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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闫族长绕过西边的游廊,穿过小偏门来到长长的夹道。他双手后背、悠哉漫步,时不时停下来欣赏雪落下的美景。
“族长老爷,你来了。”
执家法的老婆子上前行礼。
闫族长颌首,问:“嗯。二爷呢?”
“绑回南府了。”
老婆子恭敬回答,见闫族长没有饶了夫人的意思,她更有底气执刑了。
闫族长伸手接住几片雪花,说:“夫人近来忘记太多的规矩,你是执掌家法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族长老爷放心,老奴记得清清楚楚,到死也不敢忘的。”老婆子将刑鞭双手高举,跪下道:“闫氏历代掌家主母在上,老奴不敢徇私。”
闫族长点点头,冷瞟被绑在长凳上的妻子,迈步往通向南府的夹道小偏门行去。
老婆子回到闫夫人身边,挥鞭子抽打在闫夫人的背上,鲜血淋淋、皮开肉裂的娇背露出点点骨头。
“夫人,对不住了。谁让你不守规矩呢,老奴只能狠心啦。”
“你打死我吧,我宁愿做鬼也不想活着。”
闫夫人闭上眼睛,她真想死啊,谁愿助她一臂之力就是她的恩人。
老婆子哪管闫夫人想死想活,她是个执家法的下人,族长老爷一日不下令打死丧风败德的夫人,她便不能下死手。
“夫人,你想死就去求族长老爷吧,老奴没胆子违逆族长老爷的命令。”
老婆子挥舞鞭子一下下抽打闫夫人的背,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闫夫人疼着疼着就笑了,她的命哟从出生、出嫁、现在一直掌控在别人的手里。
“哈哈哈哈,我该活明白了!哈哈哈哈!”
执家法的老婆子吓得收住鞭子,瞅着又笑又哭的闫夫人。





术尽荣华 第889章 不死心的闫老二
闫氏南府曾是闫氏中zhèng fu的跨院,既相融一体又各自成院。原设在中央的夹道被折掉,竖起一道三丈的高墙,前院和后院各设一道屏门有值守的老婆子们传禀消息。
闫族长继承族长之位后,不舍得唯一的弟弟搬去远在村子东边的南府。便赐老南府给二堂叔一家居住,将闫氏中zhèng fu的东跨院分隔出来另设南府,给闫二爷居住。
一道高墙,两道屏门,即相连又分隔,正如闫族长和三清道人本是骨肉兄弟该同心同德,但经年岁月的仇恨让他们像两头伺机吞掉对方的猛兽。
闫族长站在前院高墙下的屏门前发呆,回忆少年时带着弟弟去贩货的往事。那时的闫二是个贪玩的,总爱捉弄小厮们哭哭啼啼的跑来告状。
不知几时起兄弟离心、反目成仇,他稳坐族长之位,他背井离乡混迹江湖。
“族长大老爷亲自登门抓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屏门打开,三清道人一甩拂尘,低眉顺眼后退一步让出路来,恭敬地说:“栗海棠设下圈套诓骗礼儿签下债契,二十万两银子对族长老爷而言九牛一毛,对礼儿而言是全部身家。”
“礼儿是你的亲生子,子债父偿。”
闫族长双手一背,悠哉踱步跨过门槛儿进到南府的前院。来到院中唯一存活的大槐树下,仰望积雪覆盖的参天大树。
三清道人双手揣在袖子里,拂尘搭在臂弯,淡淡道:“初建闫氏中zhèng fu之时,有位云游四方的道士曾说:桑松柏梨槐,乃闫氏族大忌之植,不可入主院。老祖宗遵从他的说法,下令将主院的槐树移到这东跨院的前院来,依着道士的指示栽在西南角。”
闫族长讪笑,说:“道士言,可信之七八。何况云游四方的道士终日靠蒙骗敛财,言十有九是假话。”
“正因族长大老爷不听劝才落得如今的下场,终日躲在花间楼的羽翼之下苟且偷安,真真笑掉全镇人的大牙。”
三清道人不留情的讥讽,闫族长不为所动。
迈开步子走向南府的后宅主院,曾经的女主人的院子被一场大火烧毁,正是三清道人的手笔。
待他离家之后,闫族长斥巨资重建后宅的主院,除建造五间正房和东西三间厢房之外,后面又建起二层的后照楼。
寒夜谷的寒夜观被毁,三清道人被迫回到南府,将后照楼改建为道观,专用于修道炼丹之所。
自从三清道人回来之后,闫族长很少来闫氏南府逛逛。初入后宅主院的正房,一股清幽香气扑面而来。
“此香令人舒畅、宁心平气,是你炼制的香丹吗?”
“是。”
三清道人揣着袖子走去炉鼎旁,取出另一种薰丹埋在灰白色的香灰之中,说:“今后离花间楼的无言公子远些,他不是你能惹得的大人物。”
“无言公子与我情投意合,我们只交心不谈利。”
闫族长也揣起袖子,去正房次间的热炕上盘腿坐了。
三清道人端来两碗清茶,说:“他明知诸葛子伯是什么身份,偏偏不肯如实相告。明知栗海棠设下圈套诓骗却隐瞒不说,催促你带礼儿回家清点银子。你别傻傻的被他卖了还帮忙数银子,他可不是善类。”
闫族长脸色阴沉,不满地问:“他不是善类,那你呢?”
三清道人浅啜清茶,斜睇一眼,说:“我不会坑害自己的亲儿子。”
“这倒是,你对礼儿还算尽心。”
闫族长端茶浅饮,觉得寡淡无味,不似他平日喝的祁红好。
三清道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宝钞放到桌上,说:“纵使知道栗海棠设计礼儿,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二位少年执九龙令而来,恐怕与诸葛子伯等人无关。”
“你的意思是……天下第一大商活死人悄悄来到瓷裕镇?”闫族长惊诧,看看桌上的一叠宝钞,压低声问:“你又没见过九龙令,怎知不是诸葛子伯等人伪造的?”
三清道人嘲讽:“你以为天下第一大商是什么人?那是一个敢和皇帝老儿坐拥江山的江湖霸主。伪造九龙令乃是大罪,诸葛子伯等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闫族长恍然大悟,心慌得说话都结巴,“依你之,之见……该,该如何……如何是好?”
三清道人指指桌上的一叠宝钞,“拿去还债吧,总不能看着闫氏族毁在你们的手里。”
闫族长有些激动,将宝钞揣进袖子里,仍怀疑地问:“你没条件吗?”
“有。”
三清道人敛眸坐定,叹道:“礼儿未到冠礼的年岁,本不该商议娶妻之事。但莫氏的庶女太轻狂,绝非族长夫人之选。”
“你看准哪家的姑娘?”
闫族长并不急于拒绝,他虽心里有儿媳妇的人选,也想听听三清道人的意思。或许,身为亲生父亲的他看得更清。
三清道人沾着茶水在桌面写下“莫妘秀”三个字,说:“莫二爷的嫡女,莫氏族的大姑娘。”
“我本属意程族长家的闺女。”
“程族长太软弱,纵使结为姻亲也不会出头维护闫氏族。我与诸葛子伯有盟约,只要你肯禅位于礼儿,诸葛子伯会利用栗海棠帮助闫氏族成为瓷裕镇第一大氏族。”
三清道人信誓旦旦的说,希望闫族长能尽快扶闫礼成为族长。
“二弟呀,没想到你经历那么多磨难后依然天真。”闫族长揣着袖子走向屋门口,他凝望宁静院子里的雪景,说:“瓷裕镇终有一日会落到我的手里,我要的不仅仅是第一大氏族的名头,还有独霸一方的声威。”
“痴人说梦。”
三清道人嘲讽。
闫族长淡淡一笑,“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哈哈哈!”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三清道人忿忿,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他起身登上楼梯来到二楼,见到端坐于榻上煮水烹茶的雪发少年。
“诸葛弈,你要放任他们吗?”
“他们?谁啊?”
烹茶最讲心静,被三清道人一句厉声质问扰了心绪,诸葛弈将未烹好的茶水倒掉,重新来过。
三清道人坐到诸葛弈的对面愤愤怒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死之前,我要看到礼儿成为族长。”
“嗯,我答应帮你,定会遵守承诺。”
诸葛弈重新烹一壶香茶,抬眼冷瞟怒形于色的三清道人。
三清道人咬牙,两只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沉声问:“你要如何帮我?”
诸葛弈温润浅笑,奉上一杯茶。
“杀了闫族长可好?”
三清道人眯眼,试探道:“这可不是你会说的话。”
诸葛弈浅笑不语,颇为满意烹好的第二壶茶水。




术尽荣华 第890章 黑白少年很神秘
当闫礼怀揣着闫族长给的一叠宝钞回到花间楼的时候,发现那讨债的二位少年仍在二楼雅室,由无言公子亲自相陪。
想到临出门前闫族长的叮嘱,闫礼更加好奇二位少年的底细。
“闫大公子来了,快请进吧。”
无言公子招呼闫礼进来,又故意隔开二位少年和闫礼,让他们隔桌相对。
“银票。”
白衣少年伸手讨要。
闫礼从怀里取出一叠宝钞,说:“带银子过来不方便,这宝钞是秦氏庄子的。”
“嗯,无事。”
白衣少年抢来仔细清点,数完一遍又数一遍,再数一遍,再数第四遍……
“二十万两银子,你要数到明日天亮吗?”
“看看有无夹带别家的宝钞。”
白衣少年笑容纯良,数宝钞的手法很是奇特,几乎每张宝钞的边边角角都摸过一遍。等确认完,交给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宠溺浅笑,“数完了?”
“嗯。走着。”
白衣少年起身走向窗子,拿白绢帕擦擦手丢进窗下的炭火盆里。
黑衣少年揖礼告辞:“多谢无言公子,我兄弟二人告辞了。”
“不必客气,代我向你家主人问安。”
“主人行踪不定,我们只是卑微的小卒恐怕一生无幸拜见主人。不过,回去后若见到统领定会禀告,请统领代无言公子向主人请安。”
“那就多谢啦。”
无言公子恭敬揖礼,暗道黑衣少年言语恭谨,不愧是活死人座下的小护卫。看他们十几岁的年纪,应是初来乍道的新护卫正是历练的时候。
“告辞!”
已跃出窗外的白衣少年抱拳,刹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唯看到一道白影飞快掠过重重屋脊,与那黑色的影子追追赶赶。
无言公子站在窗前远眺,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二人加以时日定能成为活死人的左膀右臂,不可多得的人杰呀。”
“无言公子是花间楼主最得力的属下,如今见到这二位少年,怎生出一丝老骥伏枥的悲壮?”
“你懂什么?”
无言公子最看不惯闫礼这种小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却野心勃勃,为了权势不惜践踏亲爹的命。
“你不去追踪那宝钞的下落,赖在我这儿喝茶不怕被闫族长和三清道人绑回去抽鞭子吗?”
“有些事交给下人去办吧,何苦冒着寒夜风雪吃苦受累呢。”闫礼淡定地吃起来,这桌子美味佳肴是花间楼最贵的酒席,只有无言公子青睐之人能享用,换个人出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席面。
无言公子冷笑,离开雅室。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可怜那两个老谋深算的兄弟俩争来斗去,良苦用心终究会付诸东流。
夜色凝重,无言公子一身夜行衣悄然离开花间楼,延着黑白二少年的踪迹一路追查,终于在子夜时分追到他们。
距离瓷裕镇大约五十里的山谷里有一间茅草房,那黑白的二位少年骑马停在茅草房外却没有急着下马。
待茅草房的门打开,走出一位戴着鬼面具的男人。
黑衣少年将一叠宝钞交给鬼面具男人。
鬼面具男人拿着宝钞返回茅草房里,而黑白衣的二位少年骑马离开山谷,片刻不作停留。
无言公子取出黑布遮面,慢慢靠近茅草房。幸好山谷里夜风狂啸,他踩在枯草上的细微声响亦能掩盖。
他躲到茅草房的后面蜷缩在墙下偷听,仍保持警惕心观察四周的动静。
茅草房里,戴面具的男人将一叠宝钞交给千夜,说:“闫氏族送来的二十万两银子该如何处置?这秦氏宝钞似乎要到祁山镇兑换。”
千夜点头,哑着嗓音说:“青州有秦氏钱庄,主人会派人去青州兑换。”
“属下即刻带宝钞回去。”
戴面具的男人收回宝钞贴身藏好。
千夜哑着嗓音,故作无奈地说:“你回去吧。我要留下来保护诸葛公子。”
“还有小姑娘,主人似乎对她很有兴趣。”
戴面具的男人说,指指茅草房的后墙,意味深长的笑笑。
千夜无声冷笑,嘴里仍无奈道:“是,她的确有趣。”
“统领大人留下来保护诸葛公子和那位小姑娘吧,属下先行回去啦。”戴面具的男人揖礼,态度很是恭敬。
千夜揖礼:“保重!”
茅草屋的小门吱呀敞开,戴面具的男人一声口哨唤来马儿,骑马离去。
千夜站在屋子中央,冷声道:“大冷天儿躲在墙根儿偷听多辛苦,无言公子快进屋来暖暖吧。”
蜷缩在茅草屋后墙下的无言公子低声苦笑,起身拍掉衣袍上雪泥,绕过茅草屋来到前门。
一进屋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无言公子心里更苦。他这是发现了某个重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会不会被灭口呀?
“老盗王可安好?多年未见,小兄弟越发稳重了。”
千夜抱拳还礼,打量无言公子一身单薄的夜行衣,忍不住调侃:“听闻无言公子与闫族长之间暧昧不清,此次前来追查难道受闫氏父子所托?”
“不不不不,当然不是。”
无言公子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在自家地盘里花天酒地的多好。偏偏为满足好奇心,冒着寒风暴雪跑来偷听,又落到老盗王儿子的手里,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哟。
千夜昂首挺胸、双手背后,耐心等待无言公子的解释。
无言公子自知搪塞不过,只好招认:“我对那黑白衣的二位少年很是好奇,恐他们伪造九龙令,顶着为天下第一大商办事的名头来讹诈。若知他们是老盗王的属下,我断然不敢前来的。”
“爹爹早已归隐,多年身在祁山镇的秦庄。前日为还回玉玺闹得一场风雨,了却他一桩心愿。如今,我拜在活死人的座下,赐名:千夜。”
“哈哈,恭喜千夜兄投得名主。”
“多谢无言公子。”
千夜抱拳,冷冷道:“诸葛公子和海棠姑娘深得主人的心意,望无言公子多多庇护。”
“一定,一定。”
无言公子心里暗道好险。幸好他和诸葛弈、栗海棠不算亲近也不算疏远。看来今后要疏远闫氏父子,免得惹来麻烦。
千夜揖礼:“重任在身,恕不相陪。”
“好好好,你请便!请便!”
无言公子鞠躬揖礼,亲自送千夜走出茅草屋,看着他策马离开山谷。他返回茅草屋里静静的思考,将未来的谋划重新布局。




术尽荣华 第891章 敲敲打打讨赔礼
冬季的夜似乎很长,守在炭火盆旁边烤去一身的寒气,才觉得魂归身躯,冻麻木的脑袋也清醒不少。
房门大开,无言公子望着寂静的小院子,感觉自己有些孤单。住在这歌舞升平的花间楼里,他常常迷失自己,不知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
这个花间楼后院最不起眼的小院子是他的居所,外面看荒芜颓败、残屋瓦砾,经过后院的宾客们望其厌恶、毫无兴趣,故而它成为花间楼的天然禁地。
只有踏入小院子,穿过丛丛荒芜杂草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隐在遮天蔽日的紫藤天幕之下是玲珑毓秀、雅致古朴的湖上小院。
五正两耳的正房格局规整,两侧的三间厢房被改成石舫和水榭,所有房、亭、阁、舫、榭皆建在碧波荡漾的湖上。
连接各处的游廊曲曲弯弯若盘龙戏水,行走于游廊之中穿行在各个古朴又不失华美的屋宇之间,宛若置身桃花源。
身旁连个说真话的人都没有,无言公子有些嫉妒诸葛弈了。人家收个小姑娘做徒儿,明为师徒恩情、暗为两情相悦,彼此相护、彼此怜惜。
“唉!老姐呀,我想你了。”
想到自己的姐姐,那青州花间楼的花魁娘子,无言公子又犯起头疼。别人家的姐姐对弟弟那是捧在手里疼在心里,他家姐姐必须要弟弟捧在手里疼在心里,否则大棒子伺候,不打得十日不下床定不罢休。
“公子,外面有人前来送礼,你快去看看吧。”
花间楼的舞姬匆匆来禀告,只站在房外的月台上垂首而立,不敢再更进半步。
无言公子伸个懒腰,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
舞姬垂首退后,让无言公子先行,后默默跟随。在花间楼,他是主,她们是奴。主高兴了,她们平安;主生气了,她们遭殃。
无言公子迈着悠闲的步子来到花间楼,初入楼中便听到正门外喧天的锣鼓,响彻天际的唢呐,犹如万人异口同声的大喊。
“让他们停下。”
“公子,停不得。”
花间楼的鸨娘慌慌进来,奉上一张拜帖。
无言公子并不接,冷瞟跟在身后的舞姬。舞姬乖巧,接来拜帖展开给他阅看。
拜帖极为简单,仅有的两个字足以令无言公子震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伸手抢来拜帖仔仔细细察看浓墨的隶书。
“外面送来多少箱子?”
“十个。”
鸨娘畏畏缩缩的回答,一双透着谨慎的老眼偷看拜帖。她虽识字,却不知拜帖上的两个字是何意。
无言公子收拜帖入袖袋,走出花间楼站在大门外,平静地看着十几个衣着鲜艳的少年敲铜锣、打皮鼓、吹唢呐,这响动比办喜事还热闹。
“鸨娘,去给竹姬姑娘打扮打扮。”
“是。”
鸨娘躬着胖身子跑进楼里寻新花魁娘子竹姬。尽管心存疑问却没胆子问,这竹姬是她精心培养的新花魁娘子,尚未入楼迎客的一个洁净人儿。
无言公子远眺五味居的三楼,正巧雅室的窗子敞开,一个碧玉般的美人儿立于窗前凝望这边。
他深躬揖礼,那美人儿浅笑。
“公子,竹姬已妆扮好,要送往何处?”
“诸葛府。”无言公子轻轻拂拭衣袍,说:“用顶小轿抬过去,放到大门口即可。叮嘱小厮们机灵着点儿,速去速回。”
鸨娘应了“是”便去召集小厮们,又送竹姬坐上小轿,由后院门抬出。待她回来禀告时,无言公子早已不见踪影。
与花间楼一河之隔的五味居,三楼雅室里安安静静的,铜壶煮水的细微声响亦真真切切。
迎风立于窗前,栗海棠看到无言公子步似疾风穿过层层人群而来,行至瓷河上的拱桥也无一丝缓慢。
“师父,你在拜帖里写了什么?”
“赔人。”
“啊?这是何意?昨夜无言公子追踪到燕峡岭山谷的茅草屋,似乎没有害人呀。千夜天明回来时也无受伤。师父要他赔什么人?”
“女人。”
诸葛弈调好梅花汁子入茶汤中,又添了一味无色无味的药末。
“师父,你想娶花间楼里的女子为妻?”
“别乱猜。”诸葛弈斜睇不解风情的小徒弟,淡淡道:“这女子是给闫氏父子准备的。”
一听不为他自己,栗海棠便安心了。阖上窗子回到桌边,捏一块绿豆糕吃,大大的杏眼好奇地盯着他调出来的梅花茶。
“师父,我能喝吗?”
“不能。”
果断拒绝,不给她一丝妄想的机会。
栗海棠哼气,端起绿豆糕的碟子坐到窗下的美人榻,打定主意吃独食儿。既然他不给她尝尝梅花茶,她为何要分享最美味的绿豆糕?
雅室的移门推开,慈祥笑容的老掌柜领着无言公子进来,揖手道:“早膳已备好,尚有一汤需多熬炖一刻钟,请各位稍候片刻。”
“先端来早膳吧。无言公子一夜未眠,干了那偷听的丑事,定是饿着肚子来的。”栗海棠揶揄讽刺,一碟绿豆糕只剩下两块。
无言公子充耳不闻,直坐在诸葛弈的对桌,说:“我已送人去诸葛府,稍后会送一份贺礼到府上。”
“为何送诸葛府?不是闫氏中zhèng fu吗?”
栗海棠傻了,师父刚才不是这样说的,那花间楼的新花魁娘子不是给闫氏父子做宠妾的吗?怎么抬到诸葛府去啦?
无言公子看海棠露出同情的眼神,感叹:“海棠姑娘呀,你太年轻还不懂得男人。这男人呀,到了年岁便要……唔!”
一块枣泥糕塞住无言公子的嘴巴,诸葛弈冷冷威胁:“你想变成哑巴,尽管和她胡说。”
无言公子眉开眼笑,细细品尝甜糯的枣泥糕。能够让冷血无情的诸葛弈泄露不寻常的情绪,心情真真的好呢。
“竹姬先送到诸葛府比较安全,免得所有人的目光皆聚来我的花间楼。要知道竹姬是新花魁娘子,不知多少老爷们想与她一夜缠绵呢。”
“早知道我也写一张拜帖。”
栗海棠拿着空碟子回来,挨着诸葛弈坐了。
无言公子笑问:“你的拜帖想写什么?也讨个花魁娘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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