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点朱砂

    “你家中是何人受了伤，怎么要抓这么些药啊”李夫人关切问道，“要不要我派个郎中跟去瞧一眼病人，也好对症下药”

    小清眼眸转了转，盈盈谢过：“我家中此刻并无病人，只不过我阿爷无辜受了牢狱之灾，我怕他在里面吃了苦头，受了伤，故而先买些药备下。”

    李夫人一听，顿时面露八卦之色，附身在小清耳边问道：“我可听说你这阿爷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前些日子更是将你当赌注输给了城中无赖，如今你为何还要对他如此孝顺”

    小清微微扬起嘴角，显出一副恭顺之态：“我阿爷虽然做的不对，也的确伤了我的心。可说到底，纵算他有千般不是，毕竟也还是我阿爷。我又岂能弃他于不顾”




第37章 大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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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李夫人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道：“小清姑娘果然是个大孝女，那赖花子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哦。”

    小清但笑不语，眼眸闪烁间却隐隐露出一丝略带狡黠的冷意。

    随后，李夫人吩咐药童按小清要求配好了药，却坚决不肯收钱。

    小清退却不过，只得邀请李夫人有空常去仙女闾坐坐，并且允诺她下次有了新配的脂粉，一定会送她一盒。

    李夫人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言语也全似蜜糖泡过一般，将小清从头到尾夸了个遍，随后又亲自将她送出了药铺。

    夕阳西落，仅剩一点余晖，斜斜照在世间万物之上。

    小清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暗忖，她来抓药本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谁知偏巧遇到这个李夫人，如此，反倒歪打正着，顺便帮她坐实了“孝顺”之名。

    她相信，不出两日，这“大孝女”的名头必定会在甘单城中传扬开来，日后不论她打算做什么，这个名头都会成为她最有利的保护伞。

    想到这儿，她步履愈发轻快起来，一点也感觉不到秋日的萧瑟冷意，反而觉得在余晖的笼罩中，眼前的花草树木似镀了一层金粉般明亮，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奇妙的温暖幻象。

    她微扬起嘴角，用鼻音轻轻哼起一曲无名小调。

    这是她儿时常听隔壁阿婶哼唱的，想不到如今还能记得。

    ……

    翌日，小清特意请了半日假期，在家中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并特意烫了一壶好酒，等候赖花子归来。

    一直等到午时三刻，赖花子才晃悠悠地回到了家中。

    见房门紧闭，赖花子还以为小清不在，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脚踹开了门。

    “阿爷，你回来了。”小清端坐在饭桌前，并没有起身相迎。

    赖花子围着眼前这一桌酒菜转了一圈，脸颊微微抖了两下，问道：“你怎么会如此好心，居然准备了酒菜为我洗尘你该不会在这里面下毒了吧”

    “阿爷多虑了。”小清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我要毒死你，必然也要等到你将身世全部告诉我之后，你说是也不是”

    “这倒是。我若死了，你就拿不到你亲生父亲留下的遗书了。”赖花子嘿嘿一笑，大咧咧坐了下来，伸手扯下一只肥嫩的鸡腿，张开大嘴狠狠咬了一口。

    “阿爷慢些吃。”小清说着，主动替赖花子斟了一杯酒。

    赖花子接过，一饮而尽，随后几口将鸡腿吞下了肚，抹了抹油嘴叹道：“这鸡腿真香。”

    小清听着，便将整只鸡都推到了赖花子面前：“既然阿爷喜欢吃，那这一只鸡都留给阿爷好了。”

    赖花子也毫不客气，左右开弓，大吃特吃起来，席间还不停要求小清夹菜斟酒，似仆人一般在旁伺候。

    小清不恼不怒，始终面带微笑，满足了赖花子的一切要求，直至他酒足饭饱，打着饱嗝剔起牙来，才温柔问道：“这饭也吃完了，酒也喝干了，阿爷现在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了吧”

    “什么承诺”赖花子咧了咧嘴，从宽大的牙缝中剔除一丝鸡肉，一弯指弹了出去。

    “自然是阿爷在牢狱中对我的承诺。”小清耐着性子说道，“现在阿爷已从牢中脱险，总该告诉我另一样东西放在哪里了吧。”

    赖花子啧了啧嘴，又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瞅着小清说道；“吃饱喝足倒有些想沐浴了，不知你可有准备热水啊”

    闻言，小清挑了挑眉，虽然嘴角笑意未断，但眼神已如寒冰：“好，我这就去给你烧水。”uu书库

    过了大半晌，小清备好了洗澡水，赖花子边脱衣服边说道：“这么多年来，你好像从未伺候我洗过澡，不如今日……”

    不等他把话说完，小清就沉声打断：“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赖花子冷笑一声，“今日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过分’！”说着，他一把扯掉了小清的腰带，伸手就要摸入她的怀中。

    小清大惊，连踢带挠，奋力挣扎，最后低头一口，狠狠咬在了赖花子的手臂上。

    “哎呦！”

    赖花子吃痛，大叫一声，松手一看，小清这一口竟将他手臂上的肉生生咬掉了一块！

    “你这丫头，好狠呐！”赖花子捂着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狠”小清啐了一口，抬手抹掉嘴边的血迹，冷笑道：“若你再敢对我不规矩，我还可以更狠，下次可就不是咬掉你一块肉这么简单了。”

    赖花子一怔，望着此刻满脸狠绝之色的小清，心中忽然窜起一股寒意，不禁脱口而出：“莫非那沈二宝也是被你们……”

    此话一出，小清立刻怒目圆睁，狠狠瞪向了赖花子，吓得他硬生生将后半句吞了回去，还差点咬住了舌头。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还是不肯交出我阿爷的遗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赖花子稳了稳心神，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冷笑道：“我若是交出遗书，怕过不了多久，也会落得和他们一样下场吧”

    小清不语，只定定地望着赖花子，正思索该如何套出他的话时，忽听院外有人叫门。

    “你还是不肯说”小清没有去应门。

    “你没听到有人来了，先去开门，此事过后再说。”赖花子说着，捡起地上衣服，边穿边要去开门。

    却不曾想，小清突然大喊道：“救命啊！阿爷，你饶了我吧！”

    赖花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迅速弄散了自己的发髻，接着扯开衣领，走到澡盆旁一头扎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

    不理会赖花子的疑问，小清继续一边在水中扑腾，一边大喊救命。这让赖花子一时间莫名慌了神。

    “你快停下来！”赖花子拽着小清，想强行捂住她的嘴。

    “砰！”

    忽然一声巨响，房门轰然倒了下来！

    一男一女冲入了房中，正好看到赖花子站在澡盆旁边，一只手揪着小清头发，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而小清此刻则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浑身湿透，满脸泪水。

    “放手！”男子见状，立刻大喝一声。

    这声音犹如耳边惊雷，吓得赖花子一个哆嗦，赶紧松开了手。

    小清趁机挣脱了钳制，跑到了女子身边，躲在她身后哭泣起来。

    “你们是何人”赖花子问道。



第38章 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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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定安将军府的家仆。”女子微微扬起下巴，用眼角斜睨着赖花子，语气中明显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定安将军府”

    赖花子仔细端详着这名女子，只见她衣着精致，长相俊俏，秀眉如剑藏着七分英武之气，双眼似月含着九分柔情，怎么看都不像他所见过的一般家仆。

    见赖花子有些茫然，女子不由皱起眉头，进一步解释道：“没错，就是定安将军府！我是禾夫人身边的近身侍婢，鸳鸯。今日前来，是奉了禾夫人之名，接小清姑娘入府去做妆发。”

    话说到这儿，赖花子就全明白了过来。

    赶忙陪笑道：“原来如此，姑娘是将军府中的贵人，真是有劳了。”

    谁知鸳鸯却毫不领情，冷冷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不敢当你的贵人。我还从未见过亲父如此欺辱自家女儿的，你可真是禽兽不如。”

    闻言，赖花子一个怔愣，忽又瞧见躲在鸳鸯身后的小清眼中带着三分戏谑七分狠戾，这才陡然间明白了刚才小清的所做所为，不过是故意演了一出好戏。

    “不，不，不是你们看到这样。”赖花子连连挥手，想要解释。

    可鸳鸯根本不听，她只相信刚才破门而入时，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小清姑娘，你无须害怕，有我和周大哥在这儿，谁也动不了你分毫。”鸳鸯说着，对同来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姓周的护卫立即会意，拎起赖花子后颈的衣领，将他一把扔到了屋外。

    小清这才畏畏缩缩从鸳鸯身后走了出来。

    “真是可怜的孩子。”鸳鸯伸手，捋了捋小清的头发，“瞧你浑身都湿透了，赶紧找件衣服换上，莫要染了寒邪。”

    小清微微颔首，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一副喏喏如兔的模样。

    见状，鸳鸯不由心中更加横生出几分怜爱之情，轻声安抚道：“你放心，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给禾夫人，定要你阿爷尝些苦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欺负你。”

    “多谢阿姊关心，只是他毕竟是我阿爷，此事还请阿姊切勿声张，更不要回禀给禾夫人才好。”

    鸳鸯微微皱眉，没想到小清会求她将此事保密。

    “难不成你还怕家丑外扬”

    小清摇摇头，当着鸳鸯的面换下了湿透的衣服，“阿姊，你瞧我这身上的伤痕，都是我阿爷打的。”

    鸳鸯一瞧，顿时大吃了一惊。

    只见小清身上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痕，显然是经年累月经常挨打。再看她两条修长笔直的**上，此时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处青紫，明显又是最近才受的伤。

    “你阿爷居然下手如此狠辣，他还是人吗”鸳鸯咬着牙，一脸气愤。

    小清抹了抹眼泪，叹声道：“阿姊刚才问我是不是怕家丑外扬，其实这附近哪户人家没见过我挨打挨骂不用外扬也已是众人皆知。我只是担心禾夫人心地纯良，又对小女分外垂怜，她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不会轻饶我阿爷。所以，还请阿姊切勿回禀。”

    鸳鸯闻言，连连摇头，一脸难以置信：“你居然到此刻还想护着他也罢，这毕竟是你们自己的家事，若禾夫人不问，我自不多言便是。”

    小清谢过鸳鸯，匆匆换好了衣裳，又简单梳妆了一番，这才跟着她来了将军府中。

    禾夫人已然在府中等候多时，见小清姗姗来迟，面带不悦问道：“怎么这么半天才来莫不是如今连我也请不动你了”

    小清一听，立即跪地俯身，叩首道：“小女方才因家中琐事耽误了片刻，让禾夫人久候，实属该死，还请禾夫人责罚。”

    “琐事哼。”禾夫人轻哼了一声，眉间似乌云压顶，“你居然为了一点点家中琐事，就敢让本夫人在这里苦等你可别忘了，昨日你还跪地哭着求我救你阿爷呢。怎么今日就过河拆桥，丝毫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了”56小说

    “小女绝对没有丝毫对夫人不敬之意！”小清肩头微微颤抖，“只是……只是……”

    见小清此时一副瑟瑟发抖，欲言又止的模样，伺候在一旁的鸳鸯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小清旁边。

    “阿姊，不要……”，小清见状，连忙轻拽鸳鸯衣袖。

    可鸳鸯全然不顾小清阻拦，仰头高声说道：“请夫人准许奴婢将此事细细回禀。”

    禾夫人挑了挑眉：“说！”

    当下，鸳鸯并将今日前往小清家中后，自己所闻所见的一切，原原本本、一滴不漏地全部说了出来，并且拉过小清，强行掀起她的下裙，让禾夫人看到了她腿上的伤痕。

    “没想到，我寒国治下，甘单城内居然还有此等恶父”禾夫人脸色铁青，一拍桌子怒道，“派人把他给我绑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闻言，小清连忙求饶道：“还请禾夫人开恩，不要为难我阿爷。”

    “听鸳鸯所言，他不仅平日里苛待你，今日还欲对你行为不轨，如此有悖人伦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此人必是畜生，你还护着他干嘛”禾夫人万分不解。

    “其实，他并非我亲父。”小清咬着嘴唇，轻轻吐出这句话。

    “不是你亲父”禾夫人微微皱眉，“我听说你阿爷是个人牙子，莫不是你也是他买来的”

    小清摇摇头，“那倒不是。听阿爷讲，我是他从路边拣来的弃婴。”

    “弃婴，那你就是孤儿了。”

    禾夫人话音刚落，小清就接道：“以前，小女也认为自己是个孤儿，直到前不久无意听阿爷提到，其实我还有亲人在世，这才得知自己并非是真的孤儿。”

    “既然你知道自己还有亲人，为何不去寻亲，还留在这个恶人身边照顾他”

    小清喟然叹了一口气道：“一来是阿爷不肯告诉我身世实情，我只知道个大概，二来我阿爷嗜酒成性，身体早就大不如前，我担心自己离他而去之后，没人照顾他，他更是难以生活。更何况，我曾发过重誓，为感念阿爷养育之恩，此生必要待他如亲父，照顾他终老。所以，寻亲之事小女根本不敢心存奢望。”

    “唉！”禾夫人听罢这番话，不由重重叹了口气，“如此恶父居然能养出一个如此懂孝知义的孩子，也算是世间奇事了。不过难道你真的对自己的身世一点也不好奇吗”

    小清抽出绢帕，擦净了脸上泪痕，正色道：“不瞒夫人，我心里自是很想知道。只是我阿爷死活不肯吐露半分，我也无可奈何。”

    禾夫人一听，眼睛亮了亮：“你若真想知道，也不一定非要你阿爷告诉你。今日我赶着赴宴，腾不出空儿。等过两日，我去军中借两名斥候来，定能帮你打探清楚。”

    此话一出，小清立刻破涕为笑，连连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