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明夷心叹,若这些是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哪怕再沉一倍她都甘之若怡:“没事,到时候还回来只会多,不会少。”
伍谦平叹了口气:“你是真的心大,还是太相信你的江湖朋友今晚此去,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怕什么我明娘子最大的用处不就是能给钱,这里头一锭银子就能找十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共度,何必为难我。”明夷这话,一则说给伍谦平,一则安慰自己。
可听在伍谦平耳里,恐怕又多了一层意思。
沉默一会儿,低声道:“明夷无需妄自菲薄……”
不待他继续客套,明夷拦住话茬:“还需伍兄给写个文书,我好出城门。“
伍谦平知她是下了决心就无可动摇的人,多说无益,到书桌前,研墨执笔,写了几个字,掏出怀中印鉴,盖上印,扬了扬,待墨迹干了,叠了两叠,递给明夷。
明夷略尴尬,将银箱放在书桌上,把文书收在腰间:“谢过伍兄了!”
再抱起银箱,转身要走,看伍谦平还想说什么,她怕误了时间:“不用送了吧我自个儿能出去。”
伍谦平也不是会主动殷勤的人,将灯笼塞到明夷手掌与木箱之中:“明日若我公务有闲,便去看望你。”
明夷点了点头:“知了,早些休息吧。”
明夷头也不回往前走,觉着身后的目光也是陪了一路。手里的箱子倒也不是很沉,只是灯笼有些碍事。侧插着,容易撞到旁边的树木,也着不太清晰眼前的路。
终于到了门口,成言跳下马车把灯笼接了过去,照着明夷捧着箱子坐入车内。
明夷回头看少尹府门,早已关闭,便又把灯笼拿过来,置于车内照明。
“一更早已过了,我们直接出城”成言方才也等得有些倦怠,如今车跑起来,冷风一吹,真个个人都精神了,还有些兴奋的意思。
明夷摸了摸腰间的公文:“出城去吧。”
这时间,她把怀里的珠宝分为两份,一份三成,放在银箱之中最显眼的位置,一份七成,仍用布包住,执于手中。
接近城门,马车停了下来,明夷下车,将那七成的布包送到成言手中:“这里是剩余的那份,你一定好好收好,明日事情过了我再找你去取。”
明夷这也是深思熟虑过,如果今日能顺利解决,伍谦平这份银子必须得连夜给他送回去,以免夜长梦多。她尚未想好这珠宝怎样藏匿,连山那儿的暗格已经彻底没有意义,失去蜡烛的外表,在洪奕处一样不让人放心。
如果今日不顺利,这些钱财若是没了,好歹成言一身好轻功,能保护七成的珠宝安全,她总算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于是又叮嘱一句:“万一事情不顺利,你要保住这包东西先走。”
成言不肯:“师父让我陪着来是为了保护你,可不能把你丢下。”
“他们不至于要我性命,但这包东西没了,我可真不知道能不能保命。”明夷苦笑了一下,没了这东西,伍谦平的账砸锅卖铁也还不了,她可真没法做人了。
成言唾了一声:“别灭自己威风,有师父在,一切都没问题。”
“谁人在城门喧哗!”守城的士兵围了过来。
明夷赶紧把文书递上:“伍少尹有紧急事务,让我们出城办事。”
士兵拿着文书看了又看:“今晚还要回来”听着十分不耐烦。
明夷知趣,送上一吊铜钱:“两位辛苦了,留着明日喝酒。我们返回时还有劳两位开城门。”
士兵收了钱,有了些好脸色:
第一百零六章 主谋
甲扣着明夷的手,身板挺直,一丝不松懈。
成言装着在车上打盹,一身酒气。
明夷不想坐以待毙:“你不怕你那位兄弟拿着钱一走了之吗”
甲哼了一声:“你别给我使小心眼,我们帮派兄弟没那种人!”
说了这句,他突然警醒,闭口不说:“老实点,别废话。”
明夷听得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有帮有派,暗暗记下了。帮派之间的事,其后自然要由帮派去解决,她丰明夷好歹现在也是上官帮派的人,夏幻枫回来之后不管不行。
等了会儿,仍无踪影,明夷忍不住:“你们老大离这儿很远吗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甲也有些烦躁起来:“按理该到了……”
篝火摇曳了几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远远而来。
明夷嘴边露出了笑意。
甲见事情不对,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一晃神,成言从背后给了他一掌,整个人摔了过去,晕厥在地。
成言跳下车,舒展了一下筋骨:“啊呀,总算能动一下,可惜这玩意儿太不经打。”
明夷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手腕,奔了过去。
时之初一只手里抓着一个小眉小眼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跟着他,头都不敢抬。另一只手举着钱箱,跟举个饭碗一般轻松。
明夷往他们身后瞧,却没有洪奕的踪影,着急了:“洪奕呢”
时之初把钱箱交给成言,将那个中年男子提溜上来,风平浪静一句:“说吧。”
那男子失了魂一样,完全不敢看时之初,声音发着抖:“不关我的事,我就收钱给人办事,人交给他们了,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时之初两指点了点那男子的肩膀:“从头给我说清楚。”
男子双腿跪地,磕了几个头:“我说,我说。我们兄弟几个平时在广德坊一代收平安钱,刚加入了桃七帮在长安新立的堂口,我学了几年拳脚,混了个长安西二堂的副堂主。前两天有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来找我,说有大大的财路。让我绑了东市拾靥坊的明娘子,然后勒索一千两银子,事成后,给我二百两。”
男子抬头看了时之初背后的明夷一眼,被成言踹了一脚:“看什么看,继续说!”
“是,是。”男子低下了头,“我不认得明娘子,早晨在拾靥坊门口见一美貌女子徘徊半日,必定是她,就把她给架走了,运送到广德坊约定的巷子里交给那个年轻人。他看了,说绑错了人,但可将错就错。让我们再送信息去,而后在此等待明娘子来交赎金。”
“那个年轻人让你们收到赎金如何做”明夷觉着此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让我收完钱,绑了你,想办法把你交给他,这钱就可以再给我们三成。之后的事情他另有交代。”男子说完,整个人泄了气一般,坐在了地上。
明夷有些疑惑:“你们为何那么听他的拿了钱一走了之不行吗”
男子苦笑道:“怪我贪财,冒着违反帮规的风险办这事儿。他只要把这事儿告诉桃七帮,天下再大,恐怕我们也逃不脱。”
原来是有此等顾虑。明夷算是明白了。
明夷让成言看着那中年男子,将时之初拉到一旁:“如今该如何是好”
时之初不动声色:“一会儿让成言带你到广德坊,让那贼在车里指路,我暗中跟着,他不敢造次。”
明夷明白了,那个幕后之人既然找了这几个混混来办事,估计自己并无武力。那幕后之人控制了她,定然会把她与洪奕藏到一处,就可将洪奕救出。
“好
第一百零七章 挟持
少年的声音很寻常,带着点虚弱:“一切都顺利”
中年男子在他面前倒是恢复了威严:“人我交给你了,钱也在这儿,该分的帐怎么说”
少年把钱箱拿过去,打开看了一眼,拿出一颗夜明珠,挡住火光,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华。他把明珠放入箱中,拍了拍箱子:“还有最后一件事,办妥了,这里的银子都是你的。”
中年男子眼里的光芒闪了一闪,很快暗了下去:“你肯全给我那你图什么”
“我倾慕容异坊的夏娘子,本想劫了她的搭档明娘子,让她带钱来赎,我好得到她。现在我手上有两位,有多这一箱钱,就与你有福同享了。你走时替我去西市容异坊送了这张纸条,明日把夏娘子引来,这一箱就是你的。”少年拿出一张纸条,放在中年男子手中。
中年男子转身要走,少年拦住他:“我要带这女子,银子你先带走,相信你不会私吞,我兄弟守着那一位,等着我回去。”
中年男子迟疑了下,接过钱箱,走出了巷子。
明夷看着那少年,怎么都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又担忧,他说有兄弟守着洪奕,难道幕后还有人最怕的是,那人会不会对洪奕不敬
少年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顶在明夷颈上,压低声音说:“明娘子是聪明人,我不会伤害你,你也别做无谓的事。”
明夷正中下怀,点了点头,被他拽着受伤的绳子往巷子深处走。
火折早已熄灭,她渐渐适应了黑暗,睁大眼,生怕脚下一绊能磕上脖子上的匕首。
她这辈子从没离一把凶器那么近过,除了抑郁症那个阶段,手腕上的美工刀。
这个不同,太有存在感,寒光与来自铁器的腥味冲到鼻子里,她想她会一直记得这种感觉。
甚至想到《英雄本色》,那句“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人用枪指着我的头”。这种flag,少立为妙。如果下一次,还有一把匕首顶在她脖子上,她希望如此刻一般镇定,因为有一位盖世英雄在暗中护卫着她。
少年的呼吸在寂静的暗巷里格外浓重,微微急促,脚步散乱。明夷甚至觉得他比自己紧张得多。至于他所说对夏幻枫的心思,她无法相信。这少年眼里没有色令智昏的成色,倒是有很多绝望的、丧家之犬一般的东西。
她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在邢卿诉说自家仇怨的时候,曾经闪过的,与死亡相关的东西。只是邢卿善于隐藏,把这种阴霾冰冷的感觉紧紧收好,戴上一副笑脸罢了。
快到巷子尽头,她停住脚步,呜呜了两声。少年抓紧了她的手臂,有些疼:“往右走。”
她才发现,右边被黑暗吞没的地方,是可以行走一人的另一条窄巷。
匕首从她脖子上离开了,少年站到她身后,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被惊吓了般,立刻离开,移到她被袖子包裹着的小臂上。用匕首尾端顶了顶她的腰:“好好在前头走,尽头右转。”
明夷被他冰凉的手碰触到,也是吓了一跳,但见他迅速弹开,更加笃定,他不是那种对夏幻枫有肖想的人,只是个孩子。心头更安定了些,洪奕应当没有被欺负。
月光照不进的窄巷,气味令人作呕,苔藓的土腥味儿,分不出人还是动物的排泄物发出具有膻气的臭味,肉类腐烂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能让人厥过去。明夷下意识将双臂夹紧,尽量缩小自己的宽度,生怕沾到两边的墙壁,尽管看不到,她也能想象上面有如何的污糟。
这煌煌长安,也有如此,光照不进的陋巷。不知万国来朝的盛唐时,这条巷子是否如现在模样
不及感慨,前方有了一丝
第一百零八章 算账
泪光中,明夷向房外看了眼,时之初正看着她俩,若有所思。
“那是谁”洪奕注意到外面高大的男子,轻声在明夷耳边问,“就是成言的那个师父”
“别八卦了,先离开这儿。”明夷不知道武林高手的听力是不是跟电视上那样灵敏到可怕,不敢在咫尺之遥说他的闲话。
洪奕手上的绳索绑得很紧,明夷拽着,也看不清晰,麻绳粗糙,磨得洪奕直咧嘴。
时之初见状,捡了少年的匕首,走了进来,手一挥,洪奕的手就得到了解脱。
明夷怀疑这是个魔术,他不止刀快手准,貌似还有非凡的夜视能力,这还是个人吗
明夷将洪奕扶起来,她坐了一天,脚早就麻了,唉哟一声又坐了回去:“等会儿,我揉揉腿。”
“我帮你捏吧。”明夷坐到了她身边,问时之初,“这件事,怎么处理”
“成言已经把那位副堂主控制住,钱没有损失,在马车上等着二位。至于这位,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报官吗”时之处初回应道。
明夷想到那少年苍白的脸,惊惶的神色和突然缩回去的手,有些迟疑,如果报官,他这小身板也就是白白被打死在公堂上的命,何况,自己也不愿意上堂作证,万一她手里有那么多钱的事曝光,拖累到伍谦平事小,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事大。
“我想弄清楚他为何这么做。”明夷手上没停,抬脸征询时之初的意见。
时之初点了点头:“我一会儿把他弄醒。”
时之初在柴房鼓捣了一会儿,绑出个火把,点亮了插在地上。整个天井照得清清楚楚。
他把少年扶起来,只在肩上捏了一把,那少年就幽幽回魂一般,睁开了眼。
醒来,他浑身一颤,缩成一团,继而满地开始找他的匕首。
时之初把匕首晃了一晃,少年抬手去抢,扑了个空。时之初用手指捏在匕首的刀刃上,如捏一个面团般,轻轻松松把刀刃折弯,拗断,断刃向少年身后飞去,穿过木门,完全不见。
少年双目圆瞪,回头看着门上的裂缝,整个人瘫软下来。
“说吧,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时之初的声音很冷,不像他平素的样子。
少年已不再颤抖,感觉不到恐惧:“你杀了我吧。”
时之初愣住了,这少年此刻是真不畏死,不畏死的人最可怕。
明夷坐不住了,走了出去。
对于这个少年,她比时之初了解更多一点信息,也许能找到撬开他的办法。
她蹲下,在少年面前:“我知道你从没想过伤害我和师娘子,也不仅仅是为了钱。究竟你为什么要诱出夏娘子如果有求,你可以直接找到她。我想,你是与她有仇。”
少年眼中一闪,执拗不肯看明夷,只硬生生嗯了一声。
“你可以不说,我们绝不伤你,只会带你见官。你的结果不是在官府堂上受尽毒打而死,就是在死囚牢中浑身生疮,溃烂,恶臭,被更加肮脏龌龊的死囚犯百般侮辱……前者让你带着盗匪的污名去死,无颜面对祖宗,后者让你带着更大的屈辱而生,生不如死。且,后者的可能会更大。”明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灌输到少年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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