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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太阳已经从西面的一扇高高的窗口照射进大堂,朱高煦看了一眼阳光的角度,估摸着太阳偏西、再蹉跎一阵子就要到酉时了。
他忽然感到有点心焦。进入京师的第一天,除了按部就班地控制整座城与皇城皇宫,中军几乎没有拿出任何行之有效的方略。明日再想,来得及吗?
按理迟一天早一天登基,并不要紧。但朱高煦总有一种急迫感,或许是打仗习惯了;在战阵之上,有些事必须当机立断,别说拖延一天、拖延一个时辰也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端着木盘进来,把一盏刚泡好的茶放在了公案上,然后向朱高煦鞠躬行礼、退出了大堂。
朱高煦走回公案旁边,端起茶杯,对着墙上的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他揭开盖子,用盖子轻轻扇着热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强自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心情渐渐恢复平常与冷静。
纷纷扰扰的无数相关人等、从他的脑海里如同走马观花闪过,叫他有点抓不住重点的感觉。
忽然,朱高煦放下茶杯,脱口道:“薛岩!”
他发出声时,门内的武将和侍卫纷纷侧目。
朱高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指着一个武将道:“薛岩,立刻去召薛岩来见!”他说罢立刻又说,“人到了,带到签押房与我单独见面。”
武将抱拳道:“末将得令!”
朱高煦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转身便向北面的穿堂走去。过了穿堂便有另一处进深的院子,二堂、签押房等都在这里。
长兄高炽叫薛岩查先帝驾崩之案、出于何种心态,朱高煦大概心里是有数的;加上今天中午在御门时,高炽的请求……朱高煦更懂长兄的心思了。
然而,正是薛岩查案这件事,给高炽一党造成一个极大的漏洞!
朱高煦走进礼部衙署的一间签押房,在里面坐着等了一会儿。这时头戴乌纱身穿红袍的薛岩、便被武将带进来了。朱高煦挥了一下手,武将便抱拳告退。
薛岩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回避的武将,然后作揖拜道:“下官大理寺卿薛岩,拜见汉王殿下。”
朱高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抬起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片刻之后,朱高煦径直说道:“薛寺卿,你现在愿不愿意投奔本王,为本王效命?”
薛岩愣了一下,沉默了稍许、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不再追究下官的过错?”
“当然!”朱高煦道,接着又十分熟练地说道,“我的信用是非常好的,连‘平汉大将军’张辅都能信我的条件。”
薛岩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成交”的表情,毕竟他的选择太少了。他立刻跪伏在地,一副感激的模样道:“下官拜谢王爷,愿追随王爷以效犬马之劳!”
“好说。起来罢!”朱高煦道,“你现在帮我干一件事。这件事不能拖延,若拖延一天,可信度就要降九成。咱们最好今天就办妥!”
薛岩忙作揖道:“请王爷示下。”
......................





大明春色 第五百九十章 全都像真的
薛岩回了大理寺一趟,拿了一些东西,重新回到了礼部签押房。此时签押房外二十步内、已不准闲杂人等靠近,朱高煦的亲信陈大锤负责看着外面。
太阳西垂的光景下,礼部古朴的院子里很宁静。但周围的岗哨,让这里平添了几分紧张之感。
签押房内西墙的高处、有一扇小窗;原本倾斜照射进来的阳光、越来越平了,角度上看此时离酉时已然不远!
紧迫仓促的时间下,朱高煦还算沉得住气。他坐在桌案旁边,动作很沉稳,并无慌乱之感,他正默默地快速浏览着薛岩拿来的密卷。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抬头看了薛岩一眼,不动声色道:“薛寺卿坐。”
站了许久的薛岩,这才抱拳道:“下官谢王爷赐座。”
朱高煦翻看桌案上摆放的东西,过了一阵,他终于把那些东西从手里放下了。他直起腰来,暗自舒出一口气,看向薛岩道:“这些东西有大用,薛寺卿立大功了,本王保证你能因此将功补过。”
“王爷仁厚……”薛岩抱拳道,他说罢脸上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似乎在想着大用在何处。
朱高煦见状,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用语速很快的声音道:“这些东西,至少能证实先帝驾崩在东宫!”
薛岩点了点头,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皇太子(高炽)为何要下官查案呢?”
“真实的缘故,并不重要。”朱高煦轻轻摆了一下手,不动声色地说道,“关键是咱们得怎么说。”
薛岩一本正经地点头道:“王爷言之有理,下官正是此意。”
朱高煦道:“咱们可以这样说:皇太子事先只想发动政|变,欲先将先帝幽禁、再行谋刺;然先帝忽然遇|刺,与其策划有变。后来皇太子在战败之际、仓皇失措之下,恼羞成怒,才想查出擅自行动的罪魁祸首、以|泄私愤!”
薛岩问道:“王爷如何证实此事?”
朱高煦答道:“制作供词,比如王狗儿的证言,接下来再去弄到手。”
薛岩沉吟道:“那岂不是……不太可信了?”
朱高煦道:“所以本王才说,能证实的事、是先帝驾崩在东宫。事实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只要其中有一些事是真的,那么整件事都像真的了。”
“有道理……”薛岩若有所思地说道。
俩人一直谈论着谎言,但都十分严肃的样子,就像真的一样。
……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了。朱高煦等人准备了一番,派兵封闭了洪武门、长安左门、长安右门等路口;并派人去把皇城附近各中央衙|署的人、都带到了承天门外。
除了上千人的官员,还有各衙署的书吏、胥役、官差、侍卫,人们陆续到来时简直人声鼎沸,起码有好几千人!这些全都有公|职,不过甚么地位的人都有,衣裳也是五颜六色、穿戴五花八门。除此之外,砖地广场上还有大量的伐罪军将士。
朱高煦及几个文官、武将都站在承天门和外五龙桥的南面。这时那里搬来了多张桌案拼凑,正在搭建一个台子;远远看去就像在搭戏台一样。
承天门、长安左右门之间的广场,此时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此情此景,就像城隍庙过节了一样,人们聚集拥挤在一起,正在看戏。
没过多久,简陋的“戏台子”已经备好了。台子上,正上方摆着一把椅子;左右两侧,各摆着两排板凳。
朱高煦取下了脑袋上的铁盔,递给身边的陈大锤,走上了“戏台”。他清了清嗓子,抬起双手道:“诸位……”
下面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不少,无数眼睛注视着台上的朱高煦。
朱高煦道:“最近不到两年之间,发生了一些事;在场的诸位、天下上亿大明子民,应该都知道一些大概的事实了。那便是,先帝驾崩、本王朱高煦从京师只身逃走;然后发生了‘伐罪之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他稍微一停顿,道:“那么,当初在宫中究竟发生了甚么?本王举兵伐罪,历经艰难进京,就是为了这个真相!更是为了今日之是非黑白公道!为了制裁丧尽天良的大奸大恶!”
好几千人的拥挤人群里,没有人质疑这些简单的事实,很多人还若有所思地点头。
朱高煦接着说道:“本王再说一个事实。前年年中,本王从安南国战场进京献俘,奉诏进宫、接着便宫门封闭了!从宫门封闭到先帝灵柩移至乾清宫、这段时间里,是不是只有少数几个文武被准许进了皇宫?!
这些人便是:杨荣、杨溥、杨士奇、金忠、袁珙、郭资、谭清。
此乃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若是本王说错了,在场的诸位当初都在千步廊附近上值、可以站出来辩驳!”
朱高煦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一个人质疑,便说道:“好!本王基于以上两个事实,就此来问当时宫中的真相!来人,发阄!”
军士们端着盘子过来了。
数千人的人群,虽然人们站得乱糟糟的不整齐、完全比不上军阵,但他们是分了地方站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更何况大明朝等级森严、尊卑有别,当官的都不齿与胥役这等人站在一起。
于是军士们分人群、开始撒捏成团的纸条。
那些纸条大部分是白纸,只有少量写了“一”字。凡是捡到了有字纸条的人,都被军士们请了出来;这些人、也是甚么人都有,既有高位的官员,也有纯粹当差的差役等等。
抓到阄的人被请上了“戏台”,文官武将、按官职高低,分作两侧在板凳上入座;差役、侍卫等站立在旁。
“戏台”上的人更多、布置也更加丰富了,数千看官们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有的凝重,有的畏惧,有的稀奇,有的津津有味……
朱高煦喊道:“带涉事之人,杨荣、杨溥、杨士奇、袁珙、郭资、谭清、海涛上来!”(其中金忠已死,不在此列;海涛属于内官,不是大臣。)
七个人被将士们带上了台子,站在中间面对着人群。他们几乎都穿着上值的官服、头戴乌纱帽,因为此时他们还只是有嫌疑,并未定罪!
朱高煦坐回上位的椅子上,大声问道:“本王问你们,先帝驾崩、乃何物所致?”
几个人没有一个吭声的,他们都皱眉苦思着甚么,表情一模一样!
朱高煦指着杨荣道:“杨荣,你写那篇邸报,说本王如何忤逆先帝、如何嚣张出宫;先帝如何服了纪纲进献的红丸驾崩。你现在对大伙儿说说,那是事实吗?”
杨荣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人们纷纷瞩目的目光。他的脸色十分尴尬,很快便通红了。
这时杨荣憋出了一个字道:“是。”他说罢面露惧意、转头看了朱高煦一眼。
但是朱高煦并未勃然大怒,他冷冷地说道:“很好!带大理寺卿薛岩!”
薛岩身后跟着两个军士“护送”,拿着一个包袱走上了台子。
朱高煦的嗓门很大、中气十足,他大声问道:“大理寺卿薛岩,本王进京之前,你是不是奉我长兄之意、正在查先帝驾崩之事?”
薛岩答道:“回汉王话,是。”
朱高煦问道:“你怎么证明?可有真凭实据?”
薛岩道:“下官有圣上(高炽)的数道圣旨,被准许进诏狱、东宫、后宫查案。请汉王过目。”
朱高煦道:“不用给本王过目,让台面上在座在站的诸位,验明圣旨真伪!”
军士从薛岩手里拿到证据,放到一块木盘子里,拿给台面上的人们传视验证。高炽已经做了快两年皇帝了,大部分京官都熟知高炽的笔迹;他们查验之后,都说是今上亲笔圣旨、并加盖有印玺。
朱高煦还随便指了一个文官,叫他当众念出圣旨的内容。
就在这时,太监猛哥站了出来作证!他说皇帝下圣旨的时候,有一次他负责磨墨。这个证人,倒不是朱高煦事先安排的,属于意外。
司礼监太监海涛用愤恨的眼神、看了猛哥一眼。他们肯定是认识的。
有了人证薛岩、猛哥,物证高炽亲笔用玺的圣旨。朱高煦便当众大声作出了结论:“薛岩此前在查先帝驾崩之事,且此事乃皇太子(高炽)授意,与本王无半点关系!”
在证据确凿、合情合理的推判结论之下,没有人站出来质疑。连杨荣海涛等七人东宫党羽,也没有吭声反驳……反驳是要有证据才行的,不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理取闹、没有任何作用。
朱高煦立刻进入下一环节,大声问道:“薛寺卿,你查出了甚么?”
薛岩的喉咙蠕|动了几下,神色十分凝重,微微有点犹豫。但是朱高煦很镇定地等待着,他相信薛岩明白此时该怎么选择了。
“咚咚咚……”远处城楼上的鼓声响起了。接手了正阳门防务的伐罪军将士,不忘敲响了酉时的鼓声。




大明春色 第五百九十一章 嗓门大
酉时的鼓声敲响之后,太阳却未完全落下地平线;西边一片晚霞绯红,仿若刚流淌出来的大片鲜血!
光线已经比先前弱了很多,且四周的景物光暗反差较大。东边的长安左门上投|射着夕阳余晖、比西边的长安右门明亮很多。台子上的人们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或许是薛岩的稍有迟疑,让更多人都盯住了他、人们几乎屏住呼吸。
薛岩终于开口道:“下官的案子还未能查完,已经查出的事实是……先帝崩于东宫!且因中了银环蛇之剧毒而崩!”
瞬间的死寂之后,承天门外的人群顿时哗然。无数人的脸色都变了,人们发出了震惊的声音。一些人在交头接耳,数千人的场面一时间喧闹不已。
薛岩的话、就像在水里丢下了一只生铁雷,震动了所有人。看这反应,显然先帝驾崩的真相,被掩藏保密得非常好;直到刚才还没多少他知情!
那些知情的人,不是高炽的心腹亲信的,必定或被灭口、或关起来了!
嘈杂的声音持续不停。台子上的杨士奇顿时扬起了头,长叹了一声,脸上全是无奈与绝望。锦衣卫指挥使谭清脑门上的筋都鼓|起来了,脸色就像喝醉了酒……正在被审|判的七个人、都是比较懂权力争斗之人,他们大多已经明白了其中关节了!
太监海涛盯着薛岩,一副沮丧懊恼的模样。
据说薛岩查先帝驾崩之案,奉的是高炽之密旨。真正清楚他在查此案的人,并没有几个人;当然其中知情者就包括谭清与海涛。
海涛等人时至今日,或许终于明白了:让薛岩查案,是那件密事里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巨大漏洞!
当初知道先帝驾崩真相的人不多、也不算少;只要朱高煦攻入京师,必定能从那些人口中掏出真相……这也是多了一个知情的薛岩、也很容易被人们忽视的原因。
但最关键的漏洞是:薛岩不是他们的党羽、多少有点退路,很容易背叛太子党羽;而且薛岩一旦查案,不仅能口证,他还有证据!
之前高炽安排薛岩着手查案,应该有其充分的考虑和理由;可是凡事往往都有副作用。正因为这件事,反而让朱高煦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
朱高煦看了一眼西边、那很快将全部落进地下的残阳,他又转头示意旁边站着的王斌。
王斌向前走了几步,大嗓门吼道:“时间已不早,肃静!俺们要继续审问了。”
人们渐渐地稍微安静了一些,但仍然有不少人悄悄地窃窃私语。
朱高煦大声问道:“薛寺卿,你可有证据?”
薛岩抱拳道:“前年事发当时,下官并未参与;而等下官奉旨查此案时,诸多地方早已物是人非。许多人被灭|口了,比如为先帝诊脉的两个太医院医官。下官手里只有四份附有签押的供词,以供参详。”
朱高煦问道:“哪四份?”
薛岩道:“锦衣卫指挥使谭清、司礼监太监海涛,前御厨太监王狗儿、皇太子次妃郭妃。下官奉旨询问案情,这些人向下官陈述事实之后,皆有签字手印。”
还是如同先前一样,供词证据、皆送左右两侧的文武胥役军士传阅。他们相互交换着看,以节省时间。主要是文武官员在细看;别的人也就是看个大概、字迹相似就算了,说不定还有人不识字的。
接着,军士再度送来了另一些证据;乃从司礼监、锦衣卫找来的公文。公文上有谭清海涛的笔迹,朱高煦又叫文武官员们对照、查验供词签押的签名笔迹!
这时杨荣用愤怒而痛心疾首的目光、盯着海涛与谭清二人。杨荣的眼眶里已经充|血了,简直视那二人为仇寇!
海涛和谭清又是害怕,又是懊丧。
“扑通!”忽然谭清腿一软竟然倒在了台子上!
下面又是一阵哗然。
朱高煦知道谭清那战死的哥哥谭渊、非常嗜|杀,“靖难之役”中动辄杀俘兵;而这锦衣卫谭渊也是名声在外,好杀成性。不料越是凶|残的人,当杀祸落到自己头上时,竟然比文官还胆小!实在有点丢脸。
太监海涛浑身发抖,嘶声喊道:“假的!那些都是假的!”
朱高煦冷冷问道:“哪些是假的?”
海涛颤声道:“公文笔迹,那是你们伪造的……”
朱高煦道:“这是刚刚从司礼监搜出来的东西,司礼监的太监宦官,都可以作证,你如何抵赖?好!本王得仁至义尽、让你心服口服。来人,笔墨侍候!叫太监海涛,当众写!”
不一会儿,军士们便把纸笔拿了上来,还搬来了一张小桌子。
海涛看着面前的纸笔,久久未动。
大将王斌不动声色地走上去,一把抓起海涛的手,然后拿起毛笔、在砚台里快速地来回蘸|了两下。王斌把毛笔塞|进海涛的手里,一声爆喝:“写!”
海涛浑身一颤,差点没摔倒。连台子下面还在议论纷纷的人们、也跟着被吓了一跳,顿时又安静了几分。
太监海涛的手发颤,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他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一眼王斌。王斌黑|糙的圆脸上,眼睛瞪得溜圆、眼神里全是冰冷的杀气!海涛又继续写了起来。
王斌一把夺过海涛手下的纸,将墨迹未干的纸递给军士,叫台子上的文武官员们重新对照字迹。
当然没有蹊跷之处,字迹一致!人在慌乱之时,更没法写出不同的两手字来。
朱高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七个人的旁边。下面无数的人又把目光聚集到了朱高煦身上。
他面对南边大声说道:“薛岩查先帝遇|刺之案,奉的是太子之意,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若先帝驾崩乃因纪纲进献红丸,后来太子还用查吗?儿子凭空污|蔑父亲,古今闻所未闻!太子失大德,天下人可鉴!
薛岩查案,奉的是太子之意,与本王无半点关系!先帝驾崩乃中银环蛇剧毒、崩于东宫!供词中有太子心腹海涛与谭清之言;他们供出真相之时,太子仍主京师,二人岂能被胁|迫?
本王今日中午才进京师城门,然后进宫与太子说话,来到千步廊时、已是下午。不到半天时间,薛岩手里的这些供词、如何能临时制作?
且今天下午,海涛、谭清等皆在各自的衙门里,无人动他们分毫;伐罪军将士亦未曾进锦衣卫、司礼监。衙署中的人都可以作证!若本王说错了,这两个衙门的人谁来作证,海涛谭清见过甚么外人?
如此一来,他们供词签字的亲笔字迹,只能来自何时?
由此可见,薛岩拿的供词、乃是太子主政之时其心腹所言,绝不可能是虚言!供词中,先帝如何去东宫、如何被毒针所刺,皆一清二楚!真相容不得半点质疑!”
站了数千人的广场上,此时竟然没甚么声音了,变得有些死气沉沉,简直不像是有那么多人聚集的地方。
朱高煦转过身,面对七个罪人,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们大声道:“你们这些奸佞小人,阴险歹|毒至斯!你们东宫一干人等,欺瞒天下亿兆臣民,污蔑先帝之英名,弑杀君父!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杨荣的声音颤声道:“先帝虽崩于毒针,却非圣上及臣等所为。否则圣上为何要查真相?”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声“唉”的叹息。朱高煦微微侧目,见叹息的人是杨士奇……台上的几个人被吓住了,似乎只有杨士奇最清醒;杨荣那句话,直接当众承认了先帝在东宫中毒的事实、加上刚才可信度很高的证据,这下真是没得质疑了。
朱高煦没理会叹息之人,立刻指着杨荣的鼻子大骂道:“尔等在东宫密议政|变,计以诱|骗先帝于东宫,欲拘禁先帝;逼迫先帝下诏传位太子,然后弑君!不料有人擅自谋|刺先帝,致使太子仓促应对;太子之伪朝军队数度大败,恼怒之下,方欲查出擅作主张的心腹是谁!”
“汉王呐,您这脏水泼下官身上,下官如何担得起……”杨荣的声音道。
朱高煦听到这里,心里忽然隐隐有了点快意。他心道:你泼老子脏|水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我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不等杨荣的话说完,朱高煦凭借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吼道:“铁证如山,事实确凿!你现在还能张口说胡话?那些构|陷本王的文章、邸报,敢情不是你写的?尔等睁眼说瞎话、颠倒黑白、编造是非之辈,竟然有脸喊冤!无耻之极!
先帝遇刺驾崩,东宫控制宫闱、杀人灭口、秘不发丧;设计骗本王入宫、意图一并杀害。这些事诸衙署官吏人人目睹,万人可证!”
杨荣道:“汉王说密议政|变……”
朱高煦完全不让杨荣说话,马上大声哭喊了起来:“父皇啊……”然后转身向北面扑倒在地,哭得是震天动地。
几千人都被这巨大的哭声,突然给怔住了!




大明春色 第五百九十二章 哭技
很早以前的农村小媳妇为公婆哭丧的时候,就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念词儿。朱高煦很早就学到了,心里倒是纳闷:不是说婆媳关系差,怎地会那么伤心、而且那么多小媳妇为婆婆伤心欲绝?
今日他终于懂了,她们不是在装,而是在维护一种秩序规则、在宣称她们的地位。而今朱高煦哭的声音更大、更响亮,简直是震耳欲聋!
朱高煦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哭一边喊:“儿臣不孝哇,儿臣从安南国立了大功,欢欢喜喜回京献俘,想让殚精竭虑操劳国事的父皇、稍稍宽慰;却不想因此让父皇招人怨恨算计……是儿臣的错哇!”
他伤心欲绝,大哭了几声,继续以哭腔喊道:“父皇执儿臣之手言:高煦类俺,尔靖难之役、镇守云南,多有奇功伟业,俺喜高煦,能护俺大明江山社稷;只因大臣结党不能制,待俺整顿朝廷,让他们都明白臣子本分之后,便改立皇太子……殷切之言如在耳际,父子之情难以割舍,却不想一面未见、竟成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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