故去的外公,奇古先生赵元耆。
他更不敢相信,赵元耆竟然会与他人合谋害死了自己女儿一家百余人。
面前的这个人,是魔还是佛。卫卿笑看不分明,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残忍的故事里出不来。
“你可能会想,为何我会残忍至此,去合谋害死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家”释行低着头,一直看着手里的鲁班木,有些嘲讽地笑出声。
卫卿笑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可怜的,悲哀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自己进门时看到的那个有意思的老和尚已经死在了他刚刚想起的过往里了。
“因为那忘川吟,是极其可怕的至邪功夫,不禁会让练此功的人丧失心智,还会危害到整个武林。”释行的声音沙哑起来,却也愈发肯定,眼神空洞起来,显得愈发苍老,让卫卿笑心里莫名地觉得悲哀。
他心里有种声音告诉他,释行没有撒谎。
太阳终于冲破乌云的禁锢,发出耀眼夺目温暖生灵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阳光洒在夜锦衣银色的面具上,令那面具泛出不一样的光泽,令此时的夜锦衣看起来有了不同于平日的凌厉,他站在那里,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
“若有一日,施主肯放下前尘,我少林寺的大门会为施主敞开。”释念见夜锦衣态度坚决一如往常,只得微笑躬身道。
“若有一日,真有一人要度化,还望大师能帮我度他忘却前尘。”夜锦衣亦是深深一拜。
“自然。”
“吱。”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卫卿笑有些失神地从里面走出来,不似他往日的绰约风采,身上的衣服仍是**的,水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
即使太阳出来,仍没有办法驱散他心底的阴霾和寒冷。
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真相,原来,竟是这样。
他娘亲口中那位侠肝义胆一身正气的剑侠玉无痕,原来,不过是一个贪图邪门功
第十八章 竹林告别
待到楚修翳走进释行的禅房,夜锦衣才拉着卫卿笑从竹叶覆盖的院墙上露出脑袋。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卫卿笑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侧头问。
“脚步声。”夜锦衣扫了禅房那厢一眼,便从院墙上跳下去,顺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卫卿笑亦跟着跳下,落在夜锦衣的旁边:“血如意被盗,而未央楼的机关如今只有释行知道。”
“但你很清楚,释行已皈依佛门,不可能介入。”
夜锦衣推开面前的竹叶,没有打算顺着大路下山,而是直接穿进这茂密的竹林,卫卿笑亦与他并肩而行。
“还是要去找楚家报仇吗”夜锦衣头也未回,只是抛出这个问题。
经过这一行之后,他想知道卫卿笑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我母亲”
“你进退两难。”夜锦衣没有等卫卿笑说完,便接过他的话。
既不想违背自己母亲的意思,又不愿意去违背江湖道义。进退两难,情有可原。
“你明白”卫卿笑皱眉问。
夜锦衣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微微摇头笑了,他转过身,看着卫卿笑道:“你该回摽梅宫了。”
卫卿笑亦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的夜锦衣,无言。
“我找到催情蛊的解法,会去摽梅宫找你。”夜锦衣又说。
卫卿笑依然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夜锦衣,他像是被定在原地,连眨眼睛都有些费劲。
“就此别过了,卫卿笑。”夜锦衣伸出手笑道,拍了拍卫卿笑依旧潮湿的肩膀,说罢,也没有等卫卿笑有反应,便转身朝着光亮处走去。
他像是一个途径大漠茶肆的旅人,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旅人。
别人穿戴着灌满风沙的衣袍跨进来,烫两壶酒,嚼二斤肥羊肉,大快朵颐之后,靠着桌子打个盹,又迎着大漠的风沙匆匆策马离开的。
他打着竹伞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袍走进来,叫一盏茶,用筷子在茶杯上敲出一曲,才缓缓站起身,执着竹伞不慌不忙地打开门。
他似乎不曾畏惧这变幻莫测的地方,连背影都令人怀念。
卫卿笑在想,这样的人,浑身都带着神秘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探究。这样的人,即使与他在荒凉莫测的大漠中行走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无趣。
“你是谁”卫卿笑看着他的背影一如往常地问。
“夜锦衣。”他的声音也一如往常的清冷,脚步依旧未停。
“十年前呢”卫卿笑又问。
这时,夜锦衣停住了脚步。
“十年前,摽梅宫宫主身上还没有带着复仇的使命。十年前,这世间只有奇古老人而无释行大师。十年前,无境山庄也没有夜锦衣整个人。”卫卿笑朝着夜锦衣走去,他走的极慢,靴子踩在落下的竹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夜锦衣扭过头,阳光也恰恰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墨发因着阳光的照射变成金黄的颜色。
他看着卫卿笑,蓦地露出一个极明媚的笑容:“我的生命,只有这十年。”
是的,他夜锦衣的生命,从十年前开始。
卫卿笑愣在原地,夜锦衣却保持着他的笑容转身,径直跃上竹林上空,踏着轻飘飘的竹叶飞去,转眼消失在卫卿笑的视线里。
卫卿笑掏出自己的骨扇,看着夜锦衣离去的方向,悠闲的摇了几下,才将骨扇“啪”地合上拍在掌心,嘴角也浮出笑容来。
这世间,能逃出他卫卿笑掌心的人,是没有几个的。
夜锦衣,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卫卿笑嘴角一勾,将骨扇有规律地在掌心拍击,也抬起步子朝着山下走去,不多时,这绿色竹林中仅仅看得到妖冶的一点红。
“外公,许久不见。”楚修翳走进禅房,看着正在诵经的释行,恭恭敬敬地躬身道。
“我外孙女未嫁进楚家就去世了,外公二字老衲承受不起。况且老衲已经遁入佛门,与前尘再无瓜葛。”释行头也未抬,却戏谑道。
“修翳心里只有展颜一个妻子。”楚修翳并未因为释行的话生气,反而神色严峻地说出这句话。
第十九章 味道的毒
幽暗的山谷中燃起一堆篝火,像暗夜中唯一的一颗星辰,那么引人注目却又忽明忽暗。
这篝火旁,是一条溪,一匹马,一个人。
一条清澈的小溪,一匹白色的骏马,和一个穿着白袍的人。
夜锦衣静默地坐在这堆篝火旁,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火焰映在他的脸上、面具上,一片通红。他时不时拾起一根木棍丢进火里,等它燃烧殆尽,再捡起一根丢进去。
他重复着这个动作,不知疲倦,如同是新增的奇怪趣味。
那篝火上架着一只烤兔,夜锦衣本对吃的无感,若是可以,他宁愿几天几夜不进食,奈何,他是一个人,他的胃会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来提醒他这一点,所以,他需要吃东西。
那兔子在火上烤的刚好,看起来外酥里嫩的样子,不时有香气从那只烤兔子身上泛出来,进到夜锦衣的鼻子里。
夜锦衣闻到这香味,蓦地笑了,他对着那只已经烤熟的兔子兀自说道:“若这香味是种毒药,这里的人应该没人会逃得掉吧。”
这个问题,那只兔子回答不了他,周围似乎也没人可以回答他。
可这在他看来,是那只兔子的默认,也是周围所有人的默认,即使环绕四周,他只看得到黑压压的树林和旁边这条潺潺的小溪。
他又开口,这次不是对着兔子,而是对着那条哗哗的小溪:“除了味道,应该还有声音可以杀人于无形吧。”
小溪用哗哗的流水声回应了他。
他笑了,拿起叉着兔子的木棍在火上轻轻翻转着,好让外面的皮肉炙烤地均匀些,他又喃喃道:“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中了凤离凰的毒,偏偏楚修翳和楚云棠没事。”
他看了看那兔子,似乎烤的已经很熟了,他把那木棍从火上取下来,把兔子放在自己鼻间闻了闻,很满足地笑了。
暂宿荒野,有林畔小溪,有取暖的火焰,还有一只香喷喷的兔子可以果腹,他觉得很满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