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应当是用来送人的。你说得叶炘眼光如此狠辣,心思深沉,如果那是高官的禁脔,他不会为一时心动去夺人所好。只可能那位舞姬是高管用来宴客,席上的人都可能成为她的主人。”洪奕莫名兴奋起来。
明夷设身处地想,那舞姬应当年纪还小,用来招待天一帮这样贵客的,必定是十七八岁,甚至更年少,未经人事的少女,才能显得府尹大人位高权重,品位不凡。终于轮到她上场,她知道自己的宿命会和姐姐们一样,送给席上的客人,玩腻了,好命的当个姬妾收了,更多的,送给手下随意玩弄,或卖进青楼。
她在酒过三巡后上场,围绕着她,目光灼灼的是一群江湖中人,粗糙,狠戾,似乎带着血腥味,更像一群恶狼,楚楚衣冠也盖不住狩猎的本能。
她会先看到谁呢定是坐在首位的龚君昊,他身形庞大,年岁不小,笑容可掬,虽然不是可以倾心的对象,但并不那么可怕。刘义宗那张天下谁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臭脸,看着就会让少女发抖。当她见到叶炘,必定会慌乱到走路都不会走了,或许还会踉跄一下。他那么俊秀,又那么孤傲,很难让眼光离开他的身。
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在一种绝望、破罐破摔的心情
第三百零八章 仙姿
离开明夷房间之前,洪奕问道:“你还怀疑胤娘就是乔茵吗”
明夷摇头:“我想不出什么理由她要瞒着身份。我更偏向于相信她是乔茵的前世。”
洪奕沉默了会儿:“也许吧。”
两人回到院中,晚晴正踩在一方石凳上,脚尖轻点,腰肢柔软,手腕结花,双臂舒展,看得明夷与洪奕瞠目结舌。
此刻的晚晴,如九天之仙,隽美脱俗,直欲腾云而上。舞之魅,超越了皮相,将女子之柔美娇艳,升到了一种只可神往,难以触及的境界。使观者不由自惭形秽,又忍不住心向往之。若换上衣袂飘飘的白纱,将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明夷是做公关这行,各种演出见了不少,包括各处景点的实景演出,大型舞蹈秀。无论今人如何模仿唐时风韵,复刻飞天之舞,与真正的唐代舞姬相比,可谓画虎画皮难画骨,谋得个形似,已属不易。
即使是最受瞩目的舞台,那瑰丽无比的表演,都不免有讨好观者之心。而面前的晚晴,却浑然忘我,并不在意谁在观看,只在意自己的每一个姿态。这种在意,不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而是充满信心,我一动,你必心随之。而当你想要跟随,她早已飞上九霄外,笑看凡尘人。
看得更认真的是胤娘。
明夷开始担心起来,这个老师虽然好,但会不会太过于出色,胤娘不过是个在继父家打杂的古代“灰姑娘”,哪有这样的本事
待胤娘站上石凳,摆好姿势,开始模仿,明夷惊住了。
当然,她的舞姿还不熟练,更无仙气神韵,但看了一两遍能基本把动作复原,这就不是平常人做得到的。更难得的是,汉宫舞灵动而柔美,许多动作对身体柔韧性要求极高,她都能精确做到。
有一瞬间,明夷有见到乔茵从月中飞旋而下的幻觉。只是一瞬,这当只是巧合。
洪奕忍不住问道:“胤娘这舞技,不像是没有学过。”
晚晴也不吝赞美:“我教过的小娘子之中,这支舞能基本跳完,至少需要学三天,胤娘看了两遍就能学个六七成形似,真是极具天赋。”
胤娘红了脸,连忙解释:“我继父家中也养了舞姬,我常偷偷看她们跳,必须快速记下,而后夜半无人再偷偷跳来自娱,时间久了,记舞步舞姿是很快,可不过是东施效颦,完全不得神韵,让晚晴姐姐见笑了。”
“原来如此,这丫头倒还挺谦虚。”绫罗也开了口,看样子对她赞许有加。
晚晴安慰道:“你才刚学,这样已经很好。我带你多练两天,相信你很快就能青出于蓝。”
“胤娘资质愚钝,又无姐姐的天姿国色,哪敢奢望。只要能学到姐姐的七八成,已经铭感于内。”胤娘忽闪着大眼睛,笑得挺甜。
“我带你去前头看看葵娘他们。”明夷随意找了个借口把洪奕拉走,多走几步,才开始吐槽,“你懂了吗我为什么不喜欢她。”
洪奕连连点头:“我懂。真是乔茵的加强版,嘴还更甜了。大多数人都会喜欢这样的,也只有我们这样的鉴婊专家才能看清。”
明夷苦着脸:“其实我自己有时候对一些人也这副德行,比如对伍谦平或石若山。但第一不会对每个人都如此,真是朋友是兄弟,无需造作。第二不会时时刻刻如此,能真实,还是真实的舒服。”
洪奕拍了拍她肩膀:“我懂。不过这样也好,你不用担心她的演技不过关了。我相信以她的天资,我稍微点拨下,只要是喜欢白兔
第三百零九章 高手
明夷招来连山,叮嘱他往城南书院赶一趟,请林昭明日来为四君子画像。连山一脸为难:“那位林先生脾气古怪,非美人不画。”
明夷扑哧一笑:“我这四位小郎可艳压长安万千美人,你把他哄来再说。便说我从扬州带了四名清倌儿来,请他来画,他必一口应承。”
明夷想到簪花当日他对葵娘格外留意,想是花魁、少妇画腻了,平日哪有好人家女儿找他画,因此格外珍惜少女情态。听是扬州清倌儿,怕是润笔都不问了。
连山点头:“好,我立刻去。”
回到院中,明夷看到还在切磋舞艺的三人,犹疑了下,还是决定先不说,看看她们见着四君子的即时反应,也好知道是不是自己和洪奕的审美太超前,唐时的女子究竟吃不吃这几款。
岑伯带他四人下楼时,饶是见了多次的明夷,也一时失神。
这四人今日穿的很是清新,竹君穿浅绿,梅君穿粉色,兰君穿月白,菊君穿鹅黄。式样差不多,都是潇洒简约的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配了玉环或翠簪,贵气自生。
岑伯送他们下来,便告退。他到承未阁后并歇不住,主动担起了院内的调配工作,每日决定厨房的菜色,负责生活用品的采买,安排轮值洗涮清洁,使得连山能全力放在产品的制造上。
明夷虽晃了晃神,但想着自己现在身份不同,既是这承未阁之主,又将是上官帮派一帮之主,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气定神闲。看身边的洪奕,她恍惚能看到她背后的几条尾巴,欢快得摇个不停。
洪奕笑呵呵迎上去:“今日特意打扮过”
竹君行了个礼:“岑伯说娘子要我们四人练习体态,预备明日绘形,我们便穿上平日衣裳,不知可否”
洪奕看了一眼明夷,见她没什么意见,直道:“甚好,甚好,丰神俊朗。”
四人仍有些拘谨,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自处。洪奕带着他们往院子中间树木茂盛处,想寻个好的背景。
这么一走,那练舞的三人终于也看到了四君子真容。一水高大匀称,很难忽略,可惜这三人脸上并未出现明夷所盼望的失魂落魄模样。
晚晴和绫罗反应一致,目不转睛看着,像是努力压住了惊呼的冲动,嘴唇微微张开,像点了穴一般,但只是一瞬就解开了,一同赞叹着摇头。终究是见惯场面的花中魁首,虽被美貌震撼,还能收得住。
令明夷感到意外的是胤娘的反应,她听得绫罗的赞叹之声,才转头看。见四人如画中仙一般走过来,竟只是看了两眼,面不改色,继续关注自己的舞姿有没有到位。
明夷心里的感觉极复杂,若换了别的女子这般镇定专注,她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可胤娘如此,她却多了层焦虑。这女子心思很深,自控很强,绝不是池中物。会不会按照自己给的剧本做完这出戏或会在叶昕那儿倒戈毕竟做现成的天下第一帮二把手的女人,比做摸不着看不到的未来大帮帮主爱徒要更有吸引力吧
何况,论感情或托付终身的人选,对于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人,连山这样埋头做事不解风情又心有所属的小男人,哪比得上叶炘那样充满魅力胸有千壑的男子。
自己这步棋,真是太险,但事到如今,也只
第三百一十章 失踪
所有的思想,在四君子开始正式进入角色后,完全停滞。明夷与身边的女子一样,连呼吸都快忘了,耳边一片寂静。
梅君随意盘腿坐于地上,一张琴似小巧纤细的女子,横躺在他腿上,他并未抚动,只轻轻托着,侧脸贴近,像听着那琴与他私语。他欠着身,半露香肩,将一条腿伸展开,优美的身体线条一览无余,妙目一扫,胜过万千情话,古今乐声。此之谓,媚。
兰君倒未将他的小瑟拿来,瑟形拙朴,而又过大,在画中与琴稍有重复,便弃之不用。他取了一卷古书,坐在树下阴凉处,竹卷舒展,读到一半,微微打盹,强打精神。他原本就是少年气质,乖巧清澈,阳光透过树叶,正打在他白瓷般的肌肤上,肤色显出微微的碧绿,竟似有一丝透明,是水头极佳的翡翠。他读书秋困模样,正合上人见喜,任谁看着他,都无法不露出微笑。此之谓,清。
菊君与竹君各揽一坛酒,正对弈。棋盘在地上,二人一坐一倚。竹君坐得端正,举手欲落子,他生有正气,星眉朗目,五官似雕刻般,怎样看都是无可挑剔的俊朗。嘴边微微含笑,毫无思虑之相,微风扬起长发,毫不为意,侧身喝一口酒,笑意更浓。阳刚之气之外,带着一种万事万物不放在眼中的狂傲与潇洒,令明夷想起那阙宋词: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更合那句: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有谪仙之姿,此之谓,狂。
菊君与之相比,形骸更为放浪。干脆半卧,手中执箫,指向棋盘之中。一坛酒,两三口,仰头而饮,美酒沿着他俊美的脸颊流下,到裸露的胸口,像运动之后满是汗水的性感姿态,衣裳半湿,贴在身上,肌肉线条毕露,标准的脱衣有肉好身材。挑眉而笑,邪魅诱人,稍把持不住便会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四人之中最为色气逼人,此之谓,邪。
洪奕不忍心他们姿势摆久了疲累,又怕他们在太阳下晒化了,连声说:“很好,极好。明日就这般。赶紧回去休息吧。”
竹君看了一眼明夷,明夷虽没看过瘾也着实不忍心他们在地上这么坐卧:“师娘子说好,定是好了。去吧。”
竹君这才领着那三人站起,抚了抚身上的脏污,齐齐向诸位娘子行了个礼,便回去梳洗休息。
他们走远,晚晴惊道:“明夷你哪儿找来这样的尤物整座燕晚楼都比不得其中一个。”
绫罗插嘴道:“听说竹君教坊关闭了,他们是教坊的”
明夷点了点头,也不便透露殷妈妈的事,只说:“竹君教坊的坊主大约犯了事,急需银两,把教坊贱卖了。这四位是坊中至宝,流落无依,我想承未阁恰需要美貌小郎招揽生意,便下了血本将他们接来。”
绫罗啧啧道:“岂止是招揽生意,这四人在此,明夷你可呼风唤雨。”
“哪有那么夸张”明夷心中虽得意,也并未失去理智,“绝色是财,也是祸。若非我现在有上官帮派撑腰,还不敢收留。”
那两人听到上官,难免想起石若山,都不愿再问。这也正合明夷心意。
午膳时间,岑伯已经安排厨房准备了各位娘子的餐食,洪奕问及四君子,明夷回她,那四人一向在各自房中用餐,从不与大家一同用膳。
餐闭难免犯困,洪奕打了个哈欠:“今日无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寻夫
夜半心惊,坐在马上,明夷整个人都是飘着的,总觉得一晃神就会摔下去,靠着死死拽着缰绳,勉强撑到东市容异坊,越是心惊胆战时,越是诸事不顺。好不容易敲开门,守店的小厮说夏娘子不在,没好气把门又关上了。
明夷眼泪都快下来了,但她不能停下,停下便心乱得更厉害,那人还能去哪儿定是去找洪奕你侬我侬,她忍住歇斯底里的冲动,直奔行露院。
行露院是越夜越美的地方,此时正是客似云来。洪奕笑靥如花,正周旋在大厅之中,见明夷夜半赶来,十分惊讶。走近看,她脸色如死灰,吓了一跳,拉她到一旁:“怎么了怎么这般模样”
明夷拉住她,也不想多说:“夏幻枫是不是在这儿”
洪奕点头:“在楼上休息等我。”
明夷急忙说了句:“我找他急事,晚点再说。”
话音未落,她已飞奔上楼,直至洪奕的门前,气未喘匀,急着叩门。夏幻枫穿一身亵衣,散发慵懒:“明夷你来找洪奕吗她不是在楼下……”
明夷把他推了进去:“我担心时之初出了事,我要连夜出城,你那儿有我给你的一张信笺吧,上面有伍谦平的印章。”
夏幻枫从床边找了钱袋出来,从里头掏出一个叠好的信封:“幸好我觉得这东西可能随时有用处,一直带着。可你半夜出城,未免也太危险了,若是时兄在,绝不允许你这样。要不我陪你去找他”
夏幻枫要穿衣裳,被明夷拦住:“不用了,洪奕还等着你。我去找成言陪我去,毕竟是他师父。”
明夷考虑到夏幻枫这人太聪明,不想让他知道时之初在山中医庐,怕他顺藤摸瓜找出了时之初的身份。
夏幻枫点头:“那也好,成言身手对付一般宵小足够,一切小心。”
明夷未来得及与他多说,收好信笺,冲出大厅,留下洪奕在后面看着一脸茫然。
她脑子里没有其他,只反反复复一句,你不能有事,不能丢下我。
如今,她已没有任何理智去评估现在该做什么,只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她一定会疯掉。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明明他一个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何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去担忧。可她这回,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女子的第六感总是格外灵敏,对方越是亲密关切的人,确实如此。因为在相处之时,点点滴滴的信息都深深刻在心里,但那一日,有一丝一毫的异样,都会使人产生莫名的恐慌,这是一种模糊计算的结果
他说到的,每一次都做到了,可他今日说要回来,却不见人影,大概率,是发生了意外之事。
他提过内力过盛之事,这一直是个隐患,而缪四娘那么镇定自若的人,都急着要他去复诊,可见,那是个定时炸弹,非常危险。
再加上,他说了一定会回来,备好酒菜。这句话让她极度不安。太不吉利。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焦头烂额赶去能做什么。唯一知道的是,什么都不做,静静坐着是不可能的。她必须去找他,哪怕很危险,哪怕自己在凄风苦雨里受灾祸,也比呆在夜里胡思乱想好。
找到成言,明夷的心稍稍安定
第三百一十二章 心疼
上山之路易行,虽一路小心四顾,但心怀着如此的担忧,明夷丝毫都没感觉到疲累。到山顶,只用了大约一个时辰。
接近山顶那悬崖,明夷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她见到了时之初的马,系在悬崖边的树上,十分无助。他骑术强,竟是把马骑到山顶。可,马在,人呢这说明他一定是没有再回来,过这悬崖。
这是她最害怕的,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是想到,如果时之初在此地突然病发,就像那些武侠电影中,走火入魔一般,脚下一步不稳,就是万丈深渊。她拿过成言的火把,往悬崖下照,那是无边的黑暗,完全见不着底。像是长大嘴巴的巨兽,只要一下去,就尸骨无存。
成言猜透她的心思,拍了拍她肩膀:“不用担心,不可能的,师父福大命大。何况他是谨慎小心之人,如果感觉不对,定会找个地方休息,绝对不会以生命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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