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荣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千年书一桐
“阿荣妹妹,你画的也太好了,这,这正是我心里想的画面,可我就是说不出来。”绿荷激动了,两眼放光地看着这幅画,这一刻她对曾荣是既羡慕又佩服。
原本就有两个人在围观曾荣作画,绿荷这一喊,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连阿梅也放下手里的绣绷子跨越了四五个箱子过来了。
“这几个女孩子在做什么,怎么像东倒西歪的?”有人没看懂。
“阿荣妹妹,给我们讲讲那首词也讲讲这幅画呗。”有好学者问。
“可这画面一坨一坨的,能绣出来吗?”有人质疑。
“怎么绣不出来,你看我绣的这个。”阿梅听不得别人质疑曾荣的能力,驳道。
“你绣的什么?”对方问。
没等阿梅回答,有人从阿梅的床铺那跨过来,直接捡起阿梅的绣绷子看起来。
“阿梅,你绣的是三只羊吧?”有人看懂了,问道。
“给我瞧瞧。”绿荷忙凑了过去,并从别人手里抢过绣绷子。
“阿梅,你用的是上用的锦缎。”第一个拿绣绷子的人后知后觉地问。
这话一说,顿时有好几个人看向了阿梅,眼神有质疑,也有不解,因为上用的锦缎只有内宫的主子们可以用,且还是品级高的正主,因此,阿梅的这个荷包若是自用或者偷着往外卖会惹祸的,且还是大祸。
阿梅这时想把自己的绣绷子抢过来,可已然来不及了,想解释吧,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好了,你们别一惊一乍的,阿梅姐是替别人接了件活,人家指定了用什么,你们就别瞎操心。”曾荣替她解围道。
众人一听,倒是没再追问下去,因为大家都清楚阿梅和刘公公关系不一般,和两位姑姑也走得近,保不齐就是她们谁让她做的。
于是,众人很快放下了这件事,又一心围着曾荣让她讲解这首词和画,唯独绿荷,看着手头的绣棚子,微微蹙起了眉头。
庆荣华 第一百四十三章、交心
这天晚上,曾荣没有留意到绿荷的蹙眉,但她留意到阿梅的悻悻然,似乎还有几分怪罪于她,毕竟事件的起因是因为她为绿荷作画。
曾荣有心想解释几句,可一看人多,两人也没法说话,况且,她的这份私心也没法向阿梅解释清楚,只好作罢。
次日上午,曾荣找机会和阿梅把这事说开了,阿梅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倒是也平和多了,主动坦承,她不是怪罪曾荣,就是觉得失落,觉得曾荣不再是她一个人的,最堵心的是,帮谁不好,偏要帮绿荷。
“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有多讨厌她,偏她还假模假样每日缠着你教她功课,还不就是吃准了你好说话,也就你这样的笨蛋才会相信她,连我也被撇在一旁。”阿梅嘟着嘴,显然仍觉委屈。
“好了,你再这样子,我会以为你是在吃醋呢,难不成将来你去别处也要一直带着我?”曾荣拉着她的手撒了个娇,同时也是想试探一下,阿梅是否快要离开绣作坊了。
她总觉得刘安这个时候让阿梅绣生肖荷包肯定有特别的用意,就是不知道阿梅是否也清楚。
“那当然了,你放心,只要我有这个本事,我肯定会带你离开这,但你要等着我一段时日。”阿梅说完,站住了,看着曾荣,咬着嘴唇,待说不说的。
见此,曾荣也立住了,看着对方,没有说话,安静且耐心地等着。
“好吧,我实话跟你说了,我是有离开尚工局的想法,只是能不能成还未必,这话你听了烂在心里就成,你放心,若果真成了,我不会丢下你的。”阿梅前后左右瞧了瞧,见近处无人,这才揽住了曾荣的肩,低声说道。
曾荣一听,猜到应是有几分准信了,虽说这是预料中的结果,可她仍觉有些不舍,也有些失落,毕竟在绣作坊的这几个月两人是朝夕相处的,且阿梅对她也不是一般的维护,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好,我答应你,我等着你,只是你也记住一点,此事千万别操之过急,到一个新地方,你要做的是先站稳脚跟,保全自己。记住了,一定要先保全自己。”
这是曾荣的真心话,她的确把阿梅当成自己的退路或是跳板,若说这宫里还能有谁让皇后真正敬畏或忌惮,恐怕非这位太后莫属了。
阿梅见曾荣如此真心为她着想,心下大为感动,想起之前自己的私心,也想起自己对她的种种欺瞒和利用,又觉颇为羞愧。
不过羞愧归羞愧,让她向曾荣认错赔礼却做不到,于是,她假装恶狠狠地捏着曾荣的小脸,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别我一走,就傻呵呵地让人给骗了,尤其是那个绿荷,若我知道你和她交好了,小心我回头打你屁股。”
“放心,我也不傻,我给她画那幅画也是有缘故的。你也知道,我和王家的过节不小,这次因为一件常服入了皇后的眼,难免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她那人素来喜欢掐尖要强,让她出出风头也好,省得大家都把目光放我身上。”曾荣拨开了阿梅的手,解释道。
她知道,这是阿梅的心结,这个心结不解,只怕两人会因此生出嫌隙。
果然,阿梅听了这话,顿时转“怒”为喜,指着曾荣的头戳了几下,“小笨蛋也不笨嘛,不早说,害我白白生了一晚上的气。”
曾荣斜了她一眼,“你才笨呢,这都看不出来,又不肯相信我,我们两个什么交情,和她又是什么交情?”
“好啊,你敢骂我?看我如何收拾你。”心结已解的阿梅也有心情和曾荣嬉闹了。
曾荣倒是也配合,撒腿就跑,两人一前一后笑闹着进了工坊。
腊月二十这天,曾荣把柳春苗交代的活都做完了,原本她没想提前交工的,怕柳春苗又给她派新活,可人在工坊,又不能闲着。
于是,她找了几块各种颜色的缎面边角料,缝了一个水田荷包,这种水田衣、水田裙子曾荣记得上一世是十年后才流行起来的,好像是从南边传来的,因而,她这个荷包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这个荷包她想送给覃初雪,算是新年礼物吧,不管她是否算计过自己或者还将继续算计她,但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曾荣的确从她身上感知到一份亲人般的关怀。
再有一个缘故,曾荣不想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然识破她的用心,她想知道,接下来对方会怎么做。
内心里,曾荣拒绝相信覃初雪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或许,她也有她的不得已,或许她对曾荣也不全然是利用,应该也有几分真心在。
而这个答案,曾荣只能交给时间。
说来也是巧,曾荣刚把这水田荷包做好,柳春苗就发现了,且一下就喜欢上了,说是很别致,连同皇贵妃的那几样绣品一并收上去了。
这下曾荣可不敢再做什么水田荷包送覃初雪了,万一被那个皇贵妃撞上有人和她佩戴了一样的水田荷包,不定又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没办法,曾荣只得规规矩矩找了块大一点的边角料,打算做一只生肖荷包,正打算拿笔画羊时,阿梅在一旁捣乱,说是让曾荣也给她画一个生肖荷包,只不过她要兔子,因为她是属兔的。
这话提醒了曾荣,好像覃初雪也是属兔的,不如也绣一只兔子好了,正好画兔子她更娴熟些。
于是,曾荣很快提笔先给阿梅画了一只兔子,轮到她自己时,突然想到那日和覃初雪提到的“悲凉”二字,一时心血来潮,她画了两只兔子,她是想告诉她,就算日子再悲凉,生活再孤苦,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或一件事能温暖到你,哪怕这种温暖是暂时的甚至是虚拟的,可心意是真实存在的。
荷包做好这天,可巧是小年,阿梅被刘公公叫走了,曾荣不愿意一个人去餐厅,干脆拿着荷包往覃初雪家走来。
庆荣华 第一百四十四章、迷茫
这是自腊八过后曾荣第一次登门,原本以为半个月过去,覃初雪的膝盖应该痊愈了,哪知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汤药味,曾荣心下一紧,也没顾上询问小翠,忙又掀了门帘进东边屋子,覃初雪依旧是坐在炕上,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背靠着墙面,后腰处垫了两床被褥,旁边的案几上放了一本半卷的书和一叠裁剪好的草纸以及一套杯盏。
见到曾荣,覃初雪忙不迭地要撵她走,“我这是风寒,大过年的要是把病气过给你就坏了,听话,等过些日子我好了你再来。”
“好好的怎么会感染风寒?您的膝盖好了?”曾荣没往后退,反而上前几步坐到了炕沿上。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覃初雪又急又恼地说道,其中也不乏关切。
“姑姑,我生病时姑姑不但把我带过来将养且还亲自照料我,那会姑姑也没怕被过了病气,如今姑姑生病,我若是因为怕被过了病气而逃开,我成什么了?难不成姑姑希望。。。”
曾荣话未说完,覃初雪突然急切地咳嗽起来,曾荣忙脱了棉袍爬上炕,从炕几上抽出两张草纸递到覃初雪手里,本想把水杯给她,可一摸是凉的,正要拿着水杯下炕时,小翠进来了。
“有蜂蜜吗?”曾荣问,把水杯递了过去。
小翠摇摇头。
“那就算了,先兑点热水来吧。”
待覃初雪停了咳嗽,喝过几口温水,曾荣把自己的丝帕递了过去,覃初雪没有留意,接过丝帕擦了擦嘴,这才问道:“蜂蜜有何用?”
“咳嗽时能起到点缓解作用。”
“奴婢这就去找他们帮忙买点来。”小翠一听忙道。
“罢了,吃着药呢,别麻烦了。”覃初雪阻止了小翠。
“对了,今儿是小年,灶房要请灶王爷,肯定有米糖的,不若我去灶房要点来。”曾荣又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老家那边有用米糖饼泡水喝治疗咳嗽的习俗,这个习俗徐家也带到了京城,上一世有好几次她伤风咳嗽时喝的就是米糖水。
“不用去要,我们这也有,我们也请了灶王爷。”小翠说完转身出去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管用,总之,喝过米糖水之后的覃初雪有好一阵子没有咳嗽,也有力气和曾荣说话了,先是责怪曾荣不该把自己的丝帕拿出来给她用,说她是一个病人,容易把病气过给曾荣。
“一条丝帕而已,难不成姑姑还不值一条丝帕?”曾荣笑着回道。
“你这孩子,罢了,这丝帕就留下送我吧,你也别拿回去,回头我给你两条新的。”覃初雪摇摇头,也笑了,“我也是一时糊涂,竟然没拐过弯来。”
“姑姑不是糊涂,姑姑是太在意阿荣妹妹了。”小翠见自家主子笑了,也难得打趣了一句。
“哎呀呀,小翠姐姐吃醋了,这可如何是好?”曾荣说完抿嘴一笑,从袖袋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新荷包,挑了个小的给小翠,“这个给小翠姐,就当我给小翠姐赔罪了。”
“哎呀呀,好可爱的小兔子。”小翠看到荷包上的两只兔子,两眼放光了。
“我瞧瞧。”覃初雪也凑了过来。
“这是给姑姑的新年礼物,希望姑姑喜欢,也希望姑姑来年能平安喜乐。”曾荣把另一个大的双手递到对方手里。
这个荷包是葫芦形的,桃红色,上面的两只兔子是白色的,纯白的,并排傍地走,不分雌雄,上面用金丝线绣了四个字,“平安喜乐”。
“为何是兔子?明年不是羊年么?”覃初雪摩挲着上面的兔子问。
“因为姑姑是属兔子的,我希望姑姑一辈子平安喜乐,不单单是羊年。”曾荣解释道。
“难为你有心了。”覃初雪有点被感动了,也是真有几分喜欢上曾荣,心思细腻不说,人也善良正直,更难得的是还懂一点药理常识,这样的人太适合留在身边了。
奈何她现在人微言轻,即便想做点什么也是难,一个不慎还会把曾荣也害了,因而,她也迷茫了,不知该拿这孩子如何是好。
“和姑姑相比,我做的还远远不够。”曾荣略带惭愧地低下了头。
方才小翠提出要买蜂蜜,覃初雪拦住了,曾荣猜想准是她手头又紧了。
蜂蜜本就不便宜,再加上求人还得给赏钱,跑腿的还得要跑腿钱,一层层的,只怕半两银子的蜂蜜她一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到。
难怪之前柳春苗就说覃初雪不富裕,偏那段时日曾荣和绿荷的诊费和药钱都是覃初雪垫上的,给她又不肯要,再后来,又给曾荣准备了一个多月的饭食,这些是不在她的份例内的,所以她得自掏腰包去买,这一买又得白搭不少人情费。
为此,曾荣颇有些自责没早点想到她的窘况,没在荷包里放一锭银子。
“对了,这半个月你都忙些什么了?皇后没再找你吧?”覃初雪见曾荣垂着头似在自责,主动换了个话题。
“没有,不过我猜可能快了。”曾荣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可对方问到了,她又想听听她的想法。
果然,得知她又绣了些并蒂莲图案的小件物品,且又用上了她专属的镂空手艺,覃初雪一激动又咳嗽起来,好在这时小翠说药晾好了,给端了过来。
吃过药之后,覃初雪闭目靠了好一会,待自己平静下来,方才睁开眼睛,说:“罢了,你也别忧心了,这事跟你关联不大,真要追责,倒霉的也只是她,你一个绣娘,绣什么不绣什么也只能听从掌事姑姑的吩咐。”
“话虽说如此,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曾荣苦笑一下。
“不会的,目前来说,你的分量还不够。”覃初雪很坚定地摇摇头。
这也是她至今一直犹疑不决的重要缘故,一个小小的绣娘那些人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可一旦曾荣成了她的人,被卷进了他们之间的争斗,问题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庆荣华 第一百四十五章、正名
这天下午,曾荣一直待在覃初雪家,晚饭后见覃初雪形容倦怠,曾荣主动提出给她念一段诗词,在曾荣的低吟浅唱中,覃初雪缓缓地睡着了。
送曾荣出门时,小翠说,这半个月覃初雪睡眠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是腿疼,腿刚好没几天又感染了风寒,发了几天热才好,可咳嗽却不见好,每每刚一眯着又被咳嗽惊醒。
曾荣听了思索良久,论理,以覃初雪的性子是不太爱出门的人,更别说,她膝盖没好利索,更不应该会在室外久待,因此,她这病也稀奇。
联想起自己那次雪天探视时在外面哭了一场,吃进不少冷风晚上便发病一事,曾荣似乎有了答案。
“姑姑这病是那次在外面跪时间长了冻的吗?”曾荣问了出来。
“不是的,姑姑是老毛病了,之前,之前有一年因为在雪地里跪了很长时间,打那之后,姑姑就落下病根了,严重时还会喘不过气来,这两日已经好多了。”小翠忙不迭地否认。
这话压根没回答到点上,曾荣问的是风寒,小翠答的是咳嗽和哮喘,显然,她是在害怕什么。
“那姑姑上次膝盖伤是怎么回事,谁罚的跪?”曾荣追问了一句。
“你别问我,姑姑不让说的。阿荣妹妹,姑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一来,她脸上才有笑容,你好些日子不来,她会念叨你,可又不让我去找你。”小翠咬着嘴唇说道。
这番话她早就想说,可一方面怕挨骂,另一方面也怕把曾荣牵扯进来,可今儿下午看了这两人的互动,她忍不住了。
如果说这世上还能有谁带给姑姑笑容带给姑姑希望,貌似非曾荣莫属了,可姑姑总是顾及太多,没办法,只能她来推一把了。
“我也想时常来看她,可姑姑不允许,再则,工坊的事情也多,有时也真顾不上。你放心,以后有空了,我会常来的。”曾荣承诺道。
小翠一听,刚要开口邀请曾荣大年三十来吃年夜饭,忽听得里屋传来覃初雪的咳嗽声,忙转身跑回去了。
曾荣出得门来,此时天已黑透了,她出来得匆忙忘了提一盏灯,正犹豫该不该回去找小翠要盏灯时,只见前方有个身影提着盏灯摇摇地走来了。
仔细辨认了一会,曾荣欣喜地向对方奔去了,“阿梅姐,你来接我的?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有什么难猜的,这么晚你还没回来,还能去哪?这不,怕你一个人不敢走夜路,特地来接你,还是我对你好吧?对了,小翠怎么回事,也不知说送送你,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出来了?”阿梅碎碎念道。
曾荣上前揽住她的肩,笑嘻嘻地回道:“嗯,阿梅姐最好了,真的,我太开心了。”
确实,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尤其是在你最需要对方的时候,偏对方还来了一个出其不意,这份惊喜足以令曾荣铭感于心。
听到曾荣说覃初雪又病了,阿梅立住了,犹疑了一下,“我用不用去看看她?”
“现在?太晚了吧?况且她都躺下了。”曾荣一边说一边挽着阿梅往前走,见阿梅依旧不动地方,她很快猜到了缘故,“是不是刘公公那边有消息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看你这么聪明,我也就放心了。罢了,听你的,不去就不去,这么晚打搅她也不太好,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阿梅说完本想给曾荣一个笑脸,可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单独面对的一切,她又笑不起来。
“阿荣,你说,我能做好吗?”她心里实在没底。
原来,刘公公方才带她去见太后了,把她好一顿夸,说之前她绣的那些丝帕、荷包太后都非常喜欢,尤其喜欢那几句禅语,说她小小年纪难得有如此慧根,让她以后留在太后身边给她念念经讲讲道什么的。
原本这是一件好事,能从一个尚工局的最低等女工一下跳到太后身边做宫女,这种福分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可阿梅心里明白,那些丝帕、荷包都是曾荣绣的,就连那些禅语的解释她也是照搬曾荣的,她压根就没有这个能力接下这副担子。
再则,阿荣的那些荷包早就传到太学了,再后来,整个京城的几大绣坊都传遍了,否则,绿荷和红菱几个也不会一天天围着曾荣打转了。
这种情形下,阿梅委实不敢再冒领这功劳,一个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来,只怕整个绣坊都要作为陪葬。
于是,阿梅向太后坦承了一点,这些绣品的花样有些是别人设计的,有些是她自己画的,还有,有些诗词是她自己配的,有些是别人配的,那几句禅语也是别人配的,她因为觉得好,也拿来用了。
太后听了这番话虽有点失望,倒也认可了阿梅的坦诚,可刘公公不高兴了,觉得阿梅丢了他的颜面,觉得于韵青欺瞒了他。
因而,从慈宁宫出来的阿梅是忧大于喜,得罪了刘公公,后果同样很严重,不但会影响到绣坊的生意,只怕以后她在慈宁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可她也没法,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辩白的机会,错过这次机会,她只能活在曾荣的光环下,可问题是她真没有曾荣的才华啊。
这三个月和曾荣朝夕相处,她彻底歇了那个侥幸的念头,曾荣的所知所学远在她认知之上,再冒充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就露陷了,这个后果绝不是小小的于家能担得起的,因此,阿梅委实很难受,也很委屈。
这也是她之所以跑出来接曾荣的另一个重要缘故,这番话没法在宿舍里说,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向曾荣哭诉一二。
“阿荣,对不住,这件事我瞒着你很久了,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法子,我,我想说,这不是我的本意,可我,我。。。”
一时词穷的阿梅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得苦恼地踢了踢脚下的一块石子,甚至连看向曾荣的勇气也没有。
庆荣华 第一百四十六章、放下
阿梅的话既在曾荣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她早就猜到于韵青是利用她的那些绣品给阿梅进宫铺路,说实在的,她并不赞同对方的做法,太冒险了,一个弄不好,跟欺君之罪有什么区别?
可于韵青私心作祟,或许一开始也没想走这么远,只想凭着这些绣品要点好处,也或者说一开始也没想到曾荣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毕竟有一段时期是曾荣自己放弃在绣品上添上诗词,所以她才会把阿梅推出来,哪知曾荣后来自己想明白了,一发力,不但惊艳了整个京城的几大绣坊圈,还把名气传到太学那边去了。
其实,彼时于韵青想收手还是来得及的,可偏偏刘安给她带去一个意外之喜,说是太后喜欢这些绣品,觉得有灵气,可巧尚工局那边要招几个绣娘,于韵青的私心再次占了上峰,想把阿梅送进宫,以期能搏一个荣华富贵。
不对,曾荣想起来了,阿梅在中秋之后就没再去过锦绣坊,而她出名则是在中秋之后,说明那会于韵青已然和刘公公促成了阿梅进宫一事。
也就是说,那会想要反悔势必要得罪刘公公,于韵青这才又想出一个主意,干脆连曾荣一块打包送进宫,可巧那会王家对曾荣纠缠不休,正好给了于韵青一个由头。
这么一分析,曾荣也怪不上阿梅,事情是于韵青做下的,
并非阿梅的本意,她也是被家族逼到这份上。
不过她能选择在紧要关头坦承实情,虽一时有可能失去失去太后和刘安的信任,但从长远看,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至少她没有后顾之忧了,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怕露陷。
至于意料之外,则是曾荣没想到阿梅会向她坦承这事,勇敢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一般的人可没有这般勇气,更别说是面皮比较薄的女孩子。
这么说也不对,正因为是面皮比较薄的女孩子,尚未沾染太多的世俗之气,也没有被成年人之间的那些尔虞纷争所浸染,所以才保有这颗纯真之心,有鲜明的是非对错观念和自己的底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