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沧海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琴昂
“搞了半天,教授还是为了钱。”王大海幡然醒悟,禁不住笑道。
眼镜从他睡觉的枕头底下,拿出公文包,翻找几遍,没有发现他要的东西,于是,把包里的杂七杂八全部倒在床上,一件件地查找,后来,还是在公文包的夹层里,搜出一张收据,用手摊开,察看清楚,确认准确无误后,递给王大海说:“书记临走时有交待,其他的事都可以缓一缓,必须先把钱拿到手。”
“做事拿钱,天经天义,教授搞得有点小题大作。”王大海拿过收据,看了一遍,数字与产学研合作协议上一致。
“有人念完了经打和尚——没良心。我们做学问的,斗不过做生意的,以前碰到过,拿到我们的图纸,翻脸不认人。”眼镜义正言辞地指出问题所在。
“吴总,不能给教授为难。”王大海把一张收据递给吴兵,接着对眼镜,“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请那位经理随便看,不懂就问。”眼睛热情地劝说项目经理。
王大海走到项目经理身边,虽然不懂框架结构,但可以看看效果图。人还没有转身,眼镜拉着他,向门外走。
“书记又有什么交待?”王大海不明就里地问。
眼镜没有回答王大海的问话,他神秘地拉着王大海走到房间的门外。然而,俩人站在那里,眼镜半天没有说话。
“书记还有什么交待不好办?”王大海发现眼镜神情不大对,不像平时气定神闲,主动地问。
“不是书记的事,跟董事长商量一下,想让那位教授先回京都,我留下来,多待几天,烂尾楼已经建成的部分,与上面的沉重,如果基础衔接不处理好,会出现危险。”眼镜认真提议说。
“教授亲自把关,我得要好好感谢。”王大海高兴地说。
“不需要感谢,我这里有几张在滨江调查时乘坐的车票,请董事长给予报销。”眼镜把早已经捉在手心的一叠票据,展开在王大海面前。
王大海心想,费用不是包干的吗?他疑虑地拿起眼镜掌心的票据,上面好像还能感觉到眼镜的体温与细细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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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四章 坐地起价
王大海看着手中的一团票据,似乎一张张在疯狂地嘲笑着,尤其那一张浑身沾满泥土灰尘,皱巴巴的票据,笑得格外幸灾乐祸,高兴的可能,只要王大海一点头,它们都能被德豪公司财务科收留,可以安稳地躺到保险柜里去享福,不要再风吹雨淋地受洋罪,悲剧地吹到垃圾堆,肆意**,甚至惨遭焚烧,直至粉身碎骨,化为一缕青烟。
眼镜调查时乘坐的车票,怎么能一身泥,王大海心中凝云密布,这分明是眼镜不怕脏不累不怕羞,冒着被病毒感染的危险,从哪个旮旯里捡到的一张票据,还以为眼镜在占便宜方面,是鸭背上泼水——一点不沾。
“我知道怎么做。”王大海无所谓地说。他把一团票扔到宾馆走廊的垃圾桶里。
“董事长不知道,这可是我深入调查,多跑路的车费。”眼镜慌忙解释。
眼镜的解释没有王大海的动作快,一团票据已经落入垃圾桶内。眼镜奋不顾身地冲上前,伸手一把抓起票据,并扒到垃圾桶旁,取下眼镜,眯着两眼,搜寻是否有零落的票据。忽然,眼镜眉宇间一道亮光一闪,惊喜地发现那一张浑身沾满泥土的票据,与组织失去联系,孤独地跌在一朵梅花状的口痰上。眼镜不顾一切地救起它,放在桶沿擦了一擦,接着用嘴吹了一会,放到其它票据一起,收入口袋中。
“把那些票据甩掉。”王大海挑明着说。
“为什么?”眼镜疑惑地问。他心想,王大海真是一个小气的董事长。
“到公司报那些票据,容易引起旁人的笑话。”王大海含沙射影地回答。
“董事长,可不能误解了,那张浑身沾满泥土的票据,是因为有一张售票员给我的票据,一不小心,撕碎了,我好不容易才寻找到一张补上。”眼镜看到王大海严肃的表情,他解释票据的来源。
“交通费不是在合同中包干使用吗?”王大海不客气地问。
“不错,但我这种做法,钻一点政策的空子,交通费指长途往返,并没有明指市内公交车。”眼镜断断续续地说。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眼镜片,看起来显得自然些。
“还是甩掉,我给你送一条香烟。”王大海提议道。他知道这是做男人的悲哀,攒些私房钱,平时手头上要灵活一点。
“我不想发洋财。如果董事长开恩,送个一两包香烟,放在那里,大家拿着抽。”眼镜坚持需要报销公交费用。
王大海想,眼镜报销这些公交车票,前提也说了,留下来,再待些时日,对烂尾楼修改部分的基础梁进行跟踪,眼镜想得很周到,王大海顺水推舟,给了眼镜一个人情,准予报销。
王大海安排好眼镜的事,海一公司的项目经理正式交给眼镜,尽快熟悉图纸,吃透数据,好安排工期,准备材料。王大海带着吴兵,赶往售楼部,那里的情况,比教授这里要热闹得多。
走进这售楼部,王大海没有干预置业顾问的工作,坐在一旁,实地感受,楼盘销售情况。售楼部在烂尾楼的旁边租了门面房改建而成,王大海直接从一线城市照葫芦画瓢,在一楼宽敞的大厅内,一走进门就能看见,中间部分设置的沙盘展示区,两边分别是洽谈区与签约区,既共享又互不干扰。悠扬的音乐,不停地播放着流行经典。
购房的火热程度超出王大海的想象,房价比计划涨了百分之十,这可是纯的白花花银子,源源不断地流进海一公司,购买势头仍然不减。自己居住购买者,不免要骂上两句难听的话,可是,骂归骂,你不掏票子,有人等着掏。有炒房者,一般砍价少,这些人的观点,水涨船高,等过几年,肯定会赚到不少。老百姓手中的钱,像是海绵里的水,挤挤就能出水,再加上王大海在滨江首开先河,搞了一个洋气的售楼部,想买不买,都来这里逛逛,享受着购买高楼大厦的氛围。
王大海注意到,门外,一个身上穿着不干净的衣服,骑着自行车的人,来到售楼部,停好车,从自行车后架上,拿下一个油腻腻的编织袋,抱在怀中,在楼前站定,他仔细地对着海一公司售楼部的大牌匾,左瞧瞧,右瞅瞅,可能是文化程度不高,半天没有看出一个名堂。
一个高高个子,留着齐耳短发,气质高雅的置业顾问,走到骑车人的身旁,双手叠加放在胸前,礼貌地问:“请问,您是不是找错地方?”
“我找海一公司售楼部。”骑车人面对置业顾问不友好的问话,他勉强地回答。
“这就是,请问,您是来应聘物业的吗?”置业顾问热情地询问。
“要是瞧不起大爷,那我大爷就走人。”骑车人愤怒起来,趾高气扬地说。话还没有说完,骑车人返回停车处,把抱在怀中的编织袋,重新放回到自行车后架上,掀起弹簧夹夹住,又从座垫下,抽出塑料绳,将编织袋五花大绑,捆了又捆,像是绑一个强盗似的。
置业顾问不知道自己哪一方面说漏了嘴,忽然想到,可能是到手的一单生意,被她一句话给撵走。急忙跑上前大声地道歉:“对不起,大爷。”
骑车人没有理睬置业顾问,推着自行车,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准备扬长而去。
王大海出其不意地站在骑车人的前面,刚才,他坐在大厅里,看见骑车人与置业顾问一番对话后,脸色不悦,置业以相貌取人,社会经验不足,其实油头粉面的人,不一定一次性能拿出大把的钱,王大海一直盯着骑车人的编织袋,里面有货。他笑脸相迎,客气地说:“这位师傅,我是建这幢大楼的董事长,刚才的冒昧,对不起。”
“你还讲句人话。”骑车人瞅着王大海,用混浊的两眼盯了一会,停住自行车说。
“既然好不容易来了,就进去坐坐,喝一杯茶。”王大海陪着笑脸,邀请道。
骑车人听了王大海的劝说,进去坐坐,还没有坐一会,急着把抱在怀中的编织袋,重重地甩在办公桌上,在场的人,所有的眼球一下子吸引过去,油腻腻的编织袋里,装了一小袋的钞票,不过有不少是十元。工作人员马上将穿着不干净的骑车人,引到二楼的贵宾室,好烟好茶招待。
原来骑车人是一个长江上的渔民,这几年靠倒卖鲜鱼,倒发了。吴兵只收取了编织袋里的三分之一作为订金,剩余部分仍然放进编织袋里装好,让骑车人带回。一年后拿钥匙时,再缴清余款。任凭吴兵费尽口舌,详细地解释几遍,骑车人仍然不相信,预售房协议又看不懂。大家无可奈何,一筹莫展。
“你说我听。”骑车人拉着王大海说。他有着没有文化人的一种狡黠。不信字不信书,只信一个人,知道找单位最大的头,那就是王大海。
不容分说,王大海开口一句话,骑车人按照王大海说的数缴上款,与其他人都没有客气一声,一溜烟地走人。王大海看着骑车人的背影,把手中骑车人的购房预售协议交给吴兵保管,对吴兵说,不同情况,区别对待。
王大海感觉到房屋销售比工业产品销售的难度要大得多,情况极其复杂,像有一对老爷爷老奶奶,坐在售楼部,从开门坐起,到工作人员要下班还不离开。王大海问明情况,原来他们把售楼部当作菜市场,早上的菜要贵一点,到了晚上,剩下来的菜,自然要更宜一点,他们俩人苦苦地等待着售房降价。
虽然苦与累,但苦中有乐,乐在楼房有人抢购。累中见喜,银行派专车来人上门帮助收款。
下班时间已经延迟,办好最后一个客户,准备下班锁门。这时,又来了一个客户,没有办法,客户就是上帝,把这一单办完,大家才能下班。
这位客户,瘦不拉几,看上去像虾子,人还没有走进售楼部大门,大厅里就响起他的声音:“同志们,辛苦了。”
大家急切地等待这位客户的出现,一般客户走进门,先是兴致勃勃地观看沙盘,看完后,再到洽谈区,找一些资料,向置业顾问咨询,像房屋结构、朝向、阳光、层高、学区以及价格等情况。然而虾子走进门,只见他轻车熟路,直奔签约区。
“我来缴订金。”虾子摇晃着单薄的身子,大声地对着天花板叫。
“你看中哪一幢?”吴兵声音吞在喉咙里,不紧不慢,小声地问。
吴兵扫了一眼虾子的模样,就想冲动起来。但王大海正坐在对面,他强压住自己的情绪,王大海一再交待,冲动是魔鬼,尤其在售楼期间。
“随便。”虾子无所谓地说,接着补充道,“由你们安排。”
“也行,这边缴钱。”吴兵声音提高八度,答复道。
“我这里有一张欠条,你们拿去做订金。”虾子把一张白纸条,往吴兵面前的桌子上一拍,昂首朝向天花板说。
顿时,售楼部里一片哗然。
吴兵拿起白纸条,仔细地看了一遍,大声地向王大海报告:“董事长,是打人还是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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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暗流涌动
在王大海不动声色的冷静中,虾子沉不住气了,单薄的身子摇晃起来,节奏有点紊乱,没有刚进门时的嚣张。
吴兵把虾子的欠条送到王大海的手中,他之所以向王大海报告,是打人还是打官司,目的是不能让虾子败坏售楼部的门风。对付下三滥的做法,不是武力解决,打得虾子不敢再上门随意骚扰。就是法律制裁,通过法院判决,捞回一笔钱财。
“请到贵宾室。”王大海看过欠条,对吴兵说。他用手示意,其他员工下班,关门走人。
“既然没有时间,我明天再来。”虾子面色坚挺着威严,话语却显露出胆战心惊的破绽。
王大海没有理会,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迈步走上二楼,他在想,虾子只徒有狗的皮囊,有骨头的时候,会帮主人狂吠,偶尔也穷凶极恶一番,但他的这种穷凶极恶没有底气,因为走狗不是猎犬,不善于打斗。
外面的天色已暗,楼上的室内黑洞洞一片,王大海拉开灯,拿着手中的欠条又反复琢磨,这是苏跃富写下的一张欠条,欠下虾子一套住房,在跃富大厦竣工后偿还。王大海思索着,首先想到的,是否以假乱真,苏跃富已经死亡,查无对证,乘机来骗取钱财。但冲着王大海一帮坐过牢的人打造的楼盘,虾子不会明目张胆地来招摇撞骗,肯定会掂量,即使骗得了初一,也过不了十五,不但不会得逞,结局不言而喻,自讨苦吃。
难道确有此事,但苏跃富把钱财看得比命还要重,怎么会轻易写下欠虾子一套住房,其中必有隐情。虾子有什么背景,能从苏跃富手中拿到这一张欠条,像迷一样,让王大海费解。凭借虾子个人的能力,以他游手好闲的习性来看,不讲一辈子,可能八辈子,也不能聚积起这个数的财富,因为他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张老大此前说得对,他对烂尾楼不感兴趣,主要是担心后遗症的问题,过去的历史问题,久拖未决,扯皮起来,既没有精力应对,也没有能力去解决,严重时甚至威胁到正常工期。王大海预感到有暗流涌动,虽然在市政府一刀切得干干净净,可事情的发展,不可预料,也许还有暗礁浮现。
把虾子请上贵宾室,王大海无疑是想解剖麻雀,顺藤摸瓜,苏跃富的烂尾楼里究竟烂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王大海左等右等,不见吴兵带虾子上楼,他起身,准备下去看一看,吴兵还在磨蹭什么。
“报告董事长,虾子带上来了。”吴兵喘着粗气,推着虾子,走进贵宾室。
王大海发现虾子与刚才在楼下见到的人比,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由先前长江里的虾子,变成一只海里的对虾,脸脖处被打得又红又肿。再看看吴兵,脸上也有一两条抓伤,手背破皮了,上面溢有鲜红的血迹。吴兵与虾子俩人都没有言语,谁也没有声张刚才发生的一场肉搏。
王大海关心吴兵的伤势,想看看吴兵受伤的手背,吴兵将手缩回去,麻利地插入裤子的口袋里,舒了一口气,对王大海解释:“刚才想跑,看我不揍他。”
“这里哪是阎王殿,只进不出。”虾子委曲地伸冤,与吴兵梦-岛希望的泡影彻底打破。
“房子是你接手,我只能找你。”虾子还不甘心,继续坚持他的最初想法。
“不然这样,我出钱,帮你打官司,如果你打赢了,我加倍偿还。”看说出的道理,虾子不能理解与授受,王大海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虾子听王大海这样一说,沉默下来,他知道这张欠条,纯属私下交易,见不得阳光,拿不上台面,送到政府那里,不但死路一条,可能虾子脱不了身,甚至要交待出幕后人员。虾子有点绝望地说:“看样子,这白纸黑字的凭据要打水漂。”
“如果需要钱,我可以帮助你。”王大海紧追不舍,见机给虾子一个糖果。
“平白无故,怎么可能帮我。”虾子不信任地回答。
“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如实说,欠条的真正主人是谁?苏跃富不可能送你一套住房。”王大海直奔主题,两眼威严地盯着虾子说。
“确实是给我的,欠条上写有我的名字。”虾子还想守住底线,狡辩道。
“是苏跃富送给李建国的一套住房,只不过假借你的名字而已。”王大海突然大声地质问。
“是我的房子。”虾子的心里防线被突破,他躺倒在沙发上,双手捂着头,向王大海保证。
看到虾子不打自招的表情,在对话过程中,他无力的抵赖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标牌。王大海心里的猜测得到验证,李建国逃出双规的看守,却又把手伸到王大海的楼盘上。李建国已经不是当年的李建国,玩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聪明反被聪明误,却暴露马脚。王大海回想起,在龙山寺里看到一个貌似李建国的黑影,从眼前跑过,消失在暗夜里。当时很后悔,因为托着吴兵在肩上,无法迅速脱身追赶,让李建国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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