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暮青的眼里也有探究神色,柳妃生过孩子,那她如何进的宫
宫中选妃,先将各地官员家中未嫁之女的名单造册呈入宫中,宫中应会派人到地方上暗查入选之女的德行,德行有亏者是不能进京待选的。入宫前,单验身一关,其严格便非美人司里可比。听闻验身时,待选女子由女官领着入暗室,令其宽衣,摸其胸,探其秘,闻其味,察其肤,完璧之身是必查的一项!
柳妃未婚生子,德行与验身两关是如何过的
先说她家中,她未婚生子,难道家中不知怎敢将她的名册报与宫中
再说宫中,步惜欢因好男风,至今未立后,后宫之事由太皇太后掌着。太皇太后既操心龙嗣,选妃定是后宫头等大事,她身在后宫多年,深谙宫闱之事,怎会让选妃出如此大的纰漏
“柳妃出身如何”暮青问。
“上陵郡丞之女。”步惜欢垂眸,眸下落一片剪影。
上陵,陵州治下,郡丞乃一城副官,正五品。
一介五品官之女,一入宫便被太后赐给帝王,未得宠幸便封了妃
这事,可真耐人寻味……
昨晚步惜欢肯让她开棺验尸,她便瞧出他对柳妃并无喜之情,方才他也说未曾宠幸过柳妃。即便他喜,也宠幸过,在宫中以柳妃的出身也不可能一朝封妃。那太皇太后为何给柳妃如此大的恩宠她可知柳妃并非完璧之身
若知,她怎会将这样的女子赐给帝王为妃
若不知,柳妃一死她便下旨急杀了宫人侍卫又是为何
暮青皱眉,爹的死,怎牵出这许多疑云来……
疑云绕在心中,一时解不开,她抬眸,看向步惜欢。男子垂着眸,眼底落一片暗影,山风拂着衣袖,更觉幽静。
“陛下为何未宠幸柳妃”暮青忽然问,她总算知道这古怪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无论太皇太后知不知道柳妃非完璧之身,柳妃自己是清楚的,她就不怕侍寝时被发现给皇帝戴绿帽子,得有赔上九族的觉悟,何况眼前这位传闻中喜怒无常,无道,虐杀宫妃无数。若别他识破,下场定不会善终,柳妃怎敢
步惜欢闻言抬眸,眸底暗影尽去,却更觉幽静,“你希望朕宠幸柳妃”
暮青微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他抬眼时瞳孔微缩,眉毛略微压了压,这代表他内心有些不悦,为何不悦
这跟她希不希望有何关系她只是在推理案情。
见她这副“你莫名其妙”的模样,步惜欢自嘲一笑,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太皇太后将柳妃给他时,她与他根本就不相识,何来希望与否他转过身去,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晌,他声音透过背影传来,和着山间清风,微微低沉,“不喜。”
但他的答案她并不满意,“陛下是不喜柳妃,还是不喜后宫所有妃嫔”
步惜欢转过身来,那向来懒散的眉宇微蹙。
“换句话问,陛下有多久未宠幸妃嫔了”暮青盯住他,晨光照着那清亮的眸,格外清澈。
“这跟案子有关”他声音又低了几分,宫中从未有如此清澈的眸,但此刻他有些恼她这般清明。未出阁的女子,说起宠幸来,她倒脸不红气不喘。
“有!”暮青点头,“若陛下常宠幸妃嫔,那我便有些想不通柳妃为何敢入宫,难道就不怕侍寝时被识破可若陛下久未宠幸妃嫔了,那倒说得通些。但……”
但其实也说不通。
久未宠幸,不代表永远不会宠幸。柳妃就不怕帝王心血来潮
还有太皇太后,假设她知道柳妃已非完璧之身,难道柳妃就不怕侍寝时事发
再者,步惜欢六岁登基,至今十八年,如今已二十有四,他可能久未宠幸过妃嫔
虽然入宫那晚,她看出
第三十七章 相处
回宫时依旧走出来时的暗道,步惜欢在前,一路红袖刮着冷风,暮青在后,一路思索案情。
行至暗道尽处,步惜欢将手伸进墙上嵌着的羽人玉灯里,往那灯芯儿上一按,忽听有水声在面前石墙后头倾泻而去,一会儿,石阶上的暗门打开,湿暖的水汽迎面扑来。
暮青在后头瞧着,眸中有些惊色。她只知下来暗道的机关在龙眼处,倒未曾想到上去的机关在灯芯里。虽然灯芯的火苗儿温度不高,徒手便能灭,但大抵少有人能想到出口机关在灯芯儿下,要开暗道,先要将手伸进那油里火里。这机关的设置,称得上是巧思了。
随步惜欢上了暗道台阶,回了合欢殿九龙浴台,暮青一上来便瞧了眼脚下,果见脚下玉池水尽,却仍有氤氲暖汽,果然刚才听见的是这池中水泻去的声音。她记得昨夜走时,池中水是放掉的,看来是机关设置巧妙,在他们走后水又蓄满了池子,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进殿,也难发现水下有暗道。
暮青眸中露出赞色,为这暗道机关的周全。赞过之后她又低头,继续思索案情了。
步惜欢回身,瞧见的便是她这副垂眸深思的模样,眸中幽色深浸,袖中玉指朝那浴台上的龙头处隔空一弹,那龙头正中嵌着的翠玉忽凹下去,池周九道玉龙口中水柱齐涌,顿湿了二人鞋面。
暮青抬头,眸中清冷刺人。
“你想满身臭气地唤宫人进殿服侍是怕有人不知你昨夜出宫了”步惜欢懒看她一眼,眉宇间沉色不减。
暮青闻言,面色更冷,“陛下想与鞋底的山泥一起沐浴,臣没意见,自便!”
她素袖一甩,刮出的冷风带着昨夜煮尸的腐气,上了浴台,步下龙台,往后殿而去。
她也知道这一身腐尸气定要沐浴过后才能唤宫人进殿来的,但她没兴趣和鞋底的泥一起沐浴。验尸是她的工作,工作时她不在乎尸体的味道有多重,但工作之外她有洁癖!
暮青进了后殿,往桌旁坐了,懒得与人生闲气,转念便又去理今早验尸的头绪去了。
不知多久,殿门处远远传来步惜欢的声音,“服侍朕沐浴。”
男子的声音凉而沉,暮青抬眼,见他乌发已散,外袍已去,玉带松系,一线玉色惹人眼,眉眼间却无前夜殿中相见时的媚色春情,只含着那浓浓懒意,似未睡醒般,慵懒,浅凉。
只瞧了她一眼,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那衣袂如云,烧红了半边殿宇,待那身影被大殿华帐遮了去,才听声音又远远自前殿传来,“池水无垢。”
暮青起身,步惜欢贵为帝王,锦衣玉食,她相信他也无法忍受和鞋泥一起沐浴。方才她进殿的时辰应该不短,想来池中水应换过了。她行出后殿,将鞋袜脱了放在九龙浴台下,赤足上了玉阶,未解衣便入了池中。
外头天色已大亮,再不唤人进殿,该有宫人起疑了,时辰容不得两人各自沐浴,暮青便也不介意共浴了。反正她未解衣衫,他不举,还能发生何事
暮青抬眸,见步惜欢坐在她对面,微阖着眼,华袍染了一池氤氲,红云咫尺,那容颜却有些模糊,不似人间色。瞧他静静沐浴着,未再开口让她服侍,她便也垂眸,静浴着了。
今早验骨,线索颇杂,她理了半天也没头绪。她只想找杀柳妃的凶手,然后顺着查杀父元凶,结果柳妃身边的宫人侍卫全被处死,最直接的线索断了,却查出柳妃曾生过孩子。
爹验尸时定未验出此事来,爹是男子,男女有别,仵作虽可验女尸,但女
第三十八章 心软
进殿传旨的是内廷大太监范通,那张一贯死气沉沉的脸惊了后殿的宫人。
暮青冷脸挑眉,率宫人们跪下,不知步惜欢又搞什么花样。
宫人们个个苦着脸,陛下最常让范大总管传的旨意,不是宣美人进宫,便是将美人打入冷宫。周美人前夜进宫是范大总管传的旨,今晨又来,怕是要去冷宫了。
进宫时,陛下为周美人一破数例,还以为周美人的圣宠会久些,未曾想不过一日光景,果然陛下喜怒无常。
“传圣上旨意,周美人即刻移出合欢殿,赐乾方宫西殿!钦此——”范通音调拉得老长,耷着眼皮子瞧人,那目光落在暮青身上的时候,眼皮子略微有些抖。
暮青领旨起身,抬脚便往殿外走,乾方宫管它是何处!她本就不是步惜欢的男妃,何惧冷宫。
她走得太干脆,范通都在后头愣了一愣,反应过来甩了拂尘,带着呜呜啦啦一帮宫娥太监头前儿带路了。合欢殿侍候暮青的宫人们赶紧起身跟上,一路你瞧我我瞧你,人人震诧。
乾方宫!
那、那是陛下寝宫啊!
方才陛下不是恼了周美人那湿衣赤足拂袖而去,殿外候着的可都瞧得真真的,怎么转眼不是罚周美人,而是又添了圣宠
宫人们跟在后头小碎步跟着,边跟边拿袖子擦了擦额头。这事真是应了那句君心难测,陛下真是喜怒无常、喜怒无常……
暮青跟在范通后头,一路所见,宫殿巍峨,行宫阔丽,越行越见明殿琼楼,全然不似往昨夜出宫时那等废弃宫殿的偏僻处行。待行至那乾方宫前,抬头一瞧,只见晨阳正升在殿后,玉殿巍巍,披了金辉。
范通往殿门前门口立了,眼皮子有耷下了,“陛下口谕,周美人来了,自进殿中见驾。”
暮青扫一眼殿外肃杀逼人的披甲侍卫,再扫一眼垂首敛眸见人眼都不抬的宫人,便知这乾方殿并非冷宫,应是步惜欢的寝殿了。才气呼呼地走人,便下旨让她搬来他的寝殿,这厮唱哪出
暮青抬脚走了进去,见宫人都立在了外殿,内殿里花梨生香,金毯瑰丽,铺开华阔大殿,帝家威严。金毯上,置一紫檀雕案,有人席地坐于案旁,乌发未束,大袖华衣,红云落了人间般,刹那浓艳。
步惜欢手执碗筷,案上已布了早膳,暮青走过去,见他对面置了副空碗筷,看着是为她准备的,但他没出声,她便立在一旁没坐下。此处是帝王寝宫,外殿是宫人,窗外有侍卫,不知是否都是他的人,她还是做做样子得好。
步惜欢夹了只素包尝了口,没抬眼。暮青立在一旁,也不出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步惜欢的素包尝到第三口,眉宇微沉,“杵在那儿做什么,一夜未用膳,不饿”
他懒洋洋开口,只语气不佳,“用膳吧!饿死了,少个为朕出力的。”
暮青眉一挑,听他这么说便知殿外窗外都是他的人了。她这才大大方方去对面坐了,端起面前玉碗银筷,自盛了碗清粥。案上清粥小菜、素包白蛋,瞧着不似帝王用的早膳,暮青却眼熟得很。
这是昨天早晨她用过的早膳,宫娥布了满满一桌,她因吃惯了清粥小菜,便只动了几样古水县家中常吃的,眼前案上摆着的都是昨天早晨她动过筷子的。
暮青尝了口清粥,宫中便是清粥熬得也香浓些,其实全然没有家中与爹一起吃时的味道,但她还是抬眸瞧了步惜欢一眼。
他让她有些意外。
他是帝王,胸有乾坤,眼望天下,竟还看得见这些微小之处。今早他拂袖而去,她还以为他需要她查刺史府的案子前都不会再见她,没想到转眼便将她传了来。方才他开口,明显余怒未消,竟没晾她太久,还愿与她共桌用膳。这对上位者尤其是帝王来说,很难得。
不计小过,还算有些胸怀。
暮青低头喝粥,唇边牵起浅淡笑意。那笑颇淡,步惜欢抬起眸来,一怔。
清晨宫烛已冷,殿内兰膏清幽未尽,有人独坐对面,少年衣,气韵清卓,独那浅笑添了女儿情。
男子瞧得怔住,玉碗里,一只尝了一半的素包静静躺着,久未动筷。
对面,暮青静静喝着粥,也久未
第三十九章 再回刺史府
那笑浅得似清早的阳,却霎时暖了明殿华堂。
步惜欢懒洋洋起身,负手往外殿走,晨阳透过窗棱照见男子眉宇舒展,唇角一抹舒心笑意,嘴上却道:“得了吧!朕可不吃你这套,别想哄着朕再给你更多提示,朕可不想少个人才用。好生歇着吧,昨夜累了一宿。”
昨夜累了一宿的可不止她,他也是,却不知有何事,出殿去了。
暮青碗中清粥未冷,低头尝了口,笑意淡去,眸底落一片剪影。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她这一身才学,一世天下无冤的抱负,都错附在女儿身上。这封建王朝,这皇权天下,容不得女子为官,能在古水县做一世不领朝廷俸禄的女仵作已是一生幸事,奈何世事不容,走至今日。
步惜欢惜她的才学,将她困在身边,让她为他所用,平的却不是百姓之冤,而是他的皇权事。纵然她依旧能查案,依旧能用她身才学谋一条生路,这却并非她的抱负所在。
大兴无女子为官的律例,这才学被帝王瞧上又如何终究是为不了这天下苍生的。
既如此,她宁可废弃这一身才学,永世不用!如今还留在他身边,不过是利益交换,为寻杀父真凶。
可方才,线索已明,她心中计划已成。但她素来恩怨分明,步惜欢给了她两个提示,她便帮他两次,互不相欠后,她再想法子离开这行宫,自去走那条她已思量好的路……
暮青并非工作狂,她工作时严谨认真,注重工作效率,也注重休息。
步惜欢昨夜带她验了柳妃的尸骨,她猜今夜该去刺史府了。刺史府中查案审案,应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因此她用过早膳后便回了乾方宫西殿,要来医书瞧了半个时辰便歇着了。
歇下前,她特意嘱咐宫人,午膳的时辰前要唤她起身。这是她的习惯,用餐定时。
前世她的很多同事忙起来时用餐便很随意,有胃病的人不在少数。她很不赞同这种伪工作狂的生活方式,她认为热工作的人应该注重身体,身体健康才能多活几年,活着才能工作,死了一身才学还有何用
服侍暮青的宫人还是合欢殿里那一拨,对她的吩咐,宫人们莫敢不从。这才两日,宫人们便都瞧出来了,这位周美人如今可是陛下心尖子上的人,早晨陛下恼了他,竟没将他打去冷宫,反而传他住进了乾方宫。如此恩宠,未曾有哪位公子有过。这才一早晨,此事便已传遍了行宫,若非周美人住在陛下寝宫,早不知有多少公子要来见他烦他。他是个性子清冷的,一瞧就不热闹,不知陛下是否有意让她避着那些公子
暮青不知宫人们心中所想,她只入帐歇着了。
午膳起身用过,她又看了半个时辰的医书,然后接着歇息,待用过晚膳,她又要来了医书,就灯静看,静等。
步惜欢来时便瞧见少年白袍素冠,坐在灯下看书。殿中兰香淡雅,羽人花灯彩影绰绰,映得那人坐在彩锦里,似画。
暮青发现步惜欢在殿外时,宫人们已垂首静立,不敢出声已久。她瞧那殿外时一愣,见男子眉间似有抹柔色,夜里瞧不太真切。见她望来,他便笑着走进来,脸上一副春情浓浓的媚色。
“一日不见妃,朕心甚念。妃可愿与朕共浴,同赴良宵”他说着,来牵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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