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甜羹
牛陶立刻放开。
突然她倒吸一口气,“哎!我的东西呢?”
牛陶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原本那满手的物品不知去了何处。她懊恼地拍了拍头,“一定是他们送东西的时候,我给放下了。”
转身回去拿,定是要被围住,只可惜了那些个好吃好喝的。
她瞪了应琰一眼,“这下你可满意了。”
应琰竟真的点了点头,可叫牛陶气得直牙痒。
“我原意也并非是不让你拿,只是劝你切莫贪心罢了。”应琰苦口婆心道。
然而女人在气头上的时候,绝不能与她讲道理,更不能说她做错了,否则……
就会如同此刻的应琰,迎接着密如流箭的白眼和冷哼攻击。
我们的万年大直男应琰大人,以他翰林巧舌之力,在面对暴怒的牛陶时,终于不得不再次认识到一个真理:是的,是他错了。
不过值得夸奖的是,他在一次又一次与牛陶的拉锯战中,总算是有所成长。
他决定服软。
“仔细你的眼莫要抽了。”应琰举起了藏在身后的左手,“你瞧,这是什么。”
那是早先交给应琰拿着的“战利品”,牛陶方才一时气上心头给忘了,此时再相见不由多了几分珍惜感,连带着都消了些气。
牛陶伸手便要去拿,应琰却放下手没交给她。惹得牛陶眉头又要发蹙,应琰这才慢慢道,“东西重,我提着就好。”
这样两次推拉下来,牛陶的气算是消了大半了。
“机灵”的应大人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下酒菜也有了,这下可回去喝酒了?”
牛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转身便走。
没在气头上了的牛陶,边走边想着刚刚应琰的话,越琢磨越觉得他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自己确实做得有些过了。
在安静到只听得到二人脚步声的气氛里,牛陶斟酌着开了口,“六月六的时候,制陶人的面子大的很,你可知道?”
见牛陶终于愿意同自己开口说话了,应琰轻不可见得弯了嘴角,“我今日知了。”
“我今日如果不在市集上拿这吃喝用物,他们一会儿就会拿着东西送到家里来,而且怕是会更多。”
应琰并不知道这层关系,倒是自己有些误解了,话也说的重了些,不免有些内疚。“我并不……”
牛陶打断了他的话,“不过你今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后来确实是贪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牛陶始终没看应琰,她第一次认错,话出口其实有几分不好意思。应琰对她这性子也已经大概了解,他望着牛陶露出几分赧然的侧脸,微微发笑。
牛陶听到了身边人的微弱声响,却嘴硬道,“下次不能在人前说我了,”又低低补了一句,“我要面子的。”
她等了半天没听见应琰回答,偷偷用余光朝他瞄了一眼,却不想刚巧对上应琰的注视,应琰有点不自在地一瞬转开目光,这一举动倒是牛陶倒觉得有趣,反而大大方方地转过偏头盯着他,一个劲儿瞧。配上她脸上挂着的调笑,有些戏文里恶霸调戏良家女的样子。
“咳!咳!”身后传来族长干咳声,听着便极为刻意。
牛陶理也没理,自顾自端正向前走,应琰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却被牛陶拽着不得已往前走。
“嗯!嗯!咳!”
牛陶拉着应琰依旧走得头也不回,不过倒是出了声,“我说您也不怕伤了喉咙。”
族长快走几步追上牛陶,“你噶女娃!听见了还不应话。”
牛陶却没答这话,另道,“您又是几时跟着我们的呀?”
族长一听这话,便想起了自己方才在路上听到的关于眼前二人的闲言,“你可是被应大人教训了一顿?”
这却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生生叫应琰心里一突突。
他赶紧表态道,“只是有些误解罢了,并非教训,并非教训。”
族长连连朝应琰摆手,脸上简直笑开了菊花,“哎!哎!教训得好啊!”
应琰偏头往牛陶那一瞧,却意外看到牛陶翘起了嘴角,没有半分恼怒神情。
“我记得族长家里有一坛藤梨酒,那可是好东西啊,应大人必得尝尝。”
那可不是好东西吗?族长命根似的藏着,她讨了许久都没沾上一口。
族长的脸几乎一瞬间苦了下来,牛陶紧追不舍,连忙补上一句,“今日这好日子,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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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有口福了。”
应琰嘴角几不可见地一弯,倒是学聪明了,还知道拿应大人压族长了。
族长只得道,“我一会就送一壶过来。”
“一壶哪够,我们自行去取就是了,走。”
是以,那一日金灿灿白晃晃的午后,族长藏在顶楼木梁间的一整坛宝贝藤梨酒就这样,被整坛搬走了。
整坛。
坛。
“您把酒放在梁上也不怕摔了砸了耗子偷喝了。”
“哎呀,今日真是好日子,哈哈哈。”
“哎哎哎,您别恼,一会儿来我家,我请您喝一杯行了吧?”
请???????
眼睁睁看着牛陶一摇一摆端着一坛子酒出了门,族长几乎是瘫坐在自家椅子上,憋了半天吐出三字。
“个强盗!”
跟着牛陶出门的应琰,怀着同情的心情回头看了族长一眼。
谁让您非要撞上去呢?
☆、第
13
章
族长到牛陶家里的时候,她早已和应琰坐在二楼的美人靠上喝上了。
牛陶眼尖,看见了楼下的族长,朝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碗,带着得意到欠揍的神情对他笑道,“好酒啊族长。”
应琰也举起了手中的酒碗,浅笑着朝族长远远敬了一礼。
族长在下面瞅着这两人的笑脸,就回想起二人在路上相伴的身影,既觉得别扭,又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合适。
大概自己到底是老了,想着给牛陶找个依靠竟开始胡乱拉配起来。他这样想着,叹口气,低头便朝楼上走去。
三人就这藤梨酒喝到了暮色四起。
牛陶的屋子地势高,离月族族人的群居点又远些,因而此刻的月族中灯火辉煌摩肩接踵,而这里只有依稀的欢闹声和高亢的虫鸣声,清净许多。
应琰酒量一般,往常席上不过喝个两杯,今日却也陪着喝了大半坛。大概真是好酒因而贪了杯,又或许是对的酒伴趁了酒兴。
不过喝多了的后果便是,他此刻头重脚轻,真的醉了。
应琰向来便是一个自制能力极好的,即便是喝醉,他也只是不做声地乖乖靠着扶栏侧坐着,眼眸低垂,像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实际上,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而月族人的酒量又是极好的,尤其是月族处地湿气重,不管春夏秋冬,不论喜悦悲伤,必得三两成堆喝上几杯,一则祛了湿,一则解了愁。
因而族长和牛陶只是越喝越乐,越喝话越多。尤其是,牛陶。
她从月族的风土讲到族长边喝酒边抠脚的毛病,然后又开始取笑应琰。恰好醉酒了的应琰是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她便说得更开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说话。长了张算计人的脸,还不愿意跟人说话,还以为你心里打了什么算盘,谁也不能跟你交心呀。那你说你活得多孤单。”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玄妙的很,有时候勾肩搭背相处了十年也总觉得隔着一层,有时两个完全不相熟的旅人,只是坐在茶棚里喝了碗酒的功夫,便一股脑讲尽了压箱底的事儿,稀里哗啦抱头一顿痛哭。
很明显的,族长在这顿酒以后,对应琰的态度也已经从客气变得亲近了很多。他听了牛陶嫌弃应琰的话,往日早拦着了,此刻他脸上竟笑的乐呵呵,手也不自觉得往脚那处探去,结果被牛陶一记眼刀,下意识缩了回去。
牛陶看着面前不住点头的人(实际上是醉到失去思考能力)继续道,“你看你自己是不是也这么觉得。你说你要是回去了皇帝给你升官,那不得受多少人不待见,就你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了。”
应琰一点,一点头。
族长听不过去,闹了她一句,“倒还是你个山里的野娃娃懂得多了,还知道教人家怎么做官了。”
牛陶哼了一声,却瞧着应琰还在点着头,终于看出几分不对劲来。“族长,他这不是醉了?”
说着就拿手顺势推了一下应琰的肩,应琰一下有些失重往后一倒,却因这一激灵醒了些,脱口便道“阁下说得甚是。”
……牛陶无语地转过脸与族长一对视,“他醉了。”
族长今日也有儿女归家,原本就在这呆的有些晚了,因此牛陶就劝他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等应琰清醒些了,再送他回去。到底今天全族上下都沉浸在节日气氛里,族长一来归心渐,二来又想着应大人无甚危险,便安心地回去了。
不得不说,族长从来也没把应琰归为“危险”,也更加不担心牛陶有什么危险。要说起来,不知道是应琰的幸,还是牛陶的不幸。
以应琰一个七尺男儿的身长,牛陶无力将他扛回屋,只得把他就地放平在美人靠上休息。
奈何这个人根本不合作,硬挺挺地非要坐着,任是怎么推怎么拽就是不肯躺下,但坐着又不安稳,一摇一摆像要掉下去。
牛陶在这凉爽的夜晚,生生折腾出一身汗。
终于,她抛弃了“硬的”,打算来点“软的”。
“应炎,应炎?我是牛陶,你听到吗?听话了,躺会吧,嗯?”
牛陶面对应琰坐着,看见他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便慢慢倾身过去,侧耳细细辫了辨。
“嗯?你说什么?”她问。
应琰努力地做出一副清醒的样子,却抵不过醉意只得微微眯着着眼睛,“琰,乃美玉名。”说的含含混混。
“什么什么玉?”牛陶一头雾水,内心更坚定以后坚决不让他再多喝了。
应琰忽然端正了坐姿,挺起了背,坚定地望着牛陶,若不是他眼中仍然失焦,牛陶差点以为他酒醒了。
他认真地看着牛陶,道“是应琰(yǎn),不是应炎(yán)。”
牛陶脑子里全是怎么将应琰放躺下,嘴里只毫无诚意地用“好好好”应和着。
显然醉了的应琰大人仍然不满意,他皱起了眉,再次一脸认真道,“是应琰,不是应炎。”
牛陶这才反应过来,大概自己一直就记错了这位的名字,不过她也没多想,给应琰配合地顺毛,“是应琰,不是应炎。”她识汉字不多,哪里知道什么琰是个什么字,眼下只是顺嘴安抚着。
应琰好似还不满意,他慢慢闭眼又睁眼,然后拉过面前人的手,用手指一笔一画地写上了“琰”字。
牛陶初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就被旁的分了心——他们二人怎的离得这么近。近到她都能看清他眼角极淡的一颗痣,近到都能感受到他呼吸里带出的热气。
还有自己手掌上传来的酥酥痒意。
哪里还管得他到底写了什么。
忽然麻麻的痒意停了,眼前却是应琰的紧紧盯着自己的眸子,迷迷朦朦却又执拗。
他问,“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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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写?”
牛陶傻傻地看着他,轻轻啊了一句。
应琰抿了抿嘴,又拉过她的手,这次配上了解说,“王……字,然后是炎,是……美玉之意。”说完以后他好像真是抵不住睡意地闭了眼,牛陶还当他就此睡过去了,却听到他不厌其烦地又问,“怎么写?”
牛陶没料到这人竟会如此执着,不过也终于记住了这个字。她对着应琰重复了一便,“王字,然后是炎,是美玉。”
应琰的神情一下放松了,身体不由往旁侧倒去,牛陶赶紧探身往前拉住了他的衣襟,将他调整到合适的位置躺下,他也总算合作地随她摆弄了。
应琰只记得耳边有人道了句,“睡会吧,我在这儿。”他便沉沉入梦了。
☆、第
14
章
应琰被清脆又连绵的虫鸣声叫醒的时候,眼并未立时睁开,大概是因为醉酒的关系,他觉得眼皮似千斤重,脑子也混沌空白。
奇怪的是,他的头却不晕不疼,只是身子使不上力气,整个人酥软酥软,飘飘忽忽。
自他懂事以来,便很少有如此不清醒不受控的状态,端肃明礼是他作为应家独子贴在身上的一层人皮,侵肤入骨。因而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状态却无力动作,心中不由有些急躁。
就在此时,他嗅到不知哪里传来的一阵香草味,清新苦涩,却令人忽觉松快。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总算睁开了眼。
应琰花了点时间醒了醒神,弄清了现在自己的处境。
天还是黑的,他还在牛陶家。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理了理发冠,这才环顾起四周,她并不在。
他晃晃悠悠地,好半天才站起来。
“哎,你醒了呀?”应琰转头看去,是牛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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