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本王只诛十恶不赦的人、便是那些参与了谋害我父皇的人;余者在伪朝受迫于淫|威之下、被谎言所欺骗的人,实属情有可原,将来谁也不准计较了,更不得清|算!否则本王绝不宽恕那些睚眦必报之人。
伐罪军将士,亦属大明官军。本王会还兵权于国家,让将士们继续为大明江山效力,保土安民,镇守四方……”
最后那句还兵权的话,大多将士们也不相信的。
但一些立了功的武将还是有点急了,不少人脸都急红了,那表情似乎在抗议……弟兄们拼了命帮汉王打下江山,不封点甚么、汉王就想丢下大权了?那可不行,您可必须执掌大权,必须说一不二!弟兄们只相信汉王,谁他|娘|的知道另一个掌|权的人会怎么样,都指靠您在上面当皇帝、保证着大伙儿的好处哩!
而淇国公邱福听到这里,则叹了一声气,老|脸真诚地说道:“邱某一向羁傲不逊,少有服人,而今却真是服了汉王。您这样文武双全的皇子不当皇帝,必是社稷之失。汉王便不要推辞了,痛快答应罢!”
邱福没把话说全,他大概意思是朱高煦恩威并济、许诺安抚大多数人的手段很高明。
不过朱高煦自己倒觉得、这种东西实在稀疏平常;毕竟这是常识,后世早就人尽皆知了。连幼儿园的小孩、也有模有样学会了的玩意,先结伴说咱们谁谁谁可爱的小朋友是一伙的,然后好一起殴|打落单的不可爱的小朋友。朱高煦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虚|假,不过是正常的生存手段罢了。
邱福说罢,率先跪伏在地,叩首道:“老臣等恳请汉王即皇帝位!”
顿时千步廊上稀里哗啦跪伏下了一片,呼声越来越大!
只剩朱高煦一个人站在衙署门口的台阶上,他等了一会儿,这才长叹一气,大声道:“我太祖高皇帝传下来的皇位,责任重大呐!众位非要把重担推给本王,本王三番五次推拒,亦未得到各文武官员、宗室亲眷的准许。唉!那本王只有勉为其难先当着皇帝罢;以后要是大伙儿不愿意了,叫本王从皇位下来便是。本王大不了回云南做亲王,享享清福。我这亲王名位是父皇给我的,那才是最精贵哩!”
一些人听得是脸色凝重,他们或许将这番话、视作一种威胁和告诫。等朱高煦登上皇位了,谁还敢试图把掀他下来?那真是不死不休的大敌!
许多人喊道:“汉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仁义无双……汉王名正言顺,当今天下,大明帝位、非汉王莫属……感谢汉王答应登基,为臣等作主……”
朱高煦又道:“昔日我被逆臣乱|党逼入奉先殿,走投无路,向太祖高皇帝的灵位哭求。太祖显灵,让我发现了地道,这才侥幸得脱。
太祖在天之灵,亦不忘庇护皇子皇孙。我昨日已祭拜了父皇母后,今日便去孝陵看望我皇祖罢。”
人们纷纷附和称颂。
于是一大群人准备了一番,伐罪军中军把祭祀的用品、用于宰|杀的牲口、汉王的仪仗等等都备好了。连祭祀太祖祷告用的表文,文官们昨夜也连夜写好了。
朱高煦亲自做的事倒很简单,他回到礼部后堂,重新换身衣裳,然后坐车去孝陵念写好的表文就行了。
祭拜太祖,朱高煦穿上了非常正式的青色亲王衮服,乍看跟皇帝的穿着差不多、只是图案装饰的细节上有差别。然后他便在前呼后拥的仪仗、文武百官簇拥下,大军护卫中,乘坐车驾出了皇城。
如同长龙的队伍,在京师百姓众目睽睽之下,一起直奔紫金山那边的孝陵方向。
大明春色 第五百九十五章 君权神授
昨日下午,郭铭就被从诏狱放出来了。
上次高炽登基,他的劝进表文几乎没有赶上趟,只因犹豫不决;这一回汉王要登基,他想劝进、没有半点迟疑,却因身体原因耽搁了时间。
郭铭在诏狱里被关了很久。他在牢里身上戴着枷锁链条,吃的饭食清汤寡水、有时候还是馊的,生病了也没得到甚么治疗;加上他被指责涉及弑君大罪,心中每日也是忧惧不堪。实在身心具废,吃了不少苦头。
等汉王的军队一进京师,很快郭铭就得到了无罪释放!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无罪的证据、便是他的女儿是汉王结发妻;汉王结发妻的生父,怎么可能有罪?!
郭铭回到家中,府上的家眷都被送走了(郭家其他兄弟被驱逐回原籍,郭铭的家眷拿去交换了郭资、现在还在湖广汉王府行宫),偌大的武定侯府落败不堪,只剩几个老头守门。郭铭的腿被链子锁得太久有点跛、初时走路也困难;身体也是虚弱非常、还带着病,刚回家时他几乎不能活动。
太医院赶紧派了数位太医跟着郭铭回府,为他诊脉开药,叮嘱他好生静养。
但郭铭吃了饭、沐浴更衣之后,体力稍稍恢复便咬牙起床,开始艰难地写劝进表。昨夜没赶上时辰,今早郭铭起床,便坐车去了皇城。
然而他又没有赶上!到了千步廊时,他才得知:汉王已经答应登基称帝,此时去祭拜祖陵了!
郭铭有点沮丧,千步廊上有认识他的官吏,都好言劝说他、不用劝进也可以的。
……正月二十二日朱高煦祭祖之后,京师有司官吏便忙着准备登基大典。在众人的劝说下,朱高煦认可宜尽早登基,于是登基大典定于二十三日。
(议定将于二十四日在正阳门外东南边的天坛祭天、正南的山川坛祭地,以告诉上天厚土,朱高煦将成为人间的统治者;并与天地神灵勾通、祈祷得到冥冥未知之物的祝福。当然这世上有没有神、还说不定,此事最主要的作用,是向凡人们宣称一个道理:君权神授。)
登基的准备有点仓促,连合朱高煦身的皇帝衮服也没有,临时织造肯定是来不及了。太监们找出了当初先帝穿过的衮服,用在大典上穿。
不过,不到十年之间、官员们已经操办了两次登基大典;现在是第三次。于是大伙儿还是很熟练的。
当天(二十二日)晚上,朱高煦仍旧住在礼部衙门里。他又犯了老毛病,每当大事前夕,他总是容易失眠;当晚他根本没睡好,夜间醒了无数次。而且现在没有人注意这个问题,无人像妙锦那样细心给他磨珍珠粉吃了。
朱高煦的心情十分复杂,主要是兴奋新奇。他“一到”大明朝就是藩王,郡王亲王的本质身份差不多,早已习惯;但做人间天子,还真是没怎么准备好!
二十三日清晨,朱高煦起床后精神不太好,起初有点恍惚。不过好在这样的典礼、他不用怎么操心,一切都有官员们布置。
宦官们服侍他沐浴更衣,换好了皇帝衮服。这身衣裳与他大婚时候穿的样式差不多,脑门上盖着一顶有点像冥币上的帽子、带着摇摇晃晃的冕疏。
不过玄色衣、大红色裳的图章更加复杂,有日月星辰龙虫等诸般事物。朱高煦一直没兴趣问是甚么意思,但看起来绣了那么多事物,估计是为了宣称皇权的无限大?管天管地管空气!
流程就那么几项,事情不多,只是意义很大。
朱高煦穿着衮服走出礼部大堂,文武百官已经在大堂上和院子里等着了。于是大伙儿簇拥着朱高煦走出大堂,乘坐车驾,先去太庙。
正式祭拜大明皇家的列祖列宗,并不在皇宫的家庙,而在皇宫外面、皇城之内。太庙位于端门的东边,里面供奉着配享宗庙的朱家各位逝去的亲人画像、以及灵位。
朱高煦照鸿胪寺官员的指点,对灵位行大礼,祷告。
然后大伙儿离开太庙。人们走到端门内的甬道上时,在鸿胪寺官员的带引下、人群并不往皇宫走,而是先往南走。大片的人群簇拥着朱高煦来到了承天门。
数百人都在承天门城楼下面停下了脚步,只准朱高煦一人上楼,连随从也不能带。鸿胪寺官员躬身靠近,悄悄叮嘱道:“圣上要出神、与上天说话,但是不能出声。只有圣上能听到天声,世人都听不到的。”
朱高煦心道:这么神奇?
但是朱高煦到城楼上与上天勾|通时,他可以负责任地说:上天毫无反应!
或许这世间有天道,是一种未知的规律?但不是做了皇帝的人、便一定能洞晓天道的。
朱高煦一副念念有词的模样,但是啥也没听到。他觉得登基这种事极难遇到,便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以虔诚专心的态度与上天对话,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异样。
当然这些事并不要紧,毕竟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究竟怎么回事、只有朱高煦一个人心里有数。有没有上天回应、说了甚么话,他也不用对凡人交代。
一群人离开承天门,终于向北走,来到了奉天殿内。
更多的官员都到了,还有教坊司的乐工,加上将士侍卫,奉天殿内外有至少上万人之众!只有有身份的人、必要的有司人员才准许进入奉天殿,大部分人都只能站在外面的广场上。各种复杂的礼器都摆好了。
殿外第一次鸣鞭,接着宏大的宫廷大乐响起。朱高煦在众人瞩目之下,昂首阔步慢慢地走向奉天殿,他也走不开,身上的衮服活动不便、头上的冕疏更是要小心翼翼;原来那刘海一样吊在脑门上摇晃的珠子是这个作用,就是要戴这种帽子的人走不快,这样才显得沉稳大气!
朱高煦在宏大的礼乐声音中,走向了天下规格最大的建筑。他的心坎“扑通扑通”直响,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最高礼制的大礼、得到崇高的敬畏,都是很激|动兴奋的。
在好一阵子里,他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不知道想点什么才好,只有莫名的强烈激动。
走进了奉天殿之后,那位于正上方的高高在上的宝座便出现在了眼前。朱高煦从大殿上的百官中间,继续走完这段路,登上了那个位置。
朱高煦面对着龙椅宝座,看了一眼,便转过身面对南面,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了上去!
这宝座上仿佛通了电!朱高煦觉得浑身都是一|麻,脑子里也是一个激灵,他的脸都泛红了。心中说不出的亢|奋,舒坦。这简直是他有生以来坐过的最舒服的椅子,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或许并非这把龙椅有啥特别之处,关键在于心理感觉,它意味着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大了。
瞬间之后,朱高煦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双手,慢慢地放在扶手上,他四平八稳地抬头挺胸坐好,一股强烈的窒息之感涌到身体里。
这把龙椅高高在上,座位上的人俯视下方,把整个奉天殿内所有人的神态都看得清楚。而站在下面的人,并不敢抬头仰视帝王。
鸿胪寺的官员见朱高煦坐稳了,便开始唱词。接着殿外再次鸣鞭。
奉天殿内的百官、外面广场上的文武官吏、将士、宦官,都陆续跪伏在地,行叩拜大礼。无数人用十分有节奏的声音喊道:“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翰林院官员胡广走了出来,从一侧的案上拿起已经准备好的诏文,走到宝座一侧,唱道:“新皇登基诏书!”
直到这个时候,朱高煦才从亢|奋、脑中空白的状态中稍稍回过味来。一种极其难言的心情,先前被压抑,这时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上了心头。
这个位置,真的太难!
朱高煦打了多少仗、使得多少人丧命黄泉,才走到了今日,何况他出生就是皇孙。永乐年间,他已身为皇子,离皇帝似乎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就是这一步,变成了最难的一步。
起先要与兄弟竞争太子位,朱高煦主动放弃了争夺,而选择以退为进、注重实力培植的路子。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嫡长子和次子,就差那么一点名分,无非是出生早晚一点而已。朱高煦就知道,这点名分没那么简单。
在皇位的继承权上,这一点名分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根本不是甚么军功、甚么才能能够弥补的弱势,朱高煦当时完全没有丝毫争取的机会……如果有,那都是错觉!因为兄弟二人的身份太相似,很容易造成误判。
为了弥补这个弱势,朱高煦隐忍到永乐帝驾崩之后、发动兵|变以武力反抗。在将士们的英勇善战、浴血拼杀两年之后,加上朱高煦的运气不错,多次绝地逢生,这才最终走向这个位置。
来之不易啊,他心里渐渐开始盘算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大权,今后应该永乐干些甚么。除了让自己爽,似乎应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才对得起战死的将士、对得起自己的奋斗!
大明春色 第五百九十六章 即皇帝位
“诏曰:洪惟我皇祖太祖高皇帝诞应天命,恢复中华横扫六合,建万世之业。
父皇太宗文皇帝神功盖世,统御华夷;开疆辟土,北制蒙古、南开交趾;治海师扬帆万里,诸邦来朝,声威响誉四海;文治冠绝诸王,恩泽惠及亿兆,教化夜不闭户;大明国家之盛,空前绝后,开盛世之功。
我皇兄皇太子竟受东宫奸佞蛊|惑,忘父母大恩,妒贤嫉能;设计逼|宫夺位,坐视奸臣弑君;逼迫母后,致母后气急病薨;欲杀我于宫中,幸得天地眷佑,皇祖显灵,身命获全。
皇太子失大德,有大罪,文武军民宗亲共弃之。我乃父皇母后嫡子,正当举兵,伐罪讨逆,为父母复仇,为军民作主。正义之师,沿途秋毫无犯,百姓箪食壶浆。伐罪军得大明全数军民拥戴,我提军二万众,一年有余,转战万里、自云南直趋京师。
既已问罪首恶于承天门。宗亲大臣推我以长,我拒三次,辞弗获受,不敢再推,于永乐七年正月二十三日即皇帝位……”
诏书里后面还详细地指出,除了某些某些道德败坏大罪难赦的罪犯,下诏叫各衙门牢里的犯人无罪释放,大赦天下。建年号“武德”,自明年正月初一开始使用。
……奉天殿内外的钟鼓之乐,非常宏亮,几乎整个皇城内外都能听见。春和宫离奉天殿并不远,更是听得十分清楚!
春和宫四面已经被将士团团围住,严加看守。住在里面的人,除了皇太子朱高炽,还有他的三个妻妾、三个儿子;负责照顾他们的几个宦官,都是经过王景弘和侯显挑选的可靠之人。
(朱高煦身边有一个宦官曹福,但是原来汉王府里的宦官、都没有在皇宫呆过,一时并不熟悉宫中人事。朱高煦径直看中了王景弘等二人。一来他们在永乐年间是大太监,熟悉皇宫里的嫔妃宫人;二来他们不算太子党羽。
以前朱高煦与太监郑和关系比较好,而王景弘、侯显又是郑和的人;同时郑和被太子|党羽所杀,王、侯二人也被太子的人关押过。)
看守在春和宫的皇室人员,待遇还算比较好,没有被拘押、更没有上镣铐……除了郭妃。
她是一直都戴着脚镣,且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不准出来;因为之前涉嫌谋害先帝之故。汉王府那边的人似乎把她给忘了,至今没有放她出来。虽然郭铭很快就从诏狱得到了释放,但以现在的习惯,郭妃的主要身份是高炽的妾室。
高炽没有呆在屋子里,他已经走到外面来了,脸朝着正西面的礼乐传来的方向,侧耳倾听着。高炽在皇宫里居住了多年,当然知道礼乐来源的地方是奉天殿,更听得出来,那些乐曲是登基大典奏鸣的声音。
“没想到高煦前天才进城,这么快就登基了。”高炽听了一会儿,犹自长叹了一声。
偌大的春和宫,此时一共就十来人,空荡荡的就像废弃了的宫室一般,场面冷清得可怕。与此相反的是西边热闹的礼乐声。如此两厢不同,高炽的心情更是凄凉万分。
前年中,他在众大臣的拥护下,经历登基大典,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场面也应该与今天大同小异。同样的音律,勾起了他的回忆,回想起来真是感概万千!
那个位置不好坐啊。竖着上去,只要不是横着下来,便会更惨!就像现在高炽自己,死亡都不是最让他难受的事了,关键是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高炽两夜几乎没合眼,现在面色蜡黄、十分憔悴。
就在这时,太子妃走了过来,神情复杂地看了高炽一眼,说道:“夫君何苦在此找不痛快?进殿去罢,屋子里声音小一些。”
高炽点了点头,艰难地往回走。张氏前后看了两次,终于转过身来,上前搀扶着高炽,她说道:“我以前就跟你说了,我是你结发妻,不论甚么时候都与你一条心。你看现在,谁还管你呀,还不是只有我在你身边!”
高炽不吭声,默认了太子妃的话。但他还是对太子妃的手有点抵触,他更愿意被“贵妃”张氏扶着。
“我们会合葬在一起么?”太子妃忽然问道。
高炽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接着太子妃的肩膀一阵抽|搐,“呜呜呜”地埋头哭了起来,她哽咽道:“我死便罢了,最无辜的还是瞻基。他才十几岁,原是皇帝嫡长子,却在一夜之间也性命也保不住了……”
“唉!”高炽长叹了一声,已然无言以对。太子妃到底是做过皇后的人,心里还是很有数的,正是因为瞻基是嫡长子、且曾有人进表劝立过太子;到了这个地步,最是危险,性命比另外两个孩子更难保住!
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眼睛情绪激|动地猛拽高炽的胳膊:“一定还有办法的,夫君倒是想想法子啊。”
“唉!”高炽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以前作为皇帝,手握两百多万明军,那时候都没办法;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连满朝文武都改换门庭、变成别人的大臣了,能有啥办法?
二人慢慢往回走,路过了关押郭嫣的房间。那房间的门边有一扇窗户,门虽然反锁着、窗户倒是没有封死。郭嫣已经把窗户打开了,正在偏着头望西边。她很快也发现了走近的太子太子妃,便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高炽看了郭嫣一眼,又注意到了身边的张氏。两个妇人正在面面相觑。
郭嫣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带着一丝冷笑。高炽心道:这没见识的可恶妇人!
郭嫣先是与张氏结怨很深,一直在争斗;后来又被高炽怀疑弑君,遭关押在这里近两年了。她现在的幸灾乐祸,不仅是对太子妃张氏、她很可能连高炽也恨!
不过张氏的心思并非浪得虚名,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郭嫣脸上的幸灾乐祸消失得干干净净、几乎要哭出来。
张氏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为自己想,为瞻垲想过吗?”
高炽也说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郭嫣的表情变得惨极了,一副伤心欲绝、忧心忡忡的模样。不料她瞬间再次脸色一变,用更加愤恨的眼神盯着张氏!
高炽见状,心里觉得十分奇怪。还有比儿子危险、更让她在意的事?
接着郭嫣终于开口道:“父皇是她杀的!当初我找到她害我的人证对质,她威胁我,说了刚才同样的一句话。这便是早就有所图谋,想嫁祸于我了!”
高炽听罢,转头看向张氏皱眉道:“你们之间的私怨,你拿瞻垲威胁过郭氏?”
太子妃张氏道:“她一个疯婆子,说的话你也信?”
郭嫣又冷冷道:“太子妃是凶手。”
高炽观察郭嫣似乎并没有疯,皱眉问:“你究竟威胁过她没有,说没说过那句话?”
太子妃道:“没有。”
高炽想起郭嫣的强烈表情,顿时不相信太子妃的回答。他本来就不太愿意太子妃扶着他,这时便甩开了太子妃的手,自己坚持着往前走。
俩人一起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还不到二十岁的“贵妃”张氏。高炽看见她,眼神也温和了稍许。他马上便听到身边的太子妃“呵”地冷笑了一声。
“贵妃”张氏的神情,比太子妃和郭妃平静多了。张氏见到二人,还款款地执礼道:“妾身见过太子爷、太子妃。”
太子妃听罢,看了高炽一眼,冷道:“夫君听听这称呼,连你枕边人,心都朝着新皇了。这也怪不得她,她爹(张辅)带着大把水师投了汉王军,立那么大的功,她怕是觉得还有后路哩!夫君的处境怎样,她怕是不在意的。”
年轻的张氏那知书达礼的模样儿立刻消失不见!以前彼此之间还有身份的顾及,现在“贵妃”张氏可不用理会太子妃的身份,她马上反唇相讥道:“若非太子妃一直猜忌我父亲,生怕我们取你而代之,生怕我父亲军功太大,在背后使坏!局面何至于此!”
太子妃气得脸色苍白,指着张氏道:“你干脆把战场上丧师数十万的责任,全怪我头上好了!说得好像我是‘平汉大将军’似的。”
“住嘴!”高炽终于从凄惨绝望的情绪中,硬生生被激起了怒火,他骂道,“俺们都快一起完了,要身败名裂了,你们还在斗!俺就不明白了,你们究竟有甚么深仇大恨,要如此不死不休?”
高炽腿脚不便,挣扎着加快脚步往屋子里走,他头也不回地又说道:“斗!继续斗!眼下大伙儿还在一块儿,再不抓紧了斗,死了便没机会啦!”
高炽是打心眼里不明白妇人。像他们兄弟之间打生打死,充满仇恨,那是为了皇位这个巨大的东西、为了生死存亡;而妇人之间的仇恨,有时候已经没有利弊冲突了,但还是不能罢了。
走进了殿室之内,高炽坐到椅子上面,他舒展开双|腿,再次仰头“唉”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叹。
大明春色 第五百九十七章 将有一劫
皇城行新君登基大典,热闹非凡。而同在京师的魏国公府此时却十分安静,徐辉祖的病已经痊愈了,从太平州战败回京之后,他的病也没有复发。
徐辉祖现在的待遇,与当初邱福是一样的;府邸内外,全是新皇那边派来的人!
因为他是直隶会战的敌军主帅,一些伐罪军将士进京后就想抓他。不料徐辉祖拿出了徐家的免死铁牌,当众称他是开国大功臣之后;前来魏国公的武将也不想出头,叫人看住府邸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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