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从小到大已习惯被各种嫌弃,莫晟桓痞痞一笑,扭头,看到闷头贪吃的海棠,无奈又同情。把十岁的小姑娘丢进狼窝,不被拆骨食肉算她命大。
离过年还有十日,各族各村攒罗的年礼也会陆续交上来,到时不知有多少能留在她的小荷包里。各氏族明的暗的安插眼线,全都是各府中最懂得如何“扒皮”的老婆子,恐怕今年的年礼会被她们霸占去吧。
“桓哥哥很闲呀。”
栗海棠吃完最后一口点心,拿帕子擦掉饼屑,说:“买来的那只黑不溜秋的小鸟还活着吗?”
“没啊。”莫晟桓怅然叹息,眼角强挤出一滴泪,抹掉,“海棠妹妹,你该好好的谢我才是。为了帮你除掉放火的坏人,我连心爱的八哥鸟都舍了。”
“放火的坏人?”
栗海棠眸光微闪,隐隐察觉到莫晟桓来此目的肯定不是看看她、送点心和喝喝茶那么简单。
莫晟桓歪着身子靠在圈椅里,单手托下巴,斜眼端详小姑娘的五官。
她生得不丑,也不是貌美如仙。打扮得素净清秀,少了些富家闺秀的浓脂艳粉。她吃东西时会小心翼翼地连饼渣儿都要掉在掌心,然后貌似掩面地偷偷吃掉。她现在一脸惊愕又疑惑,璀璨黑的水盈盈大眼睛由涣散渐渐清明,显然她猜到了他所讲的某个事件,然后……
“我以为是小左及时赶到,救下懒婆婆和受伤的小厮们,没想到……嘿嘿嘿,谢谢桓哥哥和珅哥哥。”
栗海棠因为膝盖有伤不能起身行礼,她恭卑地颌首以致谢,认真又严肃的态度让院子里的老婆子、丫鬟们感到疑惑不解。
莫家二公子是出名的废物败家子,他做了什么事情值得地位高高在上的奉先女谦恭致谢?
顶着无数探疑惊讶的目光,莫晟桓缓缓起身,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翡翠玉佩,上面雕着一只立在海棠枝上闭目假寐的鸟儿。
“好漂亮的鸟儿,是桓哥哥亲手雕的吗?”栗海棠双手捧着,乍一眼便喜欢。透水光的青色翡翠,绵白被雕成栖息枝上的鸟儿,还有鸟儿翅膀尖上那抹貌似忽略不计的胭脂红。
莫晟桓面带痞笑,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小脑袋。其实早在燕峡镇的野趣集市帮她买来绿鹦鹉和八哥鸟的时候,他就想如此做了。
嗯,感觉不错。可惜不能像诸葛弈那样捏小姑娘的脸蛋,不然……感觉应该会更好吧?
“桓哥哥知道那蓝色鬼火用的是什么东西吗?”
“你想要?”
“嗯。”
“这个容易,明日你去找子伯兄,他那里除了画画的颜料,还有各种奇珍异草。”莫晟桓望了眼院子里的老婆子和丫鬟们,明知故问:“这些人,你要留下?”
栗海棠微微一笑,“能否留下,看她们的表现。”
“哦,原来你已有谋划。”莫晟桓故意拉长音,眼中笑意深长。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小姑娘已非传闻中那般怯弱无能。如此,未来五年的生活将不再乏味,希望小姑娘不会让他失望。
栗海棠仰头盯着莫晟桓脸上神色几度变化,含在唇角痞痞的浅笑渐渐扩大,最后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
“海棠妹妹,我还要回家去喂鸟,告辞啦。”
“谢谢桓哥哥来看我,又送了好吃的点心。”栗海棠抱紧黄花梨木盒子,天真得像贪吃的小孩,心无城府。
莫晟桓昧着良心叮嘱:“你要善待这些老嫫嫫和小丫鬟们,千万别惹她们不高兴。”
栗海棠眨眨大眼睛,虚心听教地说:“桓哥哥放心,我不会耍小姐脾气惹嫫嫫们生气的。”言下之意,谢谢痞子二哥提醒,她正发愁怎么闹腾呢。
莫晟桓畅然,看她的眼神也多了点赞许。她,果然与众不同。
“好啦,我先走了。栗氏南府出了大事,你行动不便就别过去了。”
“桓哥哥慢走。杨嫫嫫,送莫二公子出去。”
“是。”
杨嫫嫫领路,引着莫晟桓从东跨院的东角门离开。
看着站满院子的老婆子和丫鬟们,栗海棠若有所思。
“栗大姑娘。”
一直躲着不出来的陈嫫嫫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
见陈嫫嫫两手空空,栗海棠小眉头蹙紧,漂亮的曜黑杏眸在这张老脸上仔细审视过后,抱着黄花梨木盒子小手微微握成拳头,怒火隐忍不发。
“大姑娘。”
杨嫫嫫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丧柬匆匆而入,屈膝行礼,“大姑娘,栗氏南府派小厮来送信儿,栗氏族的二爷殁了,请大姑娘过府商议。”
丧柬送上,栗海棠心中五味翻涌。不知道栗氏族二爷的死与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有没有关系。
术尽荣华 第52章 栗氏南府
“栗大姑娘,赶快梳洗更衣去栗氏南府瞧瞧我家夫人吧,想来她此刻定是最伤心的。”陈嫫嫫上前欲扶起海棠,却没注意到她对栗燕夫人的称呼。
栗海棠垂眸,收好丧柬,轻声吩咐:“杨嫫嫫,将陈嫫嫫重打十杖,关进柴房待我忙完之后再行审问。”
杨嫫嫫眼神闪动,不经意瞟向陈嫫嫫乍青乍白的老脸,已猜到小姑娘为何会对陈嫫嫫下手。
“是。”
“李嫫嫫,送我回卧房去梳洗更衣。杨嫫嫫,找两个妥当的人护住柴房,不准与她多说半个字。”
李嫫嫫行礼,应道:“是。”
“老奴遵命!”
杨嫫嫫行了跪礼,回头看向那十几个闲散站在一起的老婆子和丫鬟们,“你们还呆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请陈嫫嫫去后院受罚?”
“是。”
那些原本奁匣阁的老婆子们被欺负后心怀怨恨,见陈嫫嫫被罚,自然冲到最前面一解昨夜被欺侮之愤。
栗海棠冷眼看着,心更冷了。
李嫫嫫与另一位老嫫嫫合力抬着小步辇送海棠回二楼卧房。
只留下李嫫嫫服侍梳洗更衣,栗海棠换了素白的袄裙子,连大氅都是银鼠皮的。白皙小脸略施脂粉,未点胭红又显得病容憔悴。
“走吧,去栗氏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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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氏南府。
高高的正门檐廊下悬挂白绉纱灯笼,门楣上匾额漆着四个大字:栗氏南府。
两扇漆黑府门大开,东西角门也敞开。往来人潮如织、乱如一团麻;而府院内哭声震天,怅叹声起起伏伏。
奁匣阁的马车停稳,随行的李嫫嫫拿着丧柬上前交给站在门口的小厮。
“奁匣阁栗大姑娘来了,快去禀报。”
“是。”
小厮见状,与共守大门的同伴叮嘱一声,连忙拿着丧柬跑进院内禀告。
李嫫嫫回到马车旁站着,高昂着脸接受往来人们的注目。她是奁匣阁奉先女的奴仆,跟着主子出来可不能畏畏缩缩的惹人笑话,不能给主子丢脸。
少时,那小厮飞奔而出,垂手低头站在马车旁。
八位族长匆匆而出,以莫族长和栗族长为首,其余六位族长尾随其后,连同栗氏族的各村里长也纷纷出来恭迎。
这阵势,若说是迎接皇帝銮驾也未偿不可。太过隆重,太过引人注目,太过不同寻常……那又如何?连皇帝都知道瓷裕镇八大家族推举的奉先女身份高贵,能与神明齐享贡奉。
八位族长躬身揖礼,齐声高喊:“拜见奉先女。”
李嫫嫫登着下马凳,将车帘撩起。车里端着雪绉纱罩头,一身银绸大袄的小姑娘。未施胭脂的素净妆扮,连同手里捧着的暖手炉也变成白瓷的。
“各位族长请起。”
“谢奉先女。”
八位族长直起腰板,恭敬的往后退了一步,意在等候栗海棠下马车。
李嫫嫫一招手,两个抬着小步辇的老婆子走上前来,站在马车旁边。
栗海棠由着李嫫嫫抱下马车,安稳地坐到小步辇上,歉意地说:“外出时在山里遇险,不小心伤到膝盖。请各位族长恕罪!”
莫族长揖手,“栗大姑娘言重了。我等才知晓栗大姑娘遇险之事,因栗家二弟的丧事要办,所以没能到奁匣阁看望栗大姑娘,还请恕罪。”
“莫族长有心了。栗氏二爷的丧事要紧,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才好。”
“是。”
莫族长应着。
栗族长提袖垂泪,上前揖礼:“我代家弟叩谢栗大姑娘。”
“栗族长请节哀,千万别伤了身子。”
栗海棠轻声细语的叮嘱感动了栗族长,只见栗族长老泪纵横、数次哽咽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
“莫族长,栗族长,大冷的天儿,先请栗大姑娘入府吧。”
闫族长适时开口,打破这虚伪的寒喧。按理说,他与栗海棠也算是有“亲戚”关系的,毕竟海棠的母亲闫氏是他家一族的女儿。
经此提醒,莫族长连忙告罪,栗族长也不再装哭。
两个老婆子抬着栗海棠迈进栗氏南府的大门,李嫫嫫神情淡漠的随行在旁边,一只手还托着冰冷的小手。
栗海棠稳坐在小步辇上,尽管披了银鼠皮大氅,腿上也盖着狐皮毯子,但她仍感到莫名的寒意。一只手放在白瓷手炉上,一只手紧握着李嫫嫫的手。
微微汗湿的小手泄露她内心并没有表现得这么淡定自若。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大阵仗,相信今后会越来越多隆重的场面需要她参与。
“小妇人恭迎奉先女!”
栗燕夫人一身缟服由两个同族的妇人搀扶着缓缓跪下,磕头。
“栗燕夫人请起!”
“谢奉先女。”
由着二妇人扶起,栗燕夫人含泪望向端坐在小步辇上的小姑娘,语未出、泪已如雨。
“海棠!”
“栗燕夫人请节哀!逝者已矣,莫要伤了己身啊。”
“是。”
栗燕夫垂泪,让出路来,“请。”
栗海棠默声微点头。旁边的李嫫嫫立即吩咐两个老婆子抬着小步辇去了停灵的屋子。
八位族长分列两边,在后跟着一起进入。
小步辇放下,早有执丧者燃了三柱香,恭敬地递给海棠。静待她闭目祈祷,默念《往生咒》毕,再将三柱香递还,由执丧者代为上香。
“栗二爷一路西行顺遂,勿念家中,凡事皆有命数,且安且安!”
烧过纸钱,又默念一回《往生咒》。又以栗氏本族的晚辈行了孝礼,敬过酒才算礼毕。
李嫫嫫磕过头,招呼两个老婆子进来抬小步辇。由栗燕夫人亲自陪着去了一处客院,专门为栗海棠而设立的休息之所。
八位族长行礼后退出院子,去了前院迎客。
栗燕夫人虽然是栗二爷的正室,但栗海棠的身份不同寻常,纵然繁杂的事情多也必须留在这里陪着。
栗燕夫人瞧了眼陪着海棠来的李嫫嫫,眸中异样微闪,哑着嗓子关心地问:“听说你随画师先生出行遇到危险又伤了腿?可好些了?我知你身边没有个妥当的人服侍,便吩咐陈嫫嫫回去。”
“谢栗燕夫人关心,我这伤需要静养半月,一时还不能下床走动。故而今日失了规矩,还望栗燕夫人不要怪罪。”
“无妨无妨。”
栗燕夫人强颜浅笑,心里却惴惴不安。希望陈嫫嫫回去能像以前一样得到海棠的信任。
小丫鬟奉上茶来,栗海棠浅呷一口,不冷不热地说:“陈嫫嫫有长相一模一样的同胞姐妹吗?”
“嗯?这是何意?”栗燕夫人不解,欲碰唇的茶杯放下,心生疑惑地看向恬静的小姑娘。
栗海棠不急不徐,缓缓开口:“陈嫫嫫回来之后越发没有规矩,今日我出门前她做错事,被我罚了十杖,关去柴房自醒。”
“什么?你……你打了陈嫫嫫?”栗燕夫人惊慌,双手一松,茶杯应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适时,门外有小丫鬟禀告。
“禀夫人,栗夫人来了,马车已停在府门外。”
术尽荣华 第53章 锋芒毕露
栗燕夫人惊愕神情瞬间收敛,微微愠怒:“我知道了!就来!”
相对于栗燕夫人表现出来的恼火,栗海棠却恬静得像那些话从未在她口中说出来一般。她依旧端着茶杯浅呷,垂眸欣赏漂浮在水上的几片嫩青色叶芽儿。
“海棠,你为何那般待陈嫫嫫?她,做错了什么?”
“因为她不知收敛,仗着夫人和我的威势欺压别人。”栗海棠垂眸,无法透过眼神透晰她心中所想。唯独,她这句貌似凉薄的提醒让栗燕夫人的火气瞬熄。
栗燕夫人动动嘴,终不发一语。转身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裘皮斗篷,步伐微颤地走向门口。在她即将迈过门槛之时,听得背后传来小姑娘的清浅童声。
“栗燕夫人,你可听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话吗?”
栗燕夫人拧眉,回头瞪向稚气未脱的小姑娘,恍如陌生感油然而生。
“你想说什么?”
栗海棠垂眼帘凝视那几片叶芽儿,用尾指挑出一片丢在地上,淡淡说:“今日夫人得势,她仗势欺我;明日我得势,她仗势欺夫人;后日夫人与我双双失势,想来第一个落井下石之人便是她,而我与夫人将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苟活于世。”
栗燕夫人眼睛微眯,揣在银鼠暖筒子里的双手攥成拳头。
没想到三日不见,这孩子竟变得如此胆大深谋、牙尖嘴利,已然陌生如旁人。也是,有诸葛弈那般精明的人暗中教导,纵然只有十岁又如何?
“你想如何?”
“栗氏南府没了栗二爷当家作主,栗燕夫人身边又没有个儿子傍身,想来今后的生活恐怕会过得很艰难。”
栗海棠放下茶杯,抬头直视栗燕夫人探寻的目光。樱粉的小嘴微微翘起,不闪不躲地任对方审视。
“你……变了!”
“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死了,还能无所变化,那我真真是看错了栗燕夫人。”
“你想怎样?”
“不急。栗燕夫人还是先去迎接栗夫人吧。这位族长夫人的耐性越来越少,连虚伪的和善都不想装了。唉!”
“她与你一样身不由己。你能变得如此,又有什么脸来讥讽她呢?”栗燕夫人气不过,不免为自己的好姐妹辨驳。
栗海棠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帘动,栗燕夫人离开。
李嫫嫫瞧着,将新加过炭的白瓷手炉裹了厚厚的棉帕子,小心地放在海棠的手里。
“看来画师先生猜对了,栗燕夫人的确被栗氏族威胁,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她急着派陈嫫嫫去奁匣阁,无非是想借我的身份来压制栗族长和栗夫人,为她和她的女儿们搏得一线生机。至少,她们娘仨能留在栗氏南府,不至于被赶出去无家可归。”
栗海棠长长舒口气,等待诸葛弈预测的事情发生。而她,也会适时护着栗燕夫人及她的两个女儿。
李嫫嫫同情地叹道:“唉!栗燕夫人怪可怜的!那两位小姐还年幼,一个十岁,一个五岁。身边又没个儿子傍身,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更加艰难。”
“静观其变吧。”
栗海棠望向窗外,隔着一层白油纸虽看不清外面情况,却能听到屋廊下老婆子们的小声讨论,无非同情栗燕夫人和两位小姐的处境。
“栗大姑娘,我是栗燕夫人身边的丫鬟。”
门外,一个小丫鬟的声音响起。
栗海棠心中念了一声:来了。
李嫫嫫已按捺不住,想要把人唤进来。可触及到海棠的警告目光,她吓得缩缩脖子,暗骂自己沉不住气,难怪杨嫫嫫比她更得宠。
栗海棠抱着白瓷手炉,淡淡道:“进来吧。”
厚厚的棉门帘撩起,满身脏污的小丫鬟跪着爬进来,哭花小脸仍泪水盈盈,重重磕头苦苦哀求:“求栗大姑娘救救我家夫人吧!求求栗大姑娘念在以前我家夫人几次维护之心,为我家夫人作主啊!求求栗大姑娘!”
“废话少说些,到底出什么事?”
李嫫嫫不耐烦地斥喝,吓呆住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小丫鬟。
“别吓她,让她慢慢的说。她家夫人还有命给她磨蹭时间讲废话,咱们急什么呀。”栗海棠端着架子,一副事不关己无需焦急的样子。
小丫鬟怔愣,仔细回想刚才那话,她急忙磕头赔罪,乞求:“栗大姑娘恕罪,奴婢是被吓到了。我家夫人被栗族长夫人逼着殉葬,求栗大姑娘救救我家夫人吧。”
“什么?殉葬?你怎么不早说!”
栗海棠急得心火烧,她站起来刚想迈出一步,双腿却像木桩子似的寸步难移。身体也倾向前,眼瞧着要摔着了。
“大姑娘小心!”
李嫫嫫及时出手抱住她,却没能护住白瓷的暖手炉。
“咣——!”
一声巨响,白瓷手炉在地上四分五裂,与之前栗燕夫人摔掉的茶杯混在一起。炉中的炭灰忽然飘起,弥漫满室呛鼻的烟气。
“大姑娘,我抱你出去。”
“好。快点!”
李嫫嫫虽然不会功夫,但常年干粗活儿练得身体健康、双手力大。再说栗海棠才十岁,身材娇小,很容易就抱起来。
待到李嫫嫫抱着小姑娘随着小丫鬟一起跑到前院的时候,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给惊到了。所有栗氏族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口中叨念着:“栗二爷!栗二爷!”
那一声声悲怆凄哀的唤声,配上满脸的泪痕,怎么瞧着都是走了心的悲伤。可是……
栗海棠的出现让所有痛哭的栗氏族人戛然收敛,一个个大鼻涕红眼泡的,泪眼迷蒙地盯着她。
好奇?惊讶?猜测?
在众人各种变化的目光中,李嫫嫫趾高气扬地抱着栗海棠走向正屋。
正屋檐廊下,一边坐着八位族长,一边坐着八位族长夫人,而栗族长和栗夫人居主位。
屋中,栗燕夫人踩在凳子上,一条白绫由屋梁延伸而下,她含泪看着守在凳子边的两个女儿。
屋外,见李嫫嫫抱着栗海棠前来,八位族长和族长夫人立即起身相迎。
“拜见奉先女。”
喊声震天,把停灵的隔院里哭声都掩盖下去。
“快!快给栗大姑娘搬来罗汉榻,多铺些棉垫,再多抬两个炭盆来,可千万不能染着风寒。”栗族长厉声吩咐栗氏南府的管家,更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
“栗大姑娘先忍忍。”
“有劳了。”
栗海棠让李嫫嫫将她放到椅子里,瞟向屋子里的栗燕夫人,还有围在凳子边的两位小姑娘。
“唉,可怜的两个小妹妹。一个与我同岁,一个才五岁,正是需要爹娘护着宠着的。没想到栗二爷竟撒手去了,留下孤儿寡母如何活命哟!”
术尽荣华 第54章 赌命相搏
人儿小,叹声重。任谁都没有想到年仅十岁的栗海棠竟然会感叹出他们听着格外刺耳又虐心的话。
莫族长忍不住侧目,心中暗忖三日不见,诸葛弈是如何教导小姑娘的?竟令他刮目相看。
和莫族长一样惊讶的,还有栗夫人。
那日诸葛弈不顾外族男人闯中zhèng fu后院的规矩,以身犯险带走栗海棠。她找到栗族长哭诉,没想到却招来丈夫的训斥,并且让她认清事实,别再妄想与奉先女为敌,免得后悔莫及。
栗夫人忍下这口气,更暗中安排自己的心腹去奁匣阁,以便日后掌握栗海棠的行事,包括她与诸葛弈、栗君珅之间的关系。
“禀族长,画师先生前来祭拜。”
“快请!”
栗族长提袍摆步下石阶,挥袖让跪在院子里的栗氏族人纷纷退到两旁,让出主路来。
此时,诸葛弈一身牙白长袍,银色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披于肩后,潇潇洒洒而来。手里托着一幅卷轴,温润如玉的俊美容颜摒弃平日浅淡笑意,神情尽现平静。
“子伯拜见栗大姑娘!拜见各位族长,各位族长夫人!”
“师父来了。怎么没多加件衣服,小心染了寒症。”栗海棠由心而发地关怀,对诸葛弈的尊称无一不彰显她将他视为最亲近最尊重的人。
栗族长递给栗夫人一个眼神,她连忙让出自己的椅子。
“子伯,快快坐下。”
“谢栗族长赐座!谢栗夫人赐座!”
诸葛弈谢过之后,没有走去椅子坐下,反而托着手里的卷轴走到屋门口,道:“栗燕夫人,你这是何为呀?纵然想追随栗二爷而去,也该念念膝二you nu。you nu无辜,你怎忍心弃她们而去呢?”
我也不想死呀。可这些人逼着我殉葬,我又能如何反抗?
栗燕夫人满腔哀怨吞在肚子里,她嚎啕大哭,抓着白绫子如何也不想套住自己的脑袋。
“娘!娘!”
“娘,不要抛下我们!娘!女儿害怕!”
两个小女孩抱着栗燕夫人的腿大哭着,怎是一个可怜怜的。
诸葛弈将卷轴展开,单臂高高举起,“栗燕夫人,子伯知你与栗二爷伉俪情深,故而作画一幅,望栗燕夫人寄托哀思。”
栗燕夫人含泪看着画中的男子,伤心已无法言语。
适时,栗氏南府的老管家指挥着小厮们搬来罗汉榻,铺了厚厚的棉垫子,连同护腰倚靠的凭几都搭上柔软的银鼠皮子。
栗海棠被李嫫嫫抱到罗汉榻上坐好,又一通忙活地盖上护腿的狐皮毯子,脚下踩着栗氏南府管家搬来的炭炉子暖脚。
“师父,你过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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