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李先生作揖道:“遵王爷命。”
以往朱高煦做亲王十分轻松,他可以什么都不干,不会影响任何事情的运转。但现在不同了,汉王府实际控制了三个省,又在打仗,各种公文非常多,朱高煦根本看不过来。
这大概就是为甚么、那些皇帝不得不分权给官僚的缘故吧?当然大明太祖是个例外,据说他六七十岁的时候还每天亲自过目每一本奏章,他最清楚创业之艰,完全不顾辛劳。
李先生沉吟片刻,又问道:“大军下一步方略,王爷可已有定数?”
朱高煦的眼睛瞟向桌面上的一张地图,看着湖广那一片,说道:“我再想想,你们有何主张,都可以告诉我。”
李先生听罢拱手一拜,走出了书房。
朱高煦这时才翻开徐韬呈送的一本卷宗,他一看,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所幸卷宗用方方正正地小楷书写,很好阅读。朱高煦先随手翻了几页,便发现里面写的都是一些供词,有关蜀王府刺客案的记录。他沉下气来,一页接一页地读。
毕竟沐晟派人大老远从成都城送到云南,这卷宗多半是比较重要的东西。朱高煦越往下看,越觉得确实有意思了。审问各种人的供词,将那个幕后指使者、指向了蜀王!
这样的结果十分蹊跷。
有其合乎情理之处,那便是在成都城内,能成功派遣刺客混到蜀王府宴席上、并能让刺客在失败时自|杀绝口的人,蜀王是最有实力办到的。也有不太妥当的地方,蜀王若真想刺杀朱高煦,他大可以在饭菜里下毒、甚至让刺客伪装成送菜的奴婢,都会更加容易成功一些。
朱高煦依据这份卷宗,不得不作出这样的推断:刺客是蜀王的人,但蜀王并不想刺杀谁。
如此矛盾的推论结果,让朱高煦觉得,那场刺杀事件就是一出戏!刺客扮演成戏子,倒也相当应景。可惜只是为了给权贵演一场戏,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戏子着实有点可悲可怜。
戏是给谁看的?虽然朱高煦和沐晟当时都在戏台前面,但那出不是给他们看的……观众是远在京师的朱高炽。
如果以后汉王军造反失败,这出戏就是重见天日之时。蜀王可能会跳出来,向朝廷自证清白:本王不仅守了成都,在兵败城破之后,还曾想刺杀汉王大义灭亲,以免天下生灵涂炭!
要是汉王军成功了,那出戏的幕后表演,就不会再有观众了。
朱高煦犹自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卷宗,很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想通了其中干系之后,朱高煦起初有点生气,又有些无奈:因为他不敢动蜀王,否则会平白给自己树敌,让其他藩王产生危机感。
但渐渐地,朱高煦又终于豁然了,开始有点理解蜀王……
假使蜀王是一个拥有五百亿身价的富翁,而朱高煦和高炽是两个正在豪赌的赌徒。
蜀王站在旁边围观,如果入场加入其中一人,赢了蜀王还是五百亿身家的富翁;输了就变得一无所有,然后被放高|利|贷的人砍|死!
蜀王入场还有一个玩法,自成一家,赌桌上变成了三家。但是蜀王输的概率是九成九,朱高煦和高炽任何一方赢了,蜀王还是会一无所有。
一个已经有那么多财富的赌徒,面对这样的局选择很简单。他只要脑子正常,最好的选择是:不赌。
所以朱高煦认为蜀王的做法可以理解,蜀王只是想办法让他自己不赌。
朱高煦合上卷宗,“唉”地叹了一口气,甚么也没说,也不打算做任何事。
……守御府南司奏报,先前南司得到汉王的命令,要改良铜火铳的点火方式,以便于双手持铳于面门瞄准。几个月后,军器院已经造出了新的火铳。
于是朱高煦叫王彧安排,一早起来就去王府附近的校场看新武器。
今日天气晴朗,天空清明空气清新,视线极好,正是一个户外活动的好日子。随行的文武陆续来到前殿外,朱高煦扶住马背,脚踏在马镫上翻身骑了上去。
这时他见段雪恨穿着一身整洁利索的窄袍,也牵着马走了过来,加入了朱高煦的随行队伍。段雪恨是习武之人,肌肤很紧致,凹凸有致的身段富有韧性。她的五官细看之下,与沐蓁真有几分相似。不过二人的神情举止迥异,若非已经知道她们有血缘关系,不然很难发觉那几分相像之处。
朱高煦见之,下意识便仔细观察她的脸脖,看有没有留下伤痕。段雪恨察觉到他的目光,耳朵和脸颊很快就红了,她的目光闪躲,片刻后伸手轻轻遮掩住了脸颊。
一行人来到了东校场上,校场附近有一片营署;北面还有一些新修的院子房屋,那些房屋是汉王军的军器局、院等官署开办的工坊,负责制造兵器甲胄。
大明各地有很多匠户,隶属于工部,制度承袭于元朝。匠户在洪武末年人数就达到了十五万户。他们和军户一样,不能脱籍、形同奴隶,免费为朝廷服役,官府只给予口粮和盐,且不免除其徭役和田税。
每年有很多匠户逃亡,不过到目前为止这个制度尚能维持,匠户人数仍在增加。
云南有一些官办的手工业作坊,涉及营造、纺织、军器、工艺等行业,由各个局、院官署管理。原先这些机构是不该汉王府管的,但朱高煦起兵后,就直接接收了官府的军器局院,让他们召集匠户为伐罪军制造火器。
军器院的一个官员在旁边禀报着,似有为自己请功的意思,“下官等得到守御府南司的命令之后,马上召集人手制作发火机关,起初毫无头绪。下官便向云南匠户发榜,凡能制出火铳机关的人,赏钱二贯!数月之间,便有许多工匠自荐……”
朱高煦听到二贯赏钱,顿时有些震惊,技术创新竟然如此不值钱?不过想到匠户们生计困难,估计两贯铜钱也很有吸引力。
那官员还在旁边滔滔不绝,朱高煦没制止他,径直叫人把新制的火铳拿过来。
待工匠将几支火铳搬过来时,朱高煦拿起来一看,眼睛也随之一亮。
这火铳卖相很好!铜铸的铳管与明军使用的铜火铳别无二致,新的铜管磨得黄亮,十分漂亮;最关键的地方是夹着火绳的发火机关,以及支撑肩部的木头托柄、形状精美有弧度。
只看模样,就好像是一支步|枪!但朱高煦知道它的威力,与铜火铳区别不大,因为铳管是一样的东西;改造的地方只在于那个火绳机关,以及铜铳后部的托柄。
朱高煦立刻双手举了起来,用木柄抵住右肩,扣动了扳机。“咔嚓”一声簧片的声音,上面夹着火绳的小击锤往下一撞;同时一块铁盖子也弹开了,击锤带着火绳击入引火锅内。
“有意思!这玩意厉害……”朱高煦喜不胜收,溢美之言毫不掩饰。
朱高煦问道:“谁制出来的东西?”
官员拜道:“军器作坊里的一个木匠,名叫茂开山。”
“人在何处?”朱高煦问道。
几个人便忙着派人去叫茂开山。不多时,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便来到营署外面拜见,长得个子高高,皮肤黝黑一身精肉。
朱高煦问道:“你制作的这个机关?”
茂开山道:“小人先用木头琢磨制作,后请铁匠锻制而成。小人亲手刨制了木柄,又用草木灰兑水泡制了火绳。”
朱高煦沉吟了一会儿,转头说道:“叫王府府库拨钱二百贯,赏给茂开山,升茂开山为军器院百户。并造册记下此发火机关的专利之权,以‘开山铳’命名,以后任何人每制造一支开山铳,使用了此机关的技术,便要支付茂开山一文钱;十五年后方止。”
他又指着负责此事的官员道:“你有功,赏钱一百贯。”
茂开山大吃一惊,愣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富贵天降。稍后,他才忙跪伏在地,大声道:“小人谢汉王恩典!”
朱高煦指着旁边的宦官道,“他叫王贵,茂百户以后有事可以告诉王贵,并到王府内走动。”
说再多也没用,关键是给予实实在在的好处。朱高煦便不理会茂开山了,下令道:“装填弹药试发,反复试,记下使用次数;何处坏了,便继续改进。然后再投入作坊大量制作。”
“下官等遵命。”
两个军士遵命拿起了“开山铳”开始装填火|药铅弹,方法与铜火铳差别不大。唯一的不同,铜火铳要放引线,而开山铳是在引药锅里倒火药。
过了好一会儿,朱高煦便看见两股白烟腾起,“砰砰”两声巨响,火铳成功击发!
大明春色 第四百四十八章 饮鸩止渴
朱高煦仿佛回到了刚分封到云南府的日子:天气好便出门活动一圈,然后回到王府,生活规律大多如此。但又似乎很不相同,大概是心境不同了。
当年他对于很多事都无法自主,要看父皇和朝中的态度,不过烦恼也没如许多。而今正好相反。
朱高煦离开校场回到前殿书房,他习惯在这里做事,许多东西放置的地方也顺手。
从雕木门走进去,正中间放着一张红木长方形书案,后面放着一把铺着蒲团的椅子。书案前面还有一些高低不同的腰圆凳和一张圆桌。
东面有一排挂着浅灰色纱丝帷幔的木窗,正对着那边的廊房天井里,能看到小院子里种的花草树木。西面还有道门,里面是无窗的储物室。
除此之外,靠着墙壁放着几副大书架,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卷宗、古玩瓷器。不过上面摆放的书籍,大多朱高煦是不看的,只有无事可做的时候才会拿上面的书来看。几乎属于摆设。
及至下午,李先生拿着一叠公文奏报进来了,他把东西堆在了书案上。朱高煦用头做了个示意的姿势,李先生抱拳一拜,便在书案前的凳子上坐下。
戴着铁面具的李先生,看上去有点诡异。
朱高煦瞧了他一眼,便开口说道:“上午我去看了南司呈报的火铳‘开山铳’。开山铳的杀伤力与军中铜火铳没有甚么不同,不过得益于双手持铳可以瞄准,精准应有提高。假以时日,让各局院制造出更多开山铳,再等火器兵熟悉使用之后,对下次大战的胜算必定大有裨益。”
李先生戴着面具,除了他的眼神、别的表情无法被人看见,他沉吟道:“下官估算,汉王军人数,已超过三十万。依照王爷起兵之初颁布的法令,所有隶属汉王府的军队,在行军、作战时,军士每月有额定军饷价值一贯财物。而今的形势紧张,不能让将士屯田;我们发军饷,每月最多得需三十万贯之巨!
以西南三省各地府库的收入,收支差额极大,恐不能久持。原先预计能维持一两年,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朱高煦问道:“还能维持多久?”
李先生道:“待四川布政使司、贵州都司的奏报汇聚之后,长史府才能算出结果。但只消估计,我觉着最多还能维持数月,不到半年,我们必定连一文钱军饷也发不出来了!”
朱高煦沉默下来。他不能怪李先生,刚开始的时候李先生就提醒过他的。当时李先生提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维持不下去的时候,只有翻脸不认帐。
但现在战争还远未结束,朱高煦也没掌握战场优势,他不敢那么干,怕会动摇军心。
军饷法令在刚起兵之时,无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法令非常简单有效,汉王军战斗力和忠诚度大增,整编降兵也相当容易;军汉们多不识字,有没有好处他们心里却有数。那时汉王军势单力薄胜算很小,朱高煦是顾不上长远的,只有如此想方设法地避免马上覆亡。
这种办法无疑是饮鸩止渴。正应了一句老话:没有远虑必有近忧。
一年军饷就需要三百六十万贯,再算上军需粮草,朱高煦靠西南三省不可能弄得到那么多钱财物资。而且朱高煦也不敢抢地主大户,因为他不是李自成那种身份。他是大明亲王,各地臣民对他很有认同感;除了因为虚无缥缈的名分,还因为士绅、武将、地主都相信他……朱家作为大明朝最大的地主,朱家人应该保障大伙儿的利益。
“有没有办法解决?”朱高煦问道。
李先生口气迟疑,“想想法子。不过,下官以前没在户部掌过事,西南又只有那么多人口,军费开销实在太大了,下官难以从根子上找到办法。”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大家都不是神仙,有些事确实难有妙计。
他苦思良久,忍不住诱|惑,又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有赌一把了?
但朱高煦终于没有说出口来,他还没考虑清楚。
李先生又从一堆案牍里,拿出一份来:“交趾布政使司叛贼陈季扩的信,使者过几天才到昆明城。”
“哦?”朱高煦立刻拿起来看。
李先生的声音道:“这个陈季扩,可能没有真正掌权,实际是交趾一帮地方叛军首领拥立的人;他也不一定姓陈,只是为了借陈家宗室的名分。
陈季扩已建国号‘大越’,自称皇帝,改元重光。他之前派人希望京师朝廷封他为‘越国国王’,但朝廷拒绝了,并调贵州军残部数万人增援升龙地区。
京师现在正全力对付王爷,无暇调兵平定交趾叛乱。下官从最近的消息猜测,京师君臣是想保住升龙近左膏腴之地,固守一段时间,以后再出动大军平叛。
陈季扩等人应该也猜到了京师朝廷的意图,便派人到昆明,希望得到汉王的承认。以便抓住一些机会,寄希望于王爷将来战胜。”
“这么说我明白了。”朱高煦点头道。
李先生道:“交趾省乃先帝在位之时开疆辟土之地,若王爷送给了交趾叛军,等同败祖产,传出去对汉王府极为不利。不过此事还得看陈季扩能给多少好处。好处不大,下官建议王爷断然拒绝;好处大,便先答应下来,等王爷以后掌管大明之后,再反悔不认。”
朱高煦明白李先生的意思,李先生只是说得很直接简单,不过一般实际操作反悔不认的勾当,要找借口把过错推给别人,比如说对方“大不敬”“无臣礼”等说不清的理由。
“见了使者再说。”朱高煦道。
李先生又拿出一份贴了纸的公文,“这是‘大明城’官员的奏报,孟养土司思氏闻大明内乱,起兵攻占兼并了多个村庄,实力日渐坐大。平缅宣慰使刁氏不能制之,明军人数太少,无法控制局面。”
朱高煦道:“叫长史府、云南都司派人去和思氏谈谈。实在谈不了,就提前撤走‘大明城’的汉人军户商贾,避免被土人迫|害。待伐罪战争结束,本王再调兵去找思氏‘谈谈’。”
李先生拜道:“如此甚好,下官告退。”
朱高煦坐在书房里,一边看奏报,一边琢磨诸事。酉时过后,他便离开了前殿这边,往后宫去了。
朱高煦离开云南已经几个月,现在回来之后,便轮流让郭薇和两位封夫人的女子侍寝,每晚都陪她们。他陪得最多的还是郭薇,郭薇全家刚下狱,心境很差。
不过今晚朱高煦没回寝宫,径直去了杜千蕊住的地方。
杜千蕊也很意外,她听闻之后走到房门口,朱高煦便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她的白净的手扶着门框,欣喜地望着朱高煦,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款款作了个万福。
朱高煦握住她的柔荑,将她扶住,马上发现她的手腕上有油。杜千蕊便道:“王爷送我的翡翠镯子,妾身怕晚上碰坏了,便取了下来,可不太好取。”
“以后送你一只稍微大点的。”朱高煦道。
他走进屋子,果然见梳妆台上有一只玉镯,下面还垫着一块软毛巾,旁边搁着擦拭玉镯的丝绸手绢。朱高煦看见那副景象,立刻感觉到那玉镯十分宝贝。不管它价值几何,但被如此对待便显得弥足珍贵了。
杜千蕊在房里忙里忙外,给朱高煦沏茶后,还不忘细心提醒很烫。朱高煦看着她那娇小凹凸有致的身子,听着温言细语,感觉十分好受。白天的烦恼,一时间便得到了些许治愈。
朱高煦回忆着杜千蕊的娇小柔软,俩人的反衬叫他感觉自己额外强壮,耳边婉转如莺的声音亦是幽美好听。
他一个亲王,本可以无须考虑别人感受。但不知何故,每当他看见别人对自己满意时,反过来也会有一种满足感。大概是因为小时候他被管束得严,若让家长不满意、就会被严厉惩罚的缘故,久而久之就习惯了;不过长大后干的事很出格,似乎也是一种反弹。
朱高煦叫住杜千蕊,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请千蕊帮我做。”
杜千蕊转过身,抿嘴笑了一下,“王爷吩咐吧。”
朱高煦道:“宁王不是为千蕊编了一出戏?你找时间亲笔誊录一份戏本,写几句感谢宁王的话。我找人当礼物送去江西。”
杜千蕊想了一下,似乎在寻思那戏本有多少字,她说道:“后天早上,妾身叫奴婢送去前殿书房。”
朱高煦点了点头,又用随意的口气问道:“姚姬好像与王妃修好关系了?”
“可不是。”杜千蕊轻快地说道,“说来也奇怪,姚夫人性子刚烈不服输,在京师的时候,她与王妃不太对付。可不知怎地,我们去大理那阵子,姚夫人与王妃好得像亲姐妹似的。”
朱高煦应了一声,不再多问。不过他至少确定了,自己观察到两个女子很亲近、并不是错觉,而是确实如此。
大明春色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将了一军
张鹤赶回京师,进皇城到乾清宫东暖阁面圣。他与皇帝密谈了一阵,出来时天都黑了,只好坐吊篮离开皇城。皇帝严命张鹤,除了他的岳父刑部尚书吕震,此事定要保密。
被俘的郭资,招供了先帝崩于中毒?!
朱高炽烦躁而忧惧,整夜没有睡好。去年太宗皇帝在春和殿水池边中毒的事,那些知情者、到如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皇帝心腹。
如此严重之事,消息不可能泄露!除非从郭资嘴里说出去。张鹤称,汉王只从郭资口中,得知先帝中毒之事,余下诸事仍在审讯中。
朱高炽更加心慌意乱,恨不得马上把郭资从叛军手里弄回来。
听说有些地方乡老,为了惩治有伤风化的妇人,将通|奸者剥光了游街,让其不愿视人之处露于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朱高炽现在的感受,大抵就是那样。他太不想天下人知道,他的亲生父亲太宗皇帝在东宫中毒的事。
次日一早,朱高炽立刻召见了袁珙杨士奇杨荣杨溥等人,商议此事,以便尽快决策。
诸公也十分头疼,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不反对屈从汉王提出的条件,因为郭资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
杨荣道:“叛王之言,形同敲诈。若朝廷马上同意,定然坐实了郭资所言。”
朱高炽转头看杨荣。杨荣三十好几的年纪,正当壮年,他的脸长,五官端正、眼窝较深,嘴皮上下的胡须就像垂柳一般的形状。杨荣眼神比较特别,一看就好像在琢磨着甚么计谋;进士出身的他,反而少了几分儒雅淡泊之气。
三杨里面,最有儒气反而是乡村私塾先生出身的白丁杨士奇,确实奇怪。而杨荣自诩善权谋,杨溥为人谨慎、善识人。
这时袁珙的声音道:“叛王所言之事,真是郭资招供的吗?”他身宽体胖,面目方正白净,似乎与郭资的私交匪浅。
杨荣马上反问道:“若非郭部堂不慎说漏了嘴,叛王从何得知?”
周围一片死寂。朱高炽也认为,此事应该是郭资说的。否则高煦仅靠猜测,就能正好猜中?那也太神了,虽然有人言高煦狡诈异常,但高煦也不能未卜先知。
“这个郭资,教朕非常失望!”朱高炽生气地脱口说道。
不过凡人大多难以抵挡残|忍的严|刑逼|供,更何况是郭资那样位高权重的文官。郭资等大臣,已养尊处优多年,过着相当舒|服的日子,要他承受非人的折|磨、还缄口不言,着实很难。所以,郭资在成|都城破之后就该自裁殉国!
杨荣听罢圣上言下之意,便侃侃谈道:“此议不能全答应叛王,而要否决加上建文皇后马氏的条件。马氏虽无用,但救她是一种迹象,汉王礼遇之,建文旧臣难免对其心生亲近之感。”
大伙儿侧目看杨荣,因为他也是建文旧臣。不过杨荣等人在建文朝都是不得志的。
朱高炽皱眉道:“高煦以为抓住了朕的把柄,咬定不同意怎办?”
杨荣道:“张鹤禀奏,沐晟全权操办此事?如此一来,便可从沐晟那边想办法,只要顾及沐晟的心思。交换少一个人,沐晟是有可能让步的。”
朱高炽的心还悬着,便立刻拍案道:“你和袁珙二人,尽快实办此事!”
“臣等遵旨。”
……用钱巽交易郭资的事,是魏国公徐辉祖最先提出来的。
金忠、袁珙、吕震等一干燕王府故吏,曾与郭资一起镇守北平,关系很好。徐辉祖提出的这个交易,十分符合燕王府故吏的意愿,当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徐辉祖还以此作为示好的信号,与燕王府故吏达成了别的交易;再加上皇后张氏的促成,这才是吴高能再次掌兵的重要原因。
虽然后来吴高在战场上表现不佳,但徐辉祖在朝廷里的操|作,无疑十分成功。
而徐辉祖在主张钱巽郭资交换之事的同时,又向圣上提出了双重离间计!
先离间叛王和麾下重要人物沐晟之间的互信,再离间叛王麾下的建文旧将盛庸和平安的关系。
徐辉祖在此事中有重要的作用,所以他听说张鹤回京后,马上就向袁珙打听此事;袁珙自然应该让徐辉祖知情。不料袁珙告诉他:朝廷已决定了用钱巽、盛庸平安家眷、郭铭家眷交换,也有可能包含建文皇后马氏!
袁珙还谈了张鹤在昆明汉王府见叛王的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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