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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从今夜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舞碧歌
山林翠嶂环绕里,湖边屋舍灯光暖昧的颜色似要晕开在水里,把倒映在其中的山林民舍,渲染成神秘的宫殿,朦胧不清之间,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碎。
悠言眼中现出几分怔仲,“这里是如琴湖。”
杨志正要解说,闻言掐住小雯的脸笑道:“悠言做了功课,哪像你?”
小雯哼笑,“难得让你数家珍,你这厮还不好好珍惜。”
“你对你对得了吧。这如琴湖,因形如小提琴而得名,蚊子你看,它像还是不像?”
“这黑压压的,哪看得清形状?它看我像小提琴还差不多。”小雯和他抬杠,两人嘴拌得不亦乐乎。
顾夜白却微微皱眉,大手扳过悠言的脸。
顾夜白为人深沉,但大多时候,他的情绪变化,悠言还是能一下察觉出来,尽管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是喜是怒,她却十分笃定。同样,悠言此刻的恍惚,顾夜白也第一时间便能感知。几近两年的相处,两人默契已深。
“言。”
悠言摇摇头,“我没事。”
杨志和小雯说说笑笑,走在前面,与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顾夜白也不勉强她,只道:“对于我家小猪为何心心念念要到这里来,我似乎还蒙在鼓里?”
悠言明白他对自己的在意,低道:“我爸妈就是在这里相识的,如琴湖。”





路从今夜白 第九十二话 当时明月在
悠言说了谎。
路泓易和迟筝并非相识在如琴湖,他们的初见是在庐山牯岭脊上的月照松林。一条土路,把松林划分成两两相对,松涛绵绵,一路延伸。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月色温润如水,辉芒倾洒在松尖地面,曾照出尘世美好。路泓易和众多同僚谈笑同游,迟筝支开画架在月下画画,一场偶遇美丽得不可思议。
那是小时候悠言曾央求奶奶说了无数遍的故事。可惜,那不是个童话故事,所以,后来故事里有人去了天国,有人有了新的陪伴。以爱开始,以殇结束。
一段时间里,悠言疯狂绘画那片松间月色,仅按自己的想象,不索凭依。
但她和顾夜白说的,也并非全假。如琴湖,迟筝便殇在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只是,她怎么敢跟他说太多,她怕他猜出事情始末,还有,她的病。
他父母的事,她很少提及,顾夜白只知道,她父亲不爱她母亲,正如他父亲一样。他很少问起,但看到她眉间那抹苍白的恸郁,他会痛。
原来这里是她父母的相识之初,当然,他还听出了她话里的一丝隐瞒。他选择把她抱紧,而非追问。每个人,不管她有多快乐,心里都会有一丝痛,仅属于一个人的痛。无法言说。
“小白,听说月照松林也很美,明天晚上我们去看好吗?然后,你给我画一幅画,不对,是画那里,不是画我,好不好?”
她的话有些七零八落的凌乱,顾夜白却拥住她,低声道:“好。”
“等你成名了,我就把你的画卖个天价,做个小富婆。”
顾夜白斥道:“快走,不然就把你留在这里。”
他想抱着她,让她好好睡一觉。如果这个旅程注定是沉湎,那些终究无法释怀的悲伤,他不打算深掘,他会一直守着她,陪她平复,等她能跟他说那一天。
一行人说说笑笑,杨志道,唯我庐山,春如梦,夏如滴,秋如醉,冬如玉。
小雯笑骂:“你别把酸溜溜的广告词也甩出来。”
杨志反驳,“你说我老家不美吗?你这女人,这里以后也是你的故乡。”
小雯红了脸,捏拳揍他。
顾夜白和悠言相视一笑。在他们打闹的间隙里,她的笑靥,让他忍不住轻轻吻上她的眉。
“路”从今夜白,月是“顾”乡明。悠言悄悄伸手捂住心口……就像杨志对小雯说的,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之所在。只是,她又还能陪他多久。
走到一处,杨志忽然收住脚步,“队员们,到了。”
夜色苍郁,一家小旅馆从绿荫中露出片片檐瓦。临近,可以看到门楣挂着一个檀木牌匾,以篆体书写着“杨柳旅馆”几个字。
他先拉着小雯先走进去,很快又回头冲二人招呼,“进来。”
顾夜白此时心下却是一个咯噔。悠言的身躯在微微发颤。
他扔下行李,双手捧起她的脸,锐利的眼睛迅速在她脸上巡视一遍。
“小白,这就是阿志家的旅馆?”悠言一双眼睛兀自盯着牌匾。
“他姓杨,如琴湖,杨柳旅馆,我早该想到的。”她喃喃道。
顾夜白沉了声音“你知道这家旅馆?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悠言咬唇,“小白,我今晚不住这里。”
“这家旅馆死过人。”半晌,她垂眸说道。
杨志见二人没有跟上,正好迎出来,听到悠言的话,他不由得有些难堪,顿住脚步,一时没有说话。
顾夜白说道:“阿志,你别放在心上,女孩子胆小,她不是那个意思。”
小雯也走了出来,见众人神色奇怪,问道:“怎么了?”
悠言暗骂自己,看顾夜白要开口,知他必定会如自己所愿,并把事情扛到身上,连忙说道:“阿志,对不起,我不会说话,只是我从小就怕这些……”
她声音越说越小,脸色涨得通红。
杨志见状,反倒过意不去,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这里死过人是事实。也不早了,我这就叫车,把你们送到原来的旅馆去。”
“谢谢。”顾夜白拍拍他肩膀,“如果明天我们还想麻烦你做导游,会不会不够意思?”




路从今夜白 第九十三话 神秘的客人vs50年的房租
杨志大笑,“你不找我才没有意思。”
“行,大家意思意思。”
杨志和小雯被顾夜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乐,小雯甚至还开玩笑道:“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块儿过去,我也怕。”
杨志低哼一声,伸手把她捞进怀里。
所有尴尬一下散去。
悠言还是不安,顾夜白轻道:“没事,阿志是豁达的人。”
悠言这才放下心来,杨志很靠谱,车五分钟就到了。四人约好异日行程,顾夜白告辞离去。
*
“阿志,你的朋友呢?”
一个瘦高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两鬓微白,上了年纪。
杨志道:“爸,他们在那边,车来了。”
前方十多米开处,顾夜白正在后车厢捯饬行李,悠言站在一旁等他。
杨父责备道:“家里能兑出地方,怎么能让朋友外宿去,你这孩子不懂事。”
杨志搔搔头,一旁的小雯吐吐舌,忙道:“叔叔,他们之前订的旅馆……不给退。”
杨志向小雯使了个眼色,小雯偷偷做了个“v”的手势。
杨父皱眉:“也是民宿吗?叫什么,谁家旅馆这么霸道?”
“老杨,你这是在急什么?”
一听那声音,杨父忙道:“阿志,易先生来了,你还不快过来打个招呼?”
杨志拉拉小雯,望向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这个人高大英俊,一双眼睛漆黑锐利,目光炯炯。明明身上是一套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衣裤,却掩不住一身气派。他似乎已有一定年纪,却又似乎还年轻。这是个叫人看不出岁月的男人。
小雯暗暗扯了扯杨志的衣服,低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杨志捏捏小雯的手,唤了男人一声,却见他目光烁烁,正落在前方那双男女身上。
杨父也察觉到易先生的视线,笑道:“那是阿志的朋友,两个大学生,趁着假期来庐山游玩。”
出租车旁,男孩替女孩搬行李,又替她挡住头,让她进去,姿态十分亲密,易先生最后扫了眼绝尘而去的车子,方才淡淡出声:“小志,他们是什么关系?”
杨志不疑有他,爽快道:“他们是情侣,都是g大的学生。”
小雯补充道:“听说交往两年了。”
杨父有些奇怪:“您怎么对两个小辈感兴趣起来?”
易先生淡淡一笑,“老杨,我女儿也是这个年纪,看到她,就想起我女儿来了。”
小雯“哎呀”一声,“您女儿是悠言这个年纪,骗人吧,还是说易先生您早婚?”
杨志扑哧笑,“易叔叔您别见怪,她大大咧咧口没遮拦惯了。”
易先生道:“小姑娘讨人喜欢,老杨,这是你儿子的福分。”
杨父笑笑点头,“茶也沏好了,咱们进去喝一杯吧,让小辈们自己热闹去。阿志,好好招呼小雯。”
眼见两人走远,小雯掐住杨志,好奇道:“这易先生到底什么人啊?气场太强了。”
杨志搂着她亲了一口,小雯抬脚往他腿上招呼去“滚,姐问你话呢。”
杨志收起戏谑,难得正经地微吁了口气,“一个神秘的客人。”
“神秘的客人?”
两人回到杨志的卧室,小雯接过杨志递过来的水,在阳台一张小藤椅坐下。
“每一年,他都会到庐山来,在我们这里住些日子。”
“阿志,你又在打广告,”小雯嗔道,“不过,庐山确实美,景色似乎永远也看不尽。”
屋外是扑面而来的缥缈群山,烟雾氤氲,看不清面相,杨志摇头道:“这里再美,也不可能十年如一日,他会来,是因为一个人。”
小雯讶然,“多少年?”
“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总有十多年了吧。”
“他来见一个人?”小雯两眼放光,已开始联想起一百个言情小说里的片段。
“嗯,易叔叔在我们这里订了一个房间,时限是50年。早在第一年,他就付清了50年的房租。”
“50年的房租?”小雯低呼,眼里盛满不可思议。
杨志轻轻一笑。
小雯突然觉得他的笑意透着几分凄凉。如果在别人的故事里凄凉了自己,那会是怎么一个情节。小雯想,那个看起来好像永远也不会老去的易先生,来这里见的一定是一个女人。
“我不懂……他们是每年见一回?那岂不是牛郎织女?”
小雯说着,自己也笑了,末了,又有一丝难言的不安,“阿志,那个女人呢?”




路从今夜白 第九十四话 易先生的蝴蝶(1)
杨志微微奇怪,“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
她白他一眼,“男人简直是跟浪漫有仇,意会。”
杨志闻言喷了,好一会,才道:“蚊子,他要等的人,永远也不会出现了。那个女人死了,就死在这里,死在易先生付了50年房租的那个房间里。”
杨志以为小雯会惊叫,甚至连小雯自己也这么想,然而她什么反应也没有,太过震撼,反而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方才幽幽问道:“阿志,为什么是50年。”
杨志低声道:“因为50年以后,他再也走不动了,又或许已经去了寻她。”
小雯忽而伸手抱住杨志……幸好,那个人还在自己身边。
“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小雯问得小心翼翼。
“他的妻子。”
小雯喉头仿佛堵着一颗石子,直到听到杨志答案那块子儿方才消失。在她心里,这种感情就该给妻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对了,阿志,有件事很奇怪,可我一直想不出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杨志也好奇了,“你说。”
“我和悠言年纪相仿,对不对?”
杨志点头。
“那为什么易先生却独独那么留意悠言?”她缓缓问道。
*
小雯和杨志都不知道,易先生其实不姓易,他的名字是路泓易。只是,很多年前,有一个人总喜欢叫他阿易,在那个人身故的地方,他便随了她的喜好,自称易先生。
时间苍茫,这些年,这家小旅馆也几经装潢,只有这个房间还保留了原貌。路泓易端坐在床上,打量着房中每一处摆设。
床榻对面,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旁边的小茶几上,是老式的热水瓶和杯子,窗帘褪了色,只余下斑驳的花纹图案,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如果他的妻子和女儿在这里,他想,她们能辨别出这原来的美丽。
他的妻子叫迟筝。
在嫁他之前,她是国内最负盛名的天才画家。一朝放下画笔,为他洗手做羹汤。
窗户开了丝缝隙,风把窗帘吹起,窗外是莽莽的山。这个房间风景独好,能看得见如琴湖。那一泓净水,像极了一池子眼泪。
十多年前,她是否也坐在相同的位置,远眺过外面的景色,然后勾勒出一幅幅画稿,去铭记岁月如白驹过隙。
他眼角慢慢有些湿润。
出身名门,担任过外交官,玩的是文字游戏,求的是字字如珠玑,衣香鬓影,谈笑风生,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本领。可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只要想到她,他还是会疼,干涸的眼睛还能流出眼泪。
他起身熄灯,任回忆把他扯入深海。
距月照松林并不太远的地方,有家庐山影院。影院一直播放着一个片子,影片叫《庐山恋》。这场电影,不知道还会播放多久。
月光静美,影院门前,他吻上她的唇,向她求婚。
画艺再高,那一年的她还是像个平常少女那样,眼里水光嫣然。她颤声说,阿易,我不该答应你,可是……
她没有说出的可是,他明白。他拥紧她,不管那藏在眉间眼梢的珍惜,她能不能读懂。他说,筝,我不在乎你的时间长短,我希望我的妻子是你,一年是一年,一天是一天。
“请原谅我的自私。”迟筝哭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泪。
其实,自私的是他。她本来就是翩然在这世间的一只蝴蝶,她天生的缺陷,让她美更为极致。因为短暂,所以美。可他捕捉了她,又不懂珍惜。
那时,他在外交场上,她在画坛里,都是最瞩目的星,对于爱情来说,也许他们都太年轻。
记得那天,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此生唯一一次。他把信狠狠掷到她的脸上,“为什么瞒我?”




路从今夜白 第九十五话 易先生的蝴蝶(2)
迟筝沉默着俯身把信捡起。
“你刚才说什么?”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冷笑,“何必明知故问,这是从你抽屉里拿出来的,王璐瑶当时给我写的信,你把它藏了起来。”
她轻声问,“你认为迟筝是那样的人?”
他嘲弄一笑。
“阿易,她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是谈得来的朋友。”迟筝轻轻的笑,笑意里透着几分凄凉。
是的,当时他还没有辞职,还没有回到老家。家中富渥,在繁华的都市里,有着数套价值不菲的房子,他却只在单位提供的公寓里居住,虽不及自己物业奢华,却也舒适雅致。那时,他和迟筝也还没有正式交往,但月照松林一见,两人十分投契,交谈之下,发现二人同在一个城市工作,更促进了这份情谊。从庐山回来,二人经常见面,成了很好的朋友。
迟筝是个古怪的人,她的画卖钱,但她身上的钱却永远不多。她把钱都捐了出去,给那些天生残缺的人,自己只在外面租了个小房间过日子,埋头画她的画。
记得第一次到她家,那地方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吃惊过后,他打趣道:“迟筝,你不是怕我对你这天才画家有什么宵小之念吧,把好东西都藏了起来。”
那时,他还只是叫她迟筝。
迟筝红了脸,轻轻垂下头,返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接的时候,手指不经意碰上她的,微微的颤栗在他心头划过。那是他一度以为死寂的感觉,自从那个叫王璐瑶的女人离他而去以后。
王璐瑶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如果说路家不俗,那么,王家财力不啻路家十倍。这意味着,王家家长不会轻易答允他们二人的恋情。
王璐瑶是他的初恋,他深爱着她,王璐瑶却为了成全父母,和一个财力比王家又强大十倍的人订了婚。
会心动,也许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迟筝,这样一个简单而美好的人。
他经常出国公干,闲暇时也多有应酬,他心疼她在外面的生活,甚至给了她自己房子的钥匙,告诉她可以任意使用他家里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事情迷糊随意,却替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有时回来,她已经不在,但房子里处处氤氲着她的气息。他们还没开始交往,有什么已在他心里萌了芽。
终于,在后来再次同游庐山的时候,在庐山影院前,他情不自禁吻了她,并向她求婚。
结婚以后,他毅然辞职,携她回了老家。她身体不好,他们之间经不起太多的聚少离多。他攒下的钱财加上他本来的家业,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在结婚前那段温馨的日子里,她竟私藏了王璐瑶写给他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泓易:
我后悔了,不愿意再做我父亲的棋子。我虽然跟那个人订了婚,但我不会嫁给他。我父亲禁锢了我,但我会等你来找我,一直到我等不动为止。

她不算美,但一双眉如月新弯。她此刻眉间的沧桑,没来由惹得他心里一疼。
过去的已经过去,过往就像烟尘,该让它随风而散,然而他是骄傲的人,她的欺骗还是惹火了他,伤人的话就此出口。
“迟筝,我看错了你。那时我们还没有开始交往,如果你没有做这卑鄙的事,也许我今天的妻子并不是你。”
迟筝脸色刹时变得苍白,她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怎还能如此纯净清澈?他冷笑,烁黑眼里是熊熊怒火。
信纸,在掷向她的时候,从信封里跌出。
迟筝眼圈通红,颤抖着把信纸装回去,洁白的指抖得厉害。
他冷眼看着她的动作,此刻何必还要矫柔造作。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脸,凝视着这个比她高大许多、英俊而冷漠的男人,她的丈夫。她轻轻执起他抓握成拳的手掌。一根一根,想掰开他紧屈着的手指。
纠缠间,血沫溢出,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终于把信塞回他手里,她低声道:“阿易,把信收好,别再遗失了。”




路从今夜白 第九十六话 易先生的蝴蝶(3)
门口,传来一丝动静,一个小脑袋怯怯生地探进来。
“奶奶让我来问,你们在说什么,怪吵的。”
“猪宝乖。”迟筝抬手擦擦眼睛,俯低身子,朝女孩张开双手。
抱着猪宝宝的小女孩张嘴笑了笑,矮矮的身子从门缝钻进来,扑进妈妈的怀里。
那是他们的独生女儿,悠言。
“妈妈,你去看看我画的画吧。”
“好。”
“咦,妈妈你哭了吗?”
“言看错了,没有。”
悠言搂上她的脖子,小声道:“我看见了,爸爸好凶,咱们不理他。”
“好,咱们不理他。”迟筝一笑,抱起女儿。
他脸色一沉,将悠言从她怀里夺过,“言,什么是放羊的小孩你知道吗?”
“说谎,坏孩子。”悠言被父亲勒得生痛,有些委屈地答道。
“言以后要做光明磊落的人,明白了吗?”他对女儿道。
悠言却没顾得上理会父亲的话,一双乌泱泱的眼睛只映着妈妈的脸。她的妈妈微微笑着,微笑着落泪,但并没有打断作为父亲的教育。
“爸爸,我不要你抱,我要妈妈抱。”悠言扭动着身子。
看着那双和妻子相若的眼睛,他微微一怔。
终于,迟筝轻声道:“女儿给我。”
他放开手。
悠言立刻跑过去,依偎进迟筝怀里,抬起胖嘟嘟的手去给她擦眼泪。
“言,以后你最好遇见一个他第一个喜欢的就是你的人,这样你也许能少吃些苦。”迟筝亲亲女儿的脸颊,低声道。
他声音沉哑,“你很苦吗?”
迟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女儿。
“第一个?”悠言嘟嘟嘴,“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妈妈,你帮我看吧。”
“有一天,当你遇见他就知道了。”迟筝迟疑了一下,笑道:“妈妈加油,争取到时能帮猪宝看。”
“为什么要加油?”悠言不懂。
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这世上非人力能为的,除了感情,还有生死。
迟筝哽咽着,再也无法说出话来,把女儿往丈夫怀里轻轻一放,出了去。
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他满腔的怒火,突然变得萎靡无力。
他们相敬如宾地过了一段日子。
说不清是什么使然,他联系上了王璐瑶,这个已刻意没有联系多年的女人。那时,她已经结婚,又已离婚。她说,她一直在等他,直到后来绝望。可婚后,她念念不忘的还是他,最后,她选择了离婚。他的心,更加凌乱。
有一天,只有他和悠言的时候,女儿爬上他的膝盖,悄悄问他:“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了?她常常哭。”
连女儿也知道她常常哭,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居然不知道他的妻子一直在他背后流泪。如果她不那么倔强,哪怕轻描淡写的跟他说声“对不起”,他想,他一定会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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