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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况且他的女儿栗仙音如今在栗氏南府当侍婢,又不得栗燕夫人的宠信,被府中的老婆子们刁难,日子过得辛苦。他们夫妻还指望巴结栗海棠在栗燕夫人面前美言几句,早些放栗仙音归家。
思来想去,栗里长提袖抹泪,说:“栗大姑娘,若你不信我,可以将我送去官衙大牢,待你查明真相再放我出来即可。我敢用脑袋担保,栗闫氏夫人真真是上吊自尽的,绝非被栗锅子暴虐致死。”
自欺欺人有个限度,再不想面对现实也逃避不掉,她知道栗里长没有扯谎,可是……执念,深深的执念让她无法走出自己的画地为牢。
栗海棠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
“若你不愿去,我可以代劳。”
栗君珅走上前来,担忧地看着海棠沉浸悲伤的样子,他的心被深深刺痛。
诸葛弈悄声来到海棠身边,将杨嫫嫫早已拿来的狐裘大氅罩在她的身上,温润嗓音淡淡的说:“走吧,我陪你一同回去祭拜栗闫氏夫人。”
身上微重,腰被一只有力的臂膊揽着,给予她无限安心感。栗海棠回头,看到少年一缕雪发垂于胸前,俊美柔和的侧颜好看得令人心醉,而她看到的是安心。
“师父,谢谢你。”
“如果这是你人生必经的劫难,我会陪你一起渡劫。你无需担心,更不必惧怕,我会陪着你坚定地走过坎坷,谁让我是你的师父呢。”
“我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好师父。”
“我也庆幸收你为徒。”
二人毫不避忌地走出奁匣阁,从东跨院出去后,东夹道的小角门外停着一驾青篷马车,赶车的人正是侍童小右。
乘青篷马车离开瓷裕镇,半个时辰后又有五驾马车尾随而来。一行六驾马车缓缓驶向栗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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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氏村。
位于村西的栗家大宅院挂起白色的祭幡,大门两侧悬挂“奠”字白纸灯笼。从大门直至前院正房,两侧摆放纸牛、童男童女、金宝盆等等纸扎祭礼。
正房中堂被用来停灵,故而收拾出东厢房来招待宾客。
六驾马车停在大门外,后面五驾马车里的人们纷纷下车,以栗君珅和莫晟桓为首,其余是各家族中代表,皆为各族中的庶子。
青篷马车一动不动,侍童小右站在车旁静候。尽管栗里长领着栗锅子,村中有声望的老人前来接驾,马车里的人却迟迟不出。
马车里,栗海棠紧紧抱着少年的腰,像只受伤的小兔子窝在他的怀里索求安慰。而诸葛弈也默默地任她抱着,轻轻抚顺绷紧的娇背。
一路走来,栗海棠变得越来越静默,她贪婪地索取着来自于诸葛弈身上的那股安全感。她不敢闭上眼睛,害怕看到梦里的情景,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是假的,是栗里长说谎骗她。
但,事实终究无法逃避,当马车停在栗家大宅的门前,当寒风吹起车帘,她看到大门上悬挂的白纸灯笼,所有谎言都变成真实。
“师父,我娘……她真的……上吊死了?”
“眼见为实,你……算了,师父替你去查验查验。”
诸葛弈想要鼓励她亲自去检看,但想到她还没有强大到平静面对死亡,这种检验的事情就留给他来做吧。
栗海棠茫然地点点头,呆呆地任由诸葛弈抱着走下马车,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停灵的正屋。
“海棠!呜呜呜……你娘……她想不开……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呜呜呜……留下我和你兄弟在世上苟活,呜呜呜,她真真是狠心呀!”
栗锅子追在后面,从大门口一路哭诉到停灵的正屋门外。这一副妻死夫悲的模样让海棠深深感到虚伪和厌恶。
她扭过头看向那还未盖棺的棺材,沉默不语。
“海棠,因里长大人说该让亲闺女见最后一面,所以才没有盖棺。”栗锅子泪花花地站在棺材前,凄凄哀哀地叹气:“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前儿天高高兴兴地去见你,怎么回来就想不开一绳子吊死了哟。”
“住口!”
诸葛弈怒斥,看向栗锅子的眼神闪动着寒意。
这种误导性的口不择言就是往栗海棠身上泼脏水,引着人们猜测闫氏的死与栗海棠有关系,或是栗海棠逼死闫氏的。
栗锅子张张嘴巴,又畏畏缩缩退回去。
“师父,帮我验看验看。”
“好。”
诸葛弈将海棠在小凳子上,安抚地捏捏泪湿的小脸。提袍摆走到棺材旁,明耀龙眸微微眯起。他一边查看闫氏尸体的情况,一边用绢帕包裹住手掌。
包着绢帕的手掌探入棺材里,轻轻抬起闫氏的下巴,衣领半隐半现间露出一道黑紫色的痕迹,伤痕有无数道斜花纹,显然上吊用的麻绳。
闫氏穿着栗海棠送给她的那身水绿色袄裙,而绣花鞋穿的是海棠的那双大红金丝团花绣鞋。交叠放在腹部的双手都握紧成拳,手背上留着几道青痕,显然有人试图扳开过。
裹着绢帕的手像按摩一样揉搓那一对拳头,诸葛弈希望能得到一些线索。
“师父,如何?我娘真的是上吊自尽的?”
栗海棠仰着小脸,渴盼地看着他。
诸葛弈收回手,将绢帕丢进棺材前的土盆里。
“海棠,去见你娘最后一面吧。你娘像睡熟一样,不吓人的。”
抱起小姑娘,诸葛弈走回棺材旁,陪着她战胜死亡的恐惧,陪着她直面母亲死去的事实,陪着她渡过人生的第一个大劫难。
“娘!”
稚嫩悲凄的哭唤声响起,屋内屋外、院里院外皆一片呜咽……





术尽荣华 第67章 一起长大
守孝三日,诸葛弈陪着栗海棠回到瓷裕镇。一回到奁匣阁,海棠就一病不起,高烧不退、时时昏睡说糊话,吞咽困难到连药汤都喝不下。
闻讯而来的八位族长急得团团转。距离大年越来越近,身为奉先女的海棠要禁食守祠堂十日,拖着这样的病身子如何能硬撑着饿活十日?
其中,最为焦急的人属栗族长,他还想着在未来五年里大发一笔横财。至少奉先女掌权后能帮着他获得一个陶土矿、两个窑口、十间铺子经营权,每年足有百万两银子的流水,五年超过千万两银子。
“不好了,大姑娘又昏过去了。快,快请大夫进来诊脉!”
杨嫫嫫匆匆跑出来,引着坐在东书房里开药方的大夫上去二楼卧房。
栗族长急拦住杨嫫嫫,压低声问:“栗大姑娘如何?醒来时有交待过什么话吗?”
杨嫫嫫屈身行礼,偷瞄四周一眼,小声回答:“大姑娘一直昏迷不醒,糊涂时喊娘,真真的可怜呢。老奴瞧着不好,怕是要请京城的名医来诊治。”
栗族长犯愁了。听闻京城中不太平,又临近大年,恐怕很难请到。
“去吧,守着栗大姑娘。”
“是。”
杨嫫嫫急步去了二楼卧房。
栗族长背着手走到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中的太阳,千愁万绪堵得他心口疼。
依祖先订下的规矩,五年里若奉先女中途出现意外亡故,本氏族的五年收入充公以偿还七大氏族族人的供养钱,同时将自己手中一半的生意给其他七大氏族。
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呀?
栗族长怅然,连连叹气。
同一时间,二楼的卧房里气氛凝重,寂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辨声寻到它。
杨嫫嫫和李嫫嫫站在门口方便随时听令差遣。
诸葛弈守在床边,微凉的大手紧紧握住寒冰一样的小手,明耀龙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脸苍白无色的小姑娘。她气息极弱,仿佛眨眼睛的功夫会香消玉殒。
医馆的大夫施针后仍不见起色,难免胆怯,几次开口欲言又止。
“行了,你出去吧。”
诸葛弈挥挥衣袖,大夫如临大赦,提着药箱一溜烟儿的跑了。
“不成,你不能走。”
在大夫即将跑出门口时,李嫫嫫一把抓住药箱带子,急得眼眶都红了。
“不成不成,你走了,大姑娘怎么办?她前些日子受重伤,听说只有六年阳寿。如今又病了,不治怎么行?大夫,老奴求求你,再给大姑娘瞧瞧吧。”
“这位嫫嫫,你别为难老夫啦,老夫真真治不了啊。”
大夫提着药箱逃了,李嫫嫫哭着回头看躺在床上瓷娃娃般的小姑娘,捂着嘴压抑哭声。
杨嫫嫫抹掉眼泪,拉拉李嫫嫫的衣袖,“走吧,咱们给大姑娘熬点参汤。”
“好。”
李嫫嫫抽噎两声,跟着杨嫫嫫去了后院厨房。
小小的房间一室药涩味,不管喂了多少药汤都没能治好海棠的病。
诸葛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进她的口中。死马当成活马医,若他的保命药丸再不起效用,恐怕真要送小姑娘去陪她的母亲了。
微凉的手轻轻抚摸乌黑顺滑的长发,轻轻抚摸苍白无色的细腻脸蛋,凝脂肌肤宛若透明的琉璃,仿佛一碰即碎、惹人心怜。
“十年前我的姐姐、爹、娘、祖母和姑母相继死去,留我一个人孤苦无依、飘泊于世。我心中只有仇恨,在日复一日的仇恨中成长。心中积满的执念支撑着我渡过一次次劫难,让我活得更加恣意妄为。”
“海棠,别让我失望。只要你渡过这次的劫难,我发誓会陪你一起长大。”
小小的手像一块冰,柔若无骨的绵软握在手里更多的是怜惜,也愿意用誓言来留住她渐渐薄弱的求生力。
诸葛弈为小姑娘切脉,指腹下的脉动越来越弱,每次微弱地跳动都预示着她的生命在流逝,她放弃了自己。
“海棠,你若不想活,我愿意亲手送你一程。可你不想知道栗闫氏夫人为什么会上吊自尽吗?难道你想放过蛊惑栗闫氏夫人的幕后凶手?”
“海棠,没有给母亲报仇,没有惩治真正害死母亲的凶手,你死后有什么脸去见母亲?”
指腹下的脉动渐渐变强,诸葛弈锲而不舍继续道:“你想知道我在验看栗闫氏夫人尸首时发现的诸多疑点吗?如果想为你的母亲报仇,想知道她上吊自尽的原由,你就打起精神好好地活着,亲自去惩罚凶手以慰栗闫氏夫人的在天之灵。”
很好!
指腹下的脉动越来越强,昏迷中的小姑娘正在以奇迹般的神速恢复着生命力。
诸葛弈又从小瓷瓶里取出一粒药丸喂入海棠的口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海棠,栗闫夫人是被人逼死的,她留了线索给你,她要你替她报仇。”
“呼——!”
微弱而悠长的呼气声从海棠的喉咙里发出,握在掌心的寒冰小手竟微微颤动下,给了诸葛弈极大的感动。
他倾身亲吻小姑娘的额头,压抑激动地呢喃:“傻丫头,我知道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会活下来。”
是,她会活下来,她要抓出逼死母亲的凶手,她要为娘报仇。
既使昏迷着,栗海棠仍听到周遭的声响。她听到八大族长的叹气声,听到栗君珅和莫晟桓跑来送各种珍贵药材,听到杨嫫嫫和李嫫嫫的哭声……
唯独,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诸葛弈寸步不离地守候。微凉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时不时为她诊脉,时不时喂她喝药汤、米汤、药丸。
她好想告诉诸葛弈,不必再为她忙碌,她要去找母亲,她要和母亲一起生活。天堂也好,地狱也罢,她要陪在母亲的身边。
可是,当她不断远离的时候,那个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而她也被深深的震撼。原来母亲是被逼死的,原来母亲留给她报仇的线索,原来她是个不孝女。
“师……父……”
“我在。”
诸葛弈站起来,倾身俯看海棠。小脸苍白透明,两颊染着病态的红晕,一双曜黑明亮的大眼睛渴求地盯看他。
“师父……说好的……陪我一起长大……一起报仇……一起……搏命。”
“好。”
诸葛弈温润浅笑,终于把他的小徒弟从死亡深渊给拉回来了。一起长大,一起报仇,一起搏命,真是不错的提议,他允了。
“来人!”
栗海棠轻轻唤声。
门外无动静。
诸葛弈莞尔,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告诉各位族长,栗大姑娘醒了。”
“大姑娘醒了!快去禀告各位族长,大姑娘平安无事,醒了醒了。”
“阿弥陀佛!”
门外一片欢腾,比过年时还要热闹。
栗海棠平安无事的消息从奁匣阁传出去,不消半个时辰,八大家族中探病的人几乎挤坏奁匣阁的院门,踩烂门槛。
对此,栗海棠吩咐杨嫫嫫去迎来送往,将前来探病的人全部被挡在门外。她要尽快养好身体,暗中调查逼死母亲的凶手是谁。




术尽荣华 第68章 表忠藏奸
年轻就是好。短短三日,栗海棠已经在杨嫫嫫搀扶下慢慢走路,这不仅得益于诸葛弈的保命药丸,也有八大家族送来的各种养身补身的珍奇药材。而栗族长为了保住海棠的小命,恨不得把自家金库里压箱底的珍贵药材全部送到奁匣阁。
短短三日,奁匣阁后院的仓库里堆满了各家送来的药材,栗海棠站在门口一眼看去就是……药、药、药、药,一个又一个贴着“药”字封条的箱子堆成小山丘,场景极为壮观。
“杨嫫嫫,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杨嫫嫫抿唇笑,说:“大姑娘留下些用有处的药材,余下的使人卖到药铺子去,换来银子更实惠。”
“这提议不错。”栗海棠点点头,想想又否决:“不成。这些药材实为难得,万一卖到药铺子容易引起八大家族的怀疑。我再想想。”
“若大姑娘舍得,不如送给画师先生,他常年制药总会有用到的。”杨嫫嫫试探地建议,又怕惹栗海棠怀疑她偏向诸葛弈,不把海棠放在眼里。
栗海棠察觉杨嫫嫫眼中一闪而逝的忧虑,拍拍握在臂弯的粗糙大手,“我与师父是一家人,只要杨嫫嫫不背叛师父,我也当杨嫫嫫是贴心的体己人。”
“多谢大姑娘信任老奴。”
杨嫫嫫感激地屈身行礼,一颗悬着心终于安安平平的。
栗海棠让杨嫫嫫陪着去后厨院,瞧瞧刘厨娘做饭。她今天很想吃大肉包子,听说母亲死的那日亲手做了肉包子给弟弟旺虎,她却没有这份口福。
后厨院在后院西北角,单独分割出来的小院子。后厨有一个刘厨娘,两个粗使老婆子。
凭着一手好厨艺,又懂得保护自己,刘厨娘在奁匣阁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她是个见谁都不爱搭理的人,更不会因为谁的背影深而刻意巴结,就连对奁匣阁的主人奉先女也不会主动讨好。
没有人敢惹她,她也不受哪个氏族的拉拢。暴脾气火大的时候,她想怼谁就怼谁、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谁敢给她甩脸子,她就敢拿大菜刀把谁的脸皮给剁成花儿。
论任性,谁也拼不过刘厨娘;论虚伪,谁都要佩服陈嫫嫫。
被赏了板子,关在柴房里的陈嫫嫫总能让人有意想不到的举动,比如现在……
厨院里,陈嫫嫫拄着一根木棍子当拐杖,气势汹汹地指挥着两个粗使老婆子砍柴、挑水,而刘厨娘坐在磨盘旁边嚼着大白菜芯,全然事外者的态度。
栗海棠让杨嫫嫫扶着,站在院外的一个角落里看着院子里正在发生的一切,看着陈嫫嫫如何耀武扬威,看着刘厨娘那不屑又嘲讽的表情,看着两个粗使老婆子怨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
“陈嫫嫫,快坐下。你老的身体还没好呢,千万别累着。”
一个老婆子从存放粮食的库房里搬出个小凳子,屁颠屁颠地跑到陈嫫嫫身后,摆正凳子,扶着她坐下。
陈嫫嫫满意地点点头,投给老婆子一个“你很上道”的赞许眼神,扭头依旧横眉立目地瞪着两个干活的老婆子,指着她们大骂。
“一群没用的东西。别以为你们是奁匣阁的老人儿就敢欺辱到我的头上,我可是栗燕夫人身边儿的人,是栗大姑娘最信任的。你们想在奁匣阁过得安生,把眼睛放亮点儿。”
“是是是,陈姐姐说得对。咱们还指望陈姐姐在栗大姑娘面前美言几句呢。”那讨好巴结的老婆子谄媚地附和着,恨不得跪下给陈嫫嫫看看她的笑容多么真诚。
屯菜的棚子被桔杆垫子围起来,是为了保护里面屯的冬菜不会被冻伤。
棚子一角,桔杆垫子被扯开,走出来两个老嫫嫫。她们一手抚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手拿帕子擦着嘴上的油渍,满脸享受地笑眯眯着眼睛。
穿灰布袄子的老嫫嫫吐出塞在牙缝里的肉丝,肥圆大屁股坐在陈嫫嫫旁边的石矮桌上,翘起二郎腿儿,五寸大脚抖啊抖。
穿蓝布袄子的老嫫嫫则走到刘厨娘身边坐下,安静地看着院场中央挥汗砍柴、挑水的两个老婆子。
陈嫫嫫斜睇了眼身边满嘴油腻的老嫫嫫,嫌弃道:“栗夫人遣你来,是让你吃香喝辣的吗?”
灰布袄子的老嫫嫫嗤笑一声,反驳:“不来吃香喝辣,难道和你一样挨打受罪吗?”
陈嫫嫫不屑道:“哼!你们少得意。等我向禀明栗大姑娘忠心,再把你们一个个的推出去,还愁没有吃香喝辣的日子吗?”
灰布袄子的老嫫嫫呲牙咧笑,沾着油渍的大肥手指向院场中央砍柴的老婆子,“你,今儿不把那堆柴砍完,就别想喝一口、吃一粒米。”
砍柴的老婆子捶捶酸疼的后腰,顺着指向看去,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那堆柴火足够烧一整年的,她要如何砍完?
蓝布袄子的老嫫嫫笑而不语,目光不经意瞟过院门口,眼神呆滞,身体像被烫了似的一下子站起来。
“栗、栗、栗、栗大姑娘!”
这一声惊慌失措的唤声惊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唯独刘厨娘淡然自若地继续坐着,欣赏着这一群表忠藏奸的蠢货们。
由杨嫫嫫扶着款步而入,栗海棠犹如饭后消食散步悠闲自在得像在逛花园子。她一举一动都是小女孩的姿态,守礼又不失随心所欲。
“砍柴有趣吗?”
栗海棠开口便问那砍柴的老婆子,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让人无法对她戒心。
砍柴的老婆子放下斧头,低垂头闷闷不语。她并非不想回答,而是……偷瞄一眼陈嫫嫫,她将头垂得更低。
栗海棠当作没看到,又天真的眨着大眼睛,看向挑水的老婆子,“你犯了什么错?我何时罚你挑水的?你原本的差事是什么?”
那挑水的老婆子冷睇眼陈嫫嫫,抱着搏得生机的心思跑到栗海棠面前,跪下来磕头哀求:“求栗大姑娘救命啊!老奴是奁匣阁的老奴婢,先前服侍过莫大姑娘的茶点。老奴没有犯错,只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没有孝敬,所以才被罚来挑水。”
“哦,没有孝敬月例银子啊。”
栗海棠故作恍然的样子,笑盈盈看向手足局促、一脸惊慌的陈嫫嫫,和两个嘴角油渍的肥婆子。
淡淡一笑,美过百花盛开。红颜娇妆,她轻言柔语,声如呢喃般问:“陈嫫嫫,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此事呀?”
见陈嫫嫫急着开口,抬手制止,忠告:“陈嫫嫫,你要想好再回答。这,可是你表忠心的好机会。”
原本想要将自己摘干净,把错推到两个不识相的老婆子头上,陈嫫嫫打定的主意被栗海棠这句忠告给扰乱了,她该如何选择?这是个难题。




术尽荣华 第69章 发狠立威
饶了两个老婆子,说明人家根本没错,是她鸡蛋里挑骨头刁难人家;列出罪状,反告挑水的老婆子污蔑自己,显然不能让她好好地表忠心。
陈嫫嫫心中左右为难,恨不得装死了事。
栗海棠冷笑,扫视一圈院子里的老婆子们,目光定在陈嫫嫫脸上,慢慢走过去,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嗓音说道。
“陈嫫嫫,你之前意图下毒谋害我变成哑巴,没想到自己误食了毒药,害人终害己。我念在你是栗燕夫人送来的嫫嫫,不计前嫌赐你解毒的药丸。”
“俗话说,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你如何,相信你心中自有权衡,知道何时该投靠谁更安全。”
投给陈嫫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栗海棠扭头看向那砍柴和挑水的两个老婆子,问:“你们每月有几钱月例?”
“回栗大姑娘的话,老奴有半两银子的月例。”砍柴的老婆子恭敬地回答,头一直低垂着,好好地跪在地上。
栗海棠颌首,“先起来吧。”
“谢栗大姑娘。”
老婆子感激地起身,默默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栗海棠由杨嫫嫫扶着走向刘厨娘。
此时,刘厨娘也不好再拿乔,慢慢站起来屈身行礼,声音平平地道:“栗大姑娘来厨院,可有什么吩咐?”
“我想吃肉包子,听闻刘厨娘厨艺甚好,就厚着脸皮来麻烦你了。”
“既然是栗大姑娘想吃的,我定然会尽心尽力地烹制出来。”
“有劳了。”
栗海棠颌首以致谢,转身时看向陈嫫嫫,问:“可想好了?”
陈嫫嫫举棋不定,忐忑地看向那两个油腻的肥婆子,犹豫道:“老奴,老奴想好了。”
“陈嫫嫫没想好也没关系,等每月初一、十五毒发难忍的时候,我相信你会心急火燎地来找我。我,有得是耐心和时间。”
栗海棠一席话,不仅陈嫫嫫震惊得目瞪口呆,连云淡风清的刘厨娘也不禁侧目打量她,甚至那两个奁匣阁的老婆子也在心里偷偷将栗海棠与莫心兰相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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