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申屠又边听边点头,这些道理,申屠又明白得很,因此才格外看中这个工事,想知道明夷究竟有何神通:“这回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工事旁落”
明夷解释道:“圣上近年笃信道教,加上北司从旁唆使,突发奇想,想要在宫中建一个修道之处,初步设计为洞天福地。一方面这道教的景致,原先那些工坊都没做过,不敢随意揽下,另一方面,事出突然,几家主要的工坊并未留下足够人力应付,如此,才有机会落到伍谦平手里。对其它官员来说,作为新任侍郎,推荐一支新的工坊也是应当的,是惯例。但能等到这么大的一个工事,谁都没料到。”
申屠又越听越认真,直起了腰,一脸严肃:“此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说。”
明夷回道:“之前我已经安排了两桩,一是先做成工部的小工事,此事完成地很好,二是建立任氏工坊良好的口碑,得到韦澳的认可。这样,别人也不会无端质疑任氏工坊突然接下这么大的工事。而工坊这边还有两件事需要准备,还请帮主尽量配合。”
申屠又连忙应道:“应当的,但说无妨。”
明夷说道:“你们预先买下几家采石场,囤积太湖石和灵璧石,这可作为你们的优越条件,立于中选;其二,找两家工坊,花些钱,让他们一同报上价,当然,要略高于你们;其三,找两家大的道观,施舍些,小动一下土,你明白的。”
申屠又一点即通:“没问题,我马上让任和尚去太湖和灵璧县,将当地最大的石场买下,买不下,就买下这一年的出产,虽然耗资巨大,但我相信明娘子,就赌这一次。第二桩也简单,洛阳最大的工坊,隶属于我帮,旁人并不知晓。第三桩,我会传书,让大哥亲自去天长观和上清宫,他有些交情,到时便称这两家的增建和修补都是任氏工坊作做。”
明夷一脸忧愁:“这些办妥了,也算是我们尽了人力,至于事情最后能不能成,还要看伍谦平抵不抵得住压力。他才刚升任侍郎,这工部里头,也难免派系林立。户部和北司也都虎视眈眈。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申屠又也随着她低落下来,眉头紧锁,半晌,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明夷妹妹,这事无论如何都拜托你,定要将此工事拿下,哪怕这一桩,我们不赚钱,别亏了就行!”
明夷也站起身,举起酒杯:“我既与申屠帮主说了,自然是打算全力以赴拿下此事。但
第七百三十八章 极乐
和申屠又喝过酒,明夷觉得近来漂浮不定的心算是定了一半,她相信伍谦平的能力,面对的问题虽麻烦,但一定能比自己处理得更漂亮。洞天福地这个五十万两,其中七万五千两,已经入了她二人的口袋。打点上下是有必要的,无论如何,五万多两实实在在的,逃不了。
明夷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五万两啊,一个亿,一个亿。她在现代的时候,做梦都没敢想过。真到手了要怎么花用呢去益州买个山头回扬州买条街怕就怕战争来时,化为乌有。也罢,大唐走到头的时候,自己的寿数也差不多了,得快活时且快活。
如果把这些钱,拿一部分用于发展上官帮派,虽比不过申屠世家,倒有可能甩下天一帮。这件事,还是值得一做的。
明夷回到无猜楼,乖乖喝完药,想着沐浴更衣,将身上酒气彻底散去。
十东烧好水,兑到恰好的温度,又送来两桶热水,用来续着。她站在木桶边,示意明夷可以沐浴了。
明夷向来不习惯人看着,将她支了出去。
这算是入春了,寒意还在,但只是春季的微凉,水桶中泡上些梅花和玫瑰花蕾,幽香阵阵。人在氤氲之气中,全身舒泰,渐渐有了睡意。
明夷的头往后一仰,生生把自己吓醒了,脚踹了两下,生怕滑到水桶里呛了水。不对,她没往下滑,脖子后头一阵热气,一只大大的手掌把她的后脖颈托住了。
不用问,进出自如的,如今只有这位侍郎大人了。
他官服未除,尤显得道貌岸然。见她彻底清醒了,才脱了手,挪到她身侧,笑眯眯瞧着:“夫人真是太体恤为夫,知道我白日里疲累,回来便赏我这副出水芙蓉,让我大开眼界。”
明夷斜睨着他,见他那双桃花眼明润润的,挺翘的鼻头精致非常,唇角扬着,天生带着三分讥诮,让人莫名有蹦起来啃他一口的冲动。加上这一身官服,额,算是唐朝版制服诱惑吗反正这肃穆庄严的款式,加上他毫不正经的俊脸,简直让人浑身发烫,只想把他这层皮给撕了,露出禽兽本性来。
明夷还是按捺住了自己蹦起来的冲动,不着一缕的是自己,怎么算都是吃亏,不如泡在里面,假装还能遮羞。双手叠在胸前,嘟起嘴来:“伍大人怎么如此孟浪一言不发擅闯小女子闺房”
嗯,这叫cosplay。让你这个古代人好好见识见识。
伍谦平见她如此说,还圆瞪着杏眼,一副恼怒形状,若不是笃定这是自家无猜楼,这张脸是他日夜相对的明夷,还真以为擅长了谁家闺房。意识到她在玩什么把戏,他即刻奉陪。
“本官听报,你这闺房之中藏有杀人利器,亲自前来搜查。”他不急着解开官袍,装模做样在房中兜了两圈。
明夷忍住笑,嗲声道:“大人,民女冤枉啊。我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利器伤人,你可不得听信小人谗言,污了奴家清白。”
伍谦平转一圈回到她的浴盆前,上下打量她:“清不清白,你说了不算,本官要亲自验过方可知晓。”
明夷一脸又急又气,双手护在胸口,缩成一团:“大人请自重!”
伍谦平嘿嘿笑着,将官袍脱到一边,只着亵衣,撩起袖子,深入水中:“我瞧瞧你是不是将杀人利器藏在了这木桶之中。”
明夷惊叫出声,双腿蹬了两下,溅起小小的水花。
伍谦平顺势握住她的脚踝,往上摸索去。明夷娇声道:“不要,大人住手。”
第七百三十九章 情誓
春日长,天光来得早,明夷身上虽处处酸痛,意识却格外清醒,难得比伍谦平醒得早,翻身好好欣赏身边躺着的男子。
他眉头未展,似乎梦中依旧被许多事困扰着,这副模样,即便他醒着时候,也没那么真切。在明夷面前,他谈起那些事,虽复杂难办,但最后总是云淡风轻,让彼此都相信,一定会有很好的解决方法。在一起以后,明夷最常见到的他的表情,是笑,各种笑容。纵容的笑,欣喜的笑,带着坏念头的笑,温柔的笑。只有此时,这愁云在他眉梢,真真切切。
明夷很想替他把这些愁绪通通抹去,只恨自己所做的,不过只是在江湖,在商道,给他多一些后路。
他的下巴有细细密密的胡茬,她的手轻抚上去,扎人。忍不住将脸庞贴上去,细滑的皮肤,感受到他粗糙的下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亲密,踏实,他属于她。
正有些陶醉,吧唧一声,脸上被亲了口,明夷惊吓到,推开他:“你这个臭流氓!”
“谁是臭流氓,一大早摸来摸去,还凑过来引诱我。”伍谦平搂住她,“怎么,昨夜本官没伺候好小娘子”
明夷脸上一烫:“伺候得很好,我这不准备去找俩铜钱给你当赏银吗”
“我就只值俩铜钱”伍谦平一脸愁苦。
明夷想起昨夜回来也没谈正事,暂且不与他说笑:“说认真的,我昨天见了申屠又,谈了洞天福地的事。”
伍谦平换了一脸正色,坐了起来:“细说来听。”
明夷把自己对申屠又提出的要求,让他们准备的条件一一说了,挑最重要的,简明扼要。
伍谦平点头道:“明夷思虑周到,有些事,我都没考虑到,如此极好,我也多了几成把握。”
明夷听他话语中,此事还不是万无一失,问道:“问题可能出在哪里”
伍谦平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令狐绹。”
明夷愣了下,对啊,令狐绹可是伍谦平现在实际上的顶头上司,不止工部,主管财务的户部也在他手下,他若是找茬,卡住户部的官银,或挑剔工部的验收,会带来不少麻烦。这个麻烦,恐怕还绕不过去。
更大的麻烦是,令狐绹在历史上,受到唐宣宗的宠信,算得上长盛不衰。不论历史走向,只论现在,令狐绹作为光王信任的虎卫,理当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且他性格与韦澳不同,并无太大野心,在皇帝眼里,是个踏实谨慎的忠臣。如果说韦澳是皇帝用来整肃朝廷的利刃,令狐绹就是他用来稳定朝堂的坚盾。一攻一守,相得益彰。而凌占筠,则是他贴身的,喂了毒的匕首。
所以,和令狐绹作对,是绝对不符合伍谦平的利益的。这点,恐怕伍谦平自己也清楚。
明夷久久说不出话来,原本,伍谦平和令狐家并无瓜葛,甚至完全可以投靠令狐绹的势力,得到更大的助力,如今由于自己的存在,这道门,完全关闭了。
伍谦平突然说道:“我打算和令狐绹开门见山,谈谈合作。”
明夷愕然,这人,莫不是傻了这不是与虎谋皮吗人家极可能恨不得立刻碾死他。
伍谦平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他肯定不想看着我过好日子,但我也相信,身为家主,这私人的仇怨远远比不过家族的兴衰来得重要。所以,他恨我,但令狐家未必不能与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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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置业
吃下明夷誓言的伍谦平,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神采奕奕起身,亲吻过她,赶赴官署。
明夷还在方才起伏跌宕的情绪中,伍谦平已经不见踪影。待她回过神,才想起,哦,她还没有问,他究竟要如何与令狐绹合作。
看来,自己还是不到段位,无法理解两方怀着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心情,愉快合作的这种关系。伍谦平手里有令狐家不得不忌惮的秘密,而令狐家,掌握着可以逼得伍谦平无利可图的权力。如此说来,确实,合则两利,分则为敌。
她相信伍谦平绝对可以做到,怀着恨意,与令狐家合作。他自小便是这么长大的,忍耐,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而他能走到今天,无它,便是能将这种忍耐发挥到极致,有超人的自控力,足够的耐心,等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天。
但她发觉,自己越来越不了解时之初了。他何时是真,何时是假,真有几分,假又为何。她分不清,只是相信,曾经有段时光,是真心相爱过。除此,一片混沌。
她有一种糟糕的预感,距离时之初回归长安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令狐绹可以和伍谦平安安稳稳合作,但时之初回来,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她无法预知。
希望在那之前,洞天福地的事情能尘埃落定,至少拍定下任氏工坊,通过预算,第一批福地得到令狐绹验收盖章。此后,便会顺遂很多。
至于自己,现在要等的,一是桃七帮的蜀锦到达长安,二是储娘子回长安与自己相见。
明夷在等待中也不能闲着,先去东市拾靥坊,看一下二楼预备用来展示蜀锦的区域有没有安排妥当。
还有一桩事,她打算在长安买个宅子,用葵娘和七郎的名义。
手上这二百两银子,放在屋中总觉得烫手,她打算在城中买套宅子。虽然说丰宅迟早还是得要回来,但那毕竟是上官帮派长租殷妈妈的宅子,追根溯源,还得追到韦澳那里,其实与自己并无太大干系。而她顾虑也多,自己如今是伍侍郎的妻子,全长安人尽皆知。伍谦平一向在钱财方面十分谨慎,最大的手笔不过是在自家宅子里建了个讨明夷欢喜的无猜楼,从不敢轻易外露。
因此,明夷想以葵娘和七郎的名义买宅子,一来,她绝对信任葵娘他们,不是为了一个宅子就六亲不认的人,二来,这是一条后路,最糟糕的情况,伍谦平惹了什么麻烦,失去名下所有的一切,她们还能有个栖身之地。
拾靥坊二层的东西两间都被清理干净。西屋隐秘,光线不足,却正好当作仓库,可以存放蜀锦。东屋两趟,葵娘他们打了一些架子,将来蜀锦来了,可以展示出来,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简单,但是干净利落,又很清静。对于预备着一对一招待,邀请式选购的蜀锦,这么小小的,再合适不过。
从拾靥坊出来,明夷驻足在鞋履店门口,犹豫了下。她当时逞匹夫之勇去认了那位阿爷,进了丽竞门,想的是为伍谦平做反间。假意监视伍谦平与朝中重臣的往来,实则为他保驾护航。
说来容易,实行起来,她还是有些茫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事情会如何发展,现在该如何铺垫,她有些迟疑。
退回拾靥坊中,她让葵娘无需理会她
第七百四十一章 焚锦
吃下桃七帮的三十六丈蜀锦,明夷存在质天下的的现银也被掏空了。但看到那些美轮美奂的蜀锦时,她咽了下口水,值,真值。
三十六丈蜀锦,本应是九匹,正好是九个花色。但此批蜀锦是特意定制,工艺与质料大有讲究,每一卷只有一丈长度。送货来的人带了一封陶五娘的手书,写得简明扼要。这些蜀锦所耗人工是以往出品的十数倍,且十尺中常出一两尺残品,一丈十成完美的成品需耗费三丈残次品。若织成匹,浪费更加可观。此次运来三十六卷成品,每卷一丈,并百卷残次品,其中有接近成品者,可分别售卖。这批蜀锦耗费人工与蚕丝共七十两,不计运送路费,以示诚意。
明夷看了看这满满两车,却只有三十六卷成品,如此倒也看出陶五娘的诚意。她原本可以将那些略有残次的蜀锦切割成一尺大小,当作锦帕或绣片出售,都能获得不菲的收益,但她遵守二人之间的约定,既然是定制的花样,便不能流落于外。
明夷让七郎去质天下替自己取出了最后八十两现银。七十两是货款,给了二两银给送货来的几人一同分了,当作辛苦钱。算一算,每丈成品成本便是二两银子,考虑以后益州那边可能加上运费,以及不可控的价格调整,她必须卖到五两银子一丈。
这是什么概念普通的陶氏蜀锦,一匹不过二两银,一匹有四丈。所以这些定制蜀锦的价格,是原先的十倍。
明夷咬了咬牙,看着已经卸车堆在店铺里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蜀锦,被自己算出来的这个价格吓了一跳。
在拾靥坊前这一阵忙碌,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进进出出搬动着艳丽锦绣的蜀锦,更让人难以抑制好奇,纷纷前来询问,明娘子是打算开蜀锦坊了吗
明夷让七郎暂且应付住往来的客人和周围的店家,关上半扇门,自己继续琢磨。
和明夷的建议一样,这九种花色都暗含了桃子形状,格外有新鲜感。或作为暗纹,隐约闪着鱼鳞般的光泽,或细细的,作为图案的围边,是白里泛红有着毛绒绒质感的桃子,极见功夫。明夷翻看着,脑中闪出一词,蟠桃宴,嗯,不如这些蜀锦就命名为蟠桃艳。
这些蜀锦,巧夺天工,花样更是推翻了传统的吉祥纹路,完美呈现古典浪漫主义的想象力。不愧出自云集天下鬼才的益州,想来每一种纹路设立,里头都有名仕画手的心血。对,这是才子对仕女的所有想象与仰慕。
有精绝天下的绣工织法,有前所未见的浪漫图案,有大唐仅此一匹的噱头,五两银子一丈又算得了什么!
“葵娘,搬个火盆来!”明夷下了决心。
长安东市,拾靥坊门口的火盆烧了一整天,一百卷蜀锦,在葵娘和七郎手中,先剪开,再烧毁。一片片美妙绝伦的蜀锦碎片,在火中卷成球,发出咝咝的声音,散发着毛发燃烧的气味,这是蚕丝特有的味道。这股味道就这么蔓延开来,整日不散。
无论何人问,也是一句:娘子吩咐。
而明娘子,早已带着她的三十六卷蟠桃艳,坐在二楼东屋的阳光下,看着楼下聚集的人群,听着或大或小的议论声,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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