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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可这一个时辰里,明知她在山上却不能相见,他比不知她生死时还要煎熬。但这些煎熬忧焚在见到她后,他只能藏而不露,她重情,今夜为她死伤的那些将士必成她心头之痛,他何必再让自己的痛往她心头填一分

    巫瑾望见步惜欢的神情,心照不宣,搬来张阔椅便坐到榻前,便开始给暮青把脉。

    但刚诊了一会儿,他便问:“你可有落水”

    步惜欢闻言,气息一屏。

    “嗯。”暮青含糊地应了声,“对方有弓箭手,我和侯天无处可避,只能躲进了河里,后来我们在山洞里藏了一会儿,侯天出去将人引开,我才进了断崖山。”

    暮




第二百零四章 亲理遗容(二更)
    暮青醒来时恶寒已散,腹痛也好多了,她庆幸没睡个三天三夜,也庆幸没染上风寒,这定是昨夜巫瑾为她施针的功劳。但身子虽舒服,心情却是沉重的。

    清晨时分,姚府的庄子里来了一批水师精兵,披甲执刀,守在下人们的房门外,管事的想打听一下出了何事,只被告知踏出房门者,杀!

    姚蕙青和香儿仍在偏厢,杀手们被关进了柴房,暮青换回将袍走出房门时,外头细雨如毛,山间晓雾障霞,水师在姚府田庄外的山路上列开,少年们战袍已湿,脸上雨水未干,静默地看着雪冠银袍的少年都督一路走向山道。

    山道上,三百多具尸体一路排开,昨夜领兵围剿的是卢景山和莫海,两人见暮青现身,一齐上前禀明昨夜战果。

    暮青一言未发,也没看那些尸体,而是往山顶而去。山顶的空地上搭了顶军帐,里面躺着九具尸体,刘黑子跪在石大海的尸体旁,汤良和乌雅阿吉陪在两旁,见暮青进来,汤良忙行礼道:“都督!”

    乌雅阿吉跟着行礼,目光有些闪躲。

    刘黑子听见声音回过身来,双眼已经哭得红肿,见到暮青时,少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当真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他见月杀跟在暮青身后,随月杀进帐的还有两个面生的精兵,但未多想。他见暮青望向石大海,不由悲从心来,禀道:“都督,石大哥是昨夜子时前后走的,俺们滑下山坳时,他还有气儿……后来、后来俺和汤良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本想让石大哥在里面避避风雨,可是、可是过了会儿,石大哥就……”

    刘黑子泣不成声,“都督,石大哥曾说,他祖籍江北下陵,现居汴州永川县永河村,家中是种田的,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儿女一双,女儿七岁,儿子才三岁,都还小。”

    他和石大海交情很深,当初他在呼查草原上被机关短箭伤了腿,从草原到西北边关,一路上都是石大海在照顾他,对他来说,石大海是亦兄亦父般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暮青静静听着,待刘黑子再不出声了,她才走近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跪在了石大海身边。

    刘黑子擦了擦眼泪,见暮青将石大海腹部围着的战袍解开,露出了那堆流在外面的肚肠。刘黑子和汤良撇开目光不忍多看,听暮青道:“水,帕子。”

    乌雅阿吉闻令,低着头便出去了。

    水盆端进帐中时,石大海的战袍已被划开,止血膏混着血水将衣袍沾在了伤口上,暮青已将战袍割开,只留了伤口上的碎布。她拿湿帕捂了了会儿伤口,将其一片片的揭下后,只见止血膏糊在伤口上,刀伤从左胸到右腹,深且狰狞。

    暮青抿着唇,一言不发,默默地拿湿帕为石大海擦着刀伤,这些清理刀伤的事她熟悉,在上俞村时,她曾为自己剔肉包扎,今日是为麾下的将士整理仪容。

    擦伤、剔肉、收敛肚肠、缝合刀伤,一盆血水端出去,又送进一盆来,暮青为石大海擦了脸和手后,淡声吩咐道:“战袍,九套。”

    乌雅阿吉依言去办,暮青起身走到那为她挡箭身亡的少年身旁,少年面色青黑,胸口透出的箭头泛着幽森的光,暮青将少年胸口的战袍撕开,割断箭头,取出后拿帕子抱住递到身后,看了巫瑾一眼。

    巫瑾接了过来,轻轻颔首,不必暮青多言,他也知道她的意思,她要知道这箭上是何毒。

    暮青将少年胸口的箭身拔出,同样为他清理了伤口,剔除了翻出来的血肉,缝合了伤口后,又逐一为其他人整理了仪容。

    昨夜天黑,突遇伏杀,很多人在战马上就中了箭,一个少年的喉咙被毒箭射中,当场便死了;一人伤了腿,死前挣扎过,还维持着匍匐的姿势,指甲里满是黄泥;一人从战马上跌下,撞伤了膝盖,随后被五支毒箭射中了背部;一人被长刀刺穿,死前抱住了杀手,咬掉了那杀手肩膀上的一块肉……

    暮青忽然觉得,会验尸也不好,这些将士战死的一幕幕,此刻在她眼前重演,她一根一根地拔着毒箭,一针一针地缝着伤口,缝到最后,手竟微微发抖。

    一只清俊的手覆了过来,掌心暖人,暮青没看步惜欢,只微微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他手背上,啪嗒溅开,她狠狠擦了下眼,收针,起身!

    一回身,只见帐帘掀着,莫海和卢景山立在帐外,一些小将一齐聚在门口,山中下起了小雨,人人望着帐中,眼眶刺痛。

    暮青走了出来,背对帐中道:“给他们穿好战袍,把战马牵来,回营。”

    大军撤出断崖山前,姚府庄子里的十几个杀手被绑进了马车里,一起带进了军营。但姚府庄子周围的水师并未撤走,血影也留在庄子里,以防暮青的身份要事被人泄露出去。

    暮青回营时,章同带兵镇守前营,见她平安回来,煎熬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昨夜水师出动了两个营的兵力围山,军中只剩半数人马,韩其初为防事变,将章同和老熊留了下来镇守军营。章同主动请缨镇守前营,立在大雨里望着辕门外,整整望了一夜,总算在清晨将暮青盼了回来。

    韩其初已在军营里设下了灵堂,九具将士的尸身被抬进灵堂,灵堂里摆着九口



第二百零五章 活体解剖(上)
    暮青未到过岭南,但对岭南实不陌生,她想了想,迄今为止数次听过岭南。

    乌雅阿吉是乌雅族人,这图鄂族的分支居于岭南,已遭灭族。

    萧文林是岭南的寒门子弟,如今正和崔远、贺晨、柳泽,以及朱子明、朱子正兄弟在江南谋事。

    先帝的五皇子,也就是传闻中体弱多病的五王爷,其外祖是岭南王。

    还有,她的身世也与岭南有关,外祖母如果真是图鄂圣女的话,当年两人曾在岭南生活了一段日子,娘兴许就是在岭南出生的。

    “五王岭南王”魏卓之觉得只有五王嫌疑最大,“昨夜的杀手足有三四百人,这人数在别的地界倒不算什么,可出现在皇城脚下,主使之人必定能量不小。岭南王乃我朝唯一的异姓王,我相信他有这本事,可是……理由呢”

    岭南王中年丧女,视外孙如命,受元党胁迫多年,心有不甘是必然的,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动作,忽然有所大动,竟是派人伏杀江北水师都督

    怕江北水师练成

    元党看重江北水师不假,但江北水师的兵力和练兵的时日都与江南水师有不小的差距,将来两军交战,任谁都觉得江北水师是势弱的一方。如果岭南王想削弱元党的势力,那何必自己出手动江北水师借何家的刀不是更好

    魏卓之边猜测边看向步惜欢,步惜欢眉宇间融着些倦意,懒懒地道:“无需理由。”

    “啊”

    “朕不想知道理由,只想知道是何人。”步惜欢望着帐外,眸光凉如山间秋雨,漫不经心,杀机隐隐。

    查出是何人,杀!无需问理由。

    魏卓之耸耸肩,无言以对。

    “既有活口,审问就是了,何需猜测那么多”这时,暮青从巫瑾身边站起来,在魏卓之猜测主使和理由的时间里,她为巫瑾上好了药,起身时淡淡的看了魏卓之一眼,“下回智商不在线时少说话,至少不会浪费时间。”

    魏卓之:“……”

    何谓智商不在线,魏卓之不懂,但一听就知不是好话。

    巫瑾笑了笑,暗暗松了口气,今日在山上看她为那些将士整理遗容时的样子,他还真有些担心,如今看她还有心思调侃人,他就放心了。

    “有活口也未必问得出,他们未必知道雇主的身份。”魏卓之提醒暮青,他是江湖人士,知道江湖规矩,杀手行事只问银两,不问雇主的身份,否则,他何需在这儿猜测

    “当然,如果你想问出他们的身份,那就另当别论了。”魏卓之起身往帐外走,“我来吧。”

    江湖杀手一般不敢出卖组织,他们身上都藏有剧毒,事败时为防遭人严刑逼供,通常都会选择自杀,所以昨夜他们先点了那些杀手的道。但想要从他们嘴里问出东西来可不容易,他身为江湖人士,知道如何审能让他们吐出实情来。

    “让月杀陪你去。”步惜欢淡淡地道。

    “本王这儿有蛊毒,可借魏少主一试。”巫瑾也淡声道。

    魏卓之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开始默哀,刺月门的手段冷血至极,万虫蚀心的滋味也不好受,相比这两人,他觉得他和善多了。

    “不必了。”这时,一道清音传来,三个男子循声望去,见暮青大步往帐外走去,“我自己来。”

    水师大营里没有牢房,杀手们被押在前营角落里的一座放杂物的营帐里。

    十几个人被点了大反绑在地,蒙面的面巾已被摘下,暮青进了帐中,开口便问:“你们之中可有头目”

    杀手们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暮青却在人群里一扫,一指角落中的一人,“他!提出来!”

    营帐中间立着三根柱子,月杀将人提出,绑在了中间那根柱子上,随后出了营帐,守在门口。

    步惜欢、巫瑾和魏卓之一同进来,看见暮青立在那杀手面前,冷声道:“我要知道你们的雇主是何人,你们是何人。”

    魏卓之扶额而笑,叹气。

    好一个我要知道!可他们不会说的。

    “不说”暮青看那杀手冷淡的眼神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她并不意外,反而平静得出奇,“我喜欢铁胆忠肝之人,望你是。”

    那杀手眼神嘲讽,话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要动刑。

    鞭刑,烙刑,杖刑,剐刑不过是皮肉之苦,死前熬一熬罢了。

    暮青冷淡地看着他,像是没看见他嘲讽的眼神,也没有命人搬来炭盆,拿来铁鞭、棍杖亦或匕首,而是当着他的面解开了袖甲,凌空一抖,七把刀刃雪寒的解剖刀一字排开。

    这套刀子江湖少见,刀刃或圆或尖,各有不同,柄长刃薄,十分精巧。

    步惜欢走近前来看向暮青,见她目光森凉,捏住袖甲的指尖却微微发白,不由叹了口气,用眼神询问她——非要如此这些事交给他们就好。

    暮青一言不发,将袖甲往步惜欢手上一交,抽了把刀刃尖锐的解剖刀便走向那杀手身后——她要自己来!

    那杀手的双手绑在柱子后,暮青看了看他的手,用验尸的口吻道:“右手虎口和掌心上方有蜡黄的老茧,你的刀法练了不少年头,不过可惜,日后你只能改用左手了。”

    暮青在那杀手身后,他看不见她,其余人却看得清楚,只见暮青将那杀手的拇指捏了起来,那刀背敲了敲他的指甲,淡声道:“人的指甲上没有痛觉神经,但除了指甲,人的手上有十二条经脉、八十六个经和二百二十四个奇,神经、血管、经络反应皆灵敏至极,所以才有十指连心之说。放心,我不会把针扎入你的指甲里,那是内宅私刑的把戏。我是仵作出



第二百零六章 活体解剖(下)
    十根手指!

    那杀手闻言奋力抬了抬头,却觉得眼皮如坠千斤,刚才那剥甲片肉的痛苦尖锐、锥心、绵长,犹如过了半生,正当酷刑稍歇,他刚松了口气时,却被告知那漫长的痛苦还要再承受九遍!

    暮青还没有下刀时,那杀手便仿佛能回忆起受刑的痛苦,他边回忆边等待,等待那记忆中尖锐的痛苦,觉得连呼吸的时辰都那么漫长。百度$搜索巫神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他的精神极度紧绷,等了许久,痛苦都未来袭,他渐渐觉得诧异,正当精神缓缓放松之时,钻心的奇痛忽然传来!

    那杀手喉头一滚,声音埋在喉咙里,心里却将暮青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久不动手,折磨他的精神,在他以为她改变了主意,以为会逃过一劫时,再将他的希望狠狠割碎。

    “刚刚可有逃过一劫的感觉”暮青慢悠悠地剖离着指甲,淡淡地问道,语气谈天一般,“我昨夜也曾这样想。当我看见大海的肚肠流出来时,我就知道我救不了他。深山里没有手术的条件,大雨、山风、黄泥、血水,还有你们的追杀,一起毁了救他的条件。但我还是……我还是用战袍把他的肚腹紧紧缠住,尽管我知道没用,即便他能熬到援军来,他还要熬回大营,而后那些流出来的肠子会面临坏死、切除,切除后还要面临感染期。但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切,结果……”

    暮青把一片指甲和薄如蝉翼的指肉放到帕子上,接着剥下一片,“你只是尝到了希望破灭的滋味而已,至少你的命还在。”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下来,汗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冰凉刺骨,杀手呼吸急促,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她还想让他尝什么

    从受刑到现在,他已经觉得过了半生那么久,可看看眼前的帕子,上面竟然才放着两片指甲,她才开始剥第三片!人有十指,这漫长的折磨他才经历了一个开始。

    杀手喘着粗气,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没撑到一只手的指甲被剥完便昏了过去。

    然而,受刑的噩梦并未终结。

    他被一盆冷水泼醒时,仍被绑在柱子上,上身着,脚下放着只盆子,那端着刀具的精兵手里换了只托盘。

    暮青没再问他要不要招供,拿着解剖刀在他的胸前拍了拍,刀刃冰凉,却不及声音森凉,“我有一个精兵,胸前中箭而死,毒箭擦着他的肩胛骨斜向穿胸而过。”

    暮青转到杀手身后,一刀刺了进去!

    相比剥甲剔肉之痛,这疼痛反倒痛快了些,但暮青显然不打算让杀手痛快。

    她将刀拔出,冷淡地看着那伤口,道:“毒箭是从这里去的,透过第二肋和第三肋之间,刺破了肺脏,透胸而出。”

    说话间,暮青回头瞥了眼被绑在后面的十几个杀手,问:“有人觉得听不懂吗不要紧,我有直观的方法可以演示给你们看。首先,要剥皮。”

    暮青用尖刀在那杀手右肩割出块方形区域,随后开始剥皮,她剥甲削肉时,已让人见识过利落娴熟的刀法,而她剥皮的手法更加漂亮,刷刷几刀,一片巴掌大小的人皮就被剥下,皮下只见细小的血珠,拿帕子一擦,干净、柔软、整齐,甚至能让人感觉到那张皮子还是温热的。她将皮子摆到托盘上,端量了一番那杀手的背部肌肉,说道:“想要看到肋骨和肺脏,需要先割除肌肉,这些肌肉虽然看起来都是红的,但其实它们有纹理,顺着纹理解剖,避开神经和主血管……很容易,就像割牛羊肉。”

    暮青一边说着,一边割着那凶手的背部肌肉,刀法如行云流水,一道血光划过,托盘上便啪地落进一片肉,数刀之后,将那些肉堆叠而起,听她道:“冈下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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