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百八十寺
“我看你就很好,早听上海那边的人说了,董翻译可是才艺双全,”说着又想了想,“年轻人,应该积极些表现自己,我在美国留学时,那些美国青年可不懂谦虚,会,就上!”
董知瑜转头直视周碧青,刚才就是她起的头,周碧青冲她吐了吐舌头。
“你别瞪小周,主意算我的,现在着手准备吧!”徐良笑呵呵地走了出去,他可舒了一口气,外交部出一个亲日友好的节目,这可是汪精卫今早亲自向他下达的命令,正巧刚才在门口听到这么一出,还有什么比演唱宣扬中日共荣的电影《秦淮之夜》主题曲更适合的节目呢?
而此时影佐祯昭在南京的旅馆房间里可没有这么祥和,与他对面而坐的是刚刚从日本赶来的军部铁腕人物,冢本恕。
这是影佐在中国农历新年之前在南京逗留的最后一夜,而此次南京之行,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等待他的到来。
“这么说,‘阙’应该是暗藏在我大日本天皇军队或者汪氏军队的上层军官中。”冢本恕像是发问,却又像是在出声思考,一溜胡渣随着嘴唇的开合在古铜色的脸上上下蠕动。
“钱新民当初并不确定‘阙’是否存在,如今贺树强的情报里明确提到了‘阙’,并且就在军中上层。就连钱新民这个军统京沪区的区长都是只闻其号,可见此人身份有多绝密和重要。”
“那么,不知影佐君可有个排查范围。”
“不光有,范围还很小,其中有支那人,也有我大日本帝国的人,”影佐脸上的镜片一闪,“对华作战部陆军司令武田静夫,南京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陈公博,第七师师长施亚军,参谋本部高级参谋怀瑾。”
“怀瑾?”冢本抬起一双犀利的眼眸,“这个名字很熟悉。”
“没错,当年陆军士官学校唯一的一位来自支那的女学员,冢本大佐你应该有印象,”影佐望向冢本身后的虚无,“但我不希望是她。”
破谍 第三十九章 浪人
雪在地上细细薄薄积了一层,看样子很快便会融化消失,一双木屐踏在薄雪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和周围人破旧布底鞋抑或皮靴发出的声音很是不同,木屐的主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日本浪人,个头在彼时的日本人里算是出类拔萃,高大的身体被一袭深色和服裹着,仿佛这南京城的寒意并不让他在意。
除了这寒意,其他所有的一切又仿佛都让他在意。这是南京最摩登最繁华的地带,浪人面带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边慢悠悠地走着,边观望着周围的人和事。
这是一家叫做“夜金陵”的夜总会,他的中文不好,却基本猜出了个大概,这家夜总会今天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里里外外都忙忙碌碌、张灯结彩,他走到门口,也想进去凑个热闹。
门口一个将中分发梳得油亮亮的男人迎了上去,先是一板一眼地鞠了个躬,随即满脸堆笑:“对不起,先生,这家夜总会今天被包场了,给您带来不便,还请原谅!”说完又是深深一鞠躬。
“哟西,你的日语说得很好。”浪人面露笑容,古铜色的脸上,一溜胡渣轻轻往上一扬。
“多谢先生夸奖,不瞒您说,我是国民政府外交部的日语翻译,我叫胡校。这‘夜金陵’,今晚也是让政府包了下来,举办新年茶话会。”
“国民政府……”浪人思索一番,“胡桑,我是冢本恕,近日刚刚从日本来到南京,我对贵国的文化、市井生活都十分感兴趣,我来南京也就是想体验这些,可惜我不会说中文,如果胡桑感兴趣,今后能否在闲暇之余随我一起,将这里的吃、喝、玩、乐都好好于我介绍一下?”
“这……”胡校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大的日本男人,他看上去满脸诚意,倒不像是在说笑,而再从头到脚这么一看,确是一副浪人模样,可眼下时局复杂,终究摸不清对方底细,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好呢?
冢本看出对方的犹豫,“这样胡桑你看可好,如若你现在答应了,从明天开始,我便正式雇佣你,每日开给你十个日元的工资,如何?”
胡校心里这么一算,自己目前的工资若是换成日元差不多每天也就十元的样子,若是接了这茬,按照这个冢本的意思就是陪他玩,给他做向导,轻轻松松赚个双倍工资,倒是一桩美事,不如先答应了下来,日后若是不喜,还可以推脱掉。于是便笑道:“工资事小,今日遇到冢本君便是缘分,何况冢本君你还对中国文化风俗感兴趣,那理应是我这个翻译的工作,没有问题。”
“那先谢谢胡桑了,”冢本说完便从贴身衣服中摸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的地址,明天是周日,不知胡桑是否有空到寒舍一聚?”
胡校接过卡片,地址是日人街一处民宅,“没问题,”说着也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双手呈上,“这是我的名片,明日上午九时整,冢本君看如何?”
“明日上午九时,我在家中等待胡桑。”冢本笑容温和,掩饰住双目的锐利。
人们陆续到来,偌大的一个夜金陵,眼看渐渐满座,连平时甚少开放的二楼也全布置了起来,二楼正对着舞台的,是几个私人包房,这下也都布置妥当,里里外外检查了无数次,供随后政府要员及日本人使用。
早到的一批早已三五成群自娱自乐起来,瓜子、果仁、扑克牌便可凑成热腾腾的一桌,大家有说有笑,年还没到,味儿已足。
董知瑜着一身白色压淡金暗花的云锦旗袍,独自坐在后台,她一会儿要第一个出场,自从定下了这个节目,她和化妆师的战争就开始了。先是服饰,她拒绝化妆师给她提供的那件满是红色羽毛的礼服,化妆师认为,这是开场节目,又是迎新年,须得这样的浓烈才压得住排场,董知瑜认为,这衣服和这首歌曲所传达的意境完全不搭调,要么换衣服,要么换人来演,如此她赢了第一个回合,在箱子里找出自己一件极少穿的旗袍,颜色虽素淡,低调中也不乏化妆师要的舞台效果。
再然后是发型,这场战争下午开始,一直到刚才落下帷幕,原来她的头发被高高盘起梳成一个发髻,董知瑜觉得这样就好,干净利落,化妆师说这样的话舞台效果是很差的,必须得配上些夸张的发饰才行,于是便试图把和那件红羽毛礼服配套的羽毛头饰给她戴上,董知瑜在镜子里将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那顶红羽毛头饰和她身上这件旗袍格格不入不说,造型之巨大和夸张,仿佛把自己的脑袋吞噬其中,于是几经商讨,双方折中,挑了一只小巧的白色羽毛头饰给她戴上,这才罢休。
离开场还有半小时,董知瑜正想着心事,冷不丁肩膀被人一拍,惊得花容失色,那边周碧青“咯咯”笑起来,“真美真美!难怪叶大少校如此神魂颠倒!”
“你还敢来聒噪,都是你出的主意。”
“你还不愿意不成?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啊,这是我们政府正式成立后的第一场年会,日本人都要来的,听说,汪主席也要来呢!好好表现!”
董知瑜不去理她,独自想了一会儿,“哎,你说丁家桥那边的人也来吗?”
“那是自然,我刚才还看到怀参谋呢,她和几个日本军官一起,直奔二楼包间去了,真威风!”
董知瑜脸上微微泛了红,看着镜中的自己,两片唇涂得饶是娇红,冷不防自己吓了一跳。
“你说这怀参谋吧,”周碧青见董知瑜不答腔,又自顾自说了起来,“本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终日穿着身军装,确实英姿飒爽,可不如别的女孩儿那么会打扮,今天穿个旗袍,明天穿个裙子什么的,可惜了她那身材。”
董知瑜的脸愈发的红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让一个军官今天穿身旗袍明天穿个裙子,情何以堪?”
那边怀瑾随几个日军作战部的军官走进二楼一间布置好的包间,一进门便看见几个日本艺妓垂首立于门边,原来这总务处想得甚是周到,从日人街那处军官们常去的酒楼请了这几个最受欢迎的艺妓过来,专门服侍日本人。
随行的几个日本军官甚是开心,看来这马屁拍得是到了位,又听今井参谋愉快地叫道:“真纪小姐,我可是很久没见到你了!”
怀瑾听到这名字心中一怔,没想到在这场合居然碰到了她,她会把自己认出来吗?
“是,今井君,真纪今天随时为各位服务,希望各位在这里能够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说完便拎起茶壶,逐一给大家倒上茶水。
待走到怀瑾身边,见她只是冷冷地坐在椅中,并不看自己,真纪轻声说道:“怀参谋,若是有什么需要,还请随时吩咐真纪。”
怀瑾故作回神,对真纪点了下头,算是答谢。
董知瑜和周碧青闲话了几句,眼看大家都找好位子坐定,周碧青也回了去,趁这空挡,董知瑜来到化妆室的侧窗处,拉开一丝窗帘,看向二楼包房,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包房里坐着几个穿军服的人,仔细一看,打前头确是坐着位女子,远远的看不大清,仪态和怀瑾颇为相像,而这女子一旁,竟站着个艺妓,躬着腰,正和她说些什么。
董知瑜想起那晚见闻,不觉拧起眉头,这会是那个唤作真纪的日本女人吗?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怀瑾会知道老宅和董旬的事吗?这一切在她看来皆是扑朔迷离。
这时会场全体起立,紧接着掌声雷动,董知瑜循声望去,一行人簇拥着几个衣着光鲜的人走了进来,领头的倒是有几分气宇,可却像被蒙上了层灰蒙蒙的色调,说不出的违和,董知瑜认出,那就是汪精卫了。
“董小姐,一会儿准备上场了!”化妆师进了来,对她喊道。
董知瑜合上窗帘,转过身来。
化妆师惊得倒抽了口气,“确实不俗,你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这两天来她第一次完全认同了董知瑜的意见,面前这个女子,精致如一座瓷像,又轻盈若一片白羽。
破谍 第四十章 白鸟
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
流星尚未陨逝,我们已厌倦了它的闪耀;
天边低悬,晨光里那颗蓝星的幽光
唤醒了你我心中,一缕不死的忧伤。
露湿的百合、玫瑰梦里逸出一丝困倦;
呵,亲爱的,可别梦那流星的闪耀,
也别梦那蓝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
但愿我们化作浪尖上的白鸟:我和你!
我心头萦绕着无数岛屿和丹南湖滨,
在那里岁月会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
转瞬就会远离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蚀,
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
——叶芝《白鸟》
帷幕拉开,台上是一片白雾缭绕,紧接着一串钢琴声行云流水般在这个两层空间里流淌,曲调颇有几分熟悉,细细一听,竟是夜金陵里每天上演的《秦淮夜曲》的旋律,只是抽去了各种繁杂乐器,独留一曲钢琴,重新编曲,别有一番意味。
一束蓝光倾泻下来,光束中出现一架钢琴和琴师,人们纷纷窃窃私语,习惯了夜总会闹腾的表演形式,一时感觉新鲜。这时蓝光渐渐黯去,直至消失,而随着蓝光的隐去,另一种天籁之音又逐渐浮出,似随意的轻哼吟唱,飘渺如天外来音,会场里顿时静了下来,人们仿佛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
又一束白光自天而降,光束里一袭倩影若隐若现,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子,侧身坐在阶梯上,她的头发高高挽了上去,露出天鹅般的颈项。
“镜里对君君不问”
女子幽幽唱出这第一句,不同于歌女的华丽哀婉,她的唱腔干净而柔和,别样的动人。
“花香绕指指酥柔”
女子唱出这第二句,随即优雅地站起,转过身面对着观众,只见最上乘的云锦织料轻裹着曼妙隽秀的身体,白光中一星星淡金色的光泽涌动,女子垂下睫,精致的面容上一抹红唇,如银装素裹中跃然而出的一支红梅,恰到好处。
“水照深楼楼亦暖,月笼风云云驻留”
女子徐徐走下阶梯,发上的白羽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犹如浪尖上一袭白色光流,直击怀瑾心房。
她似一只勇敢而执着的白鸟,轻舞在流波中,那是怀瑾最爱的一首诗:“亲爱的,但愿我们是浪尖上一双白鸟!……可别梦那流星的闪耀,也别梦那蓝星的幽光在滴露中低徊……我心头萦绕着无数岛屿和丹南湖滨,在那里岁月会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
她向往的自由,抛却尘世的浮华与悲哀,与同样执着向往自由的人,一同翱翔天空、弄舞浪尖。
闭上眼睛,她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喉头轻轻一滑,压抑而克制。
这整场的人,除了真纪,别人的目光都锁定在舞台上。真纪看着怀瑾,她看上去肃穆而忧伤,在自己眼中定格成一座不属于这人间的神像。
舞台上,背景幕随着灯光的加强渐渐浮现,那是一幅秦淮夜景,红的花船,紫的画廊,蓝的拱桥,绿的河水,为了体现电影主题,又在夜空点缀了盛开的粉色樱花,颇具时代特色。
满场的观众这才如梦初醒,拍手叫绝,更有轻佻者吹起几声口哨,怀瑾睁开眼睛,周围的声响将她从那场白色自由之梦拉回到现实,梦是美的,白色的梦却要无数红色的鲜血铺就,她的脑中划过董知瑜工装裤上那抹鲜红的血,她惨白的脸唇,执着而屈怒的眼神,那晚为她更衣时那微弱的心跳……一切的一切,是否,她的心中也有一场迤逦的自由之梦?是否,她也梦想化身浪尖上的一只白鸟,自由翱翔?
“十里秦淮,镜花水月;乌衣巷口,一带妆楼”
台上的女子伫立在话筒前,那支曾为歌女伴舞的队伍终究还是上台来了,各人举着枚香扇,在静若处子的歌者身后扭捏生姿。
抬起眸,董知瑜寻向二楼的包间,这会儿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前排的怀瑾,她知道,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君可知 这载满灯船的河水,明日将流向何方?”
淡淡一声问,怀瑾只觉胃中莫名一阵痉挛,注视着台上的董知瑜,她希望自己会有答案。
“不管这些了吧”
董知瑜复又垂下眸。
“请将我拥入怀中。待烟花冷逝,请君莫忘这个秦淮之夜,璀璨的瞬间,河水中曾倒映成双的身影”
一曲终了,歌者向观众深深一鞠躬,这便向台下走去。
现场又爆起一阵长久的掌声,夹杂着偶尔的几声口哨。
“哟西!”怀瑾身后的一个日本军官开腔了,“这个女人是谁?”
一直待在包间后侧随时等待听命的翻译胡校这会儿走上前来:“报告今井大佐,那是我们外交部翻译二科的英文翻译,董知瑜。”
“嗦嘎!”今井闪着双兴奋的眼睛,一股酒气从他的口中冒出,“胡桑,去把董小姐请过来,今晚她就在我们包间看演出。”
其他几个军官混笑起来,皆拍手赞成。
怀瑾侧过脸,嘴唇翕动一下,终究没说什么,突然她转头看向真纪,却不想真纪也看着自己,怀瑾心中一惊,复又转回头。
下一场节目又开始了,这个包厢中的人却无心观赏,大家各怀心事,等待董知瑜的到来。
不一会儿,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怀瑾随大家一起看过去,两个黑衣门卫带着董知瑜出现在门口,她已在旗袍外加了一件红色的线衫,遮住了裸.露的手臂,发上的白羽早已摘去,头发放了下来,在之前盘发及发胶的作用下有些稍稍卷曲,别有一番风情。
“董小姐!请到我身边来!”今井热烈地说道。
董知瑜犹豫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眼怀瑾,只见怀瑾冲她微微眨了下眼睛,于是她走了过去:“请问,有什么吩咐?”
今井和其他几个军官又是一阵混笑,惹得董知瑜拧起双眉,怀瑾支起身,蓄势待发。
“吩咐?”今井伸出手,紧接着,肆无忌惮地在董知瑜臀部捏了一下。
董知瑜哪里受过这等侮辱,一面跳将了开去一面抓起手边物体便向今井的脑袋砸去。
“嘭!”杯盖擦过今井的鼻子扎扎实实打在包间的墙上,摔得粉碎。今井捂住鼻子,站起身正要发作,一声低喝制止住了他:“今井!”
怀瑾站起身,走到董知瑜身前将她护住,“董小姐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动她一根毫毛!”
今井酒也醒了,瞪着眼睛和怀瑾对峙了一会儿,在座各位权衡了下利弊,影佐祯昭前日离开时特意嘱咐驻京日军军官,今非昔比,台面上不能再像前两年那么放肆,而这怀瑾又是影佐的门徒,他们不想在影佐那里惹什么麻烦,于是大家纷纷来拉今井,劝他到此为止吧。
今井恨恨地坐下,一看手上,竟满是血了,原来鼻子让杯盖铆劲那么一砸,已经在流血,正欲再次发作,门口进来一个人,“隔壁汪主席差我来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时大家不知如何回答,怀瑾道:“今井大佐不小心摔了一跤,鼻子摔坏了,这便差个大夫来检查,”语毕又冲门口的黑衣门卫道:“速速去傅老板那里让他找个大夫来。”
来人环视大家一圈,这便退了去答话。怀瑾一把拉起董知瑜:“你跟我来。”随即带着她走了出去。
只听身后真纪的声音响起:“今井君,请您不要生气,真纪帮您将血擦干净。”
怀瑾拉着董知瑜一路走到三楼阁楼,关上门,“你没事吧?”
董知瑜摇一摇头,随即垂下头,两颗泪珠滚了下来。
怀瑾想要将她拥入怀中,这是一种本能,她知道若是换了别人,那人定会这么做,也会很自然,可她却退却了,脑中一个声音在说:“你不能碰她,你怎么可能去抱她??”
她自口袋中摸出一方手帕,递与董知瑜,“给。”
董知瑜接过帕子,将眼睛擦了一擦,“我……我只是……没有男人这样对过我。”说完这话,眼泪又掉了下来,赶紧拿手帕又去擦。
“我懂。”怀瑾觉得自己的鼻头也微微发酸,再一次克制住想要抱一抱她的冲动,木杆似地杵着,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很傻。
“那个……都过去了,就别想了。你今天表演得很出众,我很喜欢。”
董知瑜抬起头,见怀瑾微微笑着,“当真喜欢?”
“嗯!”怀瑾想了想,又道,“当初应该把你安排进夜金陵当歌女,而不是外交部。”
董知瑜破涕为笑,她从来不知怀瑾还有这样的一面,脸上竟微微有些发红,“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怀瑾没有作答,有件事情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她心里,那日真纪说有人在找董知瑜,那会是谁?是她的亲人吗?刚才真纪又把她认出来了没有?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怀瑾开口。
“什么事?”
“刚才那包间里有个艺妓,名唤真纪。”怀瑾说着,观察着董知瑜脸上的反应。
董知瑜有些惊诧,真纪的事这几日一直是她心上一道结,没想到怀瑾主动提起了,这便好奇地向她看去。
怀瑾看着她的表情,先是稍稍有些复杂,随即便满是好奇,那丝复杂究竟是什么意味?是她们已经有联系?还是别的什么?
“她好像在找你,有人托她找你,但具体的我却不知。”
董知瑜盯着怀瑾的眼睛,她不像在说谎,那日她潜入真纪房中究竟是为何故?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已找到我,是我家失散的老管家托她找我。可是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此事?”
“我也是偶然得知,具体的我不方便透露。今日告诉你此事,只是想着不知是否你的亲人抑或故友在找你,再不济是什么歹人,无论何种情况,你知道了都是好的,既然你们已经联系上,便好。”
董知瑜心中掠过一丝失望,看样子怀瑾是不打算告诉自己她和真纪的事情,不知为何,她在心里就是认定这两人有些非同一般的关系。
怀瑾见她不说话,便又问道:“你和那个叫马修的美国人,是在恋爱吗?”问完随即意识到自己今天破天荒的婆妈八卦。
董知瑜一想,那晚从身边快速驶过的定是怀瑾,不然想她也不会有此一问,“这个,我也不方便透露。”她几乎是赌着气说出这句。
怀瑾哪会听不出她的情绪,竟轻轻笑了,“不说便罢,叶铭添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
董知瑜嘟起了嘴巴,“谁在乎他怎么想!”
怀瑾低头看着她,眼中漾满了笑意,和一贯那冷冷的模样判若两人,董知瑜看进她的眼里,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柔情和温暖,再下来便是莫名的脸红。
于是赶紧撇开目光,“哎,要过年了,你留在南京吗?”
怀瑾眼中的笑意渐渐退去,“我还没决定在哪里过年,不过明天便要去一趟上海。”说完这句,她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贺树强已经被秘密拘起审了两天,听说那名单他已经招得八.九不离十,该是她去会一会老朋友的时候了。
董知瑜见她脸上冷淡下来,仿佛并不开心,便小心翼翼地淌道:“你去上海,是有亲人在那里吗?”
怀瑾想了想,贺树强的事情只有傅秋生和她知道,按照纪律,无需知道的人就不该跟她说,“只是故友,寻他办件事,可能年前就办完了。”
“这样,”董知瑜沉吟半响,“我过两日也要去上海,和姑姑一家团聚,若是你的事情年前办完了,又没决定去哪里过年,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找我,”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迅速写了个地址,撕下给她,“这是姑姑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怀瑾接过那张纸头,看了一眼,便折了起来装进贴身口袋里,“谢谢你,”顿了一顿,“我们下去吧,你去找你的朋友,开开心心地看节目,今井那边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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