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烟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起白
“小娘子路过本山,何不休息一番,你也用刀,我也用刀,不是缘分是什么”
这位大当家的的确用刀,用的是锃亮的金丝大环刀,上面九个孔,有铁环箍在里面,一动便叮铃铃作响,对面女子手中的白犀皮短刀相比之下就不够威风。也是这位大当家的太过色胆包天,江湖中人行走江湖哪里还分男女,能佩刀单人从此过怎么也不可能是轻与之辈,只是昨天刚刚劫了一位黄花闺女,现在又遇到大意些也在情理之中。坐在马上蔫蔫的仿佛没有力气的女子伸手摘起一片落叶,看着对面大当家和身后二三十位小卒,当然明白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缓缓说道:“你也用刀厉不厉害能不能跟我的比”
话刚说完,也不等回答,一道刀影闪过,没有人看清这女子是如何出刀的,也没人能明白为什么相距二十步远,短刀还能杀人,只有大当家的停下脚步,人已经分成了两块。
女子继续说道:“看来是不厉害了。”剩下的人中有大当家的亲信,和往常一样拿起刀张牙舞爪冲过来,只动了几步,离女子还有老远的距离就停下了,死之前才回想到原来这次不一样,凡事要多动脑子.......剩下几个有脑子的,望一望那女子,杀人的场景太过诡异与血腥,顿时四处散开逃命了,可谁也没逃的了,一步之间,统统栽倒在地送了命。
女子牵马而行,朝着山上去,轻风在山脚下吹得叶子哗哗作响,像是在说着什么,到了山头,女子下意识打量了一眼山上的土匪窝,土匪窝里乱做一团,土匪敞开衣裳喝酒划拳,后厨妇人正在做饭,边上两个侍女哭哭啼啼抬着个死人说要下葬,挡了别人的道又被人踹了一脚。
她闭上了眼睛,风云皆动,本来看不见的她也看见了,密室里一大群女子衣衫不整,体态佝偻,下面只有几根稻草垫身,身上的淤痕还有鞭痕证明她们经历了什么,两个姑娘捆着手被吊起来,一个已经没气了,一个也快没了。
她就这样静悄悄站在土匪窝大门口,却没有一个人“看见”她,喝酒划拳的土匪仍旧在喝酒划拳,哭泣的妇人仍旧在哭泣,她就这样站在门口,好似她本来就属于那里。极其热闹与安静的对立,画面诡异到了极点,她手中牵着的骏马迷茫地看着这一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然而这个喷嚏还是没有引起人注意。
她低头对手里的短刀温柔说道:“都该杀。”
自然没有回应。
她封了院子入了江湖后,见了不少的人与事,但这些都不被她放在心上,她的心上满满的只能放得下那一个人,所以她无动于衷。那些大道理,什么君子乐仁,什么百善孝为先,什么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些道理她以前不放在眼里,现在也一样,她只关心那个人的说法。
不见门口的她如何动作,只看到土匪窝顿时像炸了锅,天地元气混乱,无数的风涌动进来,幻化成刀刃的模样,所有人见到的景象统统扭曲起来,山河破碎,只剩下门口的她以及牵着的骏马照旧平安无事。
她轻声道:“你说天下不是黑的就是白的,那人心也是了这些人的心是黑的还是白的,大概是黑的吧,这些女人呢跟着他们苟活在世上,又是黑的或者白的她们很相死,我成全了她们,我解救了她们,我的心又是黑的还是白的”
没有人能在她的刀下活下来,一片刀光血影中,土匪窝子已经支离破碎,她转身要走,一只手勾住了她的鞋,她望着那个挣扎着爬过来的妇人,皱了皱眉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
妇人从身下艰难地扯出来一个襁褓,里面一个婴儿正在酣睡,刚才血腥却没有太多动作的杀戮并没有影响到他。
天地在摇晃。
妇人很辛苦地把襁褓递给她,半句话也没说就死了,她盯着骨碌滚出大门口的襁褓,眯起眼睛,望着襁褓中憨态可掬的婴儿。
她动手把婴儿杀了。
她的肌肤胜雪,白衣如画,像是从天上走下来的仙子,只是这样一位仙子从身后的鬼门关里走出来,一切韵味都变了,她缰绳所牵的骏马低头长嘶,马蹄使劲捶打地面,像是在说着什么。
她不惹纤毫尘埃,身上却处处是尘埃。
“你说黑白分明,那么白的生在黑的里,又算什么”
她一抬手,整个卧牛山猛地向下坍塌,山顶被消去一块,夷为平地。
她从山上走来,喃喃自语道:“此生不拜观世音。”
......
......
六扇门天字组的好手夺命正手持朴刀率领十几个六扇门兄弟沿淮河两岸搜查,搜查的对象自然是那位越州裴家闹出大事来的年轻人,奉了上级的令,轻装简行来越州之后,从地方府兵手中成功拿到了那人的体态特征,还有意外收获地拿到了一幅画,随即六扇门的人兵分两路,一路追着宋一卜去了,一路则顺流直下沿江搜查。
黑夜中急速在悬崖峭壁上飞跃,没有过多的声音,只有在猛地越出山崖后,他看了一眼月色下身影更加清晰的风声一眼,然后擦身而过,继续前行。
风声是个人名,他们这群人在进了六扇门之后都会有个新名字,有的人是为了躲避仇家,有的人是为了闷声发大财,有的人为了听着齐整,就逐渐有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
风声是个不大的少年,下手狠辣程度在他眼中更为清楚,毕竟自己是从军中退下来到六扇门里来的,陷阵冲锋的武夫,一招一式间都带有军人的色彩,可能在外人眼中也非常狠辣,但他的狠辣是那种很硬气的狠辣,跟风声的又不相同.....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只是单纯的感觉不对。
风声对于在六扇门中的升迁并不热衷,明明武功很多的他立功却不多,每每都是把功劳扔给别人,如今仍旧是一个没品的六扇门佐校手,这事情被他偶然得知,仔细翻看了很多六扇门卷宗后才确定下来,后来虽然知道了却也只能闷在心里,谁都不能说。这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夺命认真想了很多天,终于想出点眉目来,无外乎两点,要不是风声自身的问题,比如说躲避仇家之类的,要不就是外界的问题,比如说陛下与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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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道人与和尚(上)
宋一卜与石成金两人轻衣简行,直望少林寺而去,宋一卜在前策马前行,石成金扛着锤子步行在后。
按照既定的行程前天黄昏便能赶到,不过宋一卜也没急于一时,身份什么的他不在乎可不代表别人不在乎,于是放慢脚步进沿途一座城内休息,第二天焚香沐浴,换了身干净衣服,舒舒服服吃了碗混沌才继续打马上山,沿着一条特有的小道进入少室山山脉,虽是寒冬,沿途风景却相当不错,大概是天下之中的关系,又或者是那帮秃驴自吹自擂的佛光普照,这情形,没人能说的清楚。
世人常言嵩山少林寺,又常言少林寺立于少室山上,不免让人误解,其实是一个意思,嵩山立足天下之中,大小七十二峰郁郁葱葱,又根据地方大致分了太室山与少室山,地处西面面朝洛阳的便是少室山,少林寺便于少室山上,又因少室山一望无际的茂密丛林,才有了少林寺的说法。
少林寺有三大绝妙美景,靠近东边一点是号称可一步登天的连天峰,险峻无双,危不可及;少林寺内大雄宝殿两侧有钟楼和鼓楼一对,东面为钟楼,西面为鼓楼,两座楼均有四层,造型巧妙,巍峨雄伟,少林寺僧人晨钟暮鼓,便说的是这;另外还有少林寺以西三百步的小山脚下的塔林,僧人多葬于此,因塔类繁多,大小、高低、粗细各不相同,形式多样、排列散乱,看似茂林,故称为塔林。
嵩山立足天下之中,北瞰黄河、洛水,南临颍水、箕山,东通郑汴,西连洛阳,本身便承天下气运,世上了不起的名山福地,自然少不了别的帮派前来认领,道教也曾在此占过洞天,不过佛教的拳头还是更大,把香火鼎盛的道门给驱逐一空,只剩一座少林寺独占鳌头。这话说起来还要追溯到前百年,当时的佛教是外来教,根本在中原站不住脚,幸好是身处崩乱的南北朝时期,虽有道教打压,佛教借力打力,合纵连横倒也堪堪将就。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最关键的是佛教出了一个人,菩提达摩,整合佛教创立禅宗,他算是禅宗的创始人,从此佛教彻底在中原站住了脚跟。话是这么说,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也是这么写的,但在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眼里,哪能那么简单啊,大多都是深深啐一口,大骂一句换汤不换药的障眼法,当年要不是达摩的拳头大,哪能听他的
一大早,往少林寺朝圣的香客还少,薄雾之中,一瘦一胖一马的身影悄然浮现出来。
初祖庵前,宋一卜啧啧称奇,此处离少林寺还有约莫一炷香的距离,在此立庵,是为了纪念“禅宗初祖”菩提达摩从前面壁思佛的经历,说起来是庵,实际上只是一座小塔,还有破破旧旧的小院一间,内殿的檐柱、内柱、墙下雕石以及神台周围都有浮雕,大殿神龛内供着铜制的达摩祖师像。
宋一卜道:“这帮和尚脑子比咱好使,听说山上还有一个达摩洞,就是一破洞还有破塔,达摩待过就有了名气,还能有这么好的香火,真是怪事,达摩再厉害也死了百年了,难道还能显灵不成咱茅山也有洞,就是上次带你见过的那个,咱师祖当年也是天下第一,回头让你师傅好好把那洞拾掇拾掇,说不定能有用。”
石成金今天显得眉清目秀,为了上少林不丢面子,头发梳的油光瓦亮拢在脑后扎成辫子,平日里错综复杂的胡须也整理的根根清楚,此时苦笑道:“小师叔,看别人家的好有什么意思。”
宋一卜一拍马从庙前擦身而过,笑道:“也对,最后还不是看拳头说话。”
石成金苦着脸道:“小师叔,你说咱们今天能成吗照你说的魔教都有高手,少林寺估计也差不了,甚至更强,咱能脱身吗”
宋一卜正经道:“脱身脱身不难,你不能这么想,咱们这算是来做客的,人家东西丢了怎么能算在我们头上!退一万步说,就算被抓到了,也没太大事,少林寺这帮秃驴最喜欢满嘴仁义道德,就算被抓到大不了把东西还给人家,能有什么再退一万步讲,就算被抓住了,东西也还不了,也没事,你看这满山的鸟雀猴子,在这跟过年似的,一点都不怕人,秃驴说了不杀生,轻易不会动手的,大不了师叔一张老脸不要了耍赖皮,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石成金盯着宋一卜的脸认真看,渐渐有了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宋一卜瞧了一眼,觉得喜庆,继续说道:“禅宗的这帮秃驴大多都是读经书把脑子读坏了,但也有真的厉害,达摩传慧可,慧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这五个人一脉相传,是真的厉害,不能单纯以境界看他们,不过也不用担心,前三个都已经死了,剩下道信与弘忍和尚操持这份家务,站在风口浪尖上,比咱也快活不到哪去,除了这两个人,哪怕禅宗还有其他极境高手,也不用怕。”
“我有锤子。”
 
第六十五章:道人与和尚(中)
禅宗创始达摩,达摩传慧可,慧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
这五个人就是禅宗的支柱,这套顺口溜是年轻一辈闯荡江湖必须背下的东西,天下以九为极境,但真正厉害的人又不是单纯能靠境界说清楚的,就比方他们五个。
佛教也不容易,他们从一开始便是外来教,不管人情还是道理都要低人一筹,达摩是一代伟人,创立禅宗,现在的人又叫达摩教,佛心宗,汉传佛教等等,不管怎么叫,总归是能让佛教在这片土地上立足,达摩功高至伟,但其他人的贡献也不能磨灭,大隋广建禅院五千间,佛教发展迅速,这话不是吹出来的。
只是可惜大隋没了,过往太多事道信和尚都不想再去回忆,现在的佛教是他与弘忍当家,弘忍去了长安,这些帝王将相侯门事,他比自己处理得当,少林寺飘摇百年,现在又在风口浪尖上,做得越多便错的越多,这道理他懂。
这便是佛教的取生之道。
他的年纪也大了,总喜欢坐在门槛上回忆过往的日子,他有时候敲木鱼也会敲着敲着睡着了,但每天的晨钟暮鼓却一次也没落下,他喜欢看寺里的孩子朝气澎湃的样子。
然后宋一卜又来了。
戒律院首座松石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他宋一卜也敢再来少林寺当真以为咱们不敢动手!”
道信看了一眼松石,原本他也是乱脾气,如今执掌戒律院多年,脾气越来越暴躁,他沉着低沉的嗓音说道:“我弥陀佛,师弟你着像了。”
松石被提醒之后惊醒,道了一句我弥陀佛,不说话了,只是一双眼睛静静盯着自家方丈看,三师祖传道于方丈,有师徒之谊,比自己要陷得更深,他都发话了,自己又能急什么看着方丈面上淡淡的笑,他仿佛也悟了,出声笑道,“师兄大气。”
道信和尚摇了摇头,侧头望向远方,不卑不亢道:“原来即客,开山门迎客。”
......
......
石成金开始没听清宋一卜的话,第三个是哪一个等真正反应过来后才噤若寒蝉,杀了人家的大人物,现在还敢上山来
少林寺前排棍僧中不知名的头领出列阴沉说道:“宋一卜你还有胆上我少林寺来找打!”
“有何不敢!”宋一卜说话也硬气。
少林棍僧说完便悍然出手,排成数股队列冲杀过来,石成金在宋一卜身前站定,虽然有些莫名所谓,但论起打架来他也没怕过谁,占不占理的另说,不还手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这一架轻易打不起来,从一众棍僧身后的少林寺里透出股虚无的气势来,宏大而又温和,不用说话,一众棍僧便停了手,其实少林寺常常以德服人,这帮棍僧也不是跑来打架的,纯粹是宋一卜太过可恶,气急了才有这举动。
一缕清风拂面,山道上出来个老头,普通的样貌却格外引人注目,穿着深紫色的三法衣,天气太冷的缘故还配有缁衣,绘有南方诸木,若皮、若叶、若花,“僧却崎”覆左肩,掩两腋,左开右合,脚踩一双褐灰色的罗汉鞋,披帽冠以避风沙。从他不比寻常的深紫色僧袍,还有手中叮叮作响的禅杖,都足以说明他的身份,这位看着年纪四五十岁之间的老和尚轻轻一挥禅杖,道了句我弥陀佛,颔首见礼道:“贫僧见过小真人。”
刚才百无聊赖一脸轻松的宋一卜此刻也不敢大意,认真且崇敬地回礼道:“小道见过道信大师。”
天下间最不对付的佛道两门就在此处碰了头,最最不对付的茅山上清派就站在少林寺山前,道信和尚却让人看不出喜乐,眼皮低敛问道:“小真人来少林,意欲何为”
宋一卜回道:“讲道,说禅。”
道信和尚点头,朝身后披浅红色袈裟的小和尚示意无碍,屏退了一众棍僧了,转头对宋一卜道:“请随我来。”
道信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位得道高僧,再后面是一众棍僧,最后是宋一卜与石成金二人,石成金东张西望少许,又望向宋一卜,得到镇定的示意后跟着大部队往山上走。
到了山腰,才发现一宽敞大门,山门前有石狮一对,雄雌相对,山门的正门是一座面阔三间的单檐歇山顶,左右配以硬山式侧门和八字墙。山门的八字墙东西两边对称立有两座石坊,东石坊外横额为“祖源谛本”四字,内横额“跋陀开创”;西石坊内横额为“大乘胜地”,外横额:“嵩少禅林”,天机盎然。
威严大气之情油然而生,宋一卜感慨道:“谁说少林只有三景,我看处处皆景。”
过了山门,便是甬道,甬道两旁就是苍松翠柏掩映下的碑林;
经甬道过碑林后便是天王殿,天王殿位于碑林的尽头,以供奉象征“风、调、雨、顺”的四大天王而得名,红墙绿瓦,斗拱彩绘,门内隔屏前左右各有一尊金刚,内里则是四大天王像,威武雄壮;
晨钟暮鼓不提,大雄宝殿在天
第六十六章:道人与和尚(下)
道信和尚满脸自得,并无半点失落或者恼怒,转头再问宋一卜道:“真人既为道宗,高迈宇宙,向释《道德》云:上卷明道,下卷明德,未知此道更有大此道者,为更无大于道者
宋一卜答道:“天上天下,唯道至极最大,更无大于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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