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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还好,她刚才出手的时候还算顺利。

    那面具男子、青衣公子和绿衣女子都身怀武艺,猝然被她袭击,三人退得极快,只剩下不会武艺的文人呆愣在一边,顺利落在了她手中!

    “陈有良,陈大人!嗯”暮青在那文人身后,声音森凉。

    那文人只觉颈旁凉意瘆人,却未露出惊惧神色,只目光复杂地叹了叹,道:“没错,是本官。”

    暮青一眯眼,握刀的手紧了紧,指甲刺痛手心,她费了极大的冷静才没让自己直接用刀划了这人的脖子!如今还不能确认爹的死与陈有良有关,所以她不能滥杀。况且,她此刻仍在刺史府中,想出府还得靠他。眼下群敌环肆,她不能分心在此处问陈有良,只能把他带出刺史府再说。

    “我是谁,想必陈大人已瞧出来了,不用我自报家门了吧”

    “你是暮怀山的女儿。”

    暮青哼了哼,果然已经瞧出来了。当她看见这文人的时候就知道,如果他是陈有良,她一验尸他必定能看穿她的身份。不过那时已无所谓,她已不怕被看穿身份。这案子对他们很重要,她对他们有用,身份暴露了也暂时不会有险。

    “你劫持本官是想替你爹报仇”陈有良忽然开口问道,夜风里语气似叹息,似怅然,“本官无杀你爹之心,但到底你爹是因本官而死。”

    暮青愣住,什么叫因他而死

    但就是这一分心的工夫,身后忽来一道青影!暮青背对池面,未见那影子,只闻见淡淡木兰香。那香气并不浓郁,奈何暮青嗅觉灵敏,她以前在国外时专门修习过一个课程,教授将他们带到解剖室中,蒙上眼睛,让他们仅凭气味辨别那些刚死不久的尸身上有无异常,因此暮青对气味异常敏感,她闻




第二十四章 真相难寻
    步惜欢在路尽头,没动。

    暮青劫持着陈有良,在他十步外停住。

    夜风西卷,男子精致的面具上落了霜白,烧破的华袖碎了月色,投落径旁树梢,若开了万树雪梨花。

    月色斜照,少年在人后露出半张面容,亦覆了霜雪。长影落在石径后,夜风卷不动,坚毅如石。

    两人相望,中间隔着人质、刀光。

    沉默的较量,最终在刀光血色里破开,人质颈旁有血线缓起,寸许。

    她说到做到,不按她的吩咐,一次开一寸!

    血气在草叶清香的风里颇淡,却凉了男子的眸。他开口,融几分漫不经心,“方才你说提取足迹,真有其事”

    自己人被劫,脖子上被开一刀,他却问一句不相干的,若非太关心凶手是谁,便是铁石心肠。人后,少年的半副面容也坚如铁石,半晌,他答:“有。”

    话音落,刀光缓起,寸许再添寸许。

    男子瞧见那刀光那血痕,却似未见,只问:“不是石灰,那是何物”

    “石膏。”少年答得痛快,刀划得也痛快。

    刀口已有三寸,血染了皮肉衣襟,男子的目光却只落在少年脸上。半晌,他唇边噙起一笑,无双风华染了自嘲。随后见他往径旁一退,树下一坐,懒支下颌,淡望少年,“走吧。”

    两个字,如此轻易,实叫人意想不到。

    少年却未怔愣,只目光在男子支着下颌的手上扫过,半边面容避在人后,却遮不住那眸底星子般清明。

    “走!”她沉声一喝,一推前方腿脚僵硬的人质,两人出了小径,十数步便被雾色遮了身影。

    魏卓之走来树下,摇扇望远,浅笑不语,不见惊讶。树下,步惜欢盘膝坐了会儿,估摸着人出了刺史府才起身拂袖,往刺史府后院阁楼而去。雾色也渐遮了他的身形,只随风送来一道清音。

    “看着点儿,别让她真把人杀了。”

    魏卓之笑意渐浓,仰头望月,只见月色下树梢石后掠过十数道黑影,齐往刺史府外而去。

    原来,她本无胜算,只是他放她走。

    汴河城坐落于汴江沿岸,汴江贯通南北,支流脉络颇广,曲水河是其中一支。

    江南如画,河也柔美。夜色更深,薄雾如带,河面飘起层脂粉香,随风送来侬歌幽幽。歌声送来岸边,掩了岸边垂柳树下一声寒语,“我爹可是你毒死的”

    垂柳枝条细密,夜浓时分几乎看不见树下有人,暮青背对河面,刀指被绑在树上的陈有良。

    绑着陈有良的是他的腰带,那腰带被解下当成绳子将他与树干绑在一处,颈间淌血,狼狈难堪,面有愧色,“你爹是死于本官给他的那杯酒。”

    河面上画舫烛火点点,柳枝里洒丝丝浅黄,照见少年背影飘摇。

    烛光浅淡,人面模糊,但对暮青来说已足够。

    风拂来,摧打了柳枝,六月初夏,忽有风雪来。那风雪含恨,凌厉如刀,惊破夜色,刺人喉咙。

    那刀光却在人喉前半寸停住,摧心隐忍。

    人生第一次,暮青怨自己为何要会解读人的内心。若不会,凭此言人已死在她手上,哪会像此时这般,已知此人毒死了爹,还要停手让他多活片刻

    陈有良所说是实,话里却有隐情。

    她问爹可是他毒死的,若是,他只答是便好,为何要说“你爹是死于本官给他的那杯毒酒”人只有内心并不理直气壮的时候,才会生硬地重复对方所问的问题,仿佛重复一遍就能取信对方,也能说服自己。

    陈有良的神态告诉她,他所言属实,可他又为何回答得这般生硬

    只有一个可能,他说的是事实,但事实未尽。

    “我爹是死于你手上,但命你给他那杯毒酒的另有其人。”少年抬着刀,望着人,句句寒霜,“是那狗皇帝”

    她不需要他回答,只要他一个神色,她便知道是不是。

    陈有良却脸色顿沉,怒容满面,一声断喝惊了夜色,“放肆!”

    暮青微怔,片刻后,目露冷嘲,“你死了爹,你也会放肆。”

    如此昏君也要维护,此人真乃愚忠!

    “你!”陈有良被暮青的话刺住,半晌才怒容渐去,叹了一声,“本官知你想替父报仇,但那人身份不是你能招惹的。”

    暮青眸一寒,那人身份

    她明明问的是元隆帝,陈有良为何要答那人照常理,他该说陛下身份不是你能招惹的,如今却说那人,莫非那人是指另有其人

    “你说的那人是谁”

    “你别再问了。本官已误了你爹的性命



第二十五章 美人司
    月入河面,浮香绕岸,画舫在远处,有人在近处。

    那人负手而立,西风弄袖,送来月色,落一岸清霜。男子望着河面,河面上飘着两只素白手套。

    一道青影跃下河堤,来到男子身旁,望了眼河面,笑道:“真服了这姑娘,那时候算计着劫人,还能再抓一把石灰放手里攥着,我都没瞧出来!”

    那日古水县官道初见她,他便觉得她是个冷静果敢心思缜密的女子,今夜瞧她行事,果真没错看她。

    “竟然跳河脱身,她不会有事吧”魏卓之望着河面,六月汴河虽入夏时,夜里河水还是有些凉的。

    “她水性不错。”步惜欢扫一眼河岸,笃定。

    以这少女今夜行事的心思,她必不是随意择的地方。今夜她自荐查案,他知道她必非真心,不过蛰伏静待,以寻逃出刺史府的时机。从发现那凶手脚印的一刻起,她便在思量着逃脱了。借着推理案情,理所当然地支走他身边两人,堂而皇之地要来了助她逃脱之物,猝然发难。

    怪他,以往小瞧了她。

    这等隐忍周密的女子,怎会随意择一处藏身地

    河岸垂柳枝条繁密,一可藏人二离河面近,她既择了此处,必是思虑到遇险时可跳河脱身的,那便定然水性不错。

    “这回……许是我看走眼了。”步惜欢看向魏卓之,唇边噙起一笑。

    那一笑,人间一抹红尘,覆了一场风华。

    “这女子,有些意思。”男子望向河面飘着的素白,兴味懒起,瞧了会儿,忽道,“找到她!”

    岸上十数道黑影跪着,闻令却都未动,魏卓之回头,见那些黑影肃然低头,月影下眉宇间皆有青丝游动,面色已现了黑紫,不出半刻,便可暴毙。他回身看向那望着河面的男子,目光微深,他功力果然是精进了,同时缚了这么多人,竟不见他面有异色。

    “真不懂你,如今费力去寻她,何苦刺史府中放走她”魏卓之摇摇头,这人的心思总深得叫人猜不透。

    步惜欢转身,月下华袖自舞,河岸上十数道黑影面上一松,黑气渐退。只见他三两步间已在河堤上,一道背影,如见了天人,雾色渐遮了身影,只有声音来。

    “人间路难行,至亲仇难报,倒想瞧瞧,她要如何走。”

    暮青冒出头来时,头顶一弯石桥。

    曲水河四通八达,城中河水多与此河相通,她一路潜游,不辨方向,也不知此时到了哪里。只是瞧石桥矮短,想着应是哪条巷子里的。

    蛙声几闻,巷深更静,暮青隐在石桥下,并未急着上岸。

    刺史府里那神秘男子行事叫人摸不透,小心些好。

    今夜刺史府中,他放她离开时,她便知道他不是真心放她走。

    那男子覆着面具,她瞧不见他的脸,却看得见他的动作。他那时坐在树下,瞧着兴味索然,却做出了一个动作——手支着下颌,食指竖起,放在了脸颊上。

    这是典型的思考动作。

    她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知道他放她走一定有目的。

    劫了陈有良出了刺史府,她未敢轻忽大意,她劫走的是汴州刺史,相信那男子不会任由她杀了他,除非陈有良对他没用。所以她断定今夜定有追兵,便选择了河岸藏身。她江南长大,没生在深宅内院,又自小随爹走乡入村验尸,爬山游水都有一身好本事。曲水河宽,夜深水黑,好藏身亦好脱身。

    她也不知游了多久,中途几回换气都小心翼翼的,如今到了这石桥下,倒可借着一避。

    暮青贴去一侧桥墩,石面湿滑冰冷,她低头避在阴影里,眸底一片清冷。

    爹果真是陈有良毒死的……

    陈有良对幕后元凶讳莫如深,倒令她没有想到。她原以为,爹若是喝了陈有良的毒酒死的,命他杀爹灭口的便定是元隆帝了,未曾想他话里有元凶另有其人之意。

    陈有良定被那群黑衣人救回了刺史府,他今夜因此事受了惊,刺史府又出了人命案,近期定会内外戒严,想再混进去估摸是难了。但他曾说,爹死后派了三拨人往古水县发



第二十六章 奇葩少年
    内廷,太监组成的机构,专司宫廷内务诸事。

    大兴自高祖皇帝时设内廷,沿用至今,已六百余年。美人司却是本朝新设,受内廷管制,专为当今圣上网罗天下俊美男子,虽新设了仅六年,却广为人知。

    当今圣上好男风,美人司设立之初曾遭朝堂激烈反对,惊动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出面,罚帝罪己,罪己诏昭告天下那日,帝驾却起程来了汴河行宫。那一路浩浩荡荡令罪己诏成了笑话,太皇太后生生被气病了不少时日,自那以后便缠绵病榻,对圣上的管束渐显力不从心了。

    美人司设在汴河,大兴只此一司,却折尽天下俊美儿郎。

    内廷为帝王选妃,每年八月征收捐税时由朝廷顺道将民间适龄女子登记造册,三年一选。年年逢八前,民间嫁女忙,此民风古来有之,却因当今圣上好男风,已改做“年年逢八前,民间娶媳忙”。家有俊秀儿郎的,大多早早定亲,却还是有因生得俊美,被美人司强征回汴河,送入行宫的。

    本有雄心报国志,如今强做帝王宠。民间有怨不敢言,美人司行事却越发张狂。如今五胡叩边,西北战事激烈,边关三十万将士戍守国门抗击胡虏,内廷太监们却日日在兵曹职方司衙门口流连,看阅那些前来应征的儿郎,发现有俊美的,即刻强抢了去,囚进美人司。

    此举惹恼了西北军副将鲁大,他前几日偷跑去赌坊,回来挨了顾老将军的军棍,本该在床上养着,却叫人把他抬出来,趴着指挥手下兵勇跟内廷太监们干架,职方司衙门口日日有热闹看。

    这日一早,鲁大又被抬出来,身后带着的兵勇一个赛一个的结实粗壮,有的瞧起来还眉眼猥琐。这些汉子都是他昨夜里挑出来的,粗话荤话花样最多,保证辱得那群太监恨不得回娘胎里再生一回。

    那群太监欺人太甚,他们原想揍他个痛快,奈何那顾老头是个死心眼,说打架违反临行前大将军的军令,他们只好另寻他法解气。

    一群人到了门口左右顾盼,摩拳擦掌,却没等来美人司的人。

    鲁大挠了挠头,有点茫然,“咋了今儿咋没来”

    美人司里,来了个少年公子,惊动了司监。

    司监大太监王重喜来到明堂时,只见有一公子,凭栏,本是晨间向晓,却如见月下清霜。一枝合欢探入廊下,淡蕊斜红,映那少年一身清霜,清霜亦回春。

    本无斗芳意,依旧冠群芳。若非此处是美人司,当真要叫人想起此话来。

    美人!

    此色非等闲!

    王重喜目含明光,大步来了明堂前,人未至,已将少年打量在眼。少年不过及冠,白衣青簪,那白衣乃江南织造的素锦,贵重是贵重,只是有些年头了,衣上褶子压得有些实,一股子湿潮气,似是刚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陈年旧衣。那青簪一枝翠竹,衬少年一身清卓气,令人眼前一亮,料子却并不贵重。

    这是哪家落魄门庭的公子吧

    王重喜心中有了数,笑起来女子般眉眼生媚,嗓音不男不女,“哟,这位公子,来咱们美人司可是有事”

    少年只望他一眼,话简洁,“自荐入宫。”

    王重喜目光一亮,好嗓音!雨后风过竹林般的清音,当真不负这一身清卓气!至于少年自荐入宫的话,他倒反应平淡。这美人司里的男色虽有抢来的,却也有不少送上门来的。

    陛下好男风,天下间便自有投其所好者。士族门阀公子不屑为人笼中宠,家门落魄的却有想借帝宠登高的,美人司里从不缺被族中送来的公子,有宁死不愿的,有甘愿以色侍君的,自然也有自己走进这门里自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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