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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特别白

    鞑虏从大同镇东路和西路两处来,每一路都是过万骑的大军,看远处扎营篝火,总数最少也是三万这还说的是战兵在秦川面前,朱达没什么不能说的,甚至会扰乱人心的判断也能说出。

    朱达和周青云都从袁标袁师傅那边学到了观兵的法子,如果没有经验的人看到城外大军浩荡,除了目瞪口呆之外根本不会有别的结论,但朱达却能估计出大概的数目来,这也是侦骑夜不收的基本功之一。

    在城下的时候,秦川已经知道这个数目了,等和朱达独自相对的时候,他脸上已经见不到任何笑容。

    这样的大军入寇,不是简单劫掠就会走,他们在怀仁县城外设下营盘,更能佐证他们不是临时起意秦川深吸了口气,沉声补充说道。

    说到这里,秦举人不再注视城外的点点火光,转头看向朱达,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对视过来的朱达也是郑重无比。

    两人这么对视片刻,彼此无言,城上小声议论略显嘈杂,正在此时,城外却有苍凉悠扬的歌声传来。

    局面如何,你来说吧。秦川又是看着城外,淡然低声说道。

    鞑虏大军回撤的时候必须要隔绝追兵,想要追击这么大股的鞑子,官军也要调集大队,这大队行进也得设立兵站,而追击鞑虏路线上我们怀仁也是必选的兵站粮台!朱达压低声音陈述,说着说着,嗓音有些沙哑,秦川好像僵住一般,就那么呆呆看着城外。

    朱达深呼吸了下,站起身也是看向城外,闷声说道:鞑子劫掠回返,必然会抢到巨量的财货,行进也不如来时迅速,所以更要和追兵隔开距离,破坏一处能做粮台兵站的所在,就能把追兵撇远一段,来时鞑子不会攻城,回去却一定要攻城,我们怀仁更是去往东路和西路的交汇之处,我们这里必然会被攻打,我们一定守不住。

    怀仁县城太小了,守城的力量也不值一提,可蒙古马队能动员出百倍的力量,怎么可能守住。

    秦川默然,朱达只在那里缓缓呼吸,他突然听到身边细碎又有规律的摩擦声想起,朱达有些奇怪,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是秦川秦举人在颤抖,袍服和城墙摩擦发出。

    我们秦川开口说出第一个词,声音虚弱而且沙哑,甚至带有些许颤抖,秦举人晃晃头,深深呼吸后,声音才正常了些许,咱们咱们父子就就到此为止了吗?

    这次轮到朱达默然,城外有女人的哭喊和戛然而止的惨叫,大家都能想到城外营地中发生了什么,这也打破了他们二人处的沉默。

    怕是到此为止了朱达缓声回答。

    或是破城被杀,或是被俘带去草原,一个结局是死亡,一个可能比死亡更惨,如果骑马出城逃跑也是个选择,可城外是蒙古大军,是骑兵为主的大队人马,现在一定有大量的游骑探马在遮蔽各处,逃出升天的几率极小,何况秦川举人的骑术未必能支撑这么高强度的奔驰,更何况还要带着秦琴。

    朱达和周青云二人逃跑的话,活着的可能会变大不少,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就烟消云散,接下来要重新开始,而且还要放弃秦家父女,这是朱达的家人,他不想再一次放弃。

    命啊,这就是命,命数如此,还能如何。秦川秦举人伸手抚摸着城墙砖石,一边喃喃自语,他声音还是压的很低,语调虽然有颤抖,但却趋向镇定,以他的年纪和见识,这份涵养算是了得。

    朱达能意识到自家义父的恐惧,在这个当口,反倒是糊涂人过得更舒服些,他们父子看得明白,知道结局如何,知道十几日后自家死期就到了,还要经历这恐惧和绝望不断加剧的过程,最是难熬。

    亏我当年学兵法,也有谋划,也曾带着精骑突进,现在想想真是好笑,在这等大势面前又有何用,就是儿戏

    义父,还没到最后!

    朱达沉声低喝,秦川无奈摇头,低头片刻后,在那里只是苦笑,只不过这笑不比哭好看多少。

    在这等情形下,些许失态是不可避免,只要不让城头和城内跟着乱起来,制止或者强作镇定也没有什么意义。

    局面发展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从方方面面分析都得出同样的结果,有好的可能,也有侥幸,只是这可能和侥幸都是极低,以朱达和秦川的见识和经验,已经不对这样的侥幸和可能抱有希望,只当不存在。

    朱达现在有些发慌,却不怎么绝望恐惧,没有什么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攥住心脏之类的感觉,他对自己的这种感受也很奇怪,为何能这么冷静,朱达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超人之处,要说有何不同,不过是心理年龄带来的成熟镇定,可面对死亡的时候,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不该这么淡然

    或许在那个人生中自己经历过死亡,可能这个人生中自己看到父母和师傅死在乱军中却无能为力,或许人生没有那么多亮色和期盼,生死似乎界限模糊,所以才有这样的应对。

    但此时的朱达很愤怒,抑制不住的愤怒,这并不是恐惧绝望到极致后的具现,倒更像是一种不甘,觉得不该如此的不甘心。

    你倒是不怕。秦举人神情微妙的说了句,他们二人私下相对,彼此间没什么隐瞒,借着城头火光所看到的朱达神情,就是真实的体现。

    义父,还没到怕的时候,事到临头再癫狂也不迟!

    你有什么法子?朱达这个回答带给秦川极大的希望。

    我没有法子,义父,事情未到最后就还有机会,如果我们自乱阵脚,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可还能有什么法子

    义父,我什么法子都不知道,但我不甘心

    那那又有何用!

    秦川禁不住提高了声音,可一个字之后又是强自压下来,即便如此,城头也有人关注过来。

    最起码我们是站着死的,就算鞑子入城,我也要和他们拼到底再死,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朱达咬牙说道。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盯着秦川,秦举人神情变幻片刻,对着朱达点点头,涩声说道:一家人能在一起,也是值得。

    此时看向城外的倒是朱达了,他用手在额头上拍拍,吐了口气说道:还是不能镇之以静,义父,你和秦琴有活下来的法子,刚才我这边却想得左了。

    什么法子?

    鞑子一定要攻城的,攻城后杀人洗掠也是要有的,但却不会掘地三尺的搜寻,只要藏过这一段,就算逃出来了,咱们城中几处宅院,选一处不那么起眼有地窖的,做好储备和遮掩,能藏的过去。

    攻城撤离,一切都是时间紧急,蒙古人不会在没有价值的所在花费太多的精力,所以只要藏得住,安然脱身的可能很大,也是刚才两个人被推断出来的事实震撼太大,有些失了方寸。

    这个法子好,咱们一家有救了!

    义父,我不想进地窖躲藏。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和青云都能躲起来,不要弄一时之气!

    义父,河边新村我建起来,被鞑子血洗打垮了,父母和师傅也死了,跟着我一起讨生活的那些人也死了,这次跟着我的,相信我的,也有过二百人,我不想我活着他们死了,如果这次我逃了,就算活下来,我的心气也垮了,那样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此时找到了方法,秦川却激动起来,而朱达则是冷静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秦举人面色涨红,却是怒上心头,可还没开口,朱达又是说道:义父,能进地窖躲藏的人越少越好,躲藏的人多了,鞑子就会掘地三尺,认真搜寻。

    朱达这番话把秦川所有的后继都堵了回去,没等秦川再开口,朱达又是说道:义父,替秦琴想一想,她还小。

    说到女儿,秦举人的面子和坚持全部动摇崩溃,他看着面容坚定的朱达,突然间控制不住,悲从中来,盯着朱达哽咽说道:你才多大年纪。

    不小了,我没耐心手里局面一次次被毁掉,一次次再从头收拾,我带他们,就要有始有终。

    寒风刺骨,泪在脸上会很快结冰,就好像小刀子划过一般的疼痛,可泪流满面的秦举人完全顾不上这些,他突然觉得朱达很陌生。

    谢谢大家,让我看到你们的评论,最好是章节评论!




第二百九十二章 坦然镇定
    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交谈,城内敢过来打搅的不多,转头一看,却是王虎王雄两人,在他们身后几步远还跟着一位,居然是孙五。

    王虎神情肃重,王雄倒是比白日里轻松许多,孙五远远的有些焦急,可也自知身份,等在一旁。

    怪不得我们兄弟出太原城的时候听到老鸹乱叫,敢情应在这边,自寻死路就是说这个了。王雄上前自嘲了句。

    王虎则是肃然,摇头粗声说道:任谁也想不到鞑虏会入寇,更是如此大队,这等规模几乎是国战了,可事先没什么风声传过来,咱们遇到了,只能说是命里该着,既然遇到,咱们就得琢磨怎么活下去。

    说到这里,王家兄弟对视一眼,王雄收了笑脸问道:秦老爷,东主,你们二位觉得鞑子会不会攻城?

    会,一定会攻城,打进来都这么有章法,退出去的时候也不会乱来。朱达回答的很直接。

    王雄先是愣了下,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东主看出来了,那就知道这城是无论如何守不住的,城头这些人装装样子还好,别的指望不上,可现在出城逃跑也是死路,我们兄弟倒是想出个法子。

    朱达和秦川交换了下眼神,转头示意王雄继续:鞑子破城后烧杀掳掠肯定会有,但不会折腾太长时间,只要能躲藏过这几天就会无事,要说躲藏,无非是城内找一处地窖,可鞑子进城后肯定要拷掠逼问,只要那地窖无人知晓就好,有地窖的都是大户人家,狠狠心把人杀光,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躲进去就好。

    不用那么麻烦,城里有几处没人知道的地窖,到时候你们护着我义父一家人躲进去,该做的准备要准备好。

    东主,怎么会没人知道,有活人就会知道。

    原来的住户都已经被我灭门了,后面的人不知道地窖在何处。

    听到朱达的这个回答,王虎和王雄愕然,灭门这个词被如此淡然的说出,就好像说吃饭喝水一样。

    错愕后,王雄反应过来一件事,盯着朱达问道:东主不进地窖吗?

    不进,我要拼到底。这回答同样很淡然。

    王虎和王雄一时无言,都是神情变幻,王虎想要说话,却被王雄拦住,王雄踟躇片刻先叹了口气,闷声对朱达说道:东主,若是我兄弟年轻个十几二十岁,就和东主一起打到死了,对不住。

    你们是我请来的客卿,没什么对不住的,我义父一家就托付给你们了,孙五,你有何事?朱达没有去说太多,直接喊孙五上前。

    孙五快步走到跟前后,简单见礼,颇为惶急的说道:老爷,这城内定然有教众聚集,还要尽快严加查办,不然会扰乱人心,甚至会和鞑子里应外合。

    白日里孙五在操办筹备粮草,少不得要征调城内百姓劳力,孙五听到了有些人的谈话,这些交谈看似平常,却让教门出身的孙五留了心,无非就是大难临头,还要求神拜佛之类的言语。

    愚人求神拜佛是小事,可引导他们的人搞不好会让民心偏离,甚至会引导他们其他的叵测举动,孙五深知其中危害。

    方才议论的事自然不会让孙五知道,可孙五的禀报让每个人都是凛然,朱达点点头,干脆利索的说道:请义父主持,两位教头带队,孙五带路,聚众为首的杀头示众,教徒一概抄家,打散编入苦役,今晚就开始,一个都不要放过。

    对这个处置,每个人都没有异议,孙五说完之后又自觉的走远些,朱达扫视三位年纪比他大很多的中年人,严肃无比的说道:鞑子破城已经是必然,在那之前,咱们自己不能自暴自弃先乱,鞑子一刻不攻,我们就没有走到死路,要是自己先乱,不管打或者不打,我们已经死了,要拼要躲也要有个章法!

    几人都是点头,王雄神情复杂的看着朱达,感慨说道:东主这个年纪就临阵不惊,可惜了。

    朱达没理会这感慨,盯着秦川说道:义父,城内就交给你了,只要城门不被打开,城内就不能乱,城头守卫也不能饿到冷到,义父能做到吗?

    我是长辈,我还没乱了分寸!秦举人闷声回答,话语中莫名带了几分火气。

    朱达点点头,对面前三人抱拳说道:城内种种,拜托诸位!

    相比于朱达的严整肃穆,为找到活路而兴奋的秦川,绞尽脑汁想着求活的王氏兄弟,都有些失措,朱达也懒得理会了。

    等一干人都下城之后,纪孝东等家丁头目集中过来,纪孝东询问说道:老爷,今夜怎么值守。

    该放哨放哨,该睡觉睡觉,不要自己吓到自己。

    这回答让家丁和差人头目们都有些错愕,此时局面不该是如临大敌,所有人该连轴转吗?怎么老爷回答得如此冷静平常。

    鞑子也是劳累一天,今晚该睡觉歇息,再说了,对这等大军来说,巴掌大小的城池,犯得着玩什么花样吗?朱达没好气的补充两句,众人这才恍然,只是有多少人能真睡得着就不好说了。

    天彻底黑下来,视线所及内的蒙古营地也开始变得安静,紧绷了一天,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之后反倒放松下来,然后疲惫跟着泛起,朱达也禁不住打了几个哈欠,不过他还顾不上睡,叫上一队人沿着城墙走了一圈,每当路过城门处还要上上下下看城楼处的防御。

    蒙古人只在西边田庄处和北方远处设立营盘,南面和东边都很是安静黑暗,可守卫这边的人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们死死的盯着黑暗,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被惊动,也确实有蒙古的游骑出没,这让他们更加紧张。

    城破了怎么办?

    和他们拼了!

    周青云没那么多问题,简单的问题得到简单回答后,周青云点点头就没有话说了。

    城外安静,城内却有些嘈杂纷乱,好在事先都有安排,城内不断的有人跑向城头传递消息,说是城内捉拿奸细,城上不必担心。

    回到北面之后,朱达找了个靠近篝火的避风处,就在城头堆积的柴草上折腾出个简易床铺,盖着两身羊皮袄,闭眼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朱达是被城外的号角声吵醒的,醒来后朱达觉得自己精神不错,本以为昨日被大军过境震撼,又想到了自家的结局,夜里应该是睡不着,或者做些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梦,没想到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

    经过昨日折腾,城头上的家丁差人甚至被征发上来的百姓青壮都没有昨日那么恐慌绝望,大家只是按部就班检查守城的器械,做好各种准备。

    城内生火造饭,城外也是类似的运作,只看到道道炊烟升起,已经有人给朱达送上了热汤和杂粮饼子,本来要给他单独预备,但被朱达拒绝,每到早午饭三顿饭的时候,朱达总是端着饭碗边走边吃,看到老爷和大伙吃得是一样的饭菜,每个人的心气也跟着高了不少。

    鞑子要是不来,大伙就该高高兴兴过年了有人这么说道。

    算计日子,还真是春节前后,这些年几口人凑在一起过年,随着日子好过,年也越过越红火,在那二十余年人生对除夕春节已经麻木的朱达甚至开始盼着过年,只是今年戛然而止。

    朱达随意的瞥了眼,注意到付宇脸色很不好看,满脸都是有话要说却知道不能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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