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一旁的郭薇以及侧殿的姚姬、杜千蕊等人听得兴致勃勃,估计觉得很新鲜。
但朱高煦觉得很无聊。在他看来,这种歌舞就是表演给鬼神听的东西,好像是在祈祷……手握权力的诸|公根本不信这套,而且每次都是这些节目,大家早听腻了;一般人又听不懂,里面的词太复杂了。朱高煦觉得这东西既无娱乐效果、又没宣传作用。
大抵是一种仪式罢了。
歌舞表演早就准备好了的,不止一场,一直要持续到宴会结束。不过中间偶有空虚,大殿上安静的时间里,大伙儿还是会说说别的话。
只是不能乱说,这样的正式宴会,话题必须要应景,得说一些关心局势和民生的话题。
都指挥使曹隆抱拳道:“据报,麓川思伦发之子思行法,正在兼并缅甸诸部。请王爷示下,明年咱们都司该如何应对此事?”
幸好有朝廷的那道圣旨,云南三司诸事都要禀报汉王府;不然此时朱高煦肯定不知道,缅甸那个方向甚么情况。当然现在他也不太清楚,但至少知道一些名字了。
此时沐晟位列首侧,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闷闷不乐地只顾着喝酒吃肉。
朱高煦看了沐晟一眼,当众道:“当年思伦发叛乱,已被黔宁王平定,朝廷任命了刁姓为平缅宣慰使。此事最好先派使节去见刁氏,先与当地心向大明的人商议。不过一切须得奏报朝廷之后,再能作决定。”
他说了一番话,最后还是称朝廷来决定,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众官仍然一本正经地附和称颂起来,沐晟张了张嘴做了个样子,似乎没出声,很尴尬的样子。
旁边的郭薇却侧过头,却是一脸敬意地望着朱高煦。可能只有她才觉得王爷的一番话很厉害。
这时乐曲再度奏起,大家继续欣赏起歌舞来了。
……宴会罢,郭薇陪着朱高煦离席。她照礼仪稍微走得靠后一点,不过二人离得很近。
“今天的宴席,薇儿还高兴吗?”朱高煦随口和郭薇说着话。
郭薇扬起小脸,柔声道:“妾身见那么多文武都称颂王爷,心里忍不住很高兴。”
朱高煦笑道:“别人不过做做样子罢了,你还当了真。”
郭薇摇头道:“妾身虽然不是很懂,但觉得王爷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人们出远门,也想当地有人接待;王爷言,先与缅甸那边的刁氏商议,让人觉得很稳妥呢。”
朱高煦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不过诸蛮夷只认沐府,而我这个初到云南一年的亲王,一时间不太容易得到信任;还有那个都指挥使曹隆,以及一干新任云南三司的官,也是才来不久,在云南没甚么根基。”
“妾身还是相信,王爷肯定比西平侯厉害。”郭薇小声道。
朱高煦不置可否,不禁抬头看着天空。
……王府外时不时传来鞭炮的声音,将近年关,喜庆而祥和的气氛笼罩着昆明城。但朱高煦从三司得到的消息看来,发现云南周围似乎并不平静。
除了曹隆提到的缅甸边境隐患;泰|国那边此时也是乱作一团,此时叫兰纳国,明朝朝廷叫八百等处宣慰司。云南都司接到奏报,八百等处宣慰司不久前发生了政|变,极可能爆发战|争。
朱高煦不太搞得清楚此时的情况,反正他知道、大明朝廷不能放弃对这些地区的干|涉……朝廷主要担心的不是无法控制这些地区,而是提防着他们失去控制后、会反噬大明的西南州县!
西南边陲不是中原腹地,一旦让土司坐大,云南这点军力、还真不一定是各土司王国的对手。
若此时沐府彻底完了,朱高煦便要直接面对四面土司的叛乱……除此之外,云南地盘上的权力平衡,朝廷会怎么重新布局?现在也还说不清楚,他一时间感到有点头疼。
在朱高煦的印象里,东|南亚那边从来都很乱,现在交通不便,更是棘手。眼下事情还只是暗流涌动,但就怕形势恶化,那时朱高煦就必须拿出行动解决问题!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很关心那些地方,而只是想稳住自己在云南的地位,以保障自己的实力罢了。不过现在看来,这地方似乎并不简单;汉人太少、外患太多,很难发展。
难怪去年朱高煦被封到云南,他的大哥太子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朱高煦道:“薇儿先回后宫,我去书房坐坐。”
郭薇听罢款款执礼道:“妾身告退。”
朱高煦来到书房。等了一会儿,都指挥使曹隆就跟着宦官王贵,一起走进了书房。曹隆是武将出身,长得魁梧壮实,进来便以军礼相见。
“曹都使免礼,请坐。”朱高煦转头道,然后继续看着墙上简陋的地图。
片刻后,朱高煦转过身来问道:“我听说今年八九月间,便是我率军去越州的时候,有安南国的使节通过云南、前往京师?”
曹隆拜道:“下官已将此事奏报到汉王府,殿下没收到奏报吗?”
朱高煦顿时有点尴尬……最近两个月他一直在处理大理那边的事,三司每天都会送来知会军政的公文,他根本没看,都堆在书房里了。
曹隆立刻又道:“禀汉王殿下,事情是这样的……
今年初,安南国胡氏派使者上书皇帝,言称安南国王陈氏病逝无后,胡氏被推举上位,遂请旨朝廷封其为安南国王。
不料今年八月,又有安南国旧臣名叫吕伯奢者,从缅甸逃到了云南地界,请求云南三司庇护。彼时殿下在越州,都司一面奏报汉王府了,一面就派人护送吕伯奢前去京师面圣。”
朱高煦点了一下头。
曹隆又沉声道:“那吕伯奢告诉下官等,宰相胡氏乃篡位,并欺瞒了大明皇帝!陈氏仍有后人在世,却被胡氏的人追杀。”
朱高煦听罢说道:“胡氏竟敢欺君,这事恐怕不易善罢甘休!”
曹隆道:“下官也有此见,咱们来到云南,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啊。”
朱高煦以前对历史了解不多,但还是隐隐记得,史上明朝似乎在越南发生了一场规模很大的战争。如今从各种迹象看来,这件事恐怕仍然会如期发生了。
“本王已明白此事了。”朱高煦开口道,“明年兵部派人下来,叫都司操练卫所将士,你们必得勤加训练。以后可能朝廷会从云南调兵去安南国作战。”
曹隆起身抱拳拜道:“下官谨遵殿下之命!下官不便叨扰太久,告辞。”
朱高煦回礼道:“曹都使回家好好过年罢。来人,送客!”
曹隆拜谢,便跟着王贵走出了书房。
朱高煦在书房里继续留了一会儿,翻看着前两月送来的公文。一堆没有标点的文字,他看了一会儿就头昏脑涨。
他丢下三司的公文,又看王府长史司的卷宗。年关一过,王府长史司就要干一件比较庞杂的事了,便是让护卫军两万正军及家眷几万人屯田。
朱高煦是永乐元年初夏到达的云南,彼时军队和家眷全都住在王府周围修建的营房,由官府出粮供养;亲王府的规格比皇城小不了多少,皇宫就住了近十万人,护卫军在王府和周围的营房住下并不困难。
但今年官田拨下来,加上护卫将士要开荒,一半的人便不能全部呆在汉王府了。三卫兵马会轮流屯田和宿卫,不过到了那时,朱高煦在短时间内、仍然可以动员起宿卫的军队近万人。
大明春色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佳节
京师皇宫里,东暖阁外的斜廊上、挂好了颜色鲜红的灯笼。几个穿着红袍的大臣刚从东暖阁走出来,他们走上斜廊,衣裳颜色倒与灯笼十分相称。
东暖阁里面的隔扇内,还剩下唯一的一个大臣,便是姚广孝。他头戴乌纱身穿官服,正坐在一条腰圆凳上。就算戴着帽子,姚广孝也能被人看出来、他是剃度了的人,两鬓是没有头发的。
皇帝朱棣站在一张占了大半堵墙的大地图前面,良久才转过身来。姚广孝见状欠了欠身。
朱棣开口沉声道:“少师认为,建文曾受沐晟的庇护?”
皇帝说的人,指的是建文帝。他竟问出了如此简单的话,建文在人生地不熟的大理府,能好生生地藏了一年多时间,很难说沐晟没有干系。
但皇帝的问题,似乎又很不简单。姚广孝沉吟片刻,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回圣上话,臣以为应该是这样的。”
朱棣也微微点了点头,在大地图前面踱来踱去,俄而长吁出一口气:“俺叫高煦去云南,果然没错。照胡濙呈报的奏章,此事若非高煦当机立断,恐怕胡濙只能错失良机!”
姚广孝附和了一声。
朱棣转头看过来,故作轻松的口气道:“俺想听少师谈谈沐晟,有甚么话但说无妨。”
姚广孝慢吞吞地开口道:“臣与西平侯素无来往。不过有一事可以确信,就算西平侯庇护了建文,他也不会造反。”
“嗯。”朱棣看了姚广孝一眼。
姚广孝继续道:“西平侯早已封爵,并多年镇守云南全省,建文还能给他多大的好处?”他的声音渐渐稍小:“何况现在建文已崩了。”
“嗯……”朱棣又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声音,不过他的神情还很镇定。
圣上喜怒无常,时而非常可怕、时而非常宽容,但怒与不怒,也总会有他的理由。
……
云南府城。
几天后,便是永乐元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到了。天刚黑,汉王府端礼门外放起了烟花。
“砰砰……”的炸裂声中,敲锣打鼓的吵闹声也笼罩在空中,今夜的昆明城热闹非常。从端礼门城楼上望向城中,到处都灯火辉煌,繁花似锦。
“王爷看!”旁边的郭薇指着空中,烟花一闪,便映得她秀美的小脸更加漂亮。朱高煦顺着她指的地方,仰头看空中一朵额外大的烟花。
今天是个欢乐的节日,所以他的脸上露出了应景的笑容,只是可能有点勉强。他知道没必要在这种庆祝的日子伤春悲秋,不过没忍住。除夕总会勾起他的许多回忆。
朱高煦难以忘记在燕王府里的水井旁边,也是除夕之夜,妙锦那绝望冷清的眼神。她说,高煦给了她罪孽的重生……
他更难以忘记,去年除夕他在烟花绚烂中许下承诺,说过要去接她。
“砰!”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炸裂,朱高煦抬头看了一眼,天地间的光线似乎都随之一亮。他好像还隐隐看见了昆明城远处的山影。
今晚的京师也一定会放烟花,那富庶繁华之地,烟花只会比昆明城更绚烂。不知被关在宫里的妙锦,看到除夕的烟花会想起甚么?
朱高煦忽然感到十分无力和懊丧。
郭薇和身边的人常说他很强大很厉害。但朱高煦心里明白,自己的这种赌徒性子,有机会赢时便胆大包天,包输时胆子却很小、怕得要死……
“不知父皇和母后身体安康否?”朱高煦当众感概了一声。
周围正在欢笑的宦官宫女,立刻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郭薇好言道:“父皇母后正当盛年,必定能圣体康健。”
朱高煦点了点:“只望他们年年都有今夜的欢愉。咱们换个地方,去望亲楼,那里更高,说不定能看见京师的烟花。”
郭薇小声道:“王爷骗人。”
“走罢。”朱高煦轻轻握住郭薇的纤手,扶着她下石阶。他转过头、回望城楼外,想说点愉快的话,便道,“今夜一过就是春天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却仿佛看到了春天漫天飞花的景色,妙锦的声音似乎又在耳际徘徊:再会,高阳王。
……今夜沐家的人也在强作欢颜。节日的气氛越热闹、烟花越漂亮,却反而会叫人感觉越凄凉。
在家宴上,沐晟甚至说了一句话:恐怕这是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吃团圆饭了。
照沐晟的意思,陈氏已安排好一切。元宵节一过,她就会带着沐晟的子女先出城,到北边一处山庄里、先住一段时间;一旦城中有变,她们立刻远走他乡。
过完元宵节再走。沐晟算好了,朝廷里来人,最早也是那时候到达云南。
沐家的祖籍不是云南,但沐蓁一出生就在昆明城。她对祖籍凤阳反而没甚么印象,只把昆明城当作是家乡。
府外的大榕树好像从来都长在那里,草海子常有鱼跳出水面,滇池上也总是看得见各种各样的飞鸟。沐蓁早已习以为常,但要离开这里时,她才发觉,自己对这一切原来如此不舍。
她的父亲也常常很严厉,沐蓁平素很怕他、有时还生怕撞见他。但沐蓁知道父亲要留下来、知道自己很快就要与他分别时,她才真切地感受到,父亲沐晟对一家人是如此重要。
沐晟爱独自看书,经常沉默寡言,除了说正事,不会和家人谈笑。但此时沐蓁明白了,父亲心里从来都把家人看得比他自己重要,所以才宁肯一个人留下来周旋罢。
沐蓁还想起被父亲教训时,总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他很凶,但回想起来,沐蓁长这么大、竟然从没被他打过。
“呜呜呜……”沐蓁躲在墙角里,小声地哭起来了。
“砰!”空中一枚烟花爆出了很大的声音,这时沐蓁就哭得更大声。等稍微安静下来,她便忍着,生怕被爹娘听到,徒增他们的伤悲。
沐家遭此大难,表妹确是帮衬了不少……一切都是你造的孽!耿浩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时至今日,沐蓁才后悔莫及。
……除夕过后,一直到上元节,正月的头半个月都是过年节日,所有的衙门不会办公,百姓农人也大多不干活,人们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之中。
沐蓁在家宴上偷偷拿了一壶窖藏了十几年的好酒,藏到自己的闺房里。
到了上元节时,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她便和阿妹一道去找阿妹的同乡,便是住在沐府西边榕树街的夷族奴仆。只要一壶好酒,那夷族奴仆看在阿妹的面上,就会偷偷让她们出去。很多次都是这样,从没出过事。
沐蓁女扮男装穿着一件青色翻领袍服,头戴大帽。阿妹还是穿着她五颜六色的土布衣裳。二人从榕树街出去,此时天还没大亮,这条街的光线更加昏暗,她们很快就走远了。
二人来到了汉王府最近的北门广智门。沐蓁却不到门楼前去,只在周围徘徊,走了好几圈。
阿妹也不知道她要干啥,只是好奇地张望着汉王府高大的城楼;阿妹在昆明城住了很多年了,但对汉王府还是觉得稀奇,这里是去年才建好的大地方。
沐蓁十分犹豫的样子,既不叫阿妹去城楼做什么事,也不离开,她埋着头眉头紧皱,只在门外来来回回乱走。
就在这时,广智门门楼的一道角门开了,一辆马车和数骑从门楼出来。
沐蓁观察了一会儿,目光打量着那赶车的宦官、和穿着布衣骑马的侍卫汉子,她便转头道:“这是汉王的马车……”她又看了一眼马车行进的方向,“汉王可能是去菜海子那边的梨园,每次他去看戏都是轻车简行。”
阿妹小心问道:“我们不会是去行刺汉王罢?”
沐蓁白了她一眼,“你行吗?”
阿妹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二人没有跟着马车,而从另一条小街往菜海子走。昆明的大街小巷,沐蓁是很熟悉的。但很快她就听到阿妹小声道:“有人跟着我们。”
沐蓁回头看了一眼,打量身后各种可疑的人。她想了想道:“可能刚才在汉王府外走动,被护卫发现了,汉王在昆明有很多人手。”
果不出其然,她们还没走近梨园,就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那人长得比较魁梧,却没长胡须,似乎是个宦官。
宦官抱拳道:“咱们家王爷差小的来问沐小姐一声,你是要看戏,还是想见王爷?”
沐蓁埋着头道:“我有话要与殿下说,劳烦引见。”
宦官道:“请跟咱家来。”
沐蓁和阿妹便跟着那魁梧的宦官走进了梨园,但他们并未去戏院,却过了一道穿堂,到了里边的另一处所在。
沐蓁对昆明城很熟悉,梨园也来过多次,但真没进过这里面。一过穿堂,外面酒楼戏院的喧闹声音就小了,此地是一处园林,看起来里面的人并不多。或许一般的客官不让进来,难怪沐蓁从不知道梨园还有这么个园子。
“王爷应该在那边的房子里,您请。”宦官转头又说了一声,他倒是显得很客气。
大明春色 第二百六十章 有事相求
朱高煦今天来梨园,是为了见沈徐氏;事先他倒没有料到,会见着沐晟的长女沐蓁。沐蓁肯定有什么事。
他埋着头,亲手捣鼓着大理石几案上的功夫茶器具,时不时抬头看沐蓁一眼。
面前的这个小娘,会叫朱高煦想到云南的气候。晴天便是清澈明媚,阴雨天却是乌云密布。初遇沐蓁时,她比一般的大家闺秀爽朗大方多了;而现在的她,心情恐怕就像是阴雨天气,让人感觉很凝重。
她那张桃心脸上边饱满、下巴秀气,让她的五官看起来十分精致,也使得她的眼睛显得很大、眼神里露出的情绪额外明显。她是甚么心情,全都写在了那一对大眼睛里。
朱高煦坐着,沐蓁站着。有好一会儿他们没说话,朱高煦觉得有点尴尬。他也不便多问,便端起一只小杯子道:“沐姑娘,绿茶爱喝么?”
沐蓁答道:“我不喝茶了。”
朱高煦点点头,又道:“绿茶可以用开水泡,烧开水往里面冲就行,可以不用那么讲究。”
沐蓁没吭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道:“汉王殿下,求您帮帮我爹好么?”
朱高煦听罢一怔,心道:果然有事。刚才他已隐隐猜到是这么回事了。
他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便说道:“我在云南的身份确实很高,但许多人又太高看我了。沐府会怎么样,根本不是我说了能算的,沐姑娘明白么?”
沐蓁忽然低着头,咬着贝齿忽然跪了下去。
“使不得。”朱高煦站了起来,“沐姑娘,我真没骗你!我对谁都是这么说,也是实话。胡濙要查建文,是为了立功升官;我帮胡濙,是要听从父皇的父命、圣旨。但时至今日,大理那边的事已经报到京师去了,谁还能插手?”
“殿下要甚么,都可以……”沐蓁埋着头,声音已经哽咽了。
朱高煦听出异样,这才观察到她的削肩在微微地发抖。
他无言以对,该说的都说了。他确是没有哄骗沐蓁,现在连他自己都还提心吊胆,正等着上边皇帝对云南的重新布局……这时候还能有谁、有甚么法子影响皇帝的意志?
“起来说话,行此大礼实在不合规矩。”朱高煦只能说道。
就在这时,沐蓁缓缓站了起来。他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
沐蓁抽泣道:“我没有甚么能给予殿下……”
朱高煦皱眉道:“沐姑娘怎么就不信我呢?此时我真不是为了甚么好处。我本来就与沐府没仇,既然你们开口了,我能帮的自然会帮;可沐姑娘所求,已不是我能办到的事了。”
“只要能救我爹,我连性命也可以不要。”沐蓁声音已变,听得人心酸。她停顿了一下,忽然抬起头道,“我还有一样东西……”
她说罢,双手颤抖着伸到了背后,小脸是一阵红一阵白。接着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这时朱高煦大概猜到她要干嘛了,他一时间非常诧异……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娘|的!自己在京师那边好色荒|淫的狼藉名声,一定是传到云南来了。因此沐蓁认为他是个色中饿鬼!
他抬起手想制止,却隔得太远,脱口道:“慢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沐蓁已陆续拉开了几条衣带,外面那件青色翻领袍服落到了她的脚踝上,露出了里面桃红色的肚兜。
朱高煦瞪圆了眼睛,浑身都僵在那里,神色已变得相当难看。
那丝绸肚|兜的料子十分柔软,还有点透光,桃红颜色是很多小娘喜欢的颜色,看起来很鲜嫩。她那袒|露的脖颈和锁骨上鹅黄色的无暇肌肤,正好与丝绸料子十分相称。
朱高煦一不留神见到如此景色,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时,沐蓁连那丝绸料子后面的带子也拉开了。“这……”朱高煦抬着手,就好像要把她的衣裳捡起来一样。沐蓁的脸和耳朵已涨|红,她站在那里,身子在空气中发抖。
这算甚么事?朱高煦心里还没糊涂,不管怎样,沐蓁总是侯爵的长女、而且是还没出阁的大家闺秀。他若是干出那种事,将沐家的脸面置于何地?似乎太过分了罢!
何况朱高煦真的没法决定沐晟的事,那不是欺骗她的清白么?眼下他觉得,自己的亲王比格已掉了一地!
“先穿上衣裳可好?”朱高煦愕然道。
沐蓁颤声道:“甚么好处都没给殿下,殿下凭什么帮我们?您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朱高煦上前两步,想自己动手给她穿上,但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此时靠近、还去触碰她似乎更不好。他忙道:“我答应还不行?我一定竭尽全力为西平侯想办法!”
“殿下所言当真?”沐蓁双臂环抱在了胸前。
朱高煦点了点头。
沐蓁急忙俯身捡起地上的衣裳,慌慌张张地穿起来了,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的手很抖,好一会儿都没穿好。
等她终于拾掇好,朱高煦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他走回椅子前面,一下子坐了下去。他了一眼面前的大理石几案,端起一只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殿下……”沐蓁一脸绯红,悄悄看了他一眼。
朱高煦许久也说不出话来,继续从茶壶里倒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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