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香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笑佳人
阿满兴奋地追。
萧震连忙去追女儿,转个弯,惊见前面小道上站了一片人,领头是一对儿华服母女,母女身后跟着四个婢女,婢女身后,还有四个侍卫。那只毛发雪白的狮子狗就停在华服母女脚边,特别乖顺。
阿满显然也被这阵仗吓到了,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副想去认识又犹豫的模样。
萧震走到阿满身旁,拱手朝华服女子行礼:“微臣拜见长公主。”
寿宁长公主惊喜地看着对面的萧震,没想到她临时兴起携女游山,竟然巧遇了她刚动心不久的武英侯。梅花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样两人都能遇到,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萧震真是她的缘分?
年仅二十九岁的寿宁长公主,虽然也生了一双儿女,心却依然年轻,渴望着再来一段缠绵爱情。她仰慕英雄,萧震无论身材容貌还是战功名望,都符合寿宁长公主的期待,唯一的遗憾,是萧震刚刚娶了妻子,不过那又如何,一个服侍过两个男人的市井寡妇,寿宁长公主丝毫不把其放在眼里。
“侯爷请起。”理理发髻,寿宁长公主温柔似水地道,声音比平时娇嗲多了,听得她身后的几个婢女都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就连七岁的郭琳都察觉到了母亲的变化,奇怪地仰头看了看。
寿宁长公主眼里只有萧震。
萧震却没看她,牵着阿满让到路旁,恭请寿宁长公主先行。
难得巧遇,寿宁长公主哪舍得走,注意到阿满盯着自家狮子狗的眼神,寿宁长公主心思一动,柔声问萧震:“这便是你的继女阿满吗?长得可真漂亮。”
苏锦貌美,阿满容貌完全随了娘亲,自然是漂亮的,但文人相轻,美女也相轻,寿宁长公主也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又自认身份尊贵,即便承认苏锦母女长得不错,也不会认为一对儿民间母女能胜过她金枝玉叶,故夸赞阿满只是她与萧震攀谈的敷衍之词罢了。
“爹爹,什么叫继女?”阿满不懂的问。
女娃娃天真懵懂,萧震心里却是一痛,无法想象将来阿满明白养父与生父的真正差别后,会不会受伤。在武英侯府,从萧震、苏锦到下人们,没有人会刻意qiángtiáo阿满与萧震的继父女关系,萧震也不喜欢继女这个字眼。
“正是臣女阿满。”萧震垂眸回答寿宁长公主。
寿宁长公主靠近两步,看着萧震问阿满:“阿满几岁了?”
阿满乖乖道:“六岁了。”过了年,她又长了一岁。
寿宁长公主便将女儿郭琳牵到面前,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琳琳,她今年七岁,你想跟琳琳一起玩吗?”
阿满看向郭琳。
郭琳以为母亲喜欢阿满,就朝阿满笑了笑,表示愿意与阿满玩。
阿满性格活泼,能认识新伙伴,她很高兴,立即就凑到郭琳旁边了,跟郭琳聊那只狮子狗。小女孩儿们的话题简单yòu稚,彼此却聊得很认真,郭琳得意地夸赞她的狮子狗昂贵聪明,阿满就羡慕地点头。
狮子狗四处乱走,郭琳、阿满就追着狮子狗跑,欢声笑语的。
寿宁长公主趁机挨着萧震站着,闲聊道:“侯爷真是爱女,竟然亲自陪阿满来赏梅。”
微风吹拂,女人身上浓郁的香气飘了过来,鲜少与女人打交道的萧震这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女人用香都如苏锦的那么好闻,寿宁长公主的香气,就让他犯怄,必须屏住呼吸才能避免失态。
他点点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寿宁长公主又跟了上来,看眼萧震,笑道:“其实我多次听皇兄夸赞侯爷英勇,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惜近日才有幸亲睹侯爷的威仪,果然名至实归。”
萧震低头道:“皇上、长公主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寿宁长公主情意绵绵地看着他:“侯爷不必谦虚,在我眼里,侯爷就是朝廷第一的英雄。”
萧震看不见她的眼神,但也听着这话不太合适,正在他思索该如何回答时,不远处阿满突然开心地叫道:“娘!”
萧震一惊,回头一看,就见苏锦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就站在拐角的梅花树下,她好像还没发现他与寿宁长公主,只看着阿满与郭琳惊讶道:“这不是长公主家的小姐吗?怎么就你在这边?”
郭琳顿时看向母亲的位置。
苏锦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见到寿宁长公主,苏锦先是吃惊,随即快步过来行礼。
今日与萧震出门,苏锦特意打扮过了,上穿淡绿sè的褙子,底下一袭白裙,山花烂漫中,她清丽脱俗,与素雅对万树红梅,却毫不逊sè,反观寿宁长公主,虽然姿容艳丽衣着华贵,可在漫山遍野的红梅衬托下,不免落了几分俗气。
寿宁长公主没意识到自己的装扮问题,但,苏锦一出现萧震就赶过去站苏锦旁边了,夫妻一体,这画面就深深地刺了寿宁长公主的眼。意识到萧震是刻意陪苏锦上山游玩的,寿宁长公主又嫉妒又心塞,一心塞就不想多留了,淡淡扫眼苏锦,便叫上女儿郭琳离开了。
阿满失望地望着郭琳脚边的狮子狗,等寿宁长公主母女的身影消失了,阿满仰头问道:“娘,我可以去找琳姐姐玩吗?”
苏锦心想,女儿如果去了,还不被寿宁长公主吞了骨头。那日在宫里,寿宁长公主分明是看不上她,为何今日就肯让郭琳与女儿玩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余光扫眼萧震,苏锦暗暗咬牙,没想到傻汉子桃花这么旺。
“长公主府可不是等闲人可以去的。”苏锦笑着找借口,好打消女儿与郭琳结交的念头,“不过,阿满如果喜欢狮子狗,娘也给你买一只。”
阿满最喜欢的是狮子狗啊,听说娘亲要送她,立即高兴地扑到了娘亲怀里。
苏锦牵着女儿往山下走,路上一眼都没看萧震。
萧震没有察觉,直到上了马车,苏锦一反来时的亲近,故意离他远远的,半句话都不与他说,萧震终于感受到不对劲儿了,小妇人好像在与他置气?
萧震一边着急,一边默默地思索理由,思来想去,猜到一个。
难道苏锦生气,是因为他偷看她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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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 苏锦也没与萧震说话。
萧震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闷闷地吃着饭, 心神不宁。
小妇人真是yīn晴难定,一会儿说喜欢他,一会儿又因为他的窥视而不高兴。
“爹爹,那是我的。”阿满突然不开心的道。
萧震回神,就见自己的筷子夹着一块儿梅花状的枣泥糕。阿满喜欢吃甜食, 但小丫头已经吃坏了两颗乳牙,苏锦下了死规矩, 只需女儿两天吃一块儿枣泥糕。今天正好是阿满可以吃枣泥糕的日子, 小丫头巴巴地盼着呢, 没想到丫鬟刚把她的饭后甜点端上来,爹爹就手快夹走了。
阿满幽怨地等着爹爹。
萧震赶紧将枣泥糕放到女儿碗里, 他真的没想吃。
苏锦淡淡地吩咐丫鬟:“既然侯爷爱吃, 再给侯爷端一碟来。”
这也算是与他说话吧?
萧震心虚地转向苏锦,刚要开口, 小妇人脑袋一低,继续喝粥了。
萧震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
饭毕, 苏锦让萧震陪女儿去散步消食, 她盘腿坐到外间临窗的榻上,一手账本一手算盘,啪嗒啪嗒地忙了起来。夜幕降临, 萧震将阿满送回厢房交给秋菊照看, 回到上房, 见苏锦低着头坐在那儿,面前摆了一堆账本,不由问道:“账目出了错?”
苏锦看他一眼,摇摇头,垂眸道:“我忙我的,侯爷先去睡吧。”
萧震抿chún,站在榻前不动。
苏锦不知他在想什么,猜测着道:“我这边再有一刻钟就好。”
萧震确实是怕她熬夜伤眼睛,得知她快看完了,这才移步去了内室。
苏锦偷偷瞪了他一眼。
一刻钟后,苏锦收起账簿,到了内室一看,见萧震坐在窗边看书呢。苏锦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洗漱歇下,背对外面躺着。奇怪的是,她一句话都不说,萧震却比被她骂了怨了还难受,那种笼罩内室的沉默,凝结在他xiōng口,叫他呼吸困难。
萧震不喜这种沉默,他宁可与人痛痛快快打一架,也不想这样。
看着躺在里侧的小妇人,萧震面朝外坐在床沿,背对她道:“白日是我失礼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看你。”
男人声音又冷又闷,就像那种被人bī出来的违心的道歉。
苏锦万万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居然等来一句“以后我不会再看你”?
好在苏锦比萧震聪明,略加思忖就猜到萧震是怎么想的了。
男人想左了,苏锦并不拆穿,故意顺着萧震的话冷笑道:“是啊,侯爷有了心仪的女子,那人比我美比我尊贵,侯爷看她就够了,还看我做什么?”
这话咬牙切齿,又酸气冲天!
换成霍维章,定要凑过去搂住美人好好地发一番毒誓,什么我眼里只有你之类的,萧震却傻了,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转过去,盯着苏锦的后脑勺问:“你这话是何意?我何时有什么心仪的女子了?”
无理取闹的小妇人,也太胡搅蛮缠了。
他还敢委屈,苏锦噌地坐了起来,速度之快,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都被她甩出了风。
熟悉的淡淡清香迎面吹来,转瞬又对上她明亮漂亮的凤眼,萧震不禁心神一荡。夜里的苏锦,披散长发只穿睡衣的苏锦,瞪着眼睛发怒的苏锦,就像一只炸毛的火凤凰,既叫人敬畏,又叫人神往。
惊艳过后,萧震习惯地垂下眼帘。
他老实了,不想挨骂了,苏锦却偏要骂他,嗤笑道:“我是何意?侯爷何必与我装糊涂?白日我托侯爷替我照顾阿满,侯爷倒好,丢下阿满去寿宁长公主面前献殷勤了,平时见我总是绷着一张脸,到了长公主面前就有说有笑的,你什么心思还需要我说吗?”
若萧震真错了,被她打被她骂都是活该,可……
萧震皱眉,盯着苏锦反问道:“我何时与长公主有说有笑了?”他压根都没正眼看过寿宁长公主。
苏锦哼道:“反正我看见她对你笑了。”说完这句,苏锦神sè一变,故意学寿宁长公主那样,情意绵绵地看着萧震,还嗲声嗲气地道:“侯爷不必谦虚,在我眼里,侯爷就是朝廷第一的英雄。”
萧震倏地红了脸。
寿宁长公主这么说,他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换成苏锦,萧震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好像苏锦真的把他当天下第一的英雄。
“瞧瞧,侯爷心虚了。”苏锦再次嘲讽道,“你敢说你不爱听?”
萧震沉默。
他爱听,只爱听她说。
苏锦继续自嘲道:“怪我不识趣,当时就该带阿满走远远的,不该打扰侯爷与长公主……”
“住口。”萧震突然斥她,目光严肃:“那是长公主,岂是你我可非议的,小心祸从口出。”
其实前面苏锦都是在装生气,目的是bī萧震说出心里话,现在突然被萧震沉着脸训了一嗓子,短暂的呆愣后,苏锦的火就真的上来了,爬到床沿,一边穿鞋一边高声骂道:“我就要说,凭什么她有脸勾引我爷们,我就……”
话没说完,胳膊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苏锦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好巧不巧地,正好跌在了萧震怀里。
萧震只是怕苏锦去窗前骂,叫下人听见,所以才拉了她一下,没想到苏锦这么不禁拉。
天气渐暖,她的睡衣也越来越薄了,两人刚挨上,萧震便意识到了不妥,立即就要将苏锦扶到一旁。苏锦不肯走,双手紧紧搂着萧震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侯爷不必推我,账我都分清了,只等侯爷给我一封休书,我马上带着阿满搬出去,不碍你们的好事。”
分账?
萧震脑顶突然蹭蹭地冒起一股火,敢情苏锦火急火燎地算账,是在算与他分家的账?她若变了心,不想与他做假夫妻了,只要苏锦开口,萧震马上放她走,可寿宁长公主算什么?完全是她臆想出来的罢了!
“胡说八道,我何时要写休书了?”任由小妇人挂在他怀里,萧震双拳紧握,低声斥道。
苏锦趴在他肩膀,小手赌气似的捶他后背:“你是没写,可你想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小手动,全身便如棉花似的跟着打颤,萧震身体一僵,气势跟着矮了下来,连忙保证道:“我萧震若有休妻之意,便叫我天打……”
“不许你说!”苏锦终于跪直了,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捂住了他嘴。
萧震只剩半张脸露在外面,一双黑眸错愕地看着她。
苏锦默默地与他凝望,美眸倒映着灯光,是真正的情意绵绵。
忽然之间,萧震什么都忘了,眼里只剩下她,只有她。
苏锦瞅准机会,飞快挪开小手,整个人重新扑过去,准确地贴上了萧震的嘴chún。
羞答答的蜻蜓点水?
那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们的做派,苏锦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比她高一头多的魁梧汉子,苏锦才不想矜持,双手捧着萧震冷峻的脸,虎狼似的亲了起来,与那晚的偷亲判若两人。
等萧震反应过来,他的人都被苏锦摁倒了下去!
周围全是她身上的香,萧震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叫嚣,一个叫他别再抗拒心爱的女人,一个不停地提醒他,这是好兄弟冯实的妻子。
理智最终战胜了私心,萧震一把将苏锦扯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被子罩在她身上,连脑袋也罩住,萧震才紧紧地抱住苏锦,隔着被子抵着她的脑袋哀求道:“锦娘,别这样。”
如果说苏锦刚刚还是一头母狼,被萧震一盖一抱,那么qiáng势那么有力,苏锦立即就变成了一只乖乖的小羊羔。无论是十年前的沈复还是做了多年夫妻的冯实,两人对她都算言听计从,沈复少有机会碰苏锦,冯实呢,就算在被窝,冯实也都是听苏锦的。
然而现在,终于有个男人敢管她,并且有力气管她了!
那种qiáng势,叫苏锦深深的着迷。
因此,虽然好事被萧震打断,光凭这一抱,苏锦就不气了,更何况,萧震第一次唤了她锦娘。
寂静又闷热的夜里,两人的呼吸都很急。
苏锦率先平静下来,咬chún问他:“你,你不喜欢吗?”
萧震喜欢,喜欢地要死,可他不能那么做。
他不说话,小妇人的声音落寞下来:“我懂了,侯爷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亲你。”
误解而已,谁不会?苏锦坏坏地想。
萧震有苦不能言,半晌才答非所问:“我对长公主没有任何杂念,你别再那么说。”
他不想听。
男人委屈巴巴的,苏锦心软了,哼道:“流水无情,就怕落花有意。”
萧震皱眉,回想寿宁长公主试图往他身边凑,还说什么“第一英雄”,忽觉苏锦的猜测并非毫无道理,遂道:“她怎么想与我无关,无论今日之前还是今后,除了必要的君臣之礼,我不会与她多说半个字。”
苏锦意味不明地哼了哼。
萧震头疼,还要他怎么保证?
“侯爷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只要侯爷答了,以后我便不再胡乱猜疑。”苏锦幽幽地说。
萧震立即道:“你说。”
被窝里许久无言。
就在萧震心里又开始打鼓的时候,小妇人终于问了:“在侯爷眼里,我与长公主,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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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震抬头, 只见白茫茫的雪花簌簌降落, 远处笔直挺拔的杨树林仿佛被埋进了冰雪中。
“大人, 咱们也回去吧。”近卫冯实搓搓手道, 冷得直跺脚。
冯实是五短三粗身材,脑袋大肩膀宽, 中间好像少了一截脖子, 站在高大挺拔的萧震旁边,更显得他矮小如墩,没少被同营的士兵嘲笑。
去年萧震在队伍里初遇冯实,对冯实也存了轻视之心。然冯实人矮,却天生神力,祖上世代都是打铁匠,朝廷征兵,冯实带着亲手打造的一双铁锤参军,别的士兵畏惧匈奴铁骑,冯实勇猛非常, 一锤能砸死一匹匈奴好马。
萧震很欣赏冯实的悍勇, 自此与其并肩作战, 结交为友。后萧震凭军功升任彰城千户,提拔了冯实作他的近卫,两人同住千户府,如影随形。
“走吧。”萧震估计这雪至少要下两三天,留在军营他也没事干。
冯实立即牵了马来。
冯实乃江南扬州人,这是他来北方的第二年,再次看到雪,他还是忍不住喟叹:“这雪真大啊,不像我们老家,下雪跟下雨似的,一下雪锦娘就骂人,嫌耽误她做生意,我就劝她,天气不好咱们就休息,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她说她就喜欢赚钱……”
冯实一边回忆,一边咧嘴笑,一口一个锦娘。
萧震没见过冯实老家的媳妇,但认识冯实这么久,他根据冯实的叙述,脑海里也有了锦娘的大概样子,一个开包子铺的江南小妇人,泼辣又娇气,把丈夫管的服服帖帖。萧震曾笑冯实宠妻太过,有失家主威严,冯实却道能娶锦娘是他的福气,他心甘情愿被媳妇使唤。
萧震猜测,锦娘长得应该不错,但冯实把锦娘吹得貌似天仙,萧震不信。冯实无貌无财空有一身蛮力,一个貌美出众又能赚钱养家的女人,怎会嫁给他?
一个滔滔不绝地回忆媳妇孩子,一个心不在焉地聆听,不知不觉,两人回了千户府。
萧震好酒,命小厮烫了一壶本地土酒,再炒碟花生米,与冯实围在火炉旁对饮。
一壶酒快要喝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人的声音。
萧震放下酒碗,冯实离座刚要去看看,就听门口有人尖声大叫:“冯实,你给老娘滚出来!”
女人声音尖细,隐约带了哭腔。
萧震皱眉。
冯实激动满脸通红,瞅瞅门外,难以置信地结巴道:“大人,那,那好像是我媳妇!”
萧震微惊,扬州到彰城有数千里之遥,倘若门外妇人真是锦娘,莫非扬州出了什么事?
冯实才不管那么多,撒腿跑了出去。
萧震坐着没动。
冯实小壮牛似的冲到千户府大门,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骡拉的平板车,有个女人裹着厚厚棉被盘腿坐在上面,怀里抱着同样裹着被子的男娃,娘俩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都只露出一张白白净净鼻子冻得通红的小脸。
“锦娘,真的是你?”冯实扑到车前,做梦似的看看媳妇儿子,眼睛快不够用了。
千里寻夫,奔波大半年终于见到丈夫,苏锦撇撇嘴,眼里起了雾。该死的北地,怎么这么冷!
“你还知道出来,我们娘俩都快冻死了!”满腹委屈在此刻发泄出来,苏锦边哭边骂。
小妇人约莫十八.九岁,生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细嫩嫩的脸颊冻得苍白如纸,越发衬得那两弯眉毛画上去的一样,乌黑纤细,扁着的小嘴儿饱满娇艳,好似刚洗干净的新鲜樱桃。此刻她裹着暗红sè的棉被坐在纷纷大雪中,宛如一朵迎雪怒放的海棠。
再看她怀里的男娃,四五岁的模样,眉清目秀chún红齿白,安安静静地待在娘亲怀里,异常懂事。
这样的娘俩,别说冯实,守门的侍卫瞅着都心疼!
“走走走,快进屋,炕上热乎。”媳妇最怕冷了,冯实一手抱起儿子,一手去搀苏锦。
“走不动,脚底都是冻疮,沾地跟针扎似的。”苏锦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道,不然刚刚她就冲进去了。
冯实听了,铁臂一揽,连被子带媳妇一起扛到了肩头。苏锦老老实实的,显然早就习惯了,冯实吩咐门房将车上的一堆行李送进去,他转身往院子里跑,左手抱儿子右手扛媳妇,轻松地就像扛了两袋大米。
堂屋正对大门,萧震一身黑衣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冯实乐呵呵道:“大人,我先回房了!”
萧震颔首。
苏锦趴在丈夫肩头,身上裹着被子把脸都挡住了,听丈夫喊大人,她艰难地拱出脑袋,只来得及瞥见一道足有九尺之高的魁梧身影。想到年初收到的家书,苏锦想,怪不得丈夫夸萧大人神勇,光这身高,就像有本事的。
思忖间,冯实扛着媳妇儿子进了后院的东厢房。
北地贫寒,千户虽然是正五品的武官,但府邸也只有三进而已。前进是武器库、萧震处理军务待客的地方,最后一进留给萧震将来的女眷,现萧震住二进的上房,冯实住东厢房。其实厢房本该属于萧震子嗣,只萧震光棍一条,又不太重规矩,便随便安排了。
炕头热乎乎的,冯实三两下铺好被窝,苏锦急慌慌搂着儿子钻了进去,娘俩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冯实心疼啊,急中生智,去前面向萧震讨了半碗温酒,捂在怀里端到厢房,苏锦哆哆嗦嗦的,一气喝了大半,剩两口给儿子。
喝了酒,娘俩渐渐暖和起来,终于不抖了。
冯实盘腿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媳妇,久别重逢,媳妇虽然头发凌乱,但脸蛋还是那么好看,丹凤眼樱桃嘴。男人入伍从军,一年多没见媳妇了,如今娇滴滴的媳妇就在眼前,家人重聚的喜悦过后,冯实不禁想干点别的。
说实话,被丈夫这么盯着,苏锦也有点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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