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响起了“笃笃笃”三声敲门声,王贵的声音道:“奴婢有事求见。”
朱高煦看了一眼已经穿戴好的沐蓁,便道:“进来。”
王贵推开房门,躬身入内。屋子里的沐蓁背过身去,躲着王贵。但王贵根本不敢左顾右盼,好像并没发现沐蓁一般,他弯着腰径直走到了朱高煦跟前。
王贵抱拳沉声道:“京师派往安南国的一行使节官员,刚到了昆明城。随行的内阁官员、右春坊右庶子胡广来到汉王府,请见王爷。”
“胡广?”朱高煦沉吟道,“此人是翰林院官员,又是内阁的人,何况他主动投降了父皇,应该不会被派去安南国?他来云南干什么……”
“是。”王贵附和了一声。
朱高煦站了起来,在原地踱了两步,便道:“马上派人去与沈夫人说一声,若她还没到梨园,就叫人去沈府。对她说一声抱歉,我临时有事先走了,下次再与她商议事儿。”
王贵道:“奴婢即刻去办。”
朱高煦继续琢磨着……他没见过胡广,但听过官场私传的逸闻趣事。说得是“靖难之役”时,胡广嚷嚷着要殉国;等到靖难军真的进京了,那天早上他出门前,却交代家眷“看好家里的猪”!这句话一时间被传为笑谈。
但这些并不影响胡广被今上重用,今上看重的是他主动投降的态度。像陈瑛那号人,更是被暗骂官|场败类了,今上不照样重用?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看了一眼沐蓁道:“我现在要回府,沐姑娘若不介意,随我去一趟汉王府?”
沐蓁的眼神看起来很慌乱,似乎有羞辱、懊悔和担忧,她低着头问道:“殿下……想作甚?”
“不做什么。”朱高煦答道。
沐蓁犹豫片刻,洁白的牙齿咬着浅红光滑的朱唇,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和殿下去!”
朱高煦听罢便径直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门口。他见木桌上放着沐蓁的大帽,顺手拿起来、转身把大帽放到了沐蓁的头上:“戴上跟我走。”
俩人走到了外面的廊道上,不一会儿周围房屋里的侍卫都出来了,前后跟着朱高煦等人离开这栋房子。那个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夷族小娘在房子外面,也跟了上来。
走出梨园,朱高煦叫那夷族小娘也上马车。三人同车,一路向汉王府北门方向驶去。朱高煦有点沉默,皱眉想着事儿。
不知过了多久,那夷族小娘道:“我们还以为汉王殿下正在庆贺,您看起来有心事呀?”
沐蓁顿时瞪了那小娘一眼,抬手作礼道:“阿妹不太懂礼数,请殿下恕罪。”
“嗯……”朱高煦应了一声。
过了片刻,沐蓁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叫胡广的官,是冲着沐家来的?”
朱高煦答道:“眼下还不太能确定,我见了之后就知道了。”
沐蓁又道:“若胡广是为沐府的事而来,必定要请殿下出手。看在我那个……份上,殿下能事先告诉我一声么?”
朱高煦点头道:“好。”
车马从广智门进了汉王府,然后到前殿跟前才停下。朱高煦下了马车,对赶车的王贵道:“你带她们去东边的书房。”
王贵道:“奴婢遵命。”
朱高煦又对陈大锤道:“去告诉钱长史或李长史,两刻时间后,请胡阁臣到承运殿见面。”
陈大锤抱拳答道:“得令!”
安排好事儿,朱高煦便径直向承运门走去,他要先换身衣服,才好与京师来的官员见面。不管现在的内阁有没有权力,这些人是要回京面圣的,朱高煦稍微注意一点礼数总不是坏事。
............
大明春色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圣心难测
胡广出名,不仅因为那只猪的笑谈,而且他还是建文时期皇帝钦点的状元。
以前朱高煦没与他见过面,今天的第一印象却是很不错,并没有发现胡广有丝毫贪生怕死的猥琐气质;恰恰相反,面前这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文官简直是一表人才。
胡广个子长得高,面相很端正、五官顺眼,举止也是儒雅讲究,说话很谦虚得体,看起来让人很有好感。当初建文帝选他为状元,可能也有这个缘故,在大明朝当官,长相仪态还是很重要的。
朱高煦请他坐,他客气推辞了两次、这才在公座一侧的椅子上落座了。
胡广道:“下官出京前,曾进宫面圣。此番前来拜见汉王殿下,要传述圣上的两句话……”他说罢抬起头,目光在宦官王贵等人脸上拂过。
这时朱高煦又对胡广有了点新的看法,觉得这状元郎似乎是个谨慎的人。
朱高煦抬起手轻轻一挥,王贵等人都告辞出去了。接着朱高煦站了起来,说道:“请胡阁臣到上位宣旨。”
胡广也赶紧起身,摆手道:“不,不。圣上的意思,只是叫下官私下问两句话。”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大殿敞开的门窗,接着作揖道:“户部给事中胡濙在大理府找到的人……圣上想问汉王的第一句话便是,汉王觉得那人与西平侯有多大关系?”
朱高煦微微一怔,几乎只在片刻之间,他就忽然清楚了一件事:沐晟不会有甚么事了,至少现在不会出事!
他作出如此判断很简单……如果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动沐府,还需要问这种话吗?
朱高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换个地方说?”
胡广拜道:“下官悉听殿下安排。”
二人遂一路走出承运殿东侧的门。朱高煦见陈大锤在殿外,招手叫他过来了。朱高煦凑近陈大锤小声说了几句话,故意将第一句说得稍微大声一点:“书房后面那小院,你去看看,不要有闲杂人等……”
接着他凑近陈大锤的耳朵,用手掌轻轻一遮,用最小的声音道:“安排沐姑娘到那间屋的耳房里,如同上次我做的事一样。”
陈大锤抱拳道:“末将即刻去办。”
朱高煦转头看着胡广,客气道:“胡阁臣这边请。”
“殿下请。”胡广的姿态也十分谦逊。
俩人沿着砖石地面,向东边的廊房走去了。
胡广不敢与朱高煦并肩而行,位置稍稍落在后面。所以,要与胡广说话、朱高煦得转过头去才行;他便说得不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以免路上的气氛太尴尬。
“户部给事中胡濙还在大理府城,胡阁臣要去大理见他么?”朱高煦随口问道。
胡广答道:“下官此番出京,与朝廷使节同行,但下官不去安南国,过一两天就要起身去大理。”
朱高煦点头道:“胡阁臣要去大理时,先给汉王长史府知会一声,我叫他们派一队人马护送胡阁臣。”
胡广道:“多谢汉王殿下。”
或是因为朱高煦没有说那些让胡广尴尬的事、比如“看好猪”之类的话题,还对他很客气,胡广便多说了两句:“下官的行程,先在昆明城见汉王殿下,然后去大理一趟,办完事就回京了。不过下官去了大理府之后,应该还有几个大臣随后要到云南;验明正身之后,他们会负责将灵柩送往京师。”
“原来如此。”朱高煦点了点头。
……父皇朱棣有多么在意建文帝的下落,朱高煦是清楚的。沐晟竟敢窝藏建文帝,显然是触了朱棣的逆鳞!事已至此,沐晟还能活命?朱高煦起初也是有点意外的。
不过此事在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另有道理。
朱高煦常常在揣测父皇朱棣的圣心,此时他在路上犹自猜测着朱棣的想法……
大明朝廷的势力到达云南这地方,已经是洪武十五年的事了;大明真正勉强掌控云南局面,更是在洪武二十年之后。此时对云南及周围边陲各地,汉人势力还谈不上绝对优势。
如果从维持王朝大局的角度出发,此时铲除沐府的势力,显然并没有好处。
而且云南沐府一倒下,朱高煦肯定就会一手控制全省及周围各地,云南的势力平衡马上就倾覆了……以前朱高煦就想到过这点,以为朝廷可能会用甚么方法,重新制衡这遥远的地盘。现在看来,朱棣只要暂时不动沐府,便是最简单的法子。
何况建文帝已经死了,沐晟的不忠,对朱棣的隐患又小了一大半。
不过在偶然之间,朱高煦会忍不住推测:如果建文没死,而是跑了,朱棣对沐晟的态度会不一样罢?
……不过这些全都只是朱高煦自己的揣测,也许他猜对了,也许朱棣的思虑更深。无法验证啊!
在朱高煦心里,父皇朱棣是个很残|暴的人。朱棣杀人无算,做了那么多血腥的事,可他又不算是个暴|君,或许原因就在这里:须要妥协的时候,朱棣甚么都忍得下去!
当年在北平,朱棣装疯子在大街上又哭又笑,比格掉一地。作为太祖之子,那种事都干得出来,连朱高煦也服他!
这时朱高煦和胡广二人快到东侧廊房那夹道了,朱高煦转过头小声道:“胡阁臣在前殿问我的话,我不怕直说。窝藏建文,肯定是西平侯干的!”
胡广神色一凛,忙点头道:“下官明白了。汉王身在云南,必定更清楚实情。”
他们通过了夹道,很快来到了上次与段杨氏、段雪恨见面的房间。朱高煦先走进去,在余光里观察到,那间耳房的门又被放着瓷器摆设的木架子挡住了。
这副木架子真是很有迷惑性。因为木架并不高、也不算大;可恰恰那耳房开的门也低矮,正好门口能被木架遮住。
“胡阁臣请坐。”朱高煦道。
胡广走进门拜道:“谢汉王殿下。”
朱高煦问道:“胡阁臣是右春芳大学士?” 胡广忙道:“下官不久前才被圣上赐封右春坊右庶子,进了内阁。下官等侍奉在圣上身边,为圣上查漏补缺,常回答圣上的垂问,并不负责实务。”
朱高煦笑道:“我倒是觉得,咱们大明朝没有宰相,以后内阁的实权可能会很大。”
“都是为圣上分忧,下官等不敢贪权。”虽然这里似乎没有别人了,胡广还是小心地回应着朱高煦。
片刻后,朱高煦又径直问道:“胡阁臣这次到云南,一是为了验明建文帝正身,二是为我父皇问话,是这样么?”
胡广沉吟了稍许,抱拳道:“回汉王殿下,正是。”
朱高煦点点头,没有接着吭声,等着胡广继续问话。
果然胡广开口道:“圣上又问,汉王以为,如何处置西平侯最妥当?”
朱高煦道:“父皇高屋建瓴、掌握天下全局,我的见识恐怕难以企及,一切都得父皇定夺。”
胡广道:“此事当然要圣上圣裁,不过圣上既然要问汉王,汉王只要说您的想法便可。”
朱高煦马上便道:“我觉得最好别动沐府。”
“哦?”胡广微微诧异,接着又拱手道,“下官愿闻其详。”
朱高煦道:“大明朝的亲王和元朝梁王等是不同的,咱们一辈子都要为父皇尽孝、也受父皇恩惠与庇护。
何况这天高地远的西南边陲,我根本不愿一直留在此地。父皇答应过我,以后会给我换个好封地的。
云南这地方,到处都有蛮夷叛乱之患,等我换了封地,谁来坐镇云南?我便寻思着,我与沐晟的私怨,只要以后换了封地就无甚瓜葛了;而为大明朝边境的长治久安计,让沐家留在云南更妥当,毕竟沐家在蛮夷各族心里更有根基和威望。”
胡广听罢拱手道:“下官听明白了,回朝之后,必定将汉王殿下之意,向圣上奏明。”
朱高煦道:“胡阁臣回去告诉我父皇,儿臣分封在云南,只想云南地面太平,在这里呆着好生表现,不敢惹是生非。等以后能封个好地方,我想在扬州、苏州、杭州这些地方选一个;其实北平也还行,我在那儿长大,可惜被三弟占了。”
胡广忙抱拳道:“这……下官只消向圣上转述。”
这时朱高煦又道:“实不相瞒,我到云南之前,得过父皇密旨。父皇叫我追寻建文帝下落,我也一向不敢忘了。后来胡濙先查到了建文帝踪迹,我当然要帮父皇分忧,必得竭力办好此事。
干这件事,我确实不是为了对付沐家,我与他无冤无仇,对付他干甚么?奈何沐家因此有灭顶之险,恐怕这梁子是结下了,这也怪不得我啊……”
胡广点头道:“圣上应知汉王忠孝、识大体之心。”
朱高煦叹道:“我只想早点回内地,离开这乱糟糟的地方。胡阁臣见到父皇,别忘了为我问父皇龙体圣安。”
胡广拱手道:“下官不敢忘。”..
大明春色 第二百六十二章 保证没事
朱高煦喊来陈大锤送客,将胡广送到汉王府前殿的行馆下榻。
等胡广离开了这边的廊房,这时他才将那耳房门口的木架子推开。沐蓁正站在门里面,抬头看着他。
“汉王殿下真为沐家说话了……”沐蓁神色复杂地看着朱高煦。
“嗯……”朱高煦发出一声意思不明的声音。
这时他的心里不是很舒坦,或许让别人看起来、便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沐晟干了那么严重的事,居然被放过了,父皇朱棣不就是要留沐晟来制衡他!?
朱高煦一个堂堂的亲王,已经夹着尾巴做人了,却似乎仍然不能让亲爹放心啊。
西平侯先是有窝藏大将平安的嫌疑,接着又坐实了庇护建文帝的大错,这样都死不了?朱高煦不觉得仅靠自己能斗垮沐晟,并独大云南!
既然朝廷只愿意看到他们共存、在隔阂之中相互制衡;如果朱高煦还与沐晟互斗,能得到甚么好处?
于是,刚才他故意让沐蓁躲在耳房里,听到那一席话;主要便是为了让沐蓁回去告诉西平侯,以缓和矛盾。朱高煦这是在向西平侯投橄榄枝。
除此之外,沐蓁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连衣服都脱了……朱高煦不回报点甚么的话,估摸着沐蓁也会怀恨在心。所以趁此机会,朱高煦正好也顺带想把沐蓁稳住。
……沐蓁看着朱高煦似乎在沉思着甚么,她忍了好一会儿,终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管用吗?”
朱高煦一副恍惚的表情抬起头来:“甚么?”
沐蓁只好又道:“汉王殿下叫使臣带回去的谏言,管用么,圣上能听您的?”
“管用的。”朱高煦语气平静地说道,“沐姑娘不用再担心了,我敢肯定,西平侯不会有事。”
沐蓁愣在那里,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诧异。朱高煦说得那么轻巧,好像随口说说而已,叫她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但刚才她又亲耳听到了汉王说的那些话,也从那木架缝|儿里亲眼看到了一个官儿,似乎又不像是假的。
“汉王所言当真?”沐蓁脱口道。
朱高煦皱眉反问道:“我为何要骗你?”
沐蓁反倒答不上来他的问话,她的朱唇微张、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说甚么才好。她观察着朱高煦的神色,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然而他的眼神很认真、一丝笑意也没有,沐蓁实在看不出来端倪。
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年轻汉子,长得浓眉大眼,皮肤晒得有点黑。他的目光下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再看沐蓁;于是沐蓁便大胆地偷偷瞧着他。他的长相有粗糙之感,打扮和仪表却是十分精细,上等白绸里衬一尘不染,红色的皮弁服也是干净平整。汉王的腰上挂着的几件金玉饰物,每一样都不是寻常之物,毕竟他是亲王。
不知是否因为刚才朱高煦为沐家说好话的缘故,沐蓁越看朱高煦,倒越是顺眼了。这王爷乍看并不是英俊的人物,但是很耐看叫人有好感。
朱高煦的神态举止毫不轻浮,不过沐蓁又想起了他的传言……现在真是看不透面前的这个人了。
就在这时,朱高煦忽然抬起头来。沐蓁目光闪烁,急忙看向了别处。朱高煦的声音道:“沐姑娘今天的见闻,定要告知西平侯,叫他不必太担忧。很快朝廷就能表现出态度了,会证实我保证沐府无事的话。”
沐蓁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若要告诉她爹,就得承认自己来过汉王府……
“沐姑娘?”朱高煦的声音又道。
沐蓁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感觉他似乎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她只得点头道:“好罢。”
朱高煦道:“那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沐蓁忙作礼道:“告辞,多谢汉王,在使臣跟前为沐家美言。”
朱高煦点了点头。
于是在几个布衣侍卫的护送下,沐蓁和阿妹坐着汉王府的马车回沐府。沐蓁又要求侍卫们送到榕树街,她们下车后,依然从西侧溜回侯府。
沐蓁刚进侯府,没走几步路,便遇到了府上的李执事。李执事赶过来抱拳道:“小姐可回来了,侯爷之前问过您啊。”
“我这就去见我爹。”沐蓁埋着头道,“我爹在哪里?”
李执事道:“刚才还在书房。”
沐蓁听罢便往书房走去,到了房门外,她又提心吊胆起来。她踱了几步,硬着头皮走进书房,果然见沐晟拿着一本书、正独自坐在那里。
“爹……”沐蓁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沐晟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又跑哪去了?为父交代你们准备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沐蓁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道:“女儿去汉王府了。”
她爹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瞪眼看着她,怒道:“你……不像话!成何体统!”
沐蓁忙道:“女儿本来是去求汉王帮帮沐家的,却见到了京师来的钦差,右春芳右庶子胡广。”
接着沐蓁便将汉王说的话,如何说沐府对稳固云南边境重要、如何得了密旨才捉建文等等,全都复述了一遍。沐晟听罢也很诧异,又问了沐蓁那个胡广长什么模样,沐蓁如实描述了一番。
“汉王说,他敢肯定、咱们沐家不会有事!”沐蓁轻声道。
沐晟想了想,哼了一声随口道:“他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说话,能当真?”
“汉王对内阁官员胡广说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难道胡广是假的么?”沐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沐晟皱眉轻轻摇头,犹自道:“那倒不一定……不过,路过云南前往安南的一行人里,确实有一个内阁的文臣叫胡广,咱们驿站的人禀报了相貌,也大抵一样。”
他接着又道:“你还是去找你娘,收拾收拾,先出城住一阵子再说。”
“女儿遵命。”沐蓁屈膝答道。
她正想转身,忍不住又道:“女儿见了汉王,觉得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不知汉王有何可愁的?”
沐晟沉吟道:“每个人都有愁事。‘靖难之役’汉王居功至伟,却没当上太子,反而被发配到我们云南这地方,他有何高兴之处?皇帝家里那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别管了,先顾着自己的事罢!”
沐蓁侧过头想了一会儿,便道:“女儿告退。”
……
昨天是上元节,那是最后一天热闹了。过了上元节,年总算已过完。段雪恨很不喜欢过节。
正月十六天一大早,还没亮,她就早早起床开始收拾。昨晚朱高煦见过她,问她愿不愿意做护卫,段雪恨稍微一想就同意了。
她现在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既然留在汉王府,若能有点作用,也住得安心一些。
彼时朱高煦改口叫她沐姑娘,但是,段雪恨马上就要求汉王继续称呼她姓段……段雪恨对她的母亲段杨氏之所作所为,仍耿耿于怀;但她那个未曾谋面的“段父”,却是个尽善尽美之人,与她没甚么恩怨。何况段雪恨不想被人每天提醒、她是沐家的人。她心里仍然难以面对沐家。
段雪恨穿上了一件窄袖袍服,好让自己活动起来更敏捷;她梳了个发髻,戴上了一顶幞头。然后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宝剑和锁甲背心,那也是朱高煦送给她的东西。
要做汉王的护卫,她心里却忽然觉得有点怪异……因为一连两次,在她走投无路时,反而是汉王救了她,究竟是谁在保护谁?
她拿起桌案上的剑,一时间有点走神。那天刺杀西平侯、本来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汉王的马车却忽然出现了面前。汉王每次出现,她都很意外,后来那个雨夜也是如此。
她从小习武,能为汉王做点事,倒也算是回报他的救命之恩了。
段雪恨准备妥当,便向端礼门楼里面的西侧廊房走去。不多时,她见到了一个魁梧的军汉。
军汉执礼道:“俺是汉王府亲卫武将陈大锤。”
段雪恨抱拳算是回应了一下,没有吭声。
名叫陈大锤的军汉道:“昨日王爷交待过了,段姑娘可以到这边的‘王府守御百户所’,查阅各处兄弟的奏报,以便摸清城中情势。”
段雪恨点了点头,一时间还不明白,那个甚么百户所是怎么回事。
这时陈大锤又沉声道:“不过俺得多嘴一句,沐姑娘最好别泄|露守御所的消息出去。”
段雪恨终于开口道:“若不信我,不给我看就成了。”
陈大锤急忙抱拳道:“俺无此意,王爷信你,自有王爷的道理。对了,今日俺们是去沈府。”
段雪恨没表露出任何神色,但她心里却道:传言中沈万三的孙媳妇沈徐氏?
那妇人在昆明城却是很有名,连段雪恨也听说过她不少事。简单说来,她便是个荡|妇。
汉王贵为亲王,竟然亲自登门去一个荡|妇家中,段雪恨心里还是觉得很奇怪。不过汉王要去哪里,她也管不着,只消跟着他,提防刺客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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