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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陶倩暗暗下定决心,闭上隔扇门回到了屋中。

    门外庭院的某处角落,空气中旋起几道气流,激起几片落叶,像是有人来过,又像是没人来过。

    华宸苑。

    许淮闻正在雪清婉的寝厅内的黑木长案前坐着,与她一同用膳。

    许淮闻执着银汤勺替雪清婉盛了一碗党参黄芪鸽子汤,放在她面前,又执筷在她碗里添了几块剔骨鲫鱼,开口道,“今日东璃澈差人送来的早膳都是滋补之物,清婉多尝些。”

    又是这般精细的照料……雪清婉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挑动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拿起白釉瓷勺尝了一口碗里的鸽子汤,鸽子的腥味被党参和黄芪很好的中和了,使得这汤鲜香醇厚,在唇齿涮漱间后味无穷,她的面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你方才说派了决明去客苑盯梢着,你也怀疑昨日之事是陶倩做的”雪清婉一面品汤,一面启齿道。

    “但凡聪明些的人都会想到,这事儿跟陶倩脱不了关系。”许淮闻又从汤中夹出一颗枣,放在了雪清婉的碗中,淡然地说道。

    这时,阿玲端着一个雕着莲花纹的铜香炉走了过来,将香炉放在了半月过径旁坐榻的小案子上,掀开炉盖扇动了一下炉中飘出的轻烟——嗯,是老山檀的味道。

    她一面扣上炉盖,一面念叨道,“小姐和公子果真智敏非凡,阿玲瞧着那花簪便以为是柳春琅做的,当真是要跟着小姐多学学了。”

    闻言,雪清婉和许淮闻不约而同地轻笑了一声,这时,决明闪身而入,单膝跪在案前。

    “可查探出什么了”许淮闻又给雪清婉剥了个柑橘,放在她面前的一只小碟上,而后看向眼前的决明。

    决明目光微低着,将方才在客苑中的见闻一一细说出来,包括陶倩交代十朔去处理掉的那件幽蓝裙裾,也没有遗漏地讲了出来。

    “果然,那日掳走淳安的,应该就是那名叫做十朔的男子口中的兄长,那条为你生辰宴准备的广袖留仙裙,也是陶倩捣坏的。”雪清婉表面虽风平浪静地吃着许淮闻刚给她剥好的橘子,心里却翻滚着重重波浪——这个陶倩有这么多厉害的手下,她果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这些并不重要”,许淮闻清淡如烟地说道,放下银筷,拿起旁边一块巾帕轻拭过自己的唇角,接着原本温润的声音像是凝了万年的冰霜一般,带着刀刃似的寒气,“重要的是,她不该对你下手。”




第九十二章 山雨欲来水镜平
    两日后。

    花淳安正与雪清婉两人信步在一道爬满了爬山虎的荫蔽长廊下,这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寒风阵阵,两人的衣裳外面都添了件覆了轻绒的薄棉披。

    “清婉,昨日王爷收到陶家老爷的信后,便将陶倩送回了陶府,任我怎么劝都不听,明明罪不可恕的一个人儿,就这样被放跑了,这不是放虎归山嘛。”花淳安的脚步缓缓踏过落了碎叶的石板路,棕眸中闪烁着几分愁苦,对着雪清婉抱怨道。

    “东璃澈这样做也不无道理。”雪清婉脚步轻抬,迈过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

    “有什么道理呀”,花淳安也迈过那块石头,然后在一旁的长石凳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凳旁的一条青黑色的小树枝子,一面揪上面的叶子,一面念叨着。

    “陶倩将你抓去南狱那种炼狱般的地界儿,说明她对许淮闻已经达到病态的喜欢了,那她肯定还会另寻机会害你,到时候能不能躲得掉就难说了……王爷聪明一世,怎么偏偏被一个陶家小姐蒙蔽了眼睛呢”

    雪清婉拨开花淳安座旁的落叶,也坐了下来道,“你的王爷聪明一世,能走到今日的位子自然也不会糊涂一时。东璃澈此举,与其说是放虎归山,不如说是以退为进。”

    “嗯”花淳安把那揪秃了的树枝子向地上一撂,转过头来看向雪清婉。

    雪清婉轻笑一声,“我们如今都猜得到,不论是你被掳走,还是我被抓去南狱,甚至是箬南城中近日来失踪的那些女子,这些事儿,只有陶倩的嫌疑最大。”

    “只是现下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是她做的,所以就算将她扣留在琼华苑中,东璃澈也不好处置。你也说了,陶倩喜淮闻已成病态,势必还会对我下手。若能趁她再次动手时抓个现行,任她怎么解释都洗脱不掉了。”

    “到时便能如瓮中捉鳖一般,直接惩处了她!”花淳安棕眸一亮,拍了下袖子站起身来,“我说你们怎么一个个神闲气定地都不着急呢,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对策,看来王爷还是聪明绝世的。”

    雪清婉也抚了下袖子站起身来,刮了下花淳安的琼鼻,“是啊,淳安看中的人自不会差。”

    “清婉看中的也不差嘛,把你护地跟宝贝似的。”花淳安美眸轻卷而回,嗔声道。

    闻言,雪清婉有些促狭地笑了一下——这两日,除了夜晚就寝的时候,许淮闻简直是一刻不歇地待在自己身边。

    昨日她觉察伤势好些,便跟随着许淮闻到承朔苑一同用晚膳,她筷子还没动,碗里便被许淮闻添满了,弄得众人直打趣儿地看着他俩,许淮闻不以为意地替她拨蜜桔挑蜜枣儿,她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轻笑着,脸上泛着淡淡的红。

    自从那日他把她从南狱救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说温柔但每逢给她喂药时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说悉心细致但又总是喜欢出言调戏她,当真是——难以形容。

    “话说这许淮闻的生辰宴马上就到了,清婉你受了伤,到时候还要为他跳舞嘛”

    花淳安牵过雪清婉的手,目光里有几分惋惜。雪清婉练了这么久的舞,若是没能展现在许淮闻眼前,那当真是太可惜了。

    雪清婉晃了晃头,收回对许淮闻的思绪,对着花淳安柔笑一下,道,“东璃澈的药还是很管用的,我背上的伤疤好了大半,体质也感觉恢复了很多,到腊月初一还有七天,应该还是可以一舞的。”

    “那太好了”,花淳安的惋惜之色立刻消散,被欣喜取代,“到时候我与皇兄还为你伴奏,嘻嘻……”

    茗竹苑。

    “东西寻到了,怎么这么久”

    宫浅岚正坐在二楼的阑干前的案子后面,在宣纸上绘着一幅《冬竹图》,不时地抬头看向楼前不远处那苍碧的重重高竹。

    后方的莫冬单膝而跪,手中举着一只藏青色方匣,微垂眉眼,声音清冷而利落道,“属下来迟,请主人责罚。”

    没有解释,没有余赘,只是悉听责罚。宫浅岚的绛唇上扬了半分——不愧是谷族嫡系,“罢了,此物本就难寻,现下这情况也不知用不用得上,等会放到本宫的柜子里吧。你妹妹回来了么”

    “回主人,谷莫秋尚未归来。”

    “嗯,陶家那小姐不是个省事儿的,东璃澈应该派风珀去盯着了,雪清婉那边儿也有许淮闻如胶似漆似的粘着,你去替本宫看顾好淳安就成了,别让她受到什么波及。”

    “是!”说罢,谷莫冬便将那匣子收了起来,而后飞身离去。

    宫浅岚墨笔微挑,看着宣纸上青秃单一的竹枝,总觉得这画里缺了些什么——缺些花样儿,缺些色彩,缺个……像他这样的红衣美人儿

    承朔苑。

    一副极其名贵的香榧木棋盘前,两人执子对弈,左侧碧裳仙气清雅之人执白子,右侧藏蓝裳尊贵优黠之人执黑子。

    “你今日怎的不守在雪清婉身边,有闲心同本王下棋了”东璃澈落下一黑子,邪魅的蓝眸微抬,呷着抹兴味儿地瞧着许淮闻。

    “她随花淳安散步去,我只得来找你。”白子清脆落盘,许淮闻淡淡地说道。

    闻言,东璃澈心中一堵,原来许淮闻是被迫无奈才来寻的他。

    那对绕动着棋盘的蓝眸泛上几分凌光,原本尊雅磁性的语味也带上几分冰意。

    “呵,因为雪清婉一改平日之态,屠尽南狱不留活口,扭头把这烂摊子撂给本王打置,自己恨不得时刻待在雪清婉身边。也不知天下人若知晓清高爱民的安淮闻公子竟是个妻奴,会作何感想。”

    妻奴

    闻言,许淮闻黑长如烟的俊眉微挑,看着东璃澈有些郁愤的样子,轻笑一声道,“别乱说。”

    他知道东璃澈并非气自己事事顾着雪清婉,而是怨他有些冷落了这个相交十数年的友人。

    “乱说本王问你,若当日出事的是本王,你会不会也那么无法自控,心急如焚”东璃澈放下一枚棋子,冷眼看向许淮闻。

    “可能。”

    “可能会”

    “可能不会。”



第九十三章 陶府深处蒙罪恶
    闻言,东璃澈的眸子又阴沉了一分,坐直了些身子,紧紧注视着面前的许淮闻,“你我之间十几年的情谊,还不及一个雪清婉么你带她住进我府上,她应该是有目的吧”

    “知道还问。”许淮闻泰然自若地放下一子,道。

    “呵”,东璃澈嗤笑一声,落下一子,顺手从旁边抄起盏茶水啜了一口,蓝眸凝视着许淮闻,“本王不会看在你的情面上轻易顺遂她的意愿。”

    “她自有能让你应允的能力。”

    “本王拭目以待。”

    “光顾着说话,你的棋已经输了。”最后一子落下,许淮闻身子朝后微靠,抬目示意,衔着翠墨的黑眸里带着几丝笑意。

    “哼”,东璃澈不甘地瞪了许淮闻一眼,拂袖起身,转身朝向外面的院落,阴沉的风卷起他的黑发,“风珀来报,今晚陶倩可能会有行动,你守好雪清婉。”

    “知道了。”许淮闻墨眸微烁,挥袖招来一名随侍的婢女,让她把这棋盘收拾了。

    “你到时候打算怎么处置陶倩”

    “跟南狱一样。”

    东璃澈嘴角一抽,“本王跟陶老爷还是有些交情的。”

    “那我下手轻点。”许淮闻漫不经心道。

    东璃澈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他怕是又要替许淮闻收拾烂摊子了。

    看着侍女将棋盘收拾干净,许淮闻也站起了身子,走到东璃澈的旁侧,目光里带些苍远地望着这帘卷西风,正巧看到送朝章册子的小厮走进对面的政务房中,道,“照理说萧王已除,你父皇也该下旨了。”

    几枚落叶扫过东璃澈的衣摆,吹过来马鞭草的芳香。他收回对陶家的思绪,眉角带上了些严肃的凌意,道,“过些日子本王会回趟皇城。”

    望着庭前飘转的落叶,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对眸子深处,多了许幽沉的煞气。

    适夜,陶府。

    檀墨幽黑的府次瓦檐下,正堂里正燃着几支暗烛,隐隐烁烁地映出堂中那一老一少的面孔。两人各坐在一把黄花梨的玫瑰椅上,各有所思地喝着茶。

    “王爷派人前日将你看守在客苑中,说明是对你有了怀疑的,虽说是看在为父的面子上将你放了出来,但难免也会生出些警惕啊。”

    说话的是那名满身油光的中年人,他长着一张盘子似的圆脸,下巴上的赘肉快要垂到胸口了,衣裳虽宽,但也遮不住那隆起的肚子。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扎在圆脸盘子中间,正瞧着面前不远处的陶倩。

    “父亲”,陶倩微微低下头,不敢去与她的父亲陶城对视,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懦与低卑,“女儿这是最后一次,若是失败,女儿便收手。”

    “哼”,陶城轻蔑地笑了一声,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为父纵容了你这么久,可不想因为得罪了王爷和安公子让自己的声名毁于一旦。上次我能把你救出来,这次若出了什么差池,你就拿自个儿的命去赎罪去,别把我拖下了水。”

    陶倩的目光颤动了一下,抬目看向这个她称为“父亲”的陶城,心中一痛,忽的露出一抹冷笑,“你这般撇清关系,就不怕我把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说出去”

    “呦,还真是陶家小姐,势大了涨胆子了”陶城狞笑一声,站起身来直直走到陶倩旁边,用两根看不清指节的肥手指钳住陶倩娇美的脸颊,目光阴沉,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可别忘了,是谁给了你现在的身份,是谁给了你杀那些女人的资本,又是谁能把你送到安公子边儿上!”

    陶倩只感觉自己的脸被钳的生疼,那对眸光中含上了几丝泪滴,收起方才的清冷语气,娇楚可怜地示弱道,“是您。女儿方才失言了,还望父亲宽恕。”

    “你清楚自己的地位就好”,陶城冷哼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陶倩被钳红了的脸颊,又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小眼睛微低地眨巴着,声音里带了些爱怜。

    “女儿啊,只是你母亲过世得早,就留下咱们父女相依为命。”

    看到陶城那张肥脸上佯装爱怜的表情又听到他这话,陶倩极力压制住胃里泛起的恶心,脸上浮出顺从理解的表情说道,旋即站起身来牵起陶城的手,轻轻娇嗔。

    “女儿知道父亲疼女儿,女儿也会孝敬父亲。父亲有所不知,那个雪清婉其实是被宣称已经亡故的林家的大小姐,长相分外姣好,到时候便让她好好伺候您。”

    “好,好”,陶城小眼睛一亮,他可是早听说林家大小姐相貌倾城,气质更是不凡“那你到时小心着点。”

    陶倩温顺地点点头,“父亲放心,这次女儿绝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把雪清婉引过来。”看着陶城垂涎欲滴的模样,她原本温顺的目光中,划过一丝一闪而过的杀意,

    华宸苑。

    浓云卷跑了天边的星月,将这日的夜晚衬得很暗很暗。雪清婉和许淮闻正坐在院落小池上的亭中,木案子上摆了一壶茶水,一盘夹杂着梅花香气的糕点,还有一盏琉璃青灯,稀落的光亮正好能将亭下照满。

    “北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落雪了。”雪清婉执起一块梅花糕轻咬了一口,甘香清甜,有家乡的味道。

    “嗯,这个时候伽蓝国大半地方已经白雪铺地了”,许淮闻抬目望了望藏匿在了云层中的月亮,清苍的眸中也泛起几分思远意,“等你处理完了林家的事儿,到时便随我一起去伽蓝国吧。”

    原本被寒风透的有些凉的心上涌出几分热意,雪清婉噙着梅花糕的唇角带上一丝浅笑,“早闻伽蓝国青疆阔野,瑰美的自然奇景是为这片大陆最多,清婉确实想见识一番。”

    闻言,许淮闻回以一笑,探出手指轻轻擦去了雪清婉唇角沾上的糕渍。

    “你今晨去见了东璃澈,陶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感受到唇边许淮闻的指,雪清婉微低了一下头道。

    许淮闻收回手指,眸中转而变得幽深,“风珀回报说,陶倩今晚可能会有行动,你还是待在我身旁吧。”

    “这样——”雪清婉敛过目光微思,接着抬目端言正色道,“清婉若在你身边,反而可能会让陶倩不利于出手。”

    “也对”,许淮闻思忖了一下道,“那你便先回房,我派决明在暗处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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