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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烟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起白

    七斤说完还不尽兴,伸过头来嗅了嗅,哪怕闻到点味道也是好的。

    “他们懂个屁。”旧袍老人气势如龙,喊声动天,尤其是那最后一个字,令人振聋发聩,只是可怜了面前大好的一桌饭菜,没来由地遭了灭顶之灾。

    当然,少不得有桌下的素手轻抚,与腰间嫩肉上演了一场现世报的好戏。

    “总而言之,酒这东西是一辈子的事情,沾上就戒不了了,在你没想清楚之前,还是别碰的好。”

    阿爷一声令下,桌上的两壶酒迅速被撤了出去,垂涎若渴的七斤见酒也没了,一下子没了心气,纵然面前是不常见的盛宴,也失了味道,一口一口嚼着,如同寻常酸豆角一般,今日侥幸从三叔手中逃过一劫的喜庆劲也没了。

    阿爷也许久未沾惹这是非了,七斤小的时候,阿爷还是饮酒的,七斤也能偷摸着喝上一两口,反正豪迈的阿爷也没计较过这些东西,少上一口两口的也看不出来。

    除了阿爷的豪迈还有其他的原因,开始尝酒时,只觉得生涩难以下咽,和家里陈醋一个味道,自然不会动太多,只是每每读那些诗书,明白了个饮酒赋诗的道理,再过来品上两口,也没觉得如何如何。

    再然后,阿爷就不喝酒了,整日拿着他那破茶壶挂在嘴上。塌下到是封存了几坛好酒,只是可惜,上面又被细细的灰尘再封了一遍,唯恐露出蛛丝马迹,连累的七斤也只能不了了之。

    天色转暗,灯光昏暗的房舍内,阿爷又端起了他那破茶壶,“阿牛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听了这粗俗的小字,七斤才觉愉悦,话说阿爷起名字的水准也太差了,阿牛自然就是三叔的名号,想当年初次听这名号的时候,白花花的大米饭喷了三叔一脸,望着三叔块大板壮的身躯,倒也有三分恰当。

    “三叔跟我说了些江湖琐事,提醒我行走江湖要自己当心...”

    七斤快语快言,将今天的见闻说了一遍,末了心生悻悻之色,低声道:“三叔说江湖要提防的门道不多,大致也就那几个,莫说遇不到,就算遇到了,大不了就躲得远远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不成”

    “屁话!”破袍老人看着面前的少年,下颌的胡须微微拂动,不知是被夜风吹拂还是非常生气的结果,没好气说道:“若挡了你的路,那就一脚踢开,哪有躲开的道理”

    七斤再三确认了阿爷的话,又转头望了望阿婆,见阿婆点头,明白阿爷说的不是寻常时候的疯言疯语,顿时觉得不解,认真回答道:“可不是说这些门派人多势众,万一有危险.....”

    阿爷的神情不变,又拿着那破茶壶喝了起来,喝茶的时间也很慢,茶水在腔喉里走了三圈,一幅稳坐钓鱼台的模样,不急不缓,让七斤只能等着,干着急了片刻,才等来了那句尾音。

    “手脚干净点!”

    七斤沉默了很长时间,也不知听懂没有,只是低声应了声:“知道了!”

    “阿牛还说什么了”

    七斤抬起头来,神情极为认真说道:“三叔说了,天下可能又要大乱。”

    三叔既然说了这话,自然不可能是三叔临走之前的闲言碎语,七斤明白,三叔是个性子严谨的人,没可能拿这话吓唬自己,所以,这话一定有他的道理。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阿爷脸色已经变了,阿婆也停了收拾碗筷的手,这些看似没有什么含义的话,好似被二老找到了丝丝诀窍,继而发现事情本质的一些东西。

    反正七斤是不知道。

    阿爷看了看阿婆,又是神采又是叹息问道:“你想到了”

    “想不到也难吧!”

    七斤很无奈地摊开双手,脸上大写的懵逼两个字,急急说道:“我想不到...”

    阿爷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你还小,当然不知道,若要天下大乱,除非那位威震八方的景帝死了......景帝活着,天下就乱不了。”

    “终究是要入海的!”

    阿爷的神色中不乏追忆之情,但更多的,却是敬佩,也让七斤再一次确定了“景帝是个大人物”这一推断。至于入海这一类的新词汇,今天听三叔说过,自然是明白了。

    “若我记得不错,景帝得有六十七了吧”

    阿婆摇了摇头回道:“六十八了!”

    “人老了就是记不




第五章:朴素的爱情观
    山脚下的这小镇,也是近几年才拼凑出的百户人家,仓促到名字都没有,邻里也少。

    不多时候,天色就变了,云霭四起,遮蔽了天空,北风低啸,一派雨夜之景,明亮的星光被遮成了灰色,再也看不见了,月色倒还将就,虽然被遮挡三分,但总归是还剩了一层银晕。

    七斤跟着阿婆在房中叙话,虽然下定决心要闯荡江湖了,可临行前还是有万分不舍,阿婆说话的语速很慢,连带着时间也慢了。

    不知入夜几时了,一场瓢泼大雨便淅沥沥地下了,大地又恢复了片刻生机。

    大门被推开,吱呀呀的专属声音和雨声极其不配。

    阿爷回来了,浑身上下湿了一片,瘦弱的身影被油灯光拉的极长,房内一站,便立刻聚集了一地水迹,让七斤看了奇怪。

    基于对阿爷是个绝顶高手这一判断,暗器都进不了身,更别提这柔弱的雨滴了。

    阿婆见了哎呀一声,放下手中女红,急忙扯了块绢布就迎了上去,看着面前阿爷有些无奈,用绢布细细为阿爷擦着脸,“多大的人了,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了,还当自己是少年不成。”

    阿爷抖了抖水渍,扯着嘴笑了笑,没说话。

    自己离开后,阿爷阿婆该怎么办虽然他俩都是高手,可总归是年纪大了...七斤默然想着,不知为何突然间多出一些叫不舍的情绪出来,他轻轻叹息了声,低声说道:“我去睡了。”便转身回了自己卧房。

    支起一方小火炉,添了些新茶,看着叶子在沸水里来回翻滚,整个屋子才算是亮堂了许多。阿婆将鬓角微黄的发丝随意拢了拢,又来找阿爷说话。

    “老头子,天下或许就要乱了,你说还让七斤出去不”

    “没有人能改变一个人心底里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不行,更别说我们了。”

    阿爷知道阿婆的心思,抬头看着阿婆长发披肩,青中带黄,黄中带白的模样,挑眉说道:“总不能让他在这小镇子呆一辈子,世界这么大,他总得去看看,跟着我们过这枕岩漱流,抹月秕风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阿婆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可终究是危险,这危险,恐怕比你想的还要严重。”

    阿婆有一双像柳叶似的眼睛,细长细长的,想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个极美的美人,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眉角与眼角纹路越来越多,只有一双眸子,依旧像刚融化了一点的冰块似的晶莹剔透。

    阿爷找不到什么精美的词语来形容,他只知道,他爱死了这眉眼,望着那该死的鱼尾纹,他用手轻轻地抚了上去,一心只想把它抹平。

    “危险怕什么还能比得过当年吗”阿爷心里回忆着某些事情,面色也流露出追忆的神情。

    沉默了很长时间,阿婆忽然抬起头来,咬了咬嘴唇儿,罕见又莫名地露出三分娇羞的情绪,说道:“当年……当年你也是这般狠心!”

    “当年还是少年,少年不懂事嘛……”阿爷摸了摸鼻子,叹息了一声,看见阿婆还是紧张万分的神情,笑着安慰说道:“放心,这就是那小子的命,躲不过的,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也有安排,你就放心吧,我难道还能看着七斤去送死不成”

    阿婆柳叶般的双眉总算是逢了春,舒缓开来,不自觉地又想起了什么,双眼瞪的极圆,两只素手紧紧攥着布裙下摆,嗔怒道:“当年你也是这般骗我的!”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阿爷又再度摸了摸鼻子,对于既定的事实,再多的话语也无用,更何况阿爷也不是能言善语之人,舔着脸再安慰道:“放心,七斤入了江湖,想让他去问剑山走一趟,让他去学一式剑,林不休那老东西总是要出些力气的!”

    即便是得到了答案,阿婆还是纠缠不断,望着阿爷认真建议道:“还是有些问题……老头子,要不你亲自出山”

    阿爷明白阿婆的思量,这么多年下来



第六章:月宫里的仙子
    罕见的暴雨暂时看不到停歇的意味,整座小镇的地面,迅速积起了一层薄水。

    忽然,窗户动了,一缕月光便偷偷溜了进来。窗外还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七斤没被这雨声吵醒,却被这一缕月光惹得睡不着。

    临檐的地方全都湿了,哪怕是屋子里也不例外,因为开着窗子的缘故,窗子内也被大雨飘了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雨雾。

    这些都不足以让七斤恼怒,因为雨水能进来,月光也能进来。

    隐藏在暴雨和小屋的略微晦暗阴影里,七斤撑了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背靠在床板上,看着前方,甜甜地笑了,左脸颊上露出个酒窝来。

    七斤的酒窝是不太明显的,也只有笑得最甜的时候才看得到。

    “你就只有这点得意”一声明显不悦的女子喝斥在房内响起,像一阵清冷的秋风,卷过空空荡荡的桌椅。

    七斤满不在乎的一笑,“跟得意不得意的没关系,外面雨也太大了,总归是不方便...”

    斜斜的一缕清辉撒下来,正罩住窗边的一亩三分地,而能立在清辉里的,自然是仙女。

    月宫婵娟下凡,可也恼怒这没来由的大雨,虽然能用功力将雨水挡在外面,不过也没人愿意一直呆在雨中,于是便产生了躲雨的想法。

    只是碍着身份,也不能说进就进,估摸着入夜深了,偷偷摸摸地进屋躲雨,可还是被主人抓个正着,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娇羞,然后把娇羞隐藏在恰到好处的愤怒之内。

    “你怎么还不睡”

    七斤带着酒窝看着面前仙子,这酒窝从一开始就没断过。

    无论仙子如何恼怒,在此刻七斤的眼中,她就是俏生生地站着,披着霞裙月帔,美的不可方物,哪怕是她此刻眼中隐含怒意,神情有些过分冰冷,还是有种赏心悦目的美。

    但凡看见这个女子的人,就都会相信,书本上记载的那种倾国倾城,满城粉黛无颜色的容颜是存在的。

    她就那样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光,光上还有一层雨雾,混织在一起成了这世上最美的画面,让她更像仙子了。

    当然,在认定她就是仙子之后,“更像”这一类词语也用的不是很准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七斤读过很多书,诸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又或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这一类的词句七斤也知道不少,但放在这里来用也好似不恰当。

    道家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佛家也说“佛曰:不可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进屋的动静太大,自然睡不着了。”七斤小声地应了声。

    只是仙子的容颜很不寻常,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表情更冷了三分,“你要进来,以你的武功,根本察觉不到。”

    无奈地摊了摊手,七斤继续说道:“早知道骗不过你,实际的情况是,见不到你,我睡不着。”

    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不想说,所以就没人勉强,七斤也是仙子仙子地这么叫着。此刻的她,听了七斤的话,虽然还是恼怒,但明显弱了许多,心头被隐藏在愤怒之下的娇羞大了几分,隐隐有纸里包不住火的感觉。

    “小七斤你不好好读书,也不知跟谁学的这旁门左道...”

    七斤摇了摇头,说不上话来,小房子里一时宁静,显得清冷。

    七斤的脸色渐肃,轻声的说了一句:“明天就要走了,我跟阿爷说了,要你跟我一起走。”

    长时间的安静,无一处不美的女子微微蹙眉,不知是何情绪地回了一句:“我不去!”

    七斤认真道:“不去不行,阿爷说了,房头那颗榆树也不是我家的,是整个镇子的,要长高,就得修。”

    “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整天压在枝头,那树就自然长不高,阿爷的意思,是要把侧面树枝全部砍了,只留主干,到时候,就没你站脚的地方了....”

    七斤认真看着面前仙子的双眸,语气十分平静:“再说了,那枝头有什么好,能让你天天站在上面,你又爱穿白色,白袍白裙白靴子,一不留神就找不着你了。”

    末了,七斤眉梢微轩,斜向上又看了看:“你脸也那么白...”

    “树又招谁惹谁了”仙子眉头微蹙,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在这个方寸小的地方,她过的可不是神仙的生活,反而是被来做牛做马的,仙子不想用圈养两个字来形容自己,但事实就是如此。

    若是一个不好,再连最后一块地方都没了



第七章:少年行于江湖
    七斤要闯荡江湖绝对是这个小镇近段时间以来最大的新闻。

    次日清晨,二老率先醒来,借着晨曦的微光开始为七斤整理行李,也没多少贵重的东西,一二金银细软,粮衣布包,二老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偶尔一两句的争执也很快泯灭。

    七斤随后起身,和墙外一串串的青红辣椒挂在一起的还有一柄连鞘长剑,细长条状,约有五尺,七斤搬来个破旧的车辕,踩在上面掏了半天,总算是掏了下来,样式还算精美,只是沾染了灰尘,七斤接过来用心地擦拭了几下,噌的一声抽出宝剑,迎着朝阳看了看剑锋,点点幽光。

    这是重中之重,名为鱼鳞。

    一切的准备做好,二老也一前一后出了庭院,阿爷走在当头,从怀中掏出一枚翡翠扳指,递给七斤:“入了江湖,先去问剑山走一趟,找个叫林不休的老东西,你把这东西给他看,他自然明白。”

    “知道了。”七斤接过翡翠扳指一看,扳指不大,搁在手心显重,上面的一些纹路,无不显示着老物件特有的气息,只是虽是翡翠扳指,但内里黑章环绕,匀而不晕,一看也不是什么值钱货色。

    “你个小兔崽子,莫要不知好歹!”阿爷一看七斤百无聊赖的模样,心头气又上来了,虽然临行时分,阿爷自己心里也难受,可还是得硬声训斥,只是怎么听都有些怪异。

    “这扳指,不准露外,只准给林不休一人看,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七斤将扳指揣进怀里,扭头又看了一眼破烂的篱笆墙,小小的青石坪和小小的破石屋,淡淡地道:“我也不傻,这扳指放在江湖中,又是件腥风血雨的事情,谁沾着谁就没命,七斤不会自己送命去的.......阿爷,你说的对,这是我自己的路,得我自己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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