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栗海棠有些担忧地说:“刘姐姐在守安堂有堂嫫嫫护着尚可安生度日,一旦堂嫫嫫殁了只怕她也难保呀。”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她抓住诸葛弈的手,请求:“师父,我们想法子带她离开守安堂。”
“离开之后呢?她要去哪儿过活?”
“祁山镇,俗宅。”
栗海棠想到的地方只有那里,俗宅是她的地盘,又有秦五爷护着,即使八大氏族的人知道也无可奈何。
诸葛弈思忖这法子或许可行,只要刘喜娘愿意离开守安堂,他可以安排她和年迈的父母一起去祁山镇。
“师父,求你。”
“好,依你。只要刘喜娘愿意同我们离开,一切由我安排,你不必忧心。”
最受不得她的撒娇,诸葛弈轻轻抚摸她的头,只希望她永远这么高高兴兴的。她在乎的人,他甘愿付出一切去护着。
“谢谢师父。”
栗海棠抱住他,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像只猫儿似的蹭啊蹭啊。
诸葛弈忍俊不禁,轻轻拍打她的背,“乖,睡一会儿吧。”
“好。”
栗海棠窝在他的怀里昏昏睡去。马车颤颤悠悠的,她的梦里也颤颤悠悠的……
马儿的脚力很好,三十里路仅一个时辰便到了。寒冬傍晚黑得早,未到酉时已天黑不能视物。
幸好今夜睛天无雪,一弯弦月挂在东方天际,无数星辰闪烁,狂风将丝丝如绵的云彩吹散,只见墨夜不见白。
马车停在距离守安堂远些的小树林里,诸葛弈带着海棠徒步走向守安堂的后院。
一个时辰之后守安堂便要熄灯安寝,女人们定会吵闹不休。趁乱哄哄的无人注意之时,正是他们潜入的好时机。
术尽荣华 第905章 守安堂的堂嫫嫫
寒夜狂风啸,半月残云掩星辰,树林环抱独屋,高墙阻隔不闻院中妇人们吵闹不休。高高塔楼形的守安堂主屋里烛火渐熄,只有主屋的顶楼一个小窗子仍映着烛光。
两道黑影如鬼魁般跃过高墙,闪入塔楼式的主屋后门。这里是厨房的小门,白天留给送菜的妇人们,黄昏申时会锁住。今夜未曾锁住,轻轻一推便开了门。
诸葛弈带着海棠悄无声息地进入厨房,环视厨房无人,拉着她躲到角落里,低声叮嘱:“你留在这儿,我去探探。”
“师父,让影卫去吧。”
栗海棠拉住冰冷大手,紧张的嗓音都有颤音儿。
诸葛弈捏捏她的白皙的圆脸蛋,柔声安抚:“乖乖等在这儿,我探好路便回来寻你。”
“好。”栗海棠乖顺答应,握着他的冰冷大手叮嘱:“师父要小心。”
“好。”
诸葛弈捧着她的小脸在额上温柔一吻,将带来的一袋蜜饯塞到她的小手里:“吃完五颗,我就回来。”
栗海棠摇头,把小袋子护在怀里,对他摆摆手。
诸葛弈莞尔一笑,依依不舍地捏下她的圆脸蛋,转身闪出厨房的小门儿,进入守安堂主屋。
既然厨房的小门故意没锁上,诸葛弈知道定是堂嫫嫫故意安排的。故而,他并不担心海棠有危险,在楼里躲躲闪闪潜上顶楼。
塔楼式的屋顶仅有一间房,堂嫫嫫独居于此。今夜,她燃着一盏油灯,坐在窗边欣赏半弦月色。
一壶清茶浅淡幽香,与室中寂静相得益彰。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喝杯茶暖暖身子。”
堂嫫嫫提壶斟一杯茶放到桌上,茶壶置于掌上暖着。
诸葛弈从青色幔帐后走出,坐到桌旁浅饮。茶香清淡,入口发涩但回甘悠长。
“好茶!”
“诸葛公子谬赞。”
堂嫫嫫坐在窗边未动,伸长手臂提茶壶为他再斟满一杯,说:“难得你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喜欢我的粗茶,请再饮一杯吧。”
诸葛弈起身鞠躬揖礼,“多谢堂嫫嫫。”
“不必客气。”
堂嫫嫫将茶壶抱在怀里,仔细端详诸葛弈完美的五官,不禁感叹:“你生得这般俊美不凡,可见你的父母亦是天下最貌美最英俊的夫妻。”
提到父母,诸葛弈的记忆中尚有浅淡的轮廓,依稀记得父亲高大威猛、母亲温柔善良。每日清晨初醒,他能喝到母亲烹制的野猪肉羹,是父亲彻夜不眠从山里狩猎回的。
“父母离逝时我尚且年幼,没有印象了。”
诸葛弈怅然,默默饮茶不再多话。他于八大氏族的人是寄于篱下的外族少年,在瓷裕镇的身份只有画师,兼任奉先女的绘师。
堂嫫嫫为自己添了第三杯茶,此时茶壶已空。她歉意地说:“对不住,我的壶太小,只有这一杯了。”
“无妨,两杯茶已足够润喉。我这身子喝再多的热茶也暖不了,堂嫫嫫不必介怀。”诸葛弈饮尽半杯,将空茶杯放回桌上,说:“今日用飞鸽传信的人是堂嫫嫫安排的吧?你引海棠来此有何事?”
“不是我找她来,是刘喜娘。”
堂嫫嫫怀抱茶壶似乎并不急着赶他出去,仔细打量他之后又不禁感叹:“你果然是诸葛樱的亲弟弟,眉眼间的神韵与她一模一样。当年,我也这般静静的看着她,她亦如你静静的坐着。”
诸葛弈剑眉微蹙,猜测堂嫫嫫引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仅仅让海棠去见刘喜娘吗?难道没有引他来此的计划?
“堂嫫嫫说的这位姑娘或许与我同姓,但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位兄长。”
“孩子,你骗不了我的。”
堂嫫嫫莞尔,抱着茶壶缓缓站起,扶着墙和桌子慢吞吞走到东墙的大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黄梨雕花木匣。
她有些虚弱无力,又固执地抱着茶壶不放手。
“你来帮我拿去桌子上。”
“是。”
诸葛弈小心翼翼接过黄梨雕花木匣,单手搀扶堂嫫嫫来到桌旁。
“你打开它。”
堂嫫嫫扶着桌子走回窗前的椅子坐好,深深地喘口大气,闭上眼睛调整急促的呼吸。她淡淡地说:“我的大限之期将近,总有些事情不能随我一同入地狱去。从五年前你初来瓷裕镇之时,我便知道你是诸葛樱的亲弟弟,也知道你来此的目的。”
诸葛弈暗生警惕,这堂嫫嫫说话太过直白,让他不得不想到八大氏族的人借她之口来探虚实。
堂嫫嫫斜倚在窗台,睁开浑浊的眼睛,说:“那木匣子是诸葛樱留下的,她说终有一日亲弟弟会来为她报仇。倘若我有幸见到她的亲弟弟,定要亲手交给他。五年前你初来瓷裕镇的时候,我想过去找你,后又退缩了。那时你羽翼未丰,斗不过八大氏族的人们。如今,你年岁大了些,背后有燕峡翎爷和祁山秦五爷,又有奉先女作你的挡箭牌,我终于能完成对诸葛樱的承诺,临死前将她留下的木匣子交给你。”
说完这一长句话,堂嫫嫫止不住咳嗽。她急忙拿帕子捂住口鼻,扭身子背对着他。
诸葛弈从怀里取出一瓶药,递给堂嫫嫫,“吃一颗会舒服些。你的病本不要命的,该早些医治才是。”
“治得病,治不得命。我被困在这座牢笼里整整三十一年,死了反而解脱,我高兴。”
堂嫫嫫拿开帕子紧紧攥在手里,嘴角和鼻孔残留点点血迹。
诸葛弈倒出一颗药丸给她,说:“若你愿意多等两年,我保你活着走出去。”
“不必了。”
堂嫫嫫拒绝,不仅拒绝他的承诺,也拒绝他给的药丸。
诸葛弈不勉强,药丸子丢进煮水的炭炉里,坐回桌旁盯着黄梨雕花木匣。
堂嫫嫫又咳了一阵,缓缓气息,说:“打开吧,那是诸葛樱留给你的。”
“我姐姐死得冤。”
“是啊,八大氏族的女人没有活得不冤的。”堂嫫嫫看看攥在手里的帕子被血渍浸染,闭上眼睛悲伤感叹:“诸葛樱是最无辜、最冤枉、最委屈的女人。”
诸葛弈默默打开黄梨雕花木匣,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玉佩、一根樱花玉簪、一把金锁和一方绢帕。
龙眸瞬间淌泪,他隐忍悲恸,哽咽地问:“你如何认识我姐姐的?她为何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堂嫫嫫拭去脸颊的泪珠,凄戚地说:“诸葛樱是好姑娘,她是个活得特别通透的人。”
“告诉我。”
诸葛弈拿起那枚玉佩置于掌心,玉佩的冰冷似乎胜过他手掌的冰冷。
术尽荣华 第906章 诸葛樱是好姑娘
堂嫫嫫身体虚弱,每说几句话便要闭上眼睛歇息片刻。她知道诸葛弈不会独自前来,不知奉先女被藏在什么地方。
“子时了,你快快去接奉先女来吧,免得被人发现。”
“在厨房。你先歇歇,我去接她。”
诸葛弈起身便走,对桌上的黄梨雕花木匣并不在意。比起姐姐留下的东西,海棠更重要。
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堂嫫嫫却皱紧眉心盯着门口,好一会儿轻声叹,喃喃自语:“英雄难过美人关。诸葛樱,你的亲弟弟若不能毁了八大氏族,你死得真冤啊。”
“堂嫫嫫心思够深的,竟想利用我师父来替你报仇。”
“你……你怎会在这儿?”
堂嫫嫫惊慌,没想到栗海棠从另一扇窗子跳进来,而站在外面的蒙面少年绝不是诸葛弈。
“你去找师父,我在这儿很安全。”
栗海棠对蒙面少年说,少年颌首、目光凌厉地瞪向堂嫫嫫,警告她别对海棠动歪心思。
堂嫫嫫苦笑,若回到半年前她或许有挟持之力,现在这副病躯连活着都难,还能打什么歪主意。
栗海棠对蒙面少年摆摆手,说:“放心去吧。你不在这儿,也会有人暗中保护我的。”
蒙面少年点头,安心返回塔楼式主屋去寻找诸葛弈。他带栗海棠离开一楼厨房的时候,恰巧周姨娘迎面走来。幸好他机灵拉着海棠躲进米袋后面,避开了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周姨娘。
栗海棠坐到刚刚诸葛弈坐过的凳子,翻打黄梨雕花木盒,看到里面的玉佩、玉簪、绸帕。
“这些东西是诸葛樱留给亲弟弟的遗物。”
堂嫫嫫暗示海棠别触碰匣子里的东西。
栗海棠嗤之以鼻,冷笑说:“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樱姐姐才不会当成宝贝呢。纵然她成为奉先女的日子不长,终究地位尊贵。八大氏族的老爷们又不是傻子,一个冒名顶替的奉先女能擅自使用奉银?”
“奉先女的意思是……诸葛樱骗了我?”
堂嫫嫫浑沌的眼睛透着几分森冷。
栗海棠无惧于她的眼神,淡然道:“堂嫫嫫真是病得老糊涂了,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堂嫫嫫恼羞成怒,气得狂咳不止。她是老了病了,可她不糊涂、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奉先女想说什么便直说,何必羞辱我这快要死的人呢。”
“堂嫫嫫是聪明人,临死要扯个冤鬼作伴,免得黄泉路上太孤单。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栗海棠无情又不屑的语气让堂嫫嫫忍无可忍,朝着海棠大吼。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享受着八大氏族的供养,锦衣玉食、家门荣耀。就算你的母亲被八大氏族的老爷们逼死,你仍然心安理得的活着。你的亲弟弟被继母小典氏害死,她借诸葛公子之手害得小典氏损伤身体再无生儿育女的可能。”
堂嫫嫫愤然站起,扶着墙和桌子艰难迈步,走近海棠。她浑沌的眼睛迸发愤怒的光芒,阴森的让人不寒而立。她指向海棠的鼻尖,咬牙切齿的低吼。
“你小小年纪成为奉先女,斗败了八大氏族的老爷和夫人们,又得燕峡翎爷和祁山秦五爷的助力,五年后你还会甘心成为活祭品被烧死吗?呵呵,不会!你不会!”
栗海棠平静地看着堂嫫嫫一步步逼近,毫不在意的从黄梨雕花木匣里拿起玉佩,说:“堂嫫嫫的玉雕技艺真是不错,可惜你的破绽太多。我想,师父亦看出它们并非樱姐姐所留,离开时才没有带上。”
堂嫫嫫微怔,她以为诸葛弈是放心的留下东西,没想到……
“不,这些东西确实是诸葛樱留给亲弟弟的遗物。”
“堂嫫嫫啊,我劝你善良些。你想毁掉八大氏族的心思我已知晓,何必装作无辜扯谎欺骗呢。”
栗海棠放回玉佩,拿起玉簪,品评:“这樱花雕得不够细致,玉质也不算好。”
放下玉簪,又拿起绸帕,平铺在桌上,说:“我曾看过历代奉先姑姑的手札。每一代奉先女常用的帕子所用布料皆有记录,绣制的花样儿也会描画出来。诸葛樱冒名顶替乌氏族的姑娘成为奉先女,仅仅两年写下六本手札。其中,她亲手记录所用的帕子、香囊、荷包、罗扇等等,无一件用绸缎制成。”
堂嫫嫫惊骇失色,抱着茶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紧张到结巴地问:“你,你,你怎会……怎会……”
“怎会揭穿你的阴谋是吗?”
栗海棠将东西收回黄梨雕花木匣,盯着堂嫫嫫抱在怀里的茶壶,说:“只有这件东西是樱姐姐曾经用过的,后来她送给了你。”
“你……你……胡说!”
堂嫫嫫扭曲着身子保护茶壶。
栗海棠托着下巴半趴在桌子上,看到堂嫫嫫像疯子似的抱住茶壶蜷缩成一团。她有些感叹诸葛姐弟的魁力,一个改变了堂嫫嫫,一个改变了她。
“堂嫫嫫,和我说说诸葛樱吧。她应该是你最愿意付出真心的人,对不对呀?”
“诸葛樱是好姑娘。她知自己难逃升天,便悄悄来到守安堂见我,将这个茶壶送与我作念想。她说:终有一日八大氏族如大厦倾覆,毁在这些冷血无情的掌权老爷们手里。若她的死能换一个清平未来,她将含笑九泉。”
“我时常梦到樱姐姐,她老是问弟弟在哪里。”栗海棠走来,扶起堂嫫嫫坐回窗前椅子里,说:“堂嫫嫫,你恨的人是谁?”
“莫族长。”
堂嫫嫫满脸愤懑,忿忿地说:“我原是莫氏族北三府的庶女,如今的莫族长是我的堂弟。那一年选莫氏奉先女,他才十二岁的样子便已心思深沉,向莫老族长提议选旁支的庶女为奉先女,既好掌控又不至于权势外移。我被老祖父强行送去遴选,谁知莫族长早已下定决心害我,将一双四寸玉履替换。”
“为何我当初被选时,穿的三寸?”
“因为东窗事发,替换玉履之事被栽脏到我的头上,不仅害我被囚送到守安堂永世不得出去,还连累了全家十九口被赶出瓷裕镇,三代子孙不准在瓷裕镇经商、不准打着莫氏的旗号做生意。我的家人只能迁移到镇外五十里的村子居住,整整三十一年的仇恨和屈辱,我要让莫氏一族来偿还。”
“堂嫫嫫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力量去报复莫族长和莫氏族呢?”
栗海棠伸食指戳戳堂嫫嫫护在怀里的茶壶,觉得茶壶很普通嘛。
术尽荣华 第907章 师徒夜访刘喜娘
栗海棠的纤细食指未碰到茶壶,堂嫫嫫吓得扭过身子保护,冷声警告:“敢碰我的茶壶,我咬断你的手指!”
栗海棠委屈了,她只是好奇嘛。
“堂嫫嫫真小气,一个茶壶而已,戳坏了我再赔个新的给你。”
“你懂什么,这是诸葛樱当年亲手烧制的。”
“啊?樱姐姐会烧制瓷嚣?”
栗海棠瞠目,没想到诸葛樱短短两年竟学会烧制瓷嚣。
一道黑风从门外掠来,刹时堂嫫嫫保护的茶壶已落入黑衣人的手里,另一边的窗子破开闪入一道旋入,和那抢茶壶的黑衣人交手。
“千夜别打,他是师父!”
栗海棠不必用眼辨识,只闻黑衣人身上淡淡的御贡檀香便知他是谁。
拉下蒙面的黑布,诸葛弈宠溺地捏捏她的脸蛋。
“你怎知是我?”
“因为知道是师父呀。”
栗海棠眨眨杏眼一脸真诚,她才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前将秘密说出来呢。
诸葛弈看向堂嫫嫫,将茶壶还给她,说:“你别生气,小丫头顽劣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抢我茶壶的人是诸葛公子,该道歉的人是你。”
堂嫫嫫紧紧抱着茶壶,她没想到诸葛弈的功夫竟如此高深,恐怕守安堂里暗藏的女护卫们也无法与他抗衡。
栗海棠让千夜去守安堂外面守着,免得引起堂里女人们的惊慌。
“你怎遣他出去了?”
见千夜翻窗悄无声息地离开守安堂,堂嫫嫫好奇地问海棠。刚刚那少年的功夫也不错,冰冷严肃的神情是众多女子最喜欢的模样。
栗海棠撇撇嘴角,调侃:“这守安堂里囚禁的女人们自从关进来之前根本见不到男人,万一哪个芳心动的非要和千夜私奔可怎么好。”
“哈哈,你这丫头,真是……咳咳!咳咳……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堂嫫嫫又笑又咳,她困守在这座冰冷的雕楼里循规蹈矩的活了三十一年,看过太多胆大包天、直言不讳的年轻姑娘,但经过日复一日的消磨,那泼天大胆的姑娘们渐渐苟活偷安,再无当初的傲气和霸道。
栗海棠的胆大让堂嫫嫫老眼放光,她觉得这种无所顾忌的大胆言行因海棠身份尊贵,又有强大的靠山倚仗能自由自在,不受八大氏族的约束。
多说无益,诸葛弈来此目的已达成,只差带海棠去见刘喜娘便可。
“夜深了,堂嫫嫫歇息吧。”
诸葛弈揖礼告辞。
栗海棠悄悄拉扯他的衣摆,小声提醒:“师父,我还没见到刘姐姐呢。”
“嗯,我带你去见她。”
诸葛弈握住柔软温暖的小手,带着她往门口走。
堂嫫嫫扶着墙站起来,“哎”一声唤住诸葛弈,“你不带走诸葛樱留下的东西吗?”
“送给你吧。”
诸葛弈背对着堂嫫嫫,冷冷的说。
“那是你姐姐留给……”
“我没有姐姐。”
说完,诸葛弈带着海棠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不想伤害堂嫫嫫,更不想在海棠的面前揭穿堂嫫嫫的伪善。
栗海棠慢了半步跟在诸葛弈的身后,看着他俊拨的背影,话到嘴边又忍回去。
“心有疑惑,留着回家再问。”
“原来师父知道啊。”
“嗯。”
诸葛弈带着她来到二楼,回字形的楼里有无数走廊,每一条廊子的两侧有房间。看似格局简单,但出入每个房间皆有被对面房间的人窥视的危险。
悄无声息来到东边的第三条廊子,诸葛弈抱起海棠,脚步极轻极缓地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北房。
“门未锁,进来吧。”
隔着门,刘喜娘毫无情绪的声音从房里传出。
诸葛弈并不急着带海棠进去,站在门外侧耳听房里的呼吸声仅有一人,他才安心牵着海棠的小手推门而入。
刘喜娘坐在窗前的椅子,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那神态竟与堂嫫嫫如出一辙,吓得诸葛弈和栗海棠惊出一身冷汗。
“呵呵,刘姐姐也喜欢坐在窗前赏月吗?”
“刚刚去见过堂嫫嫫吗?”
刘喜娘不答反问,冷瞟诸葛弈和栗海棠相握在一起的手,说:“你是奉先女,该懂得规矩。他是外族男子又年满十六岁,该避嫌了。”
栗海棠羞赧地抽回手,不好意思地走到刘喜娘面前,含糊不清地辨白:“师父担心我迷路。”
“守安堂只建了三层,回字形塔楼不论站在哪里皆看得明明白白,别拿迷路当借口。”刘喜娘无情拆穿海棠的搪塞,看向诸葛弈,“请你到外面等,我有话要和妹妹说。”
栗海棠担忧他出去被发现,忙拉住他,向刘喜娘解释:“刘姐姐,师父待我极好,我的事从不隐瞒着他,刘姐姐就让师父留下吧,我……”
“好,我出去。”
诸葛弈捂住她的嘴巴,说:“乖,不怕。我在外面等你,有危险就大叫,不必管楼里的人会发现。”
“师父。”
栗海棠担忧,这守安堂严禁男子进入,连每日送菜的妇人也被挡在厨房小门的外面。诸葛弈若在门外等着,万一对面房间的人出来可怎么好?
诸葛弈安抚地抱抱她,龙眸闪烁寒光警告刘喜娘。这一眼神透着杀意,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
刘喜娘静静地看着,抱着木匣子的双手握成拳头。
门关上,栗海棠有些恼火地瞪向刘喜娘,“刘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过来。”
刘喜娘对她招手。
栗海棠慢吞吞来到她面前,噘着嘴不满地问:“你想怎样?”
“这个送你。”
刘喜娘捧起木匣子给她,说:“堂嫫嫫告诉我,我的爹娘被你照拂得很好,不仅重新盖了房子,还雇了一对夫妻照顾他们饮食起居。家里的田地也有人耕种,皆是你暗中安排的。”
“是我欠刘姐姐的。你被囚禁在这里不见天日,我只能多照顾些刘大伯和刘大娘,以求赎罪。”
栗海棠伤心的说,她怨恨自己的亲爹醉酒糟蹋了无辜的刘喜娘,唯今只有对刘喜娘的爹娘好一些来赎罪吧。
刘喜娘说:“好啦,前尘往事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心,也感谢你。这木匣子你带回去吧,别再来了。”
“刘姐姐,我这次来是想带你一起离开的。我在祁山镇有个宅子,祁山镇的秦五爷是我的义兄。你可以在祁山镇生活,我也会送刘大伯和刘大娘去与你团聚。好不好?”
“海棠妹妹,谢谢你为我谋划这些。可我不想离开守安堂,更不想见爹娘。”刘喜娘感动海棠的心意,冰冷的脸有了些许喜色。她拉着海棠的小手,说:“海棠妹妹,听我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