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爱情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帕三绝
“你不知道,流年,”康若然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异常空灵,“真是奇怪,我梦见我妈来了,我没有去机场接她,你说她多能耐?她自己就找到这里来了,而且她没敲门,直接开门就进来了。我回头看见她,我说:妈妈。朝她扑过去,可是我却并不能抱住她,我只抱住一团空气,我手里什么也没有。”康若然张开双手,目光中充满诧异。
“你知道吗?流年。”她的脸转向他,“有多奇怪?我明明能够看见她。我真的能看见她,可是我却抱不了她。”
流年看着康若然,没有人比他更想哭。康若然也不行。但是他不能哭,但他还是红了眼眶。他想劝她两句,却发现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哽在喉咙里,发不得声,他发不得声。于是流年决定仍旧继续保持沉默。
康若然再一次将目光调向虚空。
“流年,我当时在梦里就像现在一样。我在梦里还在对我自己说呢,那就是个梦,就是个梦,你千万别当真。可是......”康若然捂住自己的脸哭了,“你知道怎样?”她呜咽着一遍又一遍的充满神经质的陈述。“你知道怎样?我妈她告诉我......”
康若然开始号啕大哭,而流年几乎可以猜得到后续,他不想再往下听了。可康若然太需要有人分担她的悲伤与惊恐。
“她告诉我,说,若然啊,”康若然抬起泪眼,目光涣散。“她说,妈妈已经死了,不能再照顾你。你要对自己好啊,你不能自己糟蹋自己。”
流年站起来。在此之前他是个无神论者,然而此时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这世间到底有没有鬼神未可知,然而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子女的牵挂完全可以飘洋过海,流年于此深信不疑且心存敬畏。
她是一个好妻子,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流年眼泪流下来,听见康若然仍旧在哭。她应该哭,我们都是学着长大的任性的孩子,我们都为了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然而光哭是没什么用处的,我们应该学会报答与偿还。
流年不着痕迹擦去泪水,重新回到康若然身边。他没有劝她别哭了,适当的哭泣有助于人类缓解悲伤与紧张。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开心快乐,不开心的时候哭一哭是情绪的出口。生活中所有的不堪可以从四面八方朝你涌进来,但你得有解决他们的勇气与办法,在没有很好的办法之前,至少可以让眼泪发挥点儿平衡心情的作用。
流年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下纸巾盒,一张又一张抽出来递给康若然,流年看见康若然哭得肩膀一抖又一抖,他克制住自己想抱住她安慰的冲动。也不知道在大洋彼岸自己的父母,康家老太爷要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流年在此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有责任感的人,连日以来他突然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懂,就是个傻子。自己什么也把握不了,什么也解决不了,对好多人、好多事都无能为力。
“你什么都不懂。”
“你什么都不懂。”
在《冰与火之歌》里火吻而生的耶歌蕊特如是对自己的情人说。她的情人琼恩开始一直不理解,到后来他终于懂得并认可了这句话。
是的,他什么都不懂。大片悲伤与失望几乎同时攫住了他。
他知道父亲一定会登门主动要求帮忙,但实际上父亲一定想变成一个隐形人,从此以后都不再出现在康家人面前。他还知道康家老爷子一定不能说父亲什么,待他一定如初,甚至会在某个时间节点拉上他老哥们儿一起喝两口,但他也知道父亲最希望得到并非是这种待遇。
他可能认可康家老爷子狠狠掴他几个嘴巴,再骂出他祖宗十八代来,甚至哪怕康家让他倾家荡产来赔偿,这些都可以让自己父亲心里好过一点。
然而,没有。
一切都没有。
一切都不会有。
流年知道。
当年父亲让自己活得多憋屈,那么他现在就让自己父亲呆得有多局促了。
不,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父亲像赎罪一样的身影,母亲着力从中居中调停,康家父亲隐忍的仇恨。这一切终将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气候、合适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其实他们什么也躲藏不了。
暴风骤雨来临之前,都风平浪静。
然而,人要未雨绸缪,不能没有一点儿准备。
然而,他却茫然无措,不知该作何打算,该怎样准备。
这一巴掌是一定得挨下的,但是流年吃不准老康家朝他下手时攻势会有多凌厉,最开始谁的脸上会肿出五个指印来。
冲着我来吧!
流年叹口气,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可是这个“我”一但有个三长两短,又是所有爱我的人最无法承受的。
流年在心里暗笑这世间的荒唐与蛮不讲理。
残酷的爱情 第116章 慧极必伤
康若然终于哭累了。母女连心,康妈妈到死放心不下这个女儿。流年奇怪自老太太殁他从来没有梦见过她。一次也没有。没来跟他互诉衷肠,也没来跟他横眉冷对。老太太活了半辈子,一切都通透了。她明白自己跟流年之所以有联系,全部是因为康若然。
如今康若然跟流年搞成这个样子,康妈妈更愿意让自己成为流年人生的局外人。有时疏远与淡漠才是最狠的指责,最平静的方式反而更有力量。
流年明白得太晚。
可人生在世你总要辜负,要么辜负自己,要么辜负别人。
流年悄然起身,见康若然不安的在床上微微动弹一下,她这阵子都睡不好,也更瘦了。自从来到美国,流年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枯萎,心里也不好过,他不知该怎样才能帮助到她,也产生过要逃的念头,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搞清楚自己流连在康若然身边究竟于她益处大还是害处大。
一个女人真的想得到一个男人,又明知得不到,那还天天让他面对自己来干什么呢?人要学会转身的啊,转过身也许康若然才会发现:我去,原来天下间黑压压的男人,一堆一堆,乌泱乌泱的。
人要学会背叛自己,跟从前的那个自己决裂。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于一个女人来说,这话说的是男人,说的是爱情,说的又何尝不是自己。
然而他像狼一样在康若然身边闻嗅,就是找不着下口的地方。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目前康家出了这桩事,哪怕他从今天起再一次背弃陈莫菲选择跟康若然在一起,他和康若然,跟康家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流年不知道究竟谁是始作俑者,究竟谁把事情彻底搞砸了。这局面实则让他束手无措。
叹息滑进黑夜,悄无声息。康若然的呼吸几不可闻,她是瘦弱得够戗了,如果康若然再有个三长两短......流年不敢往下想,那么他自己所谓的幸福就是带血的gdp,他和陈莫菲恐怕一生都会背上枷琐。
等看到康若然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神情平缓,流年这才重又起身,将室内灯光一一小心翼翼的关闭,他关灯按下按钮的声音都需要蕴酿,都屏住呼吸,因为好怕会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康若然吵醒。
流年熄灭这屋内的最后一盏灯时,看了看在床上蜷成一小团的康若然,巨大的床铺和被子把她圈在正中间,她显得又弱又小,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
他想,如果康若然是自己的妹妹呢?如果她是自己的亲人呢?流年蹑手蹑脚回到床边,坐在自己刚才坐下的椅子上,椅子底坐尚有他的体温,他几乎大气不敢喘,轻轻呼吸,守在她床边。
直到东方泛白,日出东方,阳光试图穿透密闭的遮光窗帘布,最终却发现干不过人类科技,于是徒劳放弃,流年早醒了,却不敢动,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熟睡。
睡吧。
流年想,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就特别爱睡觉。
流年将目光调向窗外,那还是在他刚刚搬到这里,刚刚跟陈莫菲分开的时候,晚上学完了习学到很晚,他趴到床上就去睡,他让自己没心没肺,强迫自己忘掉陈莫菲,可是他不时想像她寻找自己的样子,她流眼泪的样子,她失望的样子。流年给陈莫菲写信,一封又一封。
“亲爱的陈莫菲......”
他总是这样开头,可那些信无不一到“菲”字终止,他无力而烦躁不安的搁笔。我一无所有,我什么都给不了她,她一定恨死我了,我......
年轻时爱上一个人总是毫无顾忌,直到真正搞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又开始忐忑不安。
有时早晨流年起床前会想,让我一直这样睡吧,睡过去,再也不醒,再也没有一个姑娘的眼睛,一个姑娘的喘息,一个姑娘的脸在深夜里,在半夜放学回来的路灯下,在他上楼的楼道里,在他学习时偶尔抬头看的窗台外面折磨他。
思念一个人,成灾,成疾,流年从前没尝过相思的味道。不知道什么叫相思,真知道了,才知道那不是相思,那是旅人掉进盐海,开口闭口都无可救要的啊。
于是他疯狂学习,他成为学霸,所有人都以他为榜样,说,瞧,新转来的那个孩子,听说家里还突逢巨变,人家都能那么优秀,你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流年听他们在背后赞扬自己,觉得心虚。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时人努力真是需要一个理由的,而不努力则无需理由。人们一直都搞错了,真的。
床上康若然像个软体动物一样轻轻蠕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流年坐直身体,康若然如释重负的睁开眼睛,纤细的手指拔开自己的头发,她看见流年。
“老公。”流年喊。
这一声,流年差一点儿从椅子上掉下去,但他及时安抚住了自己呼之欲出的心。
流年没说话。
康若然没动,仍旧维持上一秒的姿势,虚弱的笑容先从唇角开始,一直到眼睛结束。
“你一夜没睡?”康若然问。
“不是。”流年这才从椅子里站起来,睡得好累,浑身的筋骨都好累,他活动了一下近乎僵硬的骨头。
“又做噩梦了没?”流年问道。
康若然摇摇头,没说话。
“想吃点儿什么?”流年问,“我过去给你做,你再躺一会儿,缓缓。刚醒,别急着起来。”
康若然笑了,手指恋恋不舍的从头发上移开。她看着流年。
“你说,如果不认识我们,看见早晨这情景,会不会有人以为我们就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小夫妻?”
这又是一个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流年最近学会了避重就轻。
跟女人相处是门学问。女人们都天生神经细腻又敏感,读不懂女人的男人们喜欢说女人不可理喻。
“我去买点儿新鲜的食材。”流年从前不下厨房,自从跟康若然来到彼邦,厨艺突飞猛进,心情好时,康若然不免出口称赞。流年也高兴,喜笑颜开。
然而康若然后一句话破坏了和谐友好的氛围。
“我知我就是个白老鼠。你努力的动力,你所有的优秀其实都与我无关。”
女人也好,男人也罢,不能太过聪明,慧极必伤。什么都一眼看穿,又不懂得自己骗自己,不懂自己给自己找个好台阶下,人生和人性都一目了然,人生没乐趣是小,没悬念是大。
有些人喜欢一眼能望得到头的人生,说那样平稳、安定,有些人喜欢每一步都是未知,步步惊心,烧脑又烧心,但人会感觉自己活着。
感觉到自己是在活着,热气腾腾的活着。
康若然就是聪明的女人,陈莫菲也是。两个女人都是。区别在哪儿呢?陈莫菲可能当初也会恨,便她更知爱与恨都只是其人生的一部分,并非全部,她知自己再爱再恨前提都是先活着。而康若然不一样,她的爱与恨似乎都更为强烈,她瘦弱的身体里似乎蕴藏巨大的能量,说她能量巨大是因为那能量近乎是核.武器,原.子.弹,杀伤范围太大。
有些人的爱在毁灭自己的同时会毁灭周围的一切。
但流年怀疑当康若然得知这个情况,她一定会把所有罪恶都怪在他头上。流年耽心康若然会做出更为极端的事情来。
然而眼下,填饱肚皮成为首要任务。
出去买了新鲜的食材,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康若然胃口不大好,便想给她熬个粥,再炒个小菜,两个人吃刚刚好,不浪费,这地方中药材不大好买,不然流年想给给康若然煲个药膳粥,据说刚刚怀孕的女人内分泌失调,基本上都会变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可理喻。倒没听陈乔说陈莫菲那人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可憎。不过人体构造都差不多,更何况自己跟她相隔那么老远,等自己做得好了,要把食谱给陈乔,让陈乔帮陈莫菲做。
他朝家里走去,经过康若然门口时想要进去,后来没有。
也许她又睡着了。还是把饭菜都做好再叫她起来,到时让她过来到这边吃,亦或我把所有东西都帮她端过去都好。
流年打开房门,就见到康若然端坐在自己房间的客厅里,那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空间不太大,客厅朝西,所以早上起来,客厅的光线并不好。
流年奇怪康若然是怎样进来的。但是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巴,没有问。客厅的小几上有流年的笔记本电脑,上面的对话框还没有来得及被关上。
那上面有他和陈乔昨天晚上的对话,后来他歪在沙发上睡着,再后来被康若然的吵醒,于是直接跑到康若然家里。
流年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去回忆昨天晚上他都跟陈乔说了什么。
然后,他一点一点的想起来了。
现在跑到康若然面前去关掉电脑似乎已经来不及。但,总要做点儿什么。流年朝康若然走过去,放下手里的蔬菜和水果。
残酷的爱情 第117章 一场盛大的赌局
电脑没有密码,所以她打开就看见了。他和陈乔说了很多,流年没有删除聊天记录的习惯。
流年张张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低下头,看见有的菜叶子已经发蔫了,不过二三十分钟而已。
客厅里静得骇人,流年大气不敢喘,他吃不准康若然接下来会或者能做些什么。
“去做饭啊!”康若然抬起头来看他,“你不是说要给我做好吃的吗?”
流年这才如梦方醒,“噢,”他低下头,把那袋子菜拿起来,想朝厨房走,却又不敢。
“我饿了。”康若然说。
流年再看一眼电脑,那电脑屏幕上已经换成屏保,屏保是陈莫菲跟他在一起拍的一张生活照。流年的心迅速往下沉。他不敢否认他们的快乐,却也不敢直面他们的快乐,他想伸出手去,先把电脑关掉,至少,把电脑合上,但流年知道,这个此地无银的动作更伤人。
这半年以来,他尝尽了进退两难的滋味。
“怎么还不去?”康若然笑着仰起头,流年仔细观察康若然的眼睛,他十分诧异自己为什么没能在里面找出悲伤。不,这并不符合逻辑,却也没有十分的破绽。
康若然用手指轻轻划开电脑,陈莫菲和流年在屏幕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流年跟陈乔的对话框,他看见康若然上下滑动手指,自己和陈乔的对话在她面前一览无余,然而她面不改色。
这不应该是康若然现在的反应。
流年甚至不太敢回忆前一天晚上乃至于更前的时间节点他都跟陈乔说了些什么。如果时光可以倒退......然而,没有时光可以倒退。命运真会捉弄人。流年低下头,眼泪落下来,他很早就已经想哭,但一直没等到更好的机会。眼下是一个。流年哭了,眼泪裹着灰尘向下坠,流年听见自己的呜咽,像走丢了找不到家的小狗儿。
“若然,你哭出来。”
流年矮下身体,单膝跪地,捂住脸,等他再抬起头来,看见康若然正觑着眼睛猫一样平静的看着自己,像看一个笑话。是啊,一个笑话,如果不是他,康若然不会这样,康母不会这样。
流年迷茫,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是不是该千刀万剐。这是他们两个想要的结果吗?
没有人回答。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电脑屏幕上又是流年与陈莫菲,两个人抱在一起,脸和脸贴在一起,两个人眼睛里全部都是笑,笑得仿佛这世间从来没有沧桑,仿佛有沧桑也不会被这样两个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流年甚至不敢去想陈莫菲。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痛苦撕扯着他,几乎将他撕成碎片。他看见有一个流年正像太阳下的雪人一样融化。
死亡也是情感绑架。
老太太的死他不能背上十字枷琐。
你也不能,康若然也不能,我不爱你没有错。
然而,流年听见那个自己声音越来越缥缈,到最后几不可闻。是的,他没有错,他不能为康若然的自甘堕落或者任何行为负责任,康若然是成年人。然而为什么?他自己都觉得说这些话心虚。
流年想起从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国王为了更好的统治自己的国家,给自己的臣民喝了可以变傻的药,他以为傻瓜更好统治,没想到傻瓜更不讲理,国家更不好统治,最后没有办法,他自己也喝下变傻的药,于是,天下太平。
有时不是环境改变了我们,也不是我们改变了环境。那究竟是什么?流年的伤心竟然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得以想清楚,才跟那个内心纠结矛盾而又愧疚的男人和解。其实有些人、有些事无关对错,流年伤心,是因为他觉得代价太大了,康若然也好、康母也罢,对错在这种时候已经并不能成为衡量的标准,康家母女成了整个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哪怕舆论、哪怕全世界的声音都在声援他,他仍旧不愿意就此轻易原谅自己。
流年终于明白那些向世俗低头与妥协的人,他们不是懦弱,他们比自己看得还要清楚,他们预见到了日后可能遭受的折磨与痛苦,他们不是怕那些折磨与痛苦,他们是无法让自己的心坦然去面对那些一往无回的伤害。
生活原本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爱即恨。生活那么复杂,有时复杂到我们无法看清楚它的脸,无法预测得出它在未来给我们准备了什么。人类是十分容易就被打得败的动物啊!
等流年哭完,康若然用无限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开口说话。
“知道吗?”康若然笑眯眯的看着他,“这场赌局现在太大了,我原本就输不起,现在,更输不起了。你知道不知道?”
康若然拿热切而平坦的目光注视流年。
流年双眼通红,他不知道康若然在说些什么,这个女人是疯了么?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正如,这么些天以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流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让既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女人。
寒意自脊背升起,升起,像太阳照在雾里,雾在太阳里升起。
流年看着她,目光中充满疑惑与不解。
康若然当然不吝赐教,她微笑着进一步跟他解释。
“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流年,”康若然的手指苍白而冰冷,像从泥土里伸出来的苍白的树根,流年本能的往后躲,康若然灵活的手指却像蛇一样仍旧舔上了他的脸。
“知道吗?不然我妈就白死了。”康若然唇边一抹诡异的微笑,流年毛骨悚然,他瞪着女人。
“我妈是为你死的。”她脸朝他欺近,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一处,流年大气不敢喘,然而康若然的鼻息轻轻扫在他脸上,又轻又痒,他在心里计算认识了康若然多少年,可-----他开始茫然,这些年来我真的曾经真正认识过她吗?
或者,我可曾真正认识过我自己吗?他理解康若然,如果自己是她也会发疯,这发现让流年颓唐不止。
流年低下头,再抬起头来泪蓄满眶,他是那样讨厌流眼泪的男人,这么多年,那么难的时候他都没哭过,可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他总是想哭,仿佛只有像娘儿们一样的大哭一场才能把他心底里所有的郁闷与难过宣泄出来。
“若然。”流年哽咽,然后,也不知怎样,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康若然面前。“若然,”流年听见自己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却干净利落,“对不起!”
流年号啕大哭。
康若然也哭了,眼泪无声在她苍白的脸上蜿蜒,咸湿的液体落进她嘴巴里,直到她听见流年的惊叫,才意识到那咸湿的夜体不是眼泪,是她自己的血,康若然看着流年。
“你满意了?”康若然扬起手来,“啪”的一声,声音划破空气,异常响亮,流年没躲,如果几个耳光可以解决问题,他情愿再多挨几下,如果能换回康老太太的生命,他愿意再多挨几下。如果......
流年试图抱过康若然,却突然间发现纤瘦的女人力大无比,她挣脱了自己,她的骨头那么硬,流年一而再再而三想把她再一次拥入怀中,然而怀里的人却像疯了一样,她上下翻腾,仿佛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最重要她有先心病,那个病,最忌情绪激动,她这样是会断送自己的性命的,流年一后背的汗,衣服和皮肤粘腻在一起,又冷又湿,他像牛一样喘气,以至于到最后他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滚!”康若然嘶吼,“你个杀人凶手。”
流年觉得自己的心被人噗嗤捅进一刀,血沿刀刃往下流,一滴一滴掉到地板上。
“杀人凶手!”流年无意识的重复,我是杀人凶手吗?他调回目光,却发现自己并不忍心再去苛责面前这女人。她多可怜,一个男人骗了她那么多年,她那么多年的心和情都放在一个从来没爱过自己的男人身上,她失了身,失了心,没了自己,现在,还没了妈妈。
“为什么死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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