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我之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凝雪月白
他的眼睛沉得像一潭水,只是望着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的家并不大,也就十四五平的一个小空间,卫浴跟楼里的住户共用。这是一幢老房子,没装空调,但有暖气,冬天也可以很快就热起来。
家里的东西其实不多,但唯有书,满满当当地堆了一个五层高的书架子,几乎都快溢了出来。里面大部分都是我从学校图书馆买来的,还有一些是在二手书店里淘来的。
书架旁边放着一张简单的大白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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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收拾得干净利整,书桌的对面就是厨房台面,连着一个小水槽,和一个独立的小灶台。冰箱是半人高的那种,被我塞在台面之下,他送我的那只小鸟还尽职尽责地守护在那里。
我的床窝在角落里,很窄的单人床,但胜在舒服。衣服很少,都塞在床边的一个小橱柜里,衣柜里只放了几件大衣和礼服。
这是石越卿第一次进我的家。
他进来之前似乎还略有些犹豫。我开了门,见他徘徊了半天,忍不住笑起来,拽住了他的胳膊,毫不犹豫地就将他拉了进来。
“看吧,这就是我的地方。”我说着将暖气打开,又烧上了电水壶里的水,“小有小的好处,暖和得快,喝水也不用跑下楼。”
我背对着他,从橱柜里拿出茶包来。
“你想喝什么?我只有茶,茉莉还是毛尖?”
我伸手去抓茶叶,可刚抓了一半,就忽然被他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身上有淡淡的露水香,我深深一吸,手一抖,茶叶全洒在了台面上。
他将脑袋顶在我的肩膀上,慢慢说道:
“小满,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那么润了,嗓子有点哑,又有些沙沙的。
我缓缓地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身,抬眼去看他。他的眸子还是那么黑,隐隐地像是有点点水光在若隐若现。
“为什么要道歉?”我侧头,故意半开玩笑地说道,“难道你这两天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失笑:“我哪里敢。”
我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抬手抚摸我的头发。
“石越卿,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有的问题都是你一个人解决的,你放弃了那么多,我却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我打断,“如果说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那就是你太不信任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决定?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这些事?”
我抱着他,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发哽。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过了半晌,才终于说道:
“我不想让你胡思乱想,不想让你有压力。”他微微一顿,“这些都是我家里的问题,或早或晚,我都是要解决的,这不全是因为你的原因。所以小满,我不想把这个重担压给你,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直接落在我的心上。我不想再让他看到我哭的模样了,因此我没有抬头,只是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
“你真的觉得我值得你这样做吗?”我说,“会不会……会不会将来有一天,当你不再爱我的时候,你就后悔了,后悔现在做出的每一个决定?”
水龙头没有拧紧,有水滴漏下来,滴答滴答地打在水槽里。周日的清晨,外面很安静,我能清楚地听到家里钟表的滴答声,还有他有力的心跳声。
他微微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仰视他,他也凝望着我。
“不会,小满,我只要你。”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决堤而出,哭得一塌糊涂。他看我哭成这样,反倒慌张起来,不断地去擦,可泪水似断了线一般,不断流出来,弄得他手足无措。
过了好半天,我才稍微平静些,吸了吸鼻子,开口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天晚上的炸酱面,你吃了没?”
他愣一愣,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我。我忍不住去抚摸他的脸颊,手掌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些细小的胡碴。我凝望着他的眼睛,那是在我印象里,他的眼睛头一次那么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他的声音也不似以往那般醇厚,沙哑得像是被磨砂刮过一般。
我的靖哥哥放弃了所有,孑然一身地来找我——
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拎着刀]:”真的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许撒谎!!!“
石先生:”……我回家吃炸酱面去。“
我也好想吃炸酱面啊啊啊啊啊,想吃那种不用自己做就端上桌来的面……
☆、第十二章 最脆弱的誓言(1)
人们总是下意识地对自己拿不准的事情许下誓言。
换句话说,所有的誓言想要实践,都是有相当难度的。而人们之所以许下誓言,是因为他们长久以来对现实的担忧已经压倒了他们的信心。
所以他们需要瞬间的决心去支撑自己。
心里明知很难,但却一定要宣之于口,好像这样就能找回些安慰。
就好像发誓要减肥的人很多,但真正减下来的却寥寥无几;发誓要好好学英语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坚持下来的人却少之又少;发誓要白头偕老的人很多,但真正走到金婚的却是凤毛麟角。
所谓的誓言,其实只是一种自欺欺人。
……
早就答应好他要做腌笃鲜,却一直都没有做成。那个周日我们在我家消磨了一个早上,快到中午的时候,他问我:
“今晚我们在家吃吗?腌笃鲜?”
彼时我们正坐在我家唯一的一把扶手椅子上。他抱着我,我坐在他的膝上。他的眉毛长得太浓了,眉心的地方都要连在一起,我拿起自己的眉刀,给他修一修。
“别说话,”我手上稳稳的,“小心我把你的眉毛刮秃了。”
“那敢情好,多有特色啊。”他笑。
我故意皱眉瞪眼睛,用眉刀吓唬他。
周日的晚上我是没有时间做饭的,因为要到trafalgar square去做兼职。我提醒他说今晚不行,餐厅的兼职是周日晚上,还是他给我介绍的呢。
他叹气道:“早知道的话我就不介绍你去了。”
这样一说,我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时候你是怎么那么快就帮我找到兼职的啊?”我好奇道,“我怎么觉的好像弹完音乐会没几天,你就给我发信息了。怎么这么有效率啊?”
他眨眨眼睛,“因为我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啊?”
他的眉毛已被我修好了,还是很浓,但是不再杂乱。我满意地端详了一番,将眉笔刀放在一边,听他这样说,只觉得一头雾水。
“什么理由啊?”我问,“干什么需要理由?”
“见你啊。”他说。
我愣了愣,然后眉开眼笑起来。
“好啊,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心怀不轨了?”我环住他的脖颈,几乎把自己吊在他的身上,“老实交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不会是在岳溪家里一见钟情了吧?后来在hmv碰到不是巧合对不对,不会是你跟踪我的吧?”
他被我逗笑起来。
我在他身上张牙舞爪的,“快说快说,不然我把你两根龙须眉毛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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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那两根眉毛他一直十分敬畏,宝贝得很。听我这样说吓了一跳,赶紧反剪住我的手。他的手劲很大,我努力挣了半天也徒劳无功。
“小满,”他看着我,“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小溪家里。”
我努努嘴,“也差不多嘛,就是在她家楼下的小区啊,我晨跑回来,你把车子停下,问我block d在哪里。”
他摇头,“也不是那里。”
这一下我愣了愣。在我的印象里,那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绝不会记错,因为那一天的场景已经被我反复回想了很多次。
“怎么可能,”我叫道,“如果之前见过你,我不可能没印象的。”
他说:“你冲我笑得那么甜,亏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觉得眼熟呢。”
我的好奇心完全被他挑起来,心里像百只蚂蚁爬过一般。他看着我疑惑的眼神和努力去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表情,自己倒是先笑起来。
“快告诉我!”我急道。
“这是秘密,”他似笑非笑的,“你得用秘密来换。”
“你想知道啥?我最坦诚了,对你没有秘密。”我笑眯眯地说。
“那好,你告诉我弹完音乐会回来的路上,你说的那句家乡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想了想,这才想起来那一日弹完reading的音乐会,回程的车上,他听出我的口音,我们说起大连,他让我说一句家乡话来听听。
我想起他那时候一脸“puzzled”的表情,苦思无果又恍惑不解的模样。
一下子忍不住,我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大笑起来。
“嗯?”他侧头来看我,努力想要严肃些,却在眼角眉梢里都含了笑意,“看看,我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好容易止住笑,眨眨眼睛跟他说,“夸你呢,我夸你长得好看。”
他一脸的不信。
“真的是夸你好看!”我坚持不懈,“黢和黢和就是好看的意思。”
他想了想,“那我要是说,小满你黢和黢和的,就是你好看吗?”
我讪讪地笑了笑:“嗯……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男人,女孩子不适用。”
他微微皱眉,将信将疑的。
于是我趁机赶紧转移话题:“好啦现在轮到你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哪里第一次见我的?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看着我一脸期待的表情,故意拖了好久。我被他吊的胃口十足,跃跃欲试的,结果却听到他十分镇静地重复了我曾说过的那句话:
“你慢慢猜吧。”
……
中午要做腌笃鲜显然太仓促。我便提议说到中国城去买点东西,然后回家一起吃点火锅,把左欢也叫上。正好最近天气有点凉,胃里暖暖的会很舒服。
他很爽快地同意了。
我们后来再也没有提起他跟他父亲的事情。我心里清楚,不管他再如何强大,这件事始终是他的痛处。毕竟是他父亲,无论怎么没有感情,一刀下去,他不会一点都不疼。
我不想让他疼。
说来奇怪,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被心疼的那个人。这是我的幸运,家里年轻的一辈中,我是最小的一个,亲戚里也有同辈的哥哥姐姐,总是罩着我。我爷爷奶奶又宠我,我爹虽然严厉,但是却最溺爱我,尤其是我独身来了伦敦后,他几乎事事都依着我,丝毫没有脾气。
因而我从未体会过心疼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以前我看言情,总看到心疼这样的字眼儿,看得时候还暗自嘲笑,想着,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来心疼,当真矫情。
直到我遇见他。
当我抚上他的脸颊,感受到他那些扎人的细小胡茬时;当我被他从身后环住,听到他声音沙哑粗糙时;当我看到他站在冷风里,等我等到手指都发凉时——
我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深切地理解了心疼这个词汇。
他正在开车,我思绪及此,忽然问道:“这两天晚上,你们在家里都吃什么了啊?”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回答我的时候并没看向我。不知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角度问题,这样看过去,我只觉得他侧脸的轮廓更分明了些,越发清瘦了。
“不记得了。”他说。
我侧头去望他,不知怎么心里又狠狠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就去牵他的手。他回头看看我,反将我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中国城距离我家并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打定了要好好吃一顿的主意,我往筐子里扔东西的架势简直称得上大刀阔斧。石越卿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忍不住,在我拿了五盒肉,回头还问他够不够时,一下子笑了出来。
“小满,咱们就是三个饭桶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我狠狠地瞪他:“谁是饭桶?我才不是饭桶!”
他笑得连那两根长长的龙须眉毛都在跟着微微轻颤。
我们拎着满满几大包东西刚进家门,左欢就听到声音,从楼上冲下来。看到我是和石越卿一起回来的,顿时喜笑颜开。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和好了,”他小跑过来接购物袋,“这两天家里气压太低,你们要是再僵上几天,我就要打包去住酒店了。”
石越卿瞪了他一眼,左欢做了个鬼脸。我将自己厚厚的大衣外套挂起来,石越卿先上楼去回几封邮件。
我洗了洗手,左欢十分利落地将桌子搬好,锅子接水煮上,放进底料。电磁炉加热起来,满屋飘香,总算是又有了些烟火气。
“好香……”
左欢凑近锅底,一脸陶醉。我在厨房忙碌,菜叶子被我一把一把地洗好装进大盆里,所有的盒子都被我粗暴地划开。红白相间的肉卷被我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正准备端上桌,回头一看,只见他对着那一锅汤底馋涎欲滴。
我一手一盘羊肉片,没好气地将他挤开:“别挡路啊,赶紧帮忙干活儿。”
听到我这样催,他连声应好,跑到厨房去切豆腐。我从柜子里拿出碗筷,开始摆桌。我不能吃辣,海鲜的清汤锅底开的有些慢,我又趁机往里面加了两个大枣和几片生姜。
左欢的豆腐切好了,他用刀面将它们摆进盘子里去。
“小满……”他低头干活,语气却有些犹豫,“你……你不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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