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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四百八十寺
“杀人的时候你怎么不怕?!”叶铭添不耐烦地低吼一声。
“老大……要不去岸上等吧……军爷会替我们做主的……”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建议。
“没用的东西!”叶铭添压根不愿理会这船人了。
话音还未落尽,远处“轰轰轰”地响了起来,寻着声音望去,墨黑的远方又升起了一团红霞,迟迟不肯散去。





破谍 第 232 章
海天相接之处,流云灼烧着。
“我的老天爷啊!太阳掉到海里去了吧?”女人张大了嘴巴,一个时辰之前她已经看过一次日落了,这样的景象超越了她的理解力,在她看来,日落不过是那盆大的太阳跑到了山里或者海里,早晨又会重新升起来。
“老大……”男人的声音充斥着不安,“会不会是……打起来了?”
“放屁!赤空的那几只破枪,怎么和军舰打??”叶铭添莫名地恼了。
“会……会不会……军舰打了它……?”
“那更不可能!你以为这帮军爷能动军舰去帮我们几个跑货的?他们不过是弄清了这船货有多重要,这么重要的物资,怎么可能轻易去打?打坏了他们谁能负责?”
“那会不会……遇到赤空的后援就打起来了……”另一个男人说道。
“后援??你几时听说那些土赤空有海军了??净他妈的卖布不带尺——瞎扯!”叶铭添越说越气,不知是在骂人还是在给自己壮胆,半晌,又觉得不尽兴,“就打他赤空再来八艘破渔船,人家军舰一发鱼.雷就把它干掉了!”说完自己也一激灵,真动鱼.雷,自己的船也就完了。
船上的人都不吱声了,静默的海面上只听得马达奋力的残喘。
小船向着那团逐渐偃息的赤红驶去,就像原始年代人类追逐太阳那赤红光芒的本能。
若不是海面上漂浮着的些许夹带着火星的烟雾,他们恐怕很难锁定货船的真切方向了。
国军的那艘战舰已经远去,只留给他们模糊的一排灯影。黑暗中自己曾经租来用以安身立命的货船就像一只形状诡异的钢铁大物,挣扎着露在水面上的小半截身躯,那是重量最轻的船头,那以下的大半截,都已经被海水吞没。
战舰追上货船时,船上的赤空党员自知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在战舰步步紧逼时,用早已准备在身边的引爆物炸掉了引擎和油舱,将船尾炸出了一个大窟窿,这是他们的任务,如果可能,就将物资带回港口,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就销毁物资,不让敌人将它们带去南岛。
剩下的小半截船首开始快速下沉,强大的吸力搅动着周围的海水,小船在这波浪的齿尖不安地摇摆着。
女人终于明白,货船沉了,她的帕子再也寻不着了,她后悔起来,突然有了些思维上的逻辑,若是自己当时没拍死黄老九,他们就不会找那支军舰,若是没找那支军舰,这货船就不会沉,若货船没有沉,五天之后就还能取回来,她的帕子藏得可好呢,船上那些游手好闲的瘪三从来就没偷着过。
货船船头的尖尖也在水面消失了,一切平静得好似不曾发生过什么。
女人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叶铭添顾不得呵斥这丧门星似的女人了,他甚至觉得这海面平静得太不公平,一条船一舱货呢,说没就没,连个响都没听到,女人哭得真是极好的。他膝下一软,跪坐下去,他悔了,若不是惦记着要回那舱货,起码,他还能拿回自己的船。
“啊!!啊!!啊!!”他声嘶力竭,却已无力回天。
董知瑜刚从一阵不能自已的盈盈喘息之中平静下来,大半年的分离让她的身体更为敏感,那熟悉的愉悦之感却又每每都夹杂着一层新鲜的迷醉。
她轻声叹息,像是对所有思念和重逢之喜的总结。
怀瑾睁开眼看看她,随即弯了唇角,绽开一抹笑来。
董知瑜亦懒懒笑了,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腰,往下滑去。
怀瑾却抓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这两日你赶路奔波,早些睡吧。”
董知瑜噙住她的唇,却被她抱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后背,她便在怀瑾的唇上又啄了一下,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那里贴着几绺她的秀发,和汗水纠缠在一起。
三九寒夜,两人却像两尾湿漉漉的鱼。
“洗个澡再睡吧。”董知瑜坐起身。
怀瑾拉住她,“你裹好被子,我去开水。”
却没想澡洗完了人也精神起来,怀瑾点起一支烟,和衣靠在床边,眯了眼睛,“瑜儿,年前你在鹭城……”
“我是去执行任务,”董知瑜没等她问完便直截了当地答了,省得怀瑾再绕圈子,“吃饭时老傅一提到那茬儿,我就知道你要有此一问了。”
怀瑾吸了口烟,“危险吗?”
“你看,我不是安全回到你身边了?没少胳膊没少腿。”董知瑜歪过头来,憨憨一笑。
“你还笑,”怀瑾将烟灰点落在一旁的缸子里,“什么时候我不用担心你的安危,你再跟我笑。”
董知瑜像一尾滑溜的鱼,一划便游到了怀瑾颈边,拈过她的烟来,放在口中吸了一口,吐出,“你要是精神了我们可以做做其他事情,还有,烟要少抽,老大不小了,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说完便掐灭了烟,吻上了她。
“你的身体才最重要。”怀瑾翻身将她压住。
“哎?不行~”董知瑜反抗,“明明该我……”
“怎么不行?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怀瑾咬着牙,又爱又恨。
到了年三十,城里就没早没晚地燃起了炮竹,怀瑾做了几样小菜,和董知瑜烧了一壶黄酒来。团圆不见得要人多,只需和最重要的人聚在一起就好。
“厨艺大有长进。”董知瑜尝了尝糖醋河虾,忍不住夸赞。
“那可不是,没了刘妈,可不要自己琢磨做饭了?”怀瑾盛了一碗鱼汤递给她,“都是你的口味。”
董知瑜听了这话,喉咙里突然一哽,再看看这一桌子的菜,一半都是河鲜。怀瑾不让自己忙活,说今年她要露一手,可她平日里练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正想着,门外“咚”的一声震天响,董知瑜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是邻居放的炮仗,怀瑾笑了起来,“这可厉害了,他家明年该有好彩头。”
董知瑜亦笑了起来,“来,举个杯。”
怀瑾端起酒杯,尚温热,她笑着,又笑着,目光却沉了下来,“第一杯,愿苦难的大韬民族早日实现和平,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好。”董知瑜拿酒杯与她的轻轻一碰,一仰头,全部饮尽。
“第二杯,”怀瑾看着董知瑜,眼里也柔和起来,“愿我俩早日结束分居之苦……”
“做一对白鸟,远离尘嚣,弄舞浪尖,”董知瑜亦举起杯,“怀瑾,快了。”
怀瑾听她最后这短短几字,是鼓舞,却也似另有所指,她没有去问为什么说快了,只笑了一笑,将酒饮尽。
“第三杯只我一个人喝,”董知瑜说着又给自己斟上,“这一杯,谢谢媳妇大人做的这桌年夜饭,让我觉得自己异常幸福。”
“你喜欢,”怀瑾抚了抚她的脸颊,“我以后年年给你做。”




破谍 第 233 章
匆匆,太匆匆,等到分居两地,才晓得人生苦字当头,乐却匆匆。
八千里路云和月,走不到天涯海角,走不出地老天荒。
下了船,又将董知瑜送至火车站,再往下的路,需得她一个人走了。
“瑾,”人潮如海,董知瑜小声呢喃,“我已经在戒烟了,你也尽量少抽,能戒掉最好。”
“好。”怀瑾敛着一眸不舍与无奈,却只点了点头。
“平日里一个人吃饭,不能马虎。老傅爱找人喝酒,你只陪他吃饭聊天,酒不能尽着喝,伤身,也劝劝他。”
怀瑾刮了下她细瘦的鼻梁,“这些话,听你唠叨有十天了。”
埋怨的话说出来却没有埋怨的语气,若不是真情真意,谁又浪费口舌去唠叨?
“我啊,眼看人到而立,愈发懂得了姑姑当年的唠叨。”董知瑜笑笑,鼻头微微发红,许是冻着了。
“在我面前,不可言老。”怀瑾佯装不悦。
“好好好——”董知瑜拖长了声音,本是逗她,却突然没了兴致,也笑不出了。
怀瑾看着她,“你看你,”说着将她的围巾理了一理,“都老‘妇’老妻了,怕什么呢?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说见面就能见上的。”
说完两人却更沉默了。徐蚌会战国军溃不成军,若是赤空再跨过长江,天下又将是怎样一番局面?董知瑜确实怕了,蒋家王朝拼命地往南岛运送物资,总不是送给南岛人民的,周碧青说上头已经在安排撤离了,组织上说敌人已经在安排撤离了,这次傅秋生也提到这个问题,多一个人提,她的心就又悬起一些。
“瑾,”她俯在怀瑾耳边,小声说道,“你可千万别去南岛……让我还如何找到你?”
怀瑾轻轻拍了拍她,“别怕,上头预计得要三到五年,三五年后,谁知又是怎样的局面?”
“你们的预计总是不准的……”董知瑜拧着眉,欲言又止。
“瑜儿,南岛不过那么大,想把大陆的人都搬过去是不可能的,总要留些人在这里。”
这并未安慰到董知瑜,若真到了那一天,大陆改旗易帜,像怀瑾这样有名有姓的人要想留下来,要么就隐姓埋名换一个身份,要么就只能投诚。
前者难度有多大?如果怀瑾还想和自己保持密切往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后者……这么多年了她都不曾动摇,宁可与自己背道而驰……
怀瑾见她眉心不展,知她心结颇深,其实自己也隐隐担心,只是这等大事在这短短几日中也商议不定,何苦在临别时将这个结越系越紧?
“瑜儿,你看,乱世如湍流,你我就是湍流之上的小舟,”她轻声低语,娓娓诉说,“湍流不得永恒,舟却一直都在,等风静了,眼前便是一片海晏河清……哪怕一时浮沉飘摇,一时搁浅不前……”
“怕的是,风未静,舟先覆。”
“舟在你我手中,不会覆。”
董知瑜低下头,有些为自己的消极过意不去,临别本该给对方多些希望,却克服不了自己的不安,她抬起头,故作轻松地笑着,“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过于患得患失了,你说得对,舟在你我手里,水和风都是死的,你我是活的。”
怀瑾心疼了起来,唇角牵出一抹温柔而又无奈的笑,她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手腕上的白玉小羊,半晌,“任它风大浪大,你在哪里我便也在哪里,南岛没有你,我就不会去。”
董知瑜红了眼眶,那么一瞬,她甚至想抛掉所有,和眼前人双宿双飞。两地分居的这些年月里,常常会有那么一个瞬间,也许是在一个人做好了饭菜却突然没有了胃口时,也许是独自在那条梧桐道上踏着细碎月光时,又或许是清晨醒来伸出手却抱得个冰冷空寂时……在那一个个瞬间,她会突生放弃这一切去寻找怀瑾的念头,然而念头不过一瞬,理智很快又会回来,便又继续在这大道之中上下求索。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眼前的战况。赤空的军队愈战愈猛,下一步恐怕就要跨过长江天堑,什么分而治之,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韬国只有一个,这天下只能有一个说法。
等那一天来了……“瑾,等我们胜利了……”她小心翼翼将这几个字讲出,可还是搅皱了怀瑾的眉头,“若那一天来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怀瑾沉默着,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假设。
“等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寻一处世外桃源,或单南湖滨,或密林深径,或苍莽碧原……再也不分离。”
怀瑾抬起眸,对她微微一笑,“谁胜谁败,不到最后难见分晓,只是,盼你早日结束任务,莫再让我不安。”
她没有告诉董知瑜,这两年她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那份远隔千里的无力感让她心焦,从前哪怕再危险,她知道自己在她左右,尚可掩护、协助、保护,可如今,一则消息都得几天才漂得过来。
正依依不舍,身边人潮开始涌动,原来是火车要进站了。
“安心等我,”董知瑜伸手抱了抱她,待将她放了,脸上绽出灿烂的一个笑来,“也许很快了!”
千里送君终有一别,怀瑾看着她那好看的背影,那背影不时转过来,对她笑一笑,再走几步,便不再回头了。
董知瑜拎着两只箱子,轻轻的,怀瑾说玄武什么都有,便只少少的给她带上几样路上的吃用,她知道,怀瑾是心疼她旅途劳累,不给她增添负担。她每走两步便回头冲怀瑾笑一笑,在分别的日子里,应该让她记住自己的笑,可走着走着,她的眼眶红了,眼泪也流出来了,便就再也不回头了。
叶铭添是在几天前,大年初二,回到玄武的。
他已不名一文,山穷水复,于是便想到了在中央银行做官的老丈人,伍家不会看着自己破落的,他想,伍家要是能长本事,怎又会放任自己这些年?谁不知道他叶铭添在外面吃喝嫖赌买女人?伍乃菊这个婆娘,他悻悻地想,又老又不会生养,伍家的人自有他们的算盘。
他拎着虚张声势却三文不值二文的礼品,就这么回到了伍家。
酒过三巡,翁婿俩各怀心思,一个不敢说自己货船沉了,另一个不敢说自己被革职了。
伍父倒是想出了一个话题,嘬了嘬筷头,“铭添啊,我最近听到一件事情,觉得还蛮蹊跷的。”
叶铭添心里一惊,莫非他知道船的事情了?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下意识地举起酒杯,仰头倒进嘴里,像在给自己壮胆,“啥事?”
“我讲了你不要不开心啊,就是你以前那个冤家,那个姓董的丫头……”伍父边说着边拿眼角瞅着他。
叶铭添目光一滞,脸上忽地充了血似的,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
伍父心里一惊,又重新拿起筷子,“哎,大过年的,不提也罢,喝酒喝酒!”
“既然提了就说完吧!”叶铭添将手握成拳,差点就砸在了桌子上。
“哦……”伍父手里的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叹了口气,“我听行里的老余说,那丫头以前曾经把三十四根大黄鱼分两批转到一个洋人的户头上,更奇怪的是,这事情是你以前的老上级,那个怀参谋着手密查的,查完之后,她给了老余些好处,权当封口费,这些年老余也不曾道出这件事,这不,上次……上次来我这儿喝酒,喝多了,你也知道,老余和我多少年的交情了,况且那个怀参谋早已不在玄武了……”
叶铭添摆了一下手,他对老余为什么又把这件事说出来不感兴趣,不过这个突如其来的小道消息确实把他弄懵了。三十四根大黄鱼?一百七十市两黄金?她哪来的这些钱财?公家的?什么行动?不对,当年她姑姑一家走前给她留了笔大钱,出手就给过自己两根大黄鱼,那是他当年做生意的起步金,三十四根啊!是什么概念?洋人……?和她有瓜葛的洋人他晓得的就有马修,为什么给他那么多钱??
他的脑子里突然生出很多疑问来,边边角角的念头皆是一闪而过,自己都来不及抓住,然而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怀瑾居然在密查她!她俩不都是当年渝陪安插在汪氏政府的卧底吗?不是还联手坑害自己吗?!怎么怀瑾也曾经密查过董知瑜??
“爸,您说具体点啊,金条转给哪个洋人了?作什么用途?”叶铭添求知心切,嘴上也叫起“爸”来了。
门突然被撞开了,伍乃菊怨气冲天地出现在门口,“就知道你一直记挂着那个狐狸精!一提她你比谁都来劲!!”
叶铭添正要发作,想想这是在伍家,好歹也得给老丈人一点面子,更何况眼下有事求他,便赤着脸压了下来。




破谍 第 234 章
伍父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你看看你,铭添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就知道吵架!”
“你还说!爸,他好容易回来一趟,你为啥非要提这些事??”伍乃菊被丈夫冷落嫌弃,连亲爹也帮着别人,委屈至极。
伍父想想也觉理亏,正想着怎么打发了女儿,叶铭添摆了摆手,厌烦之情不免显露于表。
“唉……”伍父叹了口气,又对女儿道,“你去看看我收的那瓶洋酒是不是在外面柜子里,帮我们拿来。”
见伍乃菊出去了,伍父小声道:“那洋人叫什么,老余是记不清了,那些黄金转户的时候填写的用途哪里能是真的?不过据老余回忆,当时怀参谋的样子倒是胸有成竹,她应该了解来龙去脉,”伍父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铭添,你也别怪乃菊,那姓董的,搁她心里就是块心病,你也不是不知道,另外,这些人背景也复杂,你看你,以前沾上她们倒了霉,现在还是躲远些,好好做你的生意不好么?怎么样最近?跑货顺利吗?”
叶铭添听他这么一问,正问到自己痛处,金条的事也暂且搁置一边,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这次来伍家,哪里是给老丈人拜年,实在是有求于他,看看他有什么办法帮自己不。
伍乃菊走进来,将一瓶洋酒“啪”地掼在饭桌上,鼻子里哼出一声,“看这丧气样就知道不好,你倒是说啊,当初去租船可是也从我这儿拿了钱的!”
“哎哟你少说几句!”伍父眼见女婿脸都紫了,“出去陪陪你妈,让我们爷俩说说话。”
“爸,你就看吧,他这样子,八成是亏钱了想来找你填补。”
“你就盼着我倒霉盼着我落魄是吧?!”叶铭添终是忍不住了。
伍父站起身来,连拉带哄将伍乃菊支了出去,把餐厅门一关,他是有小算盘的,他怕伍乃菊气头上把自己被革职的事说出来,这白眼狼女婿要是知道这茬,可不知怎么欺负伍家了,另外,他也想着女婿现在帮政府跑货,大大小小也认识些人,等过了这阵子说不定还能托托关系,官复原职不说,养老的钱说不定能弄回来呢。
没想刚一回头,叶铭添就“扑通”跪在自己面前了。
“爸!您救救我!”这一声带着哭腔。
伍父一愣,赶紧上前去拉,“出什么事了?起来说。”
叶铭添不肯,“爸,这次您一定要帮帮我,我保证以后跟乃菊好好过日子!”
翁婿俩拉拉扯扯了好一会儿,叶铭添这才起身坐下,将年前沉船的事给伍父说了。
伍父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这可不是一般的倒霉事,货船谁赔得起?政府的一船物资谁赔得起?还是军工品,政府会不会要了他的脑袋?再连坐到伍家……?
“铭添啊!那艘军舰上的长官呢?不是可以帮你作证吗?明明是**劫船劫货,害你倒了霉啊!”
“托人去找过……肯定是因为交了火没保住物资,怕担责任,不理不睬的……”
“怎么能这样!党国是真要亡了!”伍父由叶铭添的事,又想到自己,明明是银行里混进了赤空党的卧底,和外面内外接应,闹出了那些事端,奉命查办此事的人抓不到卧底,便拿自己和老余开刀,错就错在以前给汪伪做过事,他们搞掉自己和老余代价最小!伍父叹了口气,“铭添啊,我能怎么帮你呢?”
“爸,您要是跟政府里谁熟,托人帮我说明情况最好,实在没这层关系的话……看看我当初租船的那贷款抵押,能不能帮我做做手脚?暂时冻结住,别让船东家动它,那可是我全部的家当啊!刚才您也听到了,连乃菊也投了钱的!能拖久一点最好,我想想办法,最好能再贷点钱给我……”
“唉……!”伍父一声长叹,事到如今,女婿落难开口求助,这纸也包不住火了,“这要搁以前,怎么都能给想想办法啊,你是我女婿,哪有眼看着自己女婿落难不管的?”
叶铭添抬头朝他看看,“现在呢?出什么事了?”
伍父一时还是说不出口,一阵长吁短叹,又呷了杯酒,这才豁了出去,“现在?现在差事也丢了,没被当成替罪羔羊抓起来算是好事了!”
待等叶铭添听完了事情原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原本想着老丈人这里还有些希望,能把这棋盘活了,如今看来,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了。
晚上躺在伍乃菊身边,灯熄了,叶铭添却睁着眼,以前他最恨的是蒋氏政府,恨他们葬送了自己的前程,耍弄了自己的感情,如今,他真真地恨起赤空党来。这帮下作的匪徒,他忿忿地想,害自己一无所有,害老丈人丢了差事,再往后想,这船货丢了,这事情总得处理发落,万一自己跟老丈人似的,被人当颗小卒,去做替死鬼……
他愈想愈怕,恨不能赶紧爬起来做点什么才好。
一只温软的手却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汗涔涔的,紧接着丰腴温热的身体也靠了过来,叶铭添下意识地一挡,嘴里咕哝着,“睡了睡了!”
耳侧一声抽泣,黑暗中传来压着声音的哀诉:“你还回来做什么?跟了你这些年,我不过是在守活寡罢了!”
叶铭添厌烦极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说不定你就真要守寡了!还有,老头子现在混成了这样,你倒是不担心的?”
“这些事情我担心有啥用?”伍乃菊顿了顿,琢磨着叶铭添的话,“真有那么惨吗……?你……你要送命了?”
“呸!”叶铭添恨不能抽她一耳光,“大过年的!你这乌鸦嘴!”
伍乃菊心中叫屈,刚才他自己说什么真要守寡了,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黑暗中躺着,一时无语,叶铭添忽然开了口,“你以前和董知瑜共事了几年,她平时都是咋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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